絕色胭脂王 第5章
報苞一日一日的長大,向欣琳天天盼著它們開花,更期待著她摘滿一束紫鈴草送到澄春軒,進一步的能夠加入研發或調配香粉的工作。
如此一來,她不僅又能重回萬昶鈞身邊,天天跟前跟後,她在金馥堂的貢獻上也能一佔有一席之地,而最重要的是,萬昶鈞一定會對她刮目相看。
事實上,最近他看她的眼神已有不同,是贊賞的、含笑的,她的心也跟著飛揚起來。
「花啊,花啊,快開吧!」
向欣琳笑逐顏開的蹲在花田中央,細心的拔除雜革,臉上盡是笑意,可冷不防地,突然有一、兩滴水打在她臉上,接著,更多的水滴落下。她柳眉一擰,看著花苞上、泥地上也有滴滴答答墜下的雨滴。她飛快抬頭,這才發覺天空不知在何時已經陰暗下來,狂風暴雨即將來襲。
糟了!她急匆匆的沖去農舍,搬來木柴,一根一根的以槌子釘在花田四周,再撾起棚子為脆弱的花苞擋風遮雨,寒風將她的衣袂吹得鼓起,濕滑的泥土讓她在風雨中顯得搖搖蔽晃的,她多少當然也感到害怕,但這些花對萬昶鈞太重要了,她一定要為他保護好它們!
傾盆大雨落下時,萬昶鈞正坐在雙馬拉搖的馬車里,行經京城街道奔往金馥堂。
他親自走了趟城郊的玉雕店,與工匠確認這次要競賽的香粉之容器式樣,幾番討論確定,竟過了幾個時辰,夜色都黑了。
掀起簾子,看著避雨的人潮,再看著愈下愈大的雨勢,他臉色一變,突然大喊,「停車。」
陪同駕車的林恩正立即示意車夫停下馬車,卻見少主冒雨就要下車,急著叫道︰「等等,少主,我替你撐傘。」
「不必了,我有事要趕回去。」渾身濕透的他直接跳下馬車,要車夫解下一匹馬。騎上疾奔,瞬間就消失在蒙蒙雨霧中。
那個女人肯定獨自在花田里做蠢事保護那些花苞,偏偏洪總管和王副總管分別赴其他州郡收帳,而那些完全搞不清楚狀況而怕被他解雇的奴僕們,在一番掙扎下,肯定不敢伸出援手。
一陣策馬之後,來到金馥堂北大門,守門的小廝一見是他,立即開大門,讓他策馬進入。
「油燈給我!」
順勢抓起小廝手上的油燈,他直奔南面。果然,在那一片黑黝黝的花田里,已經架起不少木樁及雨棚,而一道矮小身影跟著搖蔽的微弱油燈仍在暴風驟雨下,彎著腰打樁。
但出乎他意外的,連同小琦等多名僕佣也站在不遠處的風雨中,幫著做保護花苞的工作,一見到他,他們都呆住了,個個一臉驚恐。
「全回屋里去,雷雨太大了!」
他朝他們大吼,像是在呼應他的話,天空又「轟隆隆」的發出巨響,幾道白光打了下來,而在這一片空曠之地,是有可能遭受雷擊的。
小琦等人想走,但又忍不住的看著在另一邊的向欣琳。
「我會叫她走的,你們全回去,不準再出來了!」他這一說,眾人才安了心。看來少主沒有對他們生氣,所以,不會要他們回家吃自己了。
不過,眼看著幾道閃電又打了下來,眾人不敢再遲疑,急急往屋子的方向跑去。
提著油燈快步跑向向欣琳,萬昶鈞這才發覺腳下泥濘,有些花田的土已經被雨水沖刷,露出根苗,他的心陡地一沉,但仍是腳步未停的踩著泥潭,濺著泥水來到她身邊。
狼狽不堪的向欣琳乍看到他,著實一愣,卻是又驚又喜,「你怎麼來了?」
「你這個笨蛋,雷電交加,太危險了,快跟我回去。」他一邊大吼,一邊比手勢,就怕她听不清楚他的話。
彪身早就濕透的她用力搖頭,「不,你回去,我不要。」
「根苗都浸泡在泥坑里了,那些花苞保不住的!」
「行的!行的!」她的聲音執著,而太大的雨水落入她眼中,她根本無法看清楚他的面容,只是也管不了他是憤怒還是失望,她不想就這樣放棄,她繼續的拿起木樁一根根打入泥地中。
看著狼狽但神情堅定的她,他已經不知該如何內心的感受,「我來。」他不由分說的拿走她手上的槌子和木柴,開始打樁。
她看著他被風雨吹得凌亂的發絲,專注的側臉,霎時,一股暖流滑過心問。他竟然趕回來幫她了?!
「你快回去!我來處理就好。」他對她大喊。
她一愣,回了神,「不!我也一起來。」
大雨一直下,兩人在雷電交加的夜色中忙碌著,一直到天泛魚肚白,大雨漸歇,萬艇鈞才一一檢查花田,珍貴的花苞有的仍被打落,要不就是整株被浸泡在水窪里,已經沒救了,不過,還是有不少在雨棚的保護下完好如初,這全是向欣琳在第一時間搶救下來的。
他松了口氣,黑眸浮現笑意,「向欣琳,你看!」然而,原本站在他對面的她不見了,他臉色陡地一變,飛快的跑了過去,看到她失去意識的倒臥在泥田一隅,在晨曦下,他清楚的看到她雙手紅腫起水泡還染血破皮,血跡斑斑。
他連忙將渾身濕透的她抱起來,雖然她離窈窕縴弱還差得遠,這張被雨水沖刷了半夜的臉也仍然黑黑圓圓的,但,他一點也不覺得討厭。
在將她抱上馬匹,擁著她奔回金馥堂的一路上,他的心甚至微微發燙起來,他很清楚那是什麼,在她拚命的為他守住報苞後,不僅贏得他的尊重,似乎也贏到一份來自他心中的悸動。
向欣琳因為淋了一整夜的雨,發起高燒。
萬昶鈞叫了丫鬟為她梳洗換上衣服,也叫來大夫為她診治,她受傷的雙手擦上藥包扎好了,大夫開的祛寒藥方也差丫鬟去煎煮了,可她還是不醒來,他坐在床邊,親自為她換上冰毛巾,等著她清醒。
「花……花苞……」
連在睡眠中都不安心,念的仍是花苞,這個女人很不同。他蹙眉盯著她,腦海里浮現的仍是昨晚那一幕幕震撼心靈的畫面。
半晌後,她低吟一聲,緩緩的睜開眼楮,一接觸到他沉靜的黑眸,像是想到什麼,她急得坐起身來,「花苞!」
他一手壓在她的肩膀上,硬是把她壓回床上去,「你急什麼?」
「花苞沒事嗎?我想去看。」她還是想起身。
但他的手可不放,他盯視著她焦急的神情,突然撇撇嘴,冷聲道︰「不用看了。」
難道……她的臉色丕變,心陡地一沉,「是全部都……」「是,全沒了,所以,你別想太多了。」避開她那雙泛淚的眸子,他看向她包扎著紗布的雙手。
他是撤了謊,但若不如此,這個笨蛋肯定不會好好躺在床上休息。
一盅盅藥品、補湯和粥湯被送進來,萬昶鈞要僕人退出去後,端來粥湯,以湯匙勺了口湯。
震驚驅走難過的情緒,她難以置信的眨了眨淚眼,他是要喂她嗎?
「快點喝,我手會酸。」這家伙怎麼這麼欠人凶?
她臉色一變,急忙點頭,一口接著一口。
事實上,這會都過午了,他也怕她餓壞了,看到她連喝好幾口粥,接著又喂她喝藥湯,她倒乖,黑黝黝的藥不敢吭一句苦,靜靜地看著他吹了吹,同樣是一口接著一口。
但他也注意到她眼眶里盈滿淚水,不由得低聲斥責,「良藥苦口,哭了還是要喝。」
她不是因為藥苦而哭,而是他竟然對她這麼好,還是,他這麼做是有理由的,因為她起了誓,花沒了,她也要離開金馥堂,所以這是他最後的仁慈嗎?聯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的喜悅很快被苦澀所取代。
門外,小琦和三位總管、其他僕佣偷偷看著,眼中都浮現笑意。
房里的氛圍好溫馨,兩人的互動更見無形的情絛,他們都替苦盡笆來的向欣琳感到高興。
這一回發燒,向欣琳整整躺了三天。
懊幾回她都想到花田去看看,但都被萬昶鈞攔阻下來,本想趁著他出門時,溜到花田去看,沒想到他哪兒也不去,反而是誰有什麼事要問、要簽的,都得到她房間的側廳來。
怎麼回事?是監視她?怕她離開時偷帶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離開嗎?
就連小琦也不讓她見,她想謝謝那一天,她和其他人冒著被辭退的危險幫忙她救花也不成!
悶悶的躺靠在床上,她雙眼帶著埋怨,在離去前,她一定要去確定花苞是真的全沒了,否則,她不甘心!
所以,在萬起鈞听取完三名正副總管的報告,步進房間,對上的就是這雙含幽帶怨的黑眸。
「我可不可以下床了?我只是染了風寒也沒成了殘廢,手上的傷也好了許多,而你都沒事可以做嗎?」不是她不識相,可是再這麼躺下去,再加上一盅盅補藥吃下肚,是要把她養肥了趕出去,才不難看嗎?
他沒有事可以做?!這個死沒良心的女人。
臭著一張俊臉走到床沿坐下,他惡狠狠的瞪著她。他親自伺候她,喂她吃藥、吃飯,這家伙一點都不感動,還在埋怨?
「干……干……麼瞪著我不說話?」被他那雙冷峻的黑眸看得渾身不自在,她不得不先開口打破這快要令她窒息的沉默。
「我要說什麼?」他咬咬牙,「我頭一回伺候女人,而那女人沒覺得喝的藥比較不苦,吃的飯菜沒有特別香,反而還一副倒了八百輩子楣的模樣,你這家伙鐵石心腸啊!怎麼一點都不懂得感恩?」
她不懂?!她懂,所以更心痛,因為,花沒了,她就要離開了,他忘了嗎?
「說話!」他霸道的下令,因為他正好捕捉到一道痛楚之光閃過她那雙眸子。
「我……我必須離開了,你不懂嗎?花沒了,我起了誓啊!你難道不想趕我出去了?」她的心好沉重,失落感也好重,濃濃的傷感更深,他哪里懂!
「原來……你是……」難以置信的瞪著她泣然欲泣的瞳眸,他想也沒想的就敲了她的額頭一記,但力道不大就是了,「你長得丑就算了,不要那麼笨好不好?」
「誰笨啊!」她揉著額頭不滿的瞪他。
「我要把你趕出去,還像個奴才的喂你吃喝,我有病啊!」「因為我來這兒後,瘦了很多嘛,你想等養肥了再趕我出去……」他咬牙迸射,「你給我閉嘴,再听你說下去,我會被你氣死。」還會想將她給氣死!氣呼呼的站起身,他粗魯的一把拉起她的手臂,「起來。」好凶!
「去哪兒?」
「當然是把你趕出去了。」他沒好氣地回答。
「你!」她的心陡地一沉。
瞧她臉色慘自,他有些不忍,但誰教她這麼笨!他拿了件披風替她披上並扣好扣子,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就這樣?她連個包袱也沒有?眼圈一紅,她咬著下唇看向他英俊的側臉,一顆心揪成了一團,難過的跟著他走。
萬昶鈞要車夫駕了輛馬車到前廳外候著,扶她上馬車後,馬車轉往南邊的花田而去。奔馳片刻後,馬車停了下來,他扶著她下了馬車,陽光很燦爛,但更燦爛的是那片在風中搖曳的美麗紫色花海,只有他知道,二次栽種而開的花,香氣更為濃郁,而這全是她的功勞。
「這是紫鈴草花苞所開出的花,這一片如鈴鐺似的串串紫色花,就是那晚你搶救回來的,它們在昨天下午綻放了。」
向欣琳怔怔的看著這片花海,眼中淚水迅速盈聚,她激動的哽咽,「我、我就知道,老天爺肯定不會讓我……讓我……失望的……我很……我很努力啊……」
「所以,你可以安心的留下來。」他目光灼灼的定視著她。「我再也沒有趕你走的理由了。」
淚水凝眶,她看著他令人怦然心動的俊美容顏,好怕這一切是自己在作夢,「真的?」
他俯身摘了串紫鈴花給她,「送你。」
她的手仍痛著,可是心花卻開了,她綻放了一抹含淚卻快樂的動人笑靨,在這一瞬間,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由心靈散發至外的迷人豐采,她是個內心純良的女子,而她的美麗由里而外,更顯珍貴。
「人比花嬌。」這句話未經思量,便月兌口而出。
她一怔,傻傻的看著他,「你、你在贊美我嗎?」怎麼辦?鼻頭一酸,她好想哭,這是第一次他對她說出這種話。
「對,日行一善。」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回答。
但這已經夠令她心緒沸騰了,她的淚水撲簌簌的落下。
「哭就變丑了,笨女人。」說是這麼說,他仍以袖子溫柔的拭去她的淚水。
她努力的吸口氣,要抑制斷不了的淚水,不忘將那串紫鈴花緊緊的握在手中。
她會好好收藏這串花的,這是改變了他跟她關系的契機,也是她生命中的幸福之花。
然而,紫鈴花開了,萬昶鈞就一頭栽進澄春軒為香粉大賽做準備。
令向欣琳失望的是,她還是被拒之在外,更可惡的是,萬昶鈞像閉關似的,吃的、喝的全由洪總管親自送進去,若不是他在進入澄春軒之前,曾經召集所有的下人,以嚴謹而慎重的神情宣布!
「向姑娘是金馥堂的貴客,任何人都不得輕慢于她,要好好伺候,若有人搞不清楚自己的身分,使喚或欺凌她,我絕不輕饒!」她簡直要以為兩人關系改善,是她單方面的想法。
不可否認的,這一席話听在她耳里還真的很受用,即便小琦等人對她早已不同,是拿真心在對她了,所以,換句話說,狀況外的人是他,而她看不到他,心情是好不起來的。這一點,他也一樣不懂!
巴風輕拂,她無聊的獨坐亭台。
萬昶鈞仍讓小琦留在她身邊伺候,雖然她直說不需要,但他也很堅持,也好啦,有個人作伴至少比較不無聊,今天下午她書寫一封信請小琦找人送去給在江南的萬家兩老,至少要讓他們知道她和他關系已經轉好,免得他們還在憂心。
只是,紫鈴花的花已經收成,萬昶鈞又不準她像個下人做東做西的,她真的是閑到個不行。
都是他!向欣琳瞪著前方疊石建造的拱形門。怎麼說花可是她拚命搶救下來的,為什麼不可以讓她進去?眼楮一眯,她看著那道也不算高的矮牆,再瞧瞧四下無人。
走出亭子,她來到矮牆旁,再四處張望,卷起袖子,一腳踩上假山,慢慢挪移到窗子的高度後,正要把腳抬高時——
「姑娘,你這樣很危險的。」一道蒼勁的聲音突地在身後響起。
她嚇了一大跳,一個沒站穩,整個人跌坐到草地上,她痛呼一聲,一抬頭,卻見一名雞皮鶴發的老人伸手扶起她。
「謝謝。」她從沒見過他。而這里算是金馥堂的禁地耶。「老爺爺,你走錯地方,這里你不可以進來的,我帶你出去吧。」
扒呵一笑,沈樵將她上上下下打量後,肯定的說︰「你一定是洪大總管口中的向姑娘吧?」其貌不揚,但自有一股平易近人的可親氣質。
「你認識我?」她好驚訝。
他笑笑點頭,「來。」
他示意她跟著他走到亭台,她這才發現他另一手拿著一只沉甸甸的原木提盒,看著他將檀木盒子放到桌上打開,她好奇的看著一瓶又一瓶近五十只的小瓶子,她不解的看著他又打開第二層,是造型不一但典雅細致的水粉盒。
沈樵思索了下,便從中拿了個冰晶琉璃給她,她好奇的接過手一看,沒想到他卻表示,「送你。」
她一愣,「我?可是我不認識你,怎麼可以?」她連忙將粉盒又要還給他。
「收下吧,老夫叫沈樵,可以說是看著昶鈞長大的。」沈樵慈藹的笑看著她,「打開聞看看,這個香粉應該很適合你才是。」這個名字有點熟,可是一時之間她卻想不起來。
在他鼓勵的目光下,她打開香粉盒,深深的吸了口氣,眼楮瞬間亮了起來。
「這個味道有種活力十足的感覺耶,一成分有水果的香吧?」她努力的嗅了嗅,「有桃子和柑橘,接著中間轉為花的香味,嗯,有牡丹、白蘭花,最後牽引而出的是香木的味道,好好聞喔。」
他又驚又喜的看著她,「洪大總管沒告訴我,你也是個聞香師。」
「我?」她一愣。忙搖頭,「我不是,我連學也沒學過,只是這個鼻子比較靈敏……」她突然杏眼圓睜,「我想起來了,你就是沈樵,京城首屈一指的聞香大師,對不對?」
他笑笑點頭,不過,對于她從未學過聞香,卻能如此精準的說出他調配的香味成分的及前後順序可是大感驚奇,他將第二層盒子收妥,再將檀木盒第一層打開,拿出那由繁復程序所提煉而出的香精,要她試著猜出其成分,沒想到,她天賦過人,一一道出其香味組合……
而這也是從拱形門步出的萬昶鈞所看到的情形,涼亭里,沈樵一臉滿意的看著向欣琳有說有笑的,圓石桌上擺滿沈樵親自調配的近五十種香精瓶,其中有不少還是他吝于拿出來給他人瞧的寶貝。
「沈太爺。」
萬昶鈞困惑的聲音響起,專注于香味的一老一少才看到他。
向欣琳原本笑咪咪的表情頓時臭了起來,「你舍得出來啦!」
「當然,洪總管已經通報過我,今天下午沈太爺要過來一趟。」不意外她的反應,他的口氣相當沉定。事實上,洪總管不只一次跟他說,向欣琳老念著,能否讓她進去陪他。
但這家伙問題多,粗手粗腳的,更重要的是,還會令他分心,只好把她拒于門外。
原來!向欣琳一臉哀怨的看著他在沈樵的身邊落坐。
倒是沈樵看到萬昶鈞在看向她時雙眸中的溫柔笑意,有些意外。
看來他這個得意門生在她身上發覺了不一樣的美。
「昶鈞,老夫得靠後天的努力才能對各種香味侃侃而談,但向姑娘卻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她的嗅覺極為靈敏,你可是得到一塊瑰寶了。」他撫須而笑。
「她?!」他瞪著向欣琳,一臉錯愕。
「是啊!」沈樵笑容滿面的看著她,「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她生來就是金馥堂的媳婦,是命中注定的事啊。」
老人家直白的贊美讓向欣琳不好意思的羞紅了臉,但在看向萬昶鈞時,卻是很不客氣的抬高下頷,「我早告訴過你,天生我才必有用嘛,我是有長才的。」得意的咧!可是,他真的不太相信。
而他懷疑的神情,沈樵也看在眼里,遂笑著建議,「昶鈞,我身為香粉大賽的評審,所以即便你在調配香味的過程中遇到些問題,我也不方便出主意,而本來要推薦你的人選目前又不在京城,今天我其實也就是為這件事而來,如今倒好,依我看你,不妨給向姑娘一個機會,她的嗅覺比起經過訓練的聞香師並不遜色。」「她?!」那他還要比嗎?
向欣琳也不敢攬這重責大任,忙搖頭,「不行,我不會的。」「你有天分,別小看了自己。」沈樵的神情毫不掩飾對她的期許與欣賞,再次勉勵後,他先行離去,留下小倆口大眼瞪小眼。
「來吧,你最好有沈太爺說的那麼好。」
听來無奈,實在是因為也沒得選擇了。
他揪著她的手臂走過那道拱形門,向欣琳這才發現門內竟然是座花木扶疏的庭院,再往里面走,有座散發著香味的廳房。
向欣琳看著他仍扣著她的大手,再環視靜謐古典的廳房。她進來了,而她曾經是不被允許進入的,所以,這是否代表著她和他的關系又前進一大步了?
「這里算是我的秘密藏寶室,只有特定的人被允許進入。」一室的瓶瓶罐罐、各式新鮮或乾燥花瓣,一大片關于胭脂香粉的書籍,還有一長桌的調理器皿,以及各式鉛粉、米粉和粟粉的妝粉原料,甚至是以珍貴楠木打造的收藏櫃上的各式香粉盒。
向欣琳看得目不暇接。
他開始向她展示南宋時的粉塊妝粉,有壓成八角形及壓花紋,也有明朝的珍珠粉和玉簪粉,甚至是唐代的迎蝶粉,他一一道來,如數家珍。
向欣琳听著,也著迷的看著他談論時那熠熠發光的動人黑眸,這些香粉之于他的意義,不只是姑娘家在用的玩意而已,她突然明白了好久以前,他說的對美執迷不悟的話,這小小的一塊粉是經過幾千年的淬煉,又在多少人精益求精的心血之下,代代蛻變而出的。
「這一樣,我想讓它再現風華,也是這次比賽,希望能調配出來的香味。」萬昶鈞回身,拿了其中一只雕刻精美的圓缽打開,以一紙片輕輕刮下一些紫色粉末,「這一樣曾是漢朝時期的貢品,叫「仙戀粉’。」她趨近一嗅,眼楮一亮,「好香!而且這質地看起來極細,可是,要再現風華?」
「是。我調了很久,但就是調不出這種清新中又帶了典雅的溫暖香粉,紫鈴草的香味太多則掩其味,太少卻又少了風味。」他又拿了另一瓶新調的香粉給她。
她再仔細的聞了聞,「這個感覺很神秘!帶點誘惑、挑逗的,有種奢華的悸動,紫鈴草的味道濃了些。」
他難以置信的笑看著她,「天啊,你懂,你居然真的懂!」「是啊,我懂,我真的懂。」他看起來好開心,連帶的,她的心也就飛揚起來了。
他迫不及待的拿了另一種給她聞。
她努力的聞了聞,想了想,這才看著他回答,「這種味道帶了點難以捉模,有茉莉、山茶花、桂花、玫瑰,嗯,有種活潑幸福的謎樣氛圍。」
「天啊,你是塊曠世珍寶,而我竟然棄如敝屜,簡直是暴殄天物!」
向欣琳被他這麼大力的贊美著,杏臉生春,臉上的光彩迷人,帶著一種喜不自勝的嬌態。
萬昶鈞炯炯目光凝睇著她,眼前的面容很誘人,他看得竟然有些痴然了。
對于這樣的目光,她的心怦然一跳,粉臉也跟著漲紅。
「呃,那個、那個味道我再聞聞看,看能不能幫幫你。」他在干什麼呢?這樣緊盯著她看,害她連話都快不會說了,雖然她喜歡他這樣看著她,她在心中竊喜。
「咦?干什麼?」
他二話不說又拉著她跑出去,而且是直奔另一邊的後院。
「妝粉最早是以米研碎而成的……」
他快步的帶著她來到那一大塊架著一只又一只圓形缽的空地上,一臉認真的向她解釋研碎的各個步驟。
像是如何在圓缽上裝滿米汁,再讓米汁慢慢沉澱,產生一種呈現潔白細膩的粉末,名為「粉英」,接著,放到大太陽底下曝曬即成妝粉,而在另一邊還有以粟米研制的妝粉,再往里面走去,則是以鉛粉抽出水分而成的水粉等等……
向欣琳看得眼花撩亂,也听得頭昏腦脹,更走得雙腿發軟,她苦著一張臉,忍不住版饒,「讓我知道這麼多做什麼?」
「明白妝粉的制造過程,了解它們的質地為何,在調配上才好運用。」「可是好多啊,我頭都昏了。」她垮下雙肩,累死人了。
听到她的埋怨,他忍不住笑了。他的確太心急了,但時間有限啊!
「你就勉為其難的先配合我,等比賽結束,我再按部就班的教你。」
「你教我?!」她的眼楮頓時亮了起來,混沌的腦袋也清明起來。
「沒錯,不過,屆時我會先帶你四處去看看不同的花草林木,感受不同的氛圍,教你如何在寧靜中、在雜音中去傾听心里的聲音,再沉澱自己,去與花草樹木對話,調配出會讓人感到幸福的香味……」
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視著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她突然覺得,這是第一次,他和她的心如此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