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歲守護神 第十二章 不必再叫師父
那是一襲蜀錦長袍,擺在奇楠木嵌螺鈿雲腿細牙桌上。
是始討來的禮物。
「你不說,我也會給你的,本來就也買了你的。」她口氣很淡,很不經心的樣子,就像是順手買來的。
始看著那衣服,內心泛著的情緒,有高興,有意外,還有……松了一口氣。
還好,她沒忘了他。
陰曹一副非常肉痛的樣子,「為了報答我,你要穿出來讓大家看一下。」
「我寧可不要!」他又不是讓人觀賞的猴子。
不過一件衣服,有什麼了不起的?
以前他有專門替他一人做衣服的一群宮人,不知有多少衣服,他一輩子都沒穿過,任它們被灰燼湮沒。
「你這人好難溝通,你知道這件袍子有多貴嗎?看在我花了大錢的分上,穿一下會怎樣?」她的聲音從高處往下掉,帶了絲脅,有種「你要敢再說一句不要,看我下次出門還要不要給你帶東西」的氣魄。「而且……我自己都舍不得買來穿。」
為了她最後那句話,他把長袍帶進寢宮,兩個宮女替他展開那件蜀錦絛紫色長袍,是他習慣的秦朝樣式,繡祥雲暗紋金絲。他把雙手展開,自是有人替他穿上衣袍,系上玉腰帶與壓袍的雙玉佩,然後他步出了玉屏風。
幾個女人不論老少,眼珠子全黏在他身上,連轉動也不會了。
都說改變衣袍穿著會給人煥然一新的感覺,原來的始只要出現,就是一副極難相處的樣子,盡避他容貌驚人,可眼眸太過冷清晦暗,冷到彷佛看不見這世間的光。
如今換上這套衣服,長睫卷翹,眸色就算冷淡依舊,冷然的似山間清泉,可表情不似以前凝肅,像是白皚的山水風景有了斑斕的色彩般,根本就是強烈吸引人注意力的存在。
「果然這種很多人撐不起來的絛紫色適合你,你天生就是個衣架子。」陰曹朝著他繞了兩圈,她這三百兩銀子花得真值。
始听過無數的恭維,就她的最淺白直接,他也覺得很受用。
不過,她替所有的人都買了東西,她自己呢?
她還是一身短褐,腳下還是那雙蒲草鞋,一個女孩子穿著萆鞋實在不像話,手中有了銀子,好歹也該打理打理自己的門面,別只記掛著他們。
她壓裉沒想過她自己吧?
始對自己身上這身袍子,忽然覺得愛惜了起來。
陰曹稱贊過了始,攜著三花神婆和無塵去了村長家。
村長家是三進大瓦房,可以說是村子里最氣派的宅子。村長兒媳婦一見是村里最窮的陰小曹和三花神婆,表情就有些不喜,但是目光轉到無塵臉上,俊俏的小子人人愛看,就算都嫁人當媳婦了,也不妨礙愛美的心。
原來尖酸的口氣也因為無塵略略緩了緩,「難得三花婆婆過來,可有事?」
「我來找村長,想劃塊地。」三花神婆沒想和她多說,簡單說出來意。
劃地,那就是有油水賺嘍,村長兒媳婦臉上的表情真摯了幾分,「我公爹在屋里坐著呢,我去知會他一聲。」
三人也不著急,就站在村長家門前等,很快,就被請進去了。
瓦房寬敞舒適,村長是個身材很有分量的中年人,看著就讓人知道他日子過得不錯。他已听兒媳婦說了,神婆是來劃地的,可瞧瞧這家人,不是他要質疑,當年神婆替她家這小子劃地,听說已經掏光了老本,這也才幾年光景,就算小曹多麼認真努力干活,就能攢得了銀子買地了?
他讓人上了茶,也不繞圈子,直接問道︰「老姊妹,你這是看上哪里的地,想蓋房還是有別的用途?」
「老兄弟,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你也知道我家這小子命運多舛,多年來多虧鄉里照顧,這才勉強得口飯吃,我心想她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幸好她那兄弟記掛著一點香火情,找上門了,他那短命的爹留了點銀子,你也知道銀子這東西跟糖似的,放著放著也就化光了,我這不是想我家小曹上無片瓦、下無寸土,想劃一塊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所以就過來拜托老兄弟你了。」
「不敢當你的拜托,也不知道小曹這位兄弟想劃塊什麼樣的地?看上哪里?當然啦,上好的水田價錢自然是偏高,要是次一點的……」
「我想買大概半里地的山坡地,如果能近水最好,要是沒有也沒關系。」無塵開口道。
「怎麼會想到買山坡地?那大多是荒地,種不出什麼東西的。」
這是準備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三花神婆趕緊幫腔,「你也知道家里沒多寬裕,也就是希望有塊地,讓孩子們種點雜糧糊口就行。」
哦哦,這樣村長就能理解了。
他拿出了幾張單子,陰曹看上了兩塊,一塊有三頃左右,距離煙花村就一里地,另外一塊有五頃地,靠著大山,因為賣不出去,價錢和那三頃地一樣,只要八百兩銀子。這兩塊地會賣得那麼便宜,一個靠山,不好種糧食,就算勉強種了,還得防山上的野獸來禍害莊稼,那又是件難事。
二來同樣的都不靠水源,也就是說,買下來的人還要自己想辦法找水,一般人多要水田,要不旱地也行,這兩塊荒山野地在村長的手頭上多年來就跟一張廢紙一樣。
「要不,就這塊地?」陰曹看了無塵一眼,看似征詢,其實是表達她的意思——我想要這塊五頃的地。
無塵自然點頭遵從。
談妥買地的事後,陰曹又說︰「我家前頭有一塊荒地,不如村長也賣給我吧。」
「你們已經花了八百兩,還想買那塊地?」村長終于驚訝了。
陰曹知道他在想什麼,「我那過世的爹總共留給我和哥哥一千兩銀子,現在花了八百兩,再買一塊地,我和哥哥還得勒緊了肚皮過日子呢。」
她屋前那塊荒地了不起二百兩,這還是她往上估的價錢,她知道買一塊地除了村長要從中賺一手,去到衙門也要上下打點,算一算應該二百兩能解決,而那塊地她是準備蓋新房子。
村長能在煙花村做那麼久的村長,也不是只貪錢不替村民做事的,要不然也不會一做許多年。他抽出另外一張單子道︰「小曹,村長伯也不賺你的中間錢,那塊荒地值不了一百兩,你只要按著這個數給我就行。」
「謝謝村長,那衙門的文書費就都由我來出。」
「那就這樣說好了,明兒個你哥哥就跟我去一趟衙門。」
買地的事大功告成。
走出村長家門,無塵拍著陰曹的肩道︰「妹子,你現在可是晉升為有錢人了,哥直替你高興。」
「這件事多虧有你幫忙。」
「說什麼呢,咱們不是自家人?」
他的大刺刺看在三花神婆眼中可有些不高興了,說什麼她家曹兒也是個大姑娘,翻了年就及笄了,哪能任他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子拍肩搭背的。
她毫不客氣的、很有過河拆橋的架式,把無塵那只沒規矩的手給拍掉。
不用只字片語,無塵也知道自己冒失了,難得的露出少年的赧色。「下不為例,婆婆您就別生氣了。」
三花神婆不理他,對陰曹道︰「曹兒,你買了這麼多的地,一下子哪忙得過來?」她絲毫不去想這件事在村子會掀起多大的風浪,她半輩子都在煙花村打滾,早就從人言可畏和流言蜚語中厲練過來,練就左耳進右耳出的功力。
陰曹原是想一步一步來,畢竟要把山坡地整理成茶園,還要培植茶樹、請人什麼的一樣樣都要銀子,如果可以,其實她還想替那些個請來的人蓋間屋子住,免得他們來回奔波,再者,將來看顧茶園的守衛怕也不能少。
對了,她差點忘了一茬,還得請人挖引水道,她總得做個假象,否則哪天始把飛泉水引下山,怎麼掰出個里理來說服人,難道要說因為她想種茶,飛泉水就自己流下來了?鬼才信!
這一筆筆都要開銷,就算她手頭有幾萬兩,也不能等著坐吃山空。
要等到茶園能賺錢,起碼要三年,這三年她等于一文錢的進帳也沒有,所以,她必須另闢財源。
她把自己的想法講給三花神婆听,神婆頻頻點頭,心里十分安慰,她這孫女大了,有了主意,想得比她這老婆子還妥當,她很是安慰。
這孩子也算熬出頭了。
得了村長的好,陰曹第二天就讓無塵上樹城買了價值十幾兩的布疋和補品送到村長家,村長陪著神婆從衙門回來就听到兒媳婦滿臉紅光的展示無塵送來的東西,琳瑯滿目,吃的用的、大人小孩的都有,全都顧上了。
這是會做人呢,他從來沒想過神婆這麼舍得花錢,一向她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個銅板打二十四個結。
不,應該不是神婆的竟思,是小曹那兄弟才舍得花錢,年輕人嘛,手上有點銀子不都大手大腳的不知節制?
往後的日子還長著,他等著看,不過拿了好處,這一相幫也算值得。
至于陰曹一早自然上工去了,她已經請了好些天的假,接下來她還會更忙,她想還是去把活兒給辭了,以免耽誤了人家的正事。
太現實嗎?
是有一點啦,但是她實在分不開身,想來想去,也只能這樣了。
倘若師父要怪,就讓他怪吧!
硬著頭皮,她去了大宅院,角門的門房認識她,沒多問什麼就放她進去了。
宅子里依舊靜謐,落九塵仍是在竹屋里,她有些恍惚,這是多漂亮的地方,像個世外桃源,往後她卻可能沒什麼機會再來了。
黯然嗎?有那麼一點。
「來了怎麼不進來?」是落九塵的聲苜。
她師父雖然有著和始同樣的面孔,相似的聲線,但也不知為何,她從來不會混淆兩人的聲音,始的偏低沉,帶著股磁性,師父的溫潤多了。
她推開門,「師父。」
「你來了。」背著她的落九塵仍是慣常穿著直裰,頭發一絲不苟的朿起,簪著一根碧玉簪,桌上散置著許多圖紙和各式各樣的尺。
「師父。」她規矩的站到落九塵面前,一肚子在路上盤算好的話,到了他面前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落九塵靜靜的瞧著她,「做好決定了?」
她驚訝的看著他,手局促的扭絞著。「師父怎麼知道我……我是來辭工的?」
「可想而知。」她得了那麼多銀子,自然是有一番事業想做,因為他知道她絕對不是那種只顧眼前的人,她有想法,眼光放得遠,一旦給她機會,她就會就著那跳板往上走,甚至勇敢的去飛,也許就會飛到他再也看不見的地方。
陰曹搔了搔自己的臉。「我常常都看不清自己,怎麼師父卻這麼明白我?」明明他們沒多少時間相處,最頻繁的也就是在府城那幾日。
說到底,她對這個「短命」的師父還是有哪麼點不舍,他對自己的盡心盡力她都看在眼里,可自己都還沒能為他做點什麼,就要轉身走開。
「看不明白你,我又哪來的資格讓你叫一聲師父?」落九塵的聲音帶著笑,看著她懊惱的垂著頭,掩飾紅了的眼圈。
這丫頭……他暗嘆口氣,「要善待自己,要對自己好,在師父看不見你的地方也要努力快樂的生活著,知道嗎?」
落九塵萬萬沒想到他話還沒說完,陰曹已經撲進他的懷里。
她嗚咽著道︰「世上為什麼沒有兩全的事,曹兒舍不得師父。」
落九塵先是僵著身子,後來見她真情流露,但仍是不敢唐突她,雙手收緊後貪了一息的馨香,便將她略微推遠了些,好聲安慰道︰「就算不在工地做事了,有空到樹城來,還是可以來瞧瞧師父、師兄,起碼文大人的園子還沒完成之前,我是不會走的,怕的是,你一離開就把我忘了。」
「不會,曹兒不會把師父忘了的。」她信誓旦旦地說。
落九塵知道自己偷越了,但是偷越就偷越,他伸出長指,以指月復拭去她涌出來的淚珠。這丫頭也是水做的,就這麼愛哭。
「既然你我結了這段師徒緣分,往後也就不必再稱呼我師父,就叫我君。」他表字君。他不想繼續與她當師徒,他想當別的,譬如,她的君,郎君。
陰曹聞言剛收的眼淚又涌了出來,鼻頭紅通通的,就像一只小貓兒,非常惹人愛憐。
落九塵得管住自己的手才不會又向她伸過去,將她摟抱過來輕輕的安慰。
「不行,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雖然我不曾向您磕過頭,行弟子禮,但是我一生都只想喊使師父。」不能喊他師父,這比殺了她還要令她難過。
「這又不是什麼事,只是換個稱呼,咱們就這樣說好了,還有,別忘了將來得了好茶要給我送來。」他知道一時之間她不好接受,但日子長了,他相信她不會執著于稱呼。
陰曹帶著淚地點頭。「這是一定要的。」
「那好,既然來了,就將這幾日攢下來的帳冊先理一理,理完再離開。」
「啊?」這下子哪里還有不金的眼淚?
這是要把她吃干抹盡,呃,好像不太對……啊,算了,做就做,那些積壓的帳冊的確是她的活計,將之理清楚再交給下個帳房,也是應該的。
「啊什麼啊,不趕快理一理,你可能趕不上回家吃午飯了。」
他壞心嗎?逗她就是這麼有趣,這也讓他往後不能時時看到她的失落遺憾稍微減緩了些。
陰曹模著鼻子,到另一個小桌前埋頭整理起帳冊來。
听著她飛快打著算盤的聲音,落九塵不由得露出一抹寵溺的笑容來。這丫頭看起來是氣得很,把氣全出在算盤上了。
如果她速度夠快,能在午時前完成,也許他可以帶她到她上回指名要吃的飯館去吃頓飯。
兩人各據一桌,沉香裊裊,唯一听得見的就是兩人長緩的呼吸。
結果,午飯沒吃成,陰曹卻抱了一個燙樣和一份圖紙出了大宅院,自然,落九塵不會讓她這樣回去,喚了車夫送她回煙花村。
這個燙樣和圖紙是落九塵熬夜做出來的,他說女徒弟將來要是起大屋,這燙樣和建築圖紙就是他的贈禮。
收到落九塵這麼豐厚的贈禮,陰曹心里是說不出的滿滿的感激。
多少人想請師父蓋房子,尤其他親手畫出來的圖紙千金難求,更別提這燙樣了,坐在馬車里,陰曹細細的將里面的結構格局看過,越發感覺得到師父的用心。
從可以拿開的剖面看過去,旁的不說,不同于一般的宅子,院門開闊,青瓦白檐,共有三層,飛檐重閣,帶著幾分江南風情的縴巧,園子里以回廊取勝,南北串連可直通水榭,穿山過堂,煞有清幽趣味,一處院落有個小園景,引了一條淺水,杯著亭子布置了花草魚鳥,冬天則可以布置成曖閣,裝了圍擋,只要燒了地龍,便是一處可賞春夏秋冬景的好去處。
還有一處更為精巧的小院,小樓也三層,家什清一色花梨木所制,雕花描金,鏤花嵌玉大床,螺鈿束腰梳妝台,古琴立在角落,東次間是臨北窗的大炕,整套的粉釉小瓷杯擺在桌案上,精致雕工的條幾案設了一個汝窯花瓶,插著滿滿的水晶黃郁金香和白菊。
她看得動容,這是她的家,屬于她的院子嗎?她曾經幻想過屬于自己的小院。
他為什麼都知道?
師父對她好,她是知道的,可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深刻的體會到。
怕在車上會因為顛簸有任何損傷,她將燙樣放在大腿上,像是會發熱一般,熱呼呼的,而且溫度順著她的手心往身上跑。
他從一開始收她為帳房,教她認字、認建築的各種名稱,手把手教她做燙樣,帶她去工地看進度,甚至為了她的方便,提早時間上府城去,在府城帶著姥姥進城般的她去見識新事物。
她不明白,明明相處的時間那麼短,為什麼感覺上卻好像共同做了那麼多的事……
她的師父,不,他現在不讓她喊師父了,像股曖流,又像春風,讓人心底愉悅舒坦,這是她以前從未有過的情感。
陰曹將落九塵送給她的燙樣珍而重之的放在她的屋里,誰都不許踫,就連三花神婆和一萊也只許看而巳,寶貝得不得了。
她說誰都不許踫,看在始的眼里,趁著陰曹不在家,不只去瞧了,還踫了,東西到了他手里的結果就是那模樣精致的燙樣瞬間成為一堆粉。
他毫無歉疚感,冷笑一聲,他倒要會會此人了!
旋即消失無蹤。
一吃完早飯就去看地的陰曹自然無從得知燙樣的命運。
這面山坡地一下子看不出土地是否肥沃,放眼過去都是雜木叢生的灌木和雜林,將光線遮得嚴嚴實實,她想闢成茶園,一定要把這些樹給推倒,光照性才會好,地夷平了,順著山的坡度開墾,才能把茶樹種上去,所以,工人是一定要請的,砍樹、整地、除草、堆肥,都少不了勞力。
既然要請人,沒道理舍煙花村村民從外地找,她雖然不是吃百家飯長太的,但對那些個和神婆交好的嬸叔,她自然要回饋一下。
還有很重要的事,若是始能將飛泉水引下來,從山谷流經無人之地,再在村西拐個鸞,正好從這塊地的邊上過去,汲水就很方便了。
這事,得回去和始商量個穩妥的辦法才行。
還有,五頃大的地,她不能只靠大紅袍賺錢,大紅袍雖好,也就那幾株,扦插繁殖後,要等到能賣錢,這是要非常考驗人的時間,當然,這期間還有許多問題要克服,譬如旱澇災,蟲害…
等等,所以讓人到外地去買茶樹,是勢在必行的事。
這又有問題了,能派誰去?她身邊沒有懂茶葉的人,唯一一個半吊子一萊,她可是女子。
不過,誰說女子不能出遠門,不能去談生意的?
是她狹隘了。
她回到家先讓三花神婆去與她相熟的那幾戶人家問看看誰願意過來幫忙的,成年男子一天給三十銅錢,半大小子一天也有二十個銅錢,陰曹開一天三十個銅錢的工錢算是很不錯了。
偵關自身利益,那些人家就算手上有活計也紛紛擱下來,這回要是不把握,以後也不知還有沒有這機會,再說以前陰曹還是個窮光蛋的時候,忙也都在幫了,沒道理現在置身事外。
這一輪問下來,招了十幾個幫手,可這還遠遠不夠,她把要找勞力的消息傳出去,估計她家買地的事情已沸沸揚揚的傳開,等著看笑話還是等著看她接下來要怎麼做的人都有。
果然,不到半天,她家門口就陸陸續續的來了不少人。
「小曹,听說你家的地要雇人?」
「是啊是啊,整個村子都知道了。」
陰曹把規矩說了,一天三十個銅錢,不管飯,如果做得好,往後整地完成,種茶、養護、巡視都需要人,表現出眾認真的工人,可簽契轉為長工。
當然長工除了工錢,三節皆有獎勵,比起臨時雇工,只好不壞。
她這事一說,幾乎一天內就將工人都請到了。
也有那些個還在觀望猶豫的人,知道後捶心肝也沒用了,下回請早。
確定好明日開始上工,等最後一個人也走了,天也整個黑了,一萊已經把晚飯煮好,無塵不知跑去哪沒回來,小飛也跟著始不見人影,今晚,只有三個女人同桌吃飯。
爬了山,回來又敲定工人的事,應付那麼多張嘴巴的問題,口干舌燥之余,陰曹還是連灌兩大碗的開水後,趁著吃飯時,將打算要去買茶樹、茶苗、茶種的事跟一萊提了。
一萊嘴里的飯粒掉回了碗里,嘴巴像離了水的魚一開一闔的。「你讓我出門去買茶樹苗?讓我去和別人談生意?」
「能嗎?」陰曹也不羅唆,直接問。
三花神婆這些天看著孫女兒行事,已經知道陰曹是個胸有成算的人,把話說出口,表示她已經在心里盤算過,沒有把握絕不會這麼說、這麼做的,她便只是靜靜的听著兩個小泵娘對話。
「要去哪?」
「江陵府,那里有個叫茶山的茶場。」
只是要一萊單槍匹馬去到那里,實在是冒險之舉,要不買個有經驗的人陪著一萊去吧,可問題又來了,就算買了人,目前可沒地方給人住。
「女乃女乃,我想買幾個人幫忙家里,但是買了人沒地方住,不如你這幾日就搬過來我這里,把屋子空出來,過兩日我整理整里,給那些人住。」
三花神婆被陰曹的提議給嗆得也吃不下飯了。「你這臭丫頭想一茬是一茬,銀子都沒蹤影,今兒個才請了那麼多勞力,這會兒又說要買人,我不贊成!」
就算有銀子也不是這種花法,金山銀山不用多久就會吃空,她就是不贊成!
「不讓我買也不是不可以,不然您陪著一萊去江陵府買茶苗,能不能順利把茶苗買回來就都仰仗您嘍。」
三花神婆瞪著她道︰「壞丫頭,明知道我大字不識半個,讓我去給一萊絆手絆腳添麻煩嗎?」
神婆的大嗓門嚷得陰曹和一萊都不得不用食指塞住耳朵,免得被震聾。
「所以嘛,我這不是找個有經驗的人陪著她去,給她壯壯膽也好,有買賣經驗也不怕一萊這雛兒去了被人誆騙,所以,你就讓我買啦。」她開始撒嬌,手腳並用的纏上神婆。
「按你說的要有買賣經驗的人,一個也就夠了,頂多屋里再挪個位置出來給他睡,哪需要把腦筋動到我的屋子?」這口氣是軟化的跡象。
「將來的事只會多不會少,您瞧我們現在請的勞力這麼多,我一個人看顧打點得過來嗎?再來,你搬過來同我住,也需要個侍候你的人。」
陰曹說得倒是在理,三花神婆想想也是,她一個女孩子門前門後、門里門外都看她一人,既然有能力請人,為什麼要累著自己呢?
「我那屋子你用得著就拿去,至于搬過來……」
「搬過來咱們仨睡一塊,這沒多久之後也要立秋了,三個人擠擠多暖和。」她笑嘻嘻的給一萊擠眼楮。
「你這算盤打得還真是精。」三花神婆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