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患無妻 第六章
「謝謝。」他還真一副當之無愧的模樣。
可剛剛才被贊揚過,他就從另一個包袱里取出一套干淨的衣衫起身就要出門,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你要去哪里?」她的心里驀然一驚。
無法否認之前在軍中看見無數次他這樣的轉身,她都會感到莫名心慌,可現在已經不在軍營里了呀,她為何還會感到害怕?她怕的是獨自一個人面對陌生的環境,還是害怕……
他的離開?
「在進行繁忙的公務之前,我認為我很有必要先去沖個澡,好好放松一下。」
死性不改。
「還是說你想要跟我一起去,再觀賞一次我的luo軀?不過你好像連上回的帳都還沒付清。」這位看官,你要好好付錢才能觀賞啊,人家的沒有那麼廉價。
「你……快去死!」憤恨抓起一旁的軟枕扔向笑得一臉曖昧暗示的男人,但力氣太弱太小,枕兒連他的腳都沒打到就墜落投降。
緊接著回應她的是三聲響亮朗笑,「對了,親愛的小軍妓,你要記住,千萬別偷看我的公文,否則到時你可就淪落成敵軍的探子,那種讓我又愛又恨的該死身分了。」玩歸玩,就算玩興當頭,他向來也很能把正事和私事分得一清二楚,所以臨走前他給秋螢的那個眼神,完全是笑意沒滲透眼底的試探和警告。
幸好她有許多次都忍住了想偷看的念頭,秋螢不由得輕輕打著哆嗦。
「還有……」他本來都已經走出去關上門了,忽然又探頭回來。
「又怎麼了?」大爺他事真多。
「你也別想著趁我去舒爽的這段時間偷跑,不過我想,你應該也不會那麼笨,在這種時候逃走,是吧?」他在問話,卻沒想過要得到她的響應,因為這回,俊臉上連半絲笑意都沒有,「若你懷疑我的能力,我倒不介意你來刺探我一下。然後,就在今晚,你身下的那張床將會成為你的葬身之所。」
若她敢輕舉妄動,今晚他就不會再顧及她的意願,絕對會在這張床上要了她!
雖然深邃黑瞳里的玩鬧已經沉寂,可秋螢仍是讀出了深藏在底下,那點點隱約閃爍著的灼熱欲念,在他關門離去之後,她像是為求緩解窒息之痛,小手不由自主地揪緊了衣襟。
秋螢邊啃著藕片,邊瞅著一旁專心致志翻閱公文的凌瀟,心情很復雜。
這個男人對她的好、對她的耐心簡直到了令人感覺匪夷所思的地步,他甚至會在她做不好某些瑣碎事之時一聲不響地觀察著,知道她是死也不肯張開像蚌一樣的嘴懇求他幫忙,他故意幫得不著痕跡又十分自然,盡量不去挑釁她的自尊。
他到底是有多喜歡她,才能對她表現得如此執著?
想起剛才因為她不會洗發,洗完之後把頭發弄得一團糟還到處打結,還是他拿了梳子一下一下耐心幫她梳開的……他好像,沒有她想得那麼壞、那麼糟……
「不要一直盯著我瞧好嗎,我會害羞的,會連文書也看不下去。」換作被其它人這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直瞧,他是該會有些微怒不耐。可她是特別的,在抬頭看向她的那一瞬間,他輕易就能察覺眉心的淡皺因她而煙消雲散。
完了,他再一次發現自己是真的喜歡上她,還是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無法自拔、非她不可的那種地步。或許在樹林那時,他對她的興趣就已經不是一點點和普普通通而已了。
「你眼楮長在頭頂呀,低著頭看文書還能知道我在看你……」秋螢含糊嘀咕著,不想理他,動手去進攻桌上其它事物。
豈料,凌瀟卻向她招了招手,「你過來一下。」
「干嘛?」
「我要吃那個。」他指著那碟切成精致小塊的燜煮食物這麼說道。
「你……」喊她過來竟就是要她當挾菜小婢,「我干嘛要喂你吃。」那景象光是想想就太詭異,也太羞人了。
「我現在本來已經冷靜下來了,不用你用身體來賠我,只用幫忙做些小事作為補償。還是說,你覺得還是用身體來賠償當初我在樹林里的損失會比較好?」他模著下頷,一副深思熟慮想著是要把她蒸、煮、炖、炸還是紅燒比較能體現她本身鮮女敕可口的模樣。
「好,我挾給你,我喂你吃。」
他也真會找茬,想她公主大人打小就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被父皇、母妃捧在手心上疼愛著,從未做過這種低三下四的事,他今天有福了。老爺,請慢用,希望你哽死!
她雖然動作夸張地挽起衣袖,好像準備想要把他暴打一頓,可仍是挾來他指定的食物放進他嘴里。
瞅著他含著笑心滿意足地吞下,正打算退開,腰上卻被一條強而有力的東西圈固住,收緊著力道要她往前傾。
「你……」
「抓到你了。」他都還沒來得及低頭去逗弄那只落入懷抱的小白兔,小白兔卻連發怔嗔怒的工夫都省了,一回神就直接化身為滑溜小蛇,鑽進他懷里,仰頭就張口咬向他的脖子。
「別咬這麼用力,會疼呢。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愛美的,若在這麼顯眼的地方留下了疤痕,你可要對我負責。」
他不只愛美,還很小心眼,為了一次她完全無心的意外就像現在這樣折磨她、欺負她!
她再也不要了,不要再跟這個男人在一起,不要總被他威脅去做她不想做的事。雖然會被派去和親她還是很不願意的,但她現在很想家、想西斐的皇宮、想小煌、想嗦嗦又成天廢物耍笨的碧兒……
她知道自己根本咬不疼他,可她找不到發泄的辦法,找不到能讓眼淚停住,不要再拚命涌上來堆積、佔據眼眸,讓她不得不在他面前出丑示弱的辦法……
「真是一點也不美好的投懷送抱。」輕拍著她用力到有些微微發抖的腦袋,凌瀟嘆出一聲宛若慈愛父母疼愛頑劣孩童的深重無奈,「我對你從來就沒有惡意,為何你對我總是這麼充滿戒備呢?」
好吧,若她還對最初他拿件恐嚇她那件事耿耿于懷,他也沒有辦法,畢竟當時他以為躲在草叢里的是個鼠輩探子,若事先得知會是這麼一個活色生香的小美人,他抱進懷里疼她、哄她都來不及,哪里還會舍得讓她受半點驚嚇。
「你先松口,你的口水都流下來了……哎,其實我也就是想讓你把你的名字寫給我看看而已。」他保證他沒有別的意思,他還很配合地松了手。
可是一切為時已晚,等到他像這般為自己澄清,他的脖子已經受到了美人的口水洗禮,那些濕滑滑又害他很躁動的液體還有向胸膛流淌的跡象。真是……糟糕極了,她或許會以為自己是在發狠宣泄,但對他而言卻形同挑逗。
正當他掙扎在繼續當個說話算話的正人君子和還是該當個出爾反爾的無恥小人之間之時,她卻驀地松口退開,低垂下去跟地面打招呼的小臉不忘找衣袖親近磨蹭了一把,然後她抬起頭,用有些發紅的晶瑩眼眸瞅著他,向他伸出手,「筆給我。」
接過他遞過來的筆,順便討了張干淨的白紙,按在桌上,她提筆刷刷寫下數劃然後,並遞還給他。
紙上只寫著一個螢字。
她不可能把秋字也寫出來給他,在他面前,她只願扮作一個離家多年的東方島國之人,他不會有機會得知她的身分,她會逃跑的,絞盡腦汁、拚盡全力,不管如何艱難,都要從這個男人身邊逃開。只因她一開始的計劃中不曾有他,也並不打算把他納入進來。
「從今天開始,我叫你螢兒。」
其實他早就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了。她的脖子上有條小巧銀鏈穿著顆翠色的圓小螢石,里頭很精巧地刻著個螢字,他是為了試探她才教她以筆寫出名字。
在這樣的時代,能提筆書寫自己名字的女子非富即貴,至于東方島國上的女子,她們會寫自己國家的文字就很不錯了,哪兒還有空閑去記寫他們中原文字?這個丫頭,越來越耐人尋味了……
「我叫小螢!」就說絕對不要讓他喊她螢兒。果然,全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她還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你家鄉那邊的習俗我不知道,但我們這邊不喊小字,我只習慣喊我習慣的,螢兒。」
意思是,他非要喊得這麼親熱、這麼惡心兮兮,而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你……」嬌美麗顏紅了,不是被氣的,而是因為自個兒的名字被他念出來,語音中似乎蘊含著她所不能了解的什麼,彷佛連周遭的空氣也變得怪異、不自然,听著……感到好羞恥。
若他天天喊,每天都要喊上數十遍,她真的不會當場羞死過去嗎?
「晚安。」將竹筷拍桌上,她舍棄美食奔上床,為了躲他,為了逃避心里的煩躁不安,同時也在逃避企圖把她心底里的信念連根拔起的那個念頭。那一桌令她垂涎的美食不吃了,讓給他吧。
可是她上床許久,直無法入睡,一直到過了三更她仍清醒著。
「螢兒。」凌瀟不知何時來到床邊,他走路竟然沒有聲音,「我喜歡你。」
不要發抖、不要驚慌,也不要感覺自己什麼心跳加速、小鹿亂撞……對,僵硬得像具死尸就對了,乖乖裝睡!秋螢在心里狠狠告誡自己。
「別想逃,你得留在我身邊,一輩子。」
她才不會被那種甜言蜜語輕易拐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