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花原來是個寶(下) 第二十四章 徐伍輝要尚公主
過完年,劉星堂和阿志、鐘子靜向壽王辭行後,便回去秀水村。
鋪子開張了,鐘凌又開始忙碌,但過完年,生意的確差上一截。
沒有買禮盒的顧客,杜氏和青兒再不必沒日沒夜縫制袋子,因此青兒也開始鑽進廚房,洗手學做糕點。而做得一手好藥膳的杜蕊娘在鐘凌的請托下,進了壽王府,為壽王做菜、調理身子。
生意略顯清淡,鐘凌便得想個新辦法,她本想賣披薩,問題是披薩得熱熱上桌才好吃,涼了,味道會差上許多,如果她本錢夠粗,再買一間鋪子來開披薩店倒也可以,問題是,並沒有。
她堅持還掉阿六哥哥的兩千兩銀子後,手中所剩就不多了。
一口氣吃不出個大胖子,眼下還是先把唐軒顧好才重要。
看著秀水村送來的干酪,這東西會用的人很少,無法往外賣,猶豫幾天後,鐘凌打起早餐的主意。
打造好模具,她開始烘烤吐司,熬了桔醬、花生醬,她在門口擺上攤位,賣炭烤三明治。
一個三明治八文錢,甜的咸的都有,比包子貴一點,但里頭包的是外面買不到的干酪片。她想,等大家習慣這種早餐模式,也許會進店里買吐司和干酪,回去自制三明治。
這主意是青兒出的,桑子把牛場照管得很好,干酪、女乃油、雞蛋、蔬菜越產越多,店里用不了這麼多,剩下的擺著也是擺著,不如教會大家如何使用。
開賣的前幾天,有人好奇,買了嘗了嘗,覺得味道很特殊,但要拿它取代早餐還是有些困難,百姓還是習慣清晨喝一碗熱呼呼的粥品。
鐘凌倒也不期待三明治賺錢,希望小,失望也不大,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終于有人進門買吐司、干酪、果醬,不是做早餐,而是當點心。
那天鐘凌樂得請大家吃火鍋,這是外國食物進攻市場的里程碑,值得紀念。
之後買的人越來越多,連御膳房都訂下三十斤干酪和好幾瓶果醬,名人效應嘛,這生意就此做了起來。
日子倒也過得平靜,偶爾收到澧哥哥的來信,她便長長地回復十幾張信紙。
她詳盡描述壽王身體恢復的情形,她說唐軒的生意,說皇帝老子愛上她家的干酪,也說京里大大小小發生的八卦,包括煩人的安平王時不時到鋪子里來捧場,或者該說騷擾?
梁玉璋使硬的,卻動不了她,有皇帝照看著,他還不至于敢把鐘凌給擄回王府,于是他開始親情喊話,時不時對她說她娘小時候的事,時不時帶人來捧場,時不時與她聊京里大小事,時不時給她的生意一點建議。
平心而論,這時代的父親沒人會這樣低聲下氣,偏是踫上她這個不需要便宜老爹的女兒,他算是很忍氣吞聲的了。基于伸手不打笑臉人原則,鐘凌對他的敵意漸漸散去,尤其是在他領著梁玉驤上門之後。
鐘子芳的記憶里有他,那是整個安平王府真心待她好的「叔叔」,也是暗戀她家娘親的男子,很可惜,生他的胡姨娘親手斷卻了兒子的幸福。
就說嘛,娶那麼多妻妻妾妾做什麼?家是用來住親人不是住仇人的地方,是男人太傻還是太自信,相信自己有本事罩住一堆女人?
听說梁玉讓曾經是個桀驁不馴的男子,但多年游歷,讓他改變性情,當年老安平王曾對他寄予厚望,以為他不繼承爵位,也能自己在仕途上闖出一片天。
誰曉得胡姨娘的手段讓他寒心,失去心愛女子的悲哀教他一蹶不振,就這樣,庸庸碌碌地過了十多年。
鐘凌是忙的,但她無法拒絕梁玉驥,每回他問有關母親的陳年往事,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放下手邊工作,鉅細靡遺地對他說道。
可不是嗎,誰能拒絕得了一個深情不悔的男子?
時序匆匆,二月過去。
徐伍輝迎來三月的會試,鐘凌並不擔心,照前世的記憶,如果一切不變,他將是今年的探花郎。
果然不負眾望,他輕而易舉通過會試,四月初一殿試發榜,他是一甲三名,成為最受矚目的探花郎。
為何受矚目?因為他年輕,相貌俊朗,這樣的新科探花郎是滿京城權貴都想要的招親對象。
鐘凌不記得前世徐伍輝娶誰家女兒,但這一世,他們之間有了婚約,再好的女人也入不了他的眼……吧?
她以為自己會很開心,但似乎……也還好,許是身邊的人和他不熟悉,對小姐的未婚夫考上探花郎沒有表現出太多喜氣,也許是四月底將至,她心里牽掛著事情。
不管怎樣,這都是件值得慶賀的事。
因此新科狀元、榜眼、探花郎游街那天,鐘凌一大早就打扮好,打算去對自己的未婚夫揮兩下帕子,提醒他——老婆在此,別亂搞。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才剛走出大門,就迎來皇帝的心月復小順子公公,她被召見了!人家要去給老公吆喝的說,可天大地大,皇帝老子最大,她再不開心還是得擺起笑臉進宮一趟。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這一趟,竟是皇帝要幫安平王作主認女兒。
哇哩咧,皇帝有這麼閑嗎?還幫人家認親認出興趣來了,有空的話掛帥出征啊,別讓澧哥哥在前線拚死拚活,自己卻坐在龍椅上觀賞別人家的親情倫理大戲。
跪拜過皇帝,鐘凌一臉不滿。
她扁著嘴、垂著手,一語不發,任由皇帝在那里說得口干舌燥,就是不做半點反應。
「怎麼,小丫頭還看不上安平王?有多少人想求這樣一個爹呢。」皇帝看著她那副紋風不動的模樣,忍不住想笑。
鐘凌鼓起腮幫子,誰要誰拿去啊,她有表現出半點羨慕嗎?低下頭,看著眼前的證據,再嘆第……十八口氣。
梁玉璋真真是個老奸巨猾的家伙,這些日子在她跟前扮親切,讓她放松警戒,害她以為只要給幾個笑臉,他就會放棄半路認女兒的無聊舉動,誰曉得他竟在背後搞小動作。
短短幾日,他找來證據無數,二攤在皇帝面前,讓她連反口的機會都不給。
證據一︰她家爹娘的婚書,如果不是兩人先上車後補票,她娘不會在兩人婚後八個月生下女兒。
證據二︰當年替她娘接生的產婆說︰「六斤大的丫頭,當然是足月生的,只有鐘家老三硬說是不足月的孩子,鐘家二媳婦知道了還酸言酸語,說那不知道是哪兒來的野種,鐘家老三听見,氣得拿起掃帚把人給打出門,那事可鬧得大了。」
證據三︰鐘明住在京城時的鄰居,揚言道︰「盧氏住進鐘明家里時,大伙兒還羨慕他走桃花運呢,誰曉得那女子一住進來,就請大夫保胎,鐘明是多規矩周正的一個人吶,肯定是替人背黑鍋。」
證據四︰也是鐘凌最不屑的那個——滴血認親。
什麼叫作眾口鑠金?就是所有人都認定雨水是黑色的,自己就算沒有色盲,也得附和。
那碗紅通通的東西,成了鐘凌是梁玉璋親女的鐵證,該死!懊死!懊死!
最後聖旨下,大事底定,鐘子芳變成梁子芳,哼,簡直狗屁到不行。
「皇上……」鐘凌低聲一喚,皇帝看好戲似的回望她,卻半句話都不接。「大叔……」
連大叔都喊出來了?他被她委屈的眼神給惹笑,真沒見過這樣的丫頭,任誰知道自己搖身一變,從鄉下野丫頭變成王府千金,怕是會樂得連作夢都開心,哪像她,好像誰給了她天大的委屈一樣。「怎麼,不甘願?」
「阿芳不能當王府千金。」
她支支吾吾地卡上老半天才卡出這句話來,不說皇帝,連梁玉璋都噗哧大笑出聲。
「哦?講個理由來听听。」皇帝揚起眉毛,等著她給自己逗趣。
當初安平王進宮,求一道認親聖旨,他還覺得這家伙有毛病,要是安平王想認女兒的消息傳出去,恐怕會有一群女子從京城頭排到京城尾搶著喊他爹爹,哪需要什麼聖旨。
直到安平王將經過從頭到尾講一遍,他才曉得天底下竟有這麼妙的丫頭,更妙的是,這丫頭還是他認識的那個。
難怪肇澧老說她與眾不同,果然很不同,放著潑天的富貴不要,硬要守著一間小鋪子,賺個幾個小錢就樂得眉開眼笑,又不是個傻丫頭,怎麼會腦子不清醒?
「如果我當王府千金,以後就不能拋頭露面。」
「這倒是。」
「可我得賣糖賣餅,掙銀子買地買屋,讓弟弟後顧無憂啊……」她把那天的說詞翻出來講一遍。
但梁玉璋沒讓她把話說完,截走下半段。「這點芳兒大可以放心,鐘明護我女兒周全,日後我定也會助他的兒子有個錦繡前程。」
搶話?沒禮貌!她橫他一眼。
鐘凌早就滿肚子火,只是看在皇帝面子上硬是憋住,現在……可是他自己討罵挨。
她一開口就滔滔不絕,「自己拔的果子好吃,自己賺的錢好用,自己掙的前程光明,自己流過汗、出過血,得來的成績才值得夸贊。我爹從小就教會我們,事事要靠自己,別想從別人身上得好處。」
鐘凌對皇帝客氣,可半點不想對梁玉璋有禮,當年他沒本事護住自己的女人,現在就別來演慈父!她氣得鼓起雙頰。
「我不是別人,我是你父親,我對你好不過是想彌補當年的過錯,你和清華都是無辜的,不應該被錯待。」
梁玉璋也被鐘凌的固執氣到,沒見過這樣冥頑不靈的,當他的女兒還虧了不成?要耍倔?行!他也是頭強驢子,就看到最後誰能贏得過誰,他也氣鼓了臉頰。
皇帝看看老的,再看看小的,越看越樂,一樣的脾氣、一樣的表情,就算不滴血認親,他也認定這兩人是父女。
鐘凌抬高下巴,對梁玉璋的話不予置評。
想彌補?不是吧,他只是想替自己心愛的女兒尋個替身,讓他家老婆在莊皇後面前好交代。
莊黨倒了,但皇後沒倒,太子還是太子,就算皇帝心里有其他想法,也尚未表現出來,所以後宮誰最大?當然是皇後。
至于二皇子,不結親?逆了皇帝的意,結親?損了皇後的情,兩面不討好。
現在多一個女兒剛剛好,老大嫁二皇子,老二嫁太子,既得娘心又合爹意,一兼二顧模蛤仔兼洗褲。
溫情戲碼拿去騙騙別人還可以,她可是有經驗的,當年那頂大紅花轎是怎麼從安平王府給抬出去的她記憶猶深,被耍一次叫作傻,被耍兩次就是無可救藥了。
鐘凌低頭,雖不說話,卻是滿臉的不服氣。
「芳丫頭怎不講話,安平王說錯了嗎?」
皇帝控制不住臉上的笑意。這丫頭是打心里不樂意啊,還以為安平王風流倜儻、無往不利,原來也有吃癟的時候。
「王府規矩大,阿芳出身鄉野,怕是適應不來,何況王爺說錯了,娘和阿芳沒有被錯待,爹爹疼惜我們母女,把所有最好的都給了我們。
「爹爹教導阿芳做人做事的道理,他牽著阿芳的手學走路、學寫字,陪著我玩、陪我胡鬧,從小到大,他沒有一刻離開過阿芳身旁,天底下再沒有比他更好的爹爹,所以十幾年來,阿芳過得很好,根本不需要什麼彌補。」
炯炯目光對上梁玉璋,不管他知不知道,鐘凌斬釘截鐵的態度就是要讓他明白,她再不是前世那個任人欺凌的女孩。
「你就這麼恨我?」
「王爺又說錯,阿芳心里對您無恨也無怨,我只是不想改變現在的生活,我喜歡身邊的親朋好友,想要和他們在一起,就算王爺是我的親生爹爹,就算您給我無上的尊榮與富貴,但抱歉,阿芳的心小,裝不下那些,阿芳只想要擁有單純的美好幸福。」
話一串一串的,還說得振振有詞、理所當然,梁玉璋越听越火大,偏偏就是舍不下這個女兒,那股子火氣只能往旁人身上撒。「鐘明教你做人的道理,就是教你不敬父親?」
鐘凌很沒有家教地翻了翻白眼,回答是長嘆一聲。
皇帝看得明明白白,人家壓根沒把你當成父親,怎麼敬?
「行了,安平王也別強人所難,芳丫頭野慣了,要是你把她關在王府里,當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恐怕她一有機會就要挖洞逃跑。再說了,華恩是朕的親妹妹,她那性子朕能不明白?平白無故冒出一個女兒來,她能給芳丫頭好臉色看?與其相看兩相厭,不如讓芳丫頭照現在的方式過日子,有機會就幫襯她一些,既不勉強她,也成全你們的父女之情,如此豈不更好?」
「可她年紀不小,也該說親了,總不能繼續放她在外頭野,日後怎能說到好親家?」
「急什麼,芳丫頭的母親才剛過世,不是得守孝三年?」
皇帝捻須而笑,他怎麼看都覺得肇澧對這丫頭上心,旁人他還不好說,如果是壽王府,梁玉璋應該沒意見吧。
听見皇帝這樣講,鐘凌二話不說,臉上笑出春花,硬是磕了兩個響頭,連聲道謝。
梁玉璋見狀,哭笑不得,他這當爹的還真上不了台面,讓她這般避之如蛇蠍,不過皇上已經發話,他能怎樣?
咬牙,他暗暗發誓,早晚要把她給帶回王府里。
想不出為什麼眼皮會猛跳?以科學角度解釋,是因為太疲倦,但,並沒有,最近生意淡下來,她睡覺的時間是過年前的一點五倍,最近她連閑書都不看了,之前還會幫阿靜盜版一些雜書,做生意之後也發起懶來,因此眼楮的使用率大幅降低。
所以疲倦?這個解釋不通。
既然如此,為何眼皮日夜跳個不停?是因為心亂?因為阿靜出意外的日子越來越近,于是夜里老是一個激靈被驚醒?
還有大半個月呢,她真不必那麼擔心的。
上回桑子送女乃油過來,她讓桑子帶話,說四月中會回秀水村接阿靜進京,沒想到阿靜信回得挺快,說自己功課正忙著呢,耽誤不得。
那態度擺明不想進京,但別的事能由得他,這件事鐘凌非堅持不可。
她去信道︰耽誤不了,就回來住半個月。信末還補上一句︰青兒也很想你。企圖以美色勾引。
沒想到這小子橫了心,來信討價還價,說他只能住三、五天。
兩姐弟的書信往返,頻率沒這麼高過,到最後兩人各退一步,一趟行程加上路途來回,絕不超過十天。
鐘凌盤算,只要四月二十七那天阿靜不在村子里,應該就沒問題。她把時間掐得極準,計劃在四月二十日動身回鄉。
心里亂,她想找個人說話,想起自從徐伍輝高中之後,兩人還沒見過面,于是讓阿六陪著去向他道喜,但接連兩次都沒見到人,讓她有些沮喪。
鐘凌自我寬解,他金榜題名,朋友、恩師……總會有一堆聚餐的名目,直到問清楚與他同住的朋友,才曉得情況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而是皇帝經常召他進宮。
這情況不尋常,有相當值得商榷的地方。
照理說,徐大哥尚未正式任職,沒道理老往宮里跑,眼下朝堂上雖鏟除不少莊黨老臣,可這事兒是一步步進行的,抓一個、補一個,皇帝為今天這出準備得夠久,不至于無人可用。
所以……是皇帝對他另眼相看?
如果她肯多花點心思想想,也許可以琢磨出些許味道,可她心里事多,想不了那麼多,只好哄著自己往好的方向想,相信這是喜事,徐大哥能被皇帝看上眼,便更有機會留在京城里,能擺月兌徐大娘的虎視眈眈,讓人輕松不少。
這個晚上,她又從惡夢中驚醒!
夢里,弟弟全身鮮血淋灕的,哭著朝她伸手,嘶啞的嗓子喊著,「姐,救我!救、救我!」眼楮流下的不是眼淚,而是血水。
她心驚膽顫,飛快朝他奔去,可她每向前跑一步,他的身子就退後一尺,兩人越離越遠、越離越遠,直到他身子縮成黑黑的一個小點。
一個尖叫,她彈起身,差點兒從床上滾下來。
她嚇得滿身滿頭都是汗水,再顧不得什麼計劃,她飛快下床打包行李,整理好自己時,天色剛蒙蒙亮起。
二話不說,她沖到阿六房前猛敲門。
阿六被她的模樣驚著了,大清早的擺出這副陣仗,想嚇人嗎?
他想叨念她兩句,可發現她眼底的紅絲後,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只能皺著眉問︰「你怎麼了?」
「阿六哥哥,我必須馬上回秀水村!」她雙手合掌,兩眼盛滿哀愁。
快馬奔馳,鐘凌的恐懼感染了阿六,她不是個易受驚嚇、容易緊張兮兮的女子,會突如其來地如此要求,肯定有她的道理,所以阿六沒多問,只在臨行前,匆促送出一只信鴿。
馬車顛得鐘凌的骨頭快要散掉,可不知哪里來的聲音,不斷在她耳畔催促︰快一點、再快一點。
她按捺不下焦慮,一顆心急得快跳出胸膛。
眼看離秀水村越近,她心跳得越緊促,她無從解釋這股心慌,只能閉起眼楮猛念佛號。
好笑吧!她是無神論者,認為所謂的神跡只是科學尚未解釋出來的部分,包括自己的穿越,她都相信是地球遭到過度破壞,時空出現裂痕,讓她這條靈魂飄到無法解釋的時代。
可現在,她但願有神仙、有玉皇大帝,但願冥冥之中有一股強大到令人無法想象的力量可以扭轉乾坤,阻止災厄,可以穩下自己不定的一顆心。
馬車才進到秀水村不多久就被堵住了,幾乎是所有人都聚在徐家門口,鐘家三房的屋子就在徐家隔壁,因此也被堵得水泄不通。
徐家大門大開,幾十名官差立在門口,村民們里一圈、外一圈地包圍。
是京里來傳報徐大哥得了探花郎的喜訊嗎?不會吧,已經過了好幾天,沒道理現在才傳訊。
路被堵住,鐘凌不得下車,看一眼里里外外爆滿的人潮,她想不透怎會有這樣的空前盛況?
宣讀過聖旨,太監領著一群官差離開徐家。
臨行,太監滿臉不悅,心中暗道︰果然是鄉野匹夫,半點規矩都不懂,枉他一路迢迢到此宣旨,誰知半點好處都沒撈到,只得了兩盒唐軒的糖,盒面還髒髒舊舊的,也不知道擺了多久。
官差一走,徐大娘跑到門邊,扯起嗓門對村民們說道︰「喜事啊!大喜啊!鮑主要招我們家的探花郎當駙馬爺,從今兒個起咱們徐家就是皇親國戚了……」,遠遠地,站在鐘家三房屋前看熱鬧的張氏發現鐘凌,她推推搡搡地擠開好幾個人︰好不容易鑽到她身邊,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在她耳邊大聲問︰「阿芳,你知道徐家老大要娶公主嗎?」
「什麼?」鐘凌耳朵「嗡」的一聲,沒听明白她的意思。
「你知不知道徐伍輝要迎娶公主的消息?」張氏扯開嗓子再次大喊。
鐘凌這會兒才听明白大伯母的話,而周遭的人也才發現她回來了,原本圍在徐家門口的村民漸漸朝鐘凌靠攏。
鐘凌被圍在中間,狹小的空間讓她喘不過氣,大伙兒東一句、西一句,有人勸她寬心,有人叫她認命,也有人大罵徐伍輝不要臉,拋棄糟糠之妻。
鐘凌還沒弄清楚自己的感覺,就是覺得吵,覺得自己被蜜蜂圈住,他們不斷發出「嗡嗡嗡」的聲音,把她的腦袋給掏空了。
所以她的心慌、她的第六感、她的六神無主是因為這個?因為約定好的事將要作廢,因為她和徐大哥之間的關系回到上輩子?
思緒像團亂麻,纏纏繞繞地,捆得她窒息。
難受嗎?不知道。不甘願嗎?不曉得。
她的感覺就像、就像……就像再一次,她再一次拚命努力往終點跑去,自以為這回可以拿到好成績,卻沒想到在終點線前發現自己又是最後一名。
誰說努力過了就夠?誰說經歷比結局重要?誰說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必在乎天長地久?誰、說!
她拚命寫參考書,就是想拿一百分,她拚命練習廚藝,就是想考到證照,她拚命賺錢,就是不想挨餓。
她拚命又拚命,拚命改變自己的懶惰個性、拚命在穿越後的每個日子過得戰戰兢兢,並不只是想要經歷親情愛情,而是想要擁有親情愛情、想要改變命運啊!
她是真的下過決心,要好好和徐大哥過日子,她是真的努力,想讓下半輩子過得平安和順,她是真的、真的、真的要改變上一輩子的過程。
可是……怎麼辦?又繞回來了。
真想冷笑,因為不管怎麼拚,到最後結果都一樣?那股冥冥之中的強大力量,正在高高的地方俯瞰自己,並且笑得前俯後仰,指著她,揶揄道︰「瞧,又一個以為人定勝天的傻瓜!」
心從高處往下墜,掉進深谷、跌進地心,又冷又熱的感覺在胸**織。
腦海中不停回繞著這幾句話——又一樣了、又重復了、又回到原點……她傾盡全力扭轉的命運,一個不小心就轉回原來的軌道,她都不知道該嘲笑自己還是嘲笑老天?!
「阿芳,你回神啊,你好歹說句話,別嚇大伯母。」
張氏的大嗓門引來其他人的注意,倏地,數十道目光集結在鐘凌身上,大伙兒這才想起當初徐家想和鐘家結親又反悔,之後又想結親了,還大張旗鼓地宣揚得所有人都曉得鐘子芳是他家媳婦,現在又……這是誰在折騰誰啊?眾人不禁臉上都帶著同情。
「阿芳,你別擔心,公主雖然很大,可也沒搶人家丈夫的道理,你去衙門前擊鼓伸冤,咱們都給你作證,徐家早就同鐘家交換庚帖的。」一個看不過眼的大叔扯開嗓門發話。
「沒錯,就是這個道理,公主想嫁誰不好嫁,何必搶人家的丈夫?怎麼都說不過去。」
「可不是,皇帝肯定沒弄明白,伍輝已經訂親了,否則肯定不會下這種聖旨。」
「會不會是伍輝說謊騙皇上,說自己不曾訂親?」
村民們都是好心的,誰不知道阿芳沒爹沒娘,沒有人可以為她作主,如果連他們這些叔叔伯伯都不能站出來幫她講話,還有誰能幫她?
徐大娘還沒張揚夠呢,觀眾竟然轉身看別台戲,她怎麼受得了?更何況和自家打擂台的竟然是……阿芳?
她不是走了嗎?還回來做什麼?偏生回來的時機這麼巧,這是故意給徐家難堪嗎?這個壞事丫頭!
前幾個月他們到處打听她的下落,鐘家大房那幾張嘴巴像蚌殼似的閉得死緊,半點消息都不肯透露,兩夫妻心想,鐘子靜還待在秀水村,當姐姐的肯定走不遠,便趁著批貨出去做生意的時候,到幾個鄰縣打听,看看她有沒有在哪里開新店。
可是四處都沒有她的消息,他們正火大著呢,就擔心她沒眼色,跑到京里去找兒子,把鐘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說給伍輝听。
旁人不好講,他們家伍輝可是個有情有義的男子漢,萬一他心疼她、為她擔心,把會試給考砸了,他們可沒地方哭。
幸好兒子好本事,考上探花郎,讓他們著實得意了好一陣子。
今天一大早,婆婆听見喜鵲在窗外叫,她心里正得意著呢,不曉得又有什麼好事要發生,沒想到會是京里來的大官來傳聖旨這種大喜事。
皇帝看上他們家伍輝,要把公主嫁到徐家呢,那是何等光榮、何等驕傲的事啊!就是普通人家,當岳父的也會多方照看女婿,何況是天家,不過是一道旨意的工夫,他們家伍輝就能當嚇死人的大官。
一家人心頭那個樂啊!難怪人人都說徐家祖墳冒青煙,這可不,全應在徐家大房這頭。
瞧,秀水村家家戶戶全出動了,她還打算慷慨一回,等伍輝回來就席開百桌,把認識的人全請個透。
明明就是大喜事,這會兒阿芳來做什麼?想讓別人同情她?我呸!鋪子生意好的時候瞧不上徐家,這會兒她倒要看看誰瞧不起誰。
徐大娘走近鐘凌,恰恰听見申五叔對鐘凌說——
「阿芳啊,你別怕,咱們秀水村的人不敢說樣樣好,但是非對錯是有的,如果伍輝真敢哄騙皇帝,做出這麼不地道的事,咱們定會替你討個公道。」
這話听得徐大娘滿肚子火,怎地,一出現就裝可憐吶,他們徐家有說不認這門親嗎?急巴巴趕來,都還沒向她這個正經婆婆請安呢,就在這里造聲勢,這種媳婦誰敢娶?
「申家老五,你可別亂講話,我們家伍輝是什麼性子,他能做什麼不地道的事?明明就是皇帝看上我們家伍輝,想把女兒嫁過來,難不成我們敢抗旨?那可是殺頭大罪。
「好啊,你們不怕死,要不你們推派幾個人,馬車的銀子我出,大伙兒一起進京,把聖旨甩回皇帝臉上,你們說,好不?!」
徐大娘咄咄逼人的幾句話,把眾人嚇得噤若寒蟬。
見大家閉上嘴巴,徐大娘這才張張揚揚地走到鐘凌面前,冷聲說道︰「你行啊你,說不見就不見、說出現就出現,神龍見首不見尾嗎?你眼里到底還有沒有長輩?既然要失蹤也就失蹤算了,我們不同你計較,反正你別的不多就是銀子多,咱們身家不及你,見上面也不敢大口氣說話,可今兒個出現就擺這一出,算啥?想給我們徐家臉上抹黑嗎?
「你這是怕伍輝反悔,不肯娶你進門?把心擱回肚子里吧,就算你是克父克母的掃把星,咱們徐家說過的話一定會認到底,只不過人家是公主,你那身分拍馬也追不上,當家主母是輪不到你頭上了,倘若你願意給伍輝做個小妾,徐家自然不會苛待你,往後生下個一兒半女,下半輩子也算有個依靠。
「至于公主那邊,你大可放心,那是比高門大戶千金更尊貴的人兒,別說讀書認字、琴棋書畫,婦德肯定不在話下,只要你肯安分些,公主定也能容得下你,至少有我們這對公公婆婆在,也不至于讓公主虧待你。」
徐大娘是個走村串戶的商人,見識自然比長居鄉下耕作的農夫農婦來得多,現在洋洋灑灑一大篇,說得大家頻頻點頭,她正自覺得意呢。
可鐘凌並非沒見識的鄉下丫頭,她安安靜靜地听完對方的話,一道冷笑浮上嘴角。
她不是傻子,皇帝會下這道旨意,必是確定徐伍輝尚未娶親。
至于怎麼確定?很簡單,直接問他就行,婚姻大事,誰敢在皇帝跟前耍花槍?
徐伍輝既然敢在皇帝面前謊稱自己尚未婚配,那麼必定是想清楚了,要嘛,像徐大娘一樣無知,以為公主容得下一個小妾,要嘛就是決定放棄自己。
那是徐伍輝的決定,不管他是不是對自己有情,都證明出他心中的天秤,「前途」遠遠重于「鐘子芳」。
所以不管他放不放手,她的手掌心都已經松開了。
她有沒有受傷、不甘、心痛?都有,知道自己輕易被放棄,那個感覺怎麼都不會愉快。
但她不是溫馴的兔子,她是刺蜻,想傷她?行!那對方也得有受傷的準備。
鐘凌淡淡一笑,望向徐大娘,問道︰「徐大娘這口氣是打算搬進京城里,享徐大哥的福氣?」
徐大娘喝一聲,這會兒來同她討論這個?莫不是也想分一杯羹?
抬高脖子,她擺出一副傲人姿態,「那是自然,伍輝馬上就要當大官,我養他幾十年,難不成不能進京享兒子媳婦的福?」
「看在鄰居一場,我怎麼忍心眼睜睜看徐大娘作白日夢?好吧,我實話告訴您,什麼叫作尚公主?那意思和入贅皇家差不多,除了徐大哥和公主生下的孩子還姓徐之外,其他的……既是入贅,又怎能三妻四妾,徐大娘未免多想了。」
鐘凌的話引得一旁的人哈哈大笑起來,徐大娘老臉漲紅,兩只眼楮里的怒火幾乎能燒人。
此時,鐘家二房那個一心一意要嫁給徐伍輝的鐘子薇,就站在徐大娘身邊。
當徐伍輝被皇帝取為探花郎時,她便以徐家媳婦自稱,里里外外幫著張羅大小事,徐大娘親口承諾,不管鐘子芳恁地囂張,一旦進徐家大門,就是婆婆說了算,她這個當婆婆的要給兒子塞小妾誰敢忤逆?
因此鐘子薇帶著這份篤定,經常出入徐家大門,連徐伍輝幾個弟弟妹妹都當著面喊她嫂嫂來著。
沒想到京里人馬到秀水村報喜,她以為伍輝哥哥得皇上青睞,給了什麼封賞,便是徐大娘也以為是兒子替自己討來誥命,誰知聖旨下,竟是皇帝要把公主嫁給伍輝哥哥。
如果只是堂妹,鐘子薇還不放在眼里,怎麼說鐘子芳那性子都不得婆婆的喜,何況自己還討得小叔子小泵子的好呢,待成婚後,一點一點將伍輝哥哥攏過來也就是了,誰知道……
這道聖旨對她而言,簡直就是催命符。
即便如此,她依舊強顏歡笑,努力表現出賢良大度,至少滿村子里的人都曉得自己是鐘家的半個媳婦,心里再恨,她也得連同口水咽進肚子,日後再作圖謀,怎麼曉得村里人不替她討回公道,卻幫鐘子芳說起話來,讓她心頭一整個憋屈呀!
這也就罷了,鐘子芳還說伍輝哥哥尚公主之後便不能三妻四妾,那、那……那她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不就打了水漂?
不,這是鐘子芳在逞口舌之能,她不甘心當不了大婦,才會危言聳听。「阿芳,你別胡說八道。」
鐘凌回視鐘子薇,冷酷一笑。
徐伍輝入京赴試那日,自己已經把話給挑明了講,沒想到她不棄不舍,非要貼上徐家,真不曉得她哪里來的自信,相信徐伍輝一定會娶她進門?
就算沒有公主這一件事,她也不會輕易點頭,何況現在來了個大咖,鐘子薇還在此痴心妄想,難不成她以為公主會拿徐大娘當婆婆看待?
一個連正眼都不想瞧的小人物,鐘凌理所當然將她忽略過去,繼續打擊徐大娘。
「您可知道,凡公主要尚駙馬,宮里都得花大把銀子蓋一座公主府,這是為啥?不就是因為公主金枝玉葉,從小被寵被哄,風風光光長大,怎能讓她受婆婆的氣?皇上會心疼女兒吶。成親後,徐大哥得住進公主府里,至于徐家長輩,沒有公主同意可不能輕易上門,您想認公主做媳婦,但公主可不能自降身分,認了您這位婆婆。所以啊,阿芳勸大娘看開一點,兒子媳婦的福氣是留給皇上、皇後享的,與您無關,您千萬別想太多。」
徐大娘被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氣得快要爆炸,鐘凌欣賞對方的臉色同時,心中怒火微歇。
連日來的眼皮跳是因為這件事嗎?如果是的話,無所謂,她不愁嫁,徐大哥雖然是個好男人,但當他決定把前程看得比她重要時,便已經大扣分。
難受?有的,心酸?多少有一點,但要她因此求死覓活?對不起,她還沒有愛得這麼深。
像是在對命運反擊似的,鐘凌用罄全身力氣,她續言道︰「徐大娘可能不曉得,皇帝為了杜絕外戚干政,凡尚了公主的駙馬爺,這輩子就只能領個閑職,名聲是有的,但才干就用不上了,往後恐怕得庸庸碌碌過一輩子。而且不只這樣,若是公主的子孫太出月兌,還會遭皇家猜忌,所以還是傻養著的好,徐家若是想靠徐大哥出頭天,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她這話純粹胡扯,前輩子的徐伍輝多受皇帝看重啊,但,不管,她現在有滿肚子的怒氣需要宣泄,如果刻薄惡毒才能讓自己生出力量,她不介意當巫婆,如果好人都沒有好下場,她遵守禮教、三從四德做什麼?
阿六安靜站在鐘凌身旁,看著她的行為舉止,沒有半點阻止她的意思,反倒心中微哂,就是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家主子,如果她知道徐伍輝尚公主就哭哭啼啼、哀怨悲泣,這種女人連他也看不上眼。
徐伍輝很了不起嗎?不過是個探花郎,就算被皇帝看上眼,也得耗個幾十年才有本事當上三品大員,至于他家主子,開玩笑,別說眼前就是個世子爺,待對魯國戰役結束,能不封個一品將軍?
徐伍輝拿什麼和他家主子比?根本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雲泥之別吶!
「你這是嫉妒咱們徐家就要飛黃騰達,才滿口胡嘜。」好半天,徐大娘才蒼白無力地挑了句話來反駁,方才的咄咄逼人被鐘凌盡數摧毀。
「這種到京城里稍作打听就知道的事兒,我何必胡說八道?」
「你連大字都懂沒幾個,怎知道皇帝的心里是怎麼想的,杜絕外戚干政?那是什麼東西?我就不信皇帝不會照看自己的女婿,不盼著外孫成才。」徐大娘拚了命想找話來反對她,更想把大家臉上的嘲笑給砸掉。
「徐大娘不是想知道過去幾個月我去哪里嗎?實話告訴你,我進了京城,因為爹娘的庇佑,一段奇遇,讓我變成安平王的義女,偏生不巧,我那義母恰恰是個公主,還是皇帝最喜愛的妹妹華恩公主。別的事我或許還有些懵懂,可尚公主這碼子事我可是比誰都清楚。」
語出,眾人嘩然,誰想得到阿芳竟會搖身一變,變成安平王府的千金小姐,太不可思議了!
鐘子薇乍聞此事,恨得咬碎一口銀牙,怎地她就有這等好運道,明明自己的模樣、性情都不比鐘子芳差,為什麼她既能得伍輝哥哥喜愛,又得安平王另眼相待?
「阿芳,你真的成了安平王的義女?怎麼回事?」
張氏一听,兩顆眼珠子瞬間亮起來,這下子徐家婆娘沒啥好得意的,因為彎彎繞繞算下來,鐘家大房和安平王府也有了親戚關系。
鐘凌拍拍大伯母的手背道︰「這故事長得很,以後大伯母進京,隨便逮個人問問安平王府在哪兒,人家自會給你帶路,您再同門房的說要找芳大小姐,下人就會領您過來。」
「天、天、天,竟是真的?我們家阿芳成了安平王府的大小姐?!」張氏驚呼不已,瞧著徐大娘的眼底盛滿笑意,眉眼挑釁,氣得徐大娘噎得說不出半句話。
「難道安平王沒有三妻四妾?」
一句突兀的話插進來,所有人的目光全刷地聚在鐘子薇身上,鐘凌怎麼都沒想到,一個人可以蠢到這等田地,可偏偏她就是這麼蠢。
這答案大可以由著鐘凌瞎編,反正沒人敢往安平王府求證,鐘凌可以回一句「沒有」,既打了她的臉,也順便結束這個話題,可她偏不,她要遷怒,不管是因為生命運的氣還是怨恨徐伍輝的毀約,她都要出這口惡氣。
她轉頭,對上自家二堂姐,笑得一個叫作春花爛漫,她回答道︰「有,華恩公主不利子嗣,成親多年只育有一個嫡女,因此替安平王納了侍妾。」
此話一出,鐘子薇松口氣,臉上也帶起微笑,只不過鐘凌下句話出現後,笑意瞬間凍結。
「侍妾生下兒子之後,被送到公主膝下養著,堂姐有沒有听說過去母留子這說法?」鐘凌頓了頓,欣賞鐘子薇臉上陰晴不定好半會兒才接著說︰「那個侍妾是送出府去嫁人了,還是已經不在人間,這事兒我可不敢探听。」
蠢一個已經夠教人笑話,沒想到鐘子薇蠢、徐大娘更蠢,有鐘子薇的白痴問題開先鋒,徐大娘緊接著開啟她無邊的創造力。
她問︰「難道安平王沒和他的爹娘住在一起?」
「剛開始沒有,直到老安平王爺過世,王爺怕寡母獨居寂寞,這才搬進安平王府,但安平王是個世襲爵爺,徐家拿什麼攀比?何況徐伯父還在,徐家可以孝順長輩的兒子女兒多著呢。」
鐘凌的話又惹來村人一頓哄笑,平時徐大娘就是個刻薄、不得人心的,在她面前吃過虧的人不少,可麻雀窩里長出一只金鳳凰,眾人心里醋著,面子上還是得奉承幾聲。
這會兒,阿芳敲碎徐大娘的春秋大夢,大伙兒心里才平衡些。
鐘凌與徐大娘、鐘子薇對峙著,她們不曉得該不該相信鐘凌的話,卻又覺得她的話有幾分道理,心底左右難平。
這時候,從外頭回來的鐘子文發現鐘凌,他快步跑到人群中間,一把推開眾人,緊緊抓住她的手,說︰「我急急忙忙到處找人送信到京城給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听見他這話,張氏這才曉得自己犯了多大的錯。是啊,她怎麼會拉著阿芳在這里磨唧這些有的沒的,阿靜的事才重要啊!
這會兒,不光張氏想到,秀水村的村民想到,連鐘子薇和徐大娘也都想到了。
被掃掉的面子拉回來,徐大娘怪笑兩聲,說道︰「這個命硬的丫頭,我們家伍輝還真不敢娶,就算沒有公主這回事,徐家也不會讓這只破掃帚星進門。鐘子芳,你快把伍輝的庚帖還來,這門親事不算數!」
村人多數心地善良、性情樸實,听見徐大娘這話,能不心生憎惡?這時候還能說出這種話,徐大娘可不僅僅是嘴巴刻薄,怕是心腸也歹毒得很,狼心狗肺啊,指的就是這款。
不理會徐大娘,村人紛紛轉頭對鐘凌說道︰「阿芳,你別想太多,事情遇上了,咱們一步步解決便是,別擔心,你還有你大伯父、大伯母呢!」
「是啊,還有咱們大房給你依靠。」張氏急道。
自上回那救命的四百多兩銀子之後,她這算是明白了,鐘家三房是不折不扣的大好人,老天爺不偏幫著,讓人都看不過去。
鐘凌被眾人說得滿頭霧水,阿六亦發覺不對,兩手分別提起鐘凌和鐘子文,飛快奔回馬車旁邊。
一轉眼,馬車已經遠離村人視線。
徐大娘對著鐘凌的背影,呸呸地往地上吐了兩口痰,罵了句「賤貨」,而鐘子薇看著徐大娘的目光帶著一絲不明,她咬緊下唇,臉上盡是抑郁。
徐大娘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口氣強勢地道︰「別听那個喪門星的鬼話,就算是公主也得守規矩,孝敬婆婆、敬愛夫婿,你這個媳婦我要定了,我就不信她敢不讓你進門,那些有錢人家比咱們更要臉皮,何況是公主,我就不信她敢鬧。」
徐大娘的話安下鐘子薇的心,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隨著徐大娘回屋里。
行經過徐伯父身邊時,听見他狠狠地踹身邊的樹干一腳,怒聲道︰「一樁好好的事,竟讓那丫頭給攪成這樣,災星吶,還沒進門就引災領禍,誰娶了她,還不一輩子倒霉!」
听見徐伯父也對鐘子芳不滿,鐘子薇掀起嘴角,仿佛踩鐘子芳一下,她便能得意張揚似的,卻忘記日後的對手是公主,不是堂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