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花原來是個寶(下) 第二十五章 一場大火
「……那場火是半夜起的,發現的時候,宅子已經燒去大半,火光沖天,熱得讓人無法靠近,村人都去幫忙救火了,可……」
馬車里,鐘子文欲言又止,他的表情讓鐘凌寒進骨頭里。
「所以阿靜呢?」她不拐彎抹角,直接問起弟弟。
看著小堂妹強自鎮定的臉,鐘子文心頭發酸,這讓他怎麼說?去年三嬸的事她還沒從沉痛中恢復過來,現在又……
他把鐘凌的手攥在掌心中,說道︰「你別急,情況尚未確定,周大人還在那里。」
「他說,許大人那里很安全,有很多人明里暗里護衛著,不會出事的……」鐘凌喃喃道。
鐘子文不知道怎麼安慰她,看著她全身抖如篩糠,心頭有著說不出的舍不得。
「他說,有潛山先生在,那里就是銅牆鐵壁……」淚水淌下,溫熱的液體滑到頰邊,冰涼得令人心驚。
「阿芳……」
「他說會不一樣的,他說會改變的,他說我只要在同一天回到村子里就可以!」突然間,她爆發了,緊緊握住拳頭,恨恨捶上胸口,她嘶聲大喊,「這算什麼啊!我回來了啊,我提早了啊,為什麼還是不能阻止?是耍我嗎?耍我呆、耍我笨,耍我很好玩對不對?」
她哭著叫著,淚水淌下,一滴滴墜入衣襟,烙出點點黑梅。
「阿芳,你別這樣,也許阿靜找到地方躲起來,我不是說周大人還在那里嗎?現在還沒有找到阿靜,也許他沒事呢!」
「如果燒成灰了呢?如果燒得連骨頭都不剩呢?不是說大火嗎?」
「不會的,你別盡往壞處想。」他攬住鐘凌的肩膀,阻止她太過激動。
「四哥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她手指著上方,輕聲道︰「祂、恨、我!」說完她竟然失聲大笑,笑得淚水鼻水一起來,她不怕丑,越笑越歡。
她想那麼久,沒想到答案這麼簡單,所以她那麼那麼那麼的認真努力,企圖改變命運,她拚命拚命又拚命,試著走向不同的途徑,結果呢?
結果她繞上一大圈,徐伍輝還是不娶她,阿靜還是要離開她,她還是認了安平王,哈哈,答案出爐——當當當當!好簡單哦,就是老天爺恨她嘛。
所以上天讓她穿越,給她任務,再安排她一次次把任務給搞砸,讓她對自己徹底失望,然後否定自己、怨恨自己,大罵自己Fuck!
厚厚,會說英文哦,原來你是穿越而來的妖女,快快、大家快來,一把大火同心協力一起燒巫婆。
她想象力很好呢,她能想象老天爺手中的iPad,在出現她被大火燒掉之後,留下一副完整的骷顱,螢幕下方出現一行字——Gameover!
低下頭,鐘凌扳動手指,一、二、三、四、五,很快,她還有五年的生命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不必猜,接下來澧哥哥就要死于戰爭,她就要去當安平王的長女,然後嫁給二皇子。
側妃耶!不是普通小妾,是戶口名簿里面有登記、有名分的女人!
看開了嗎?想透了嗎?很好,鐘凌,你有長進了。
何謂天命?就是無法改變的東西,既是無法改變,最好的辦法就是順應。
好好活著啊,像上輩子的鐘子芳一樣快樂開心,說服自己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飛上枝頭當鳳凰,這是了不起的穿越女才能得到的豐富經歷。
從現在開始,她什麼都不必做、不必反抗、不必改變,傻一點、蠢兩分,吃飽睡、睡飽吃,享盡榮華富貴,直到游戲結束。
很好,好極了,好呆了,就是這樣做,沒錯!
她笑著、樂著,即使眼底淚水依然沸騰,可是她連一秒鐘都不讓笑容歇下。
鐘子文被她嚇到了,抓住她的肩膀猛烈搖晃,「阿芳、阿芳,你醒醒!」
她偏著頭,任由淚水橫過臉龐,她笑彎兩道眉毛,帶著些微的嬌憨說道︰「我醒了,直到這刻才徹底清醒,傻子才努力呢,笨蛋才處心積慮呢,不過是當人嘛,那麼辛苦做什麼,少一點堅持,有好吃的就吃、有好玩的就玩,什麼都不想地睡覺,睡醒,生命也就告罄了。
多輕松自在的人生啊!」
听著她的話,鐘子文心急火燎,她瘋了,她承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惡耗……他心疼道︰「阿芳,你別這樣,傷心就放聲大哭,哭出來就會好了。」
鐘凌搖頭,還是笑著,「你以為我哭,老天爺就會同情我?才不會,這年頭不時興雪中送炭的,比較流行落井下石。」
「阿芳!」見她越是笑容燦爛,他越心酸,真想狠狠抽她一巴掌,將她打醒,可是她已經那麼痛,他怎麼舍得讓她更痛?
馬車停下,阿六一把掀開車簾,將鐘凌帶下車。
鐘凌沒有反抗,乖乖地讓阿六扶著走。
曾經的亭台樓閣變成一片焦土,周玉通和十幾個官差還在坍塌的屋梁下尋找尸體,一排、幾十具尸體躺在冰冷的泥地上,有許多都燒成焦黑的干尸。
周玉通迎面走來,對阿六說︰「真奇怪,滿府上下竟然沒有一個人來得及逃跑?這不合理,就算在睡夢中總會有幾個淺眠的,不至于連半個活口都沒有,眼下估計那棟樓里死的人更多,不過那里的火起得晚,火勢又早早被滅掉,尸體還能分辨得出眉目長相,但主屋這邊……」他朝鐘凌望去一眼,輕嘆。
阿六看向遠處那座樓,那里是下人住的地方,原本鐘子靜住在離那邊不遠的院子里,但主子看重,潛山先生特地將他挪到主屋住下,誰知,結果會是如此……
「有沒有找到潛山先生和鐘公子?」阿六問。
「主屋里找出來的尸體都在這里,分辨不出誰是誰,不過有兩、三具小孩身量的尸體,你們可以看看。」
周玉通領著他們過去認尸,阿六和鐘子文跟著走了,鐘凌卻連一步都邁不出去,兩條腿灌上鉛似的,沉重得無法移動。
周玉通親自拉開一塊白布,露出兩具孩童的焦尸,他指指旁邊的尸體道︰「這個老人是在附近找到的,如果沒錯的話,應該是劉星堂。」
鐘凌兩只腳動不了,但耳朵靈敏,她把周玉通的話一字不漏地听進去。
是,爺爺最有責任感,她將阿靜托付給他,他如論如何都會守護阿靜平安……
哈……哈哈……她又想笑了,如果不是她想要強行扭轉阿靜的命運,如果不是她把阿志和爺爺留在阿靜身邊,如果不是她求他們護阿靜周全,如果不是她做那麼多的無謂工夫,那麼阿志和爺爺還會好好活著吧?
如果娘和阿靜的命運無法改變,那麼阿志和爺爺便是受她牽連了,這兩條命應該算在她頭上,是她的固執堅持,是她要同老天爺耍無賴,否則事情不會變成這樣。
她錯了,對不起!
她緊緊撝住自己的口鼻,直到無法呼吸,她在心里默聲喊了幾十遍對不起,這才松開手,大口喘氣。
她仰面朝天凝聲問︰「老天爺,這是禰要的嗎?禰要我充滿罪惡感,要我活著的每一天都痛苦惶恐?好,禰贏,我認輸,我不該逆天而行,我不應忤逆禰的心意,我發誓不做了,從現在起,什麼事都不做,可以嗎?」
輸得徹徹底底,她手上所有籌碼通通賠進去,她再沒有力氣和老天爺拍板叫喊,被釘住的兩條腿軟下來,她摔倒在泥地上,跪坐著,一遍一遍向老天爺妥協。
莊皇後斜臥在軟榻上,身著皇後正服,五彩鳳簪穩穩地插在發間,她臉上化著濃妝,厚厚的香粉遮去她微暗的臉色,卻掩飾不去眼底下的黑影。
昨兒個又沒睡好了,她夢見七孔流血的梅妃朝自己走來,獰笑道︰「你坐上後位又如何,莊家還是落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當真以為皇帝會看上你兒子?一個平庸愚蠢的太子,皇上怎肯將天下大任交付,何況,你兒子?你兒子?哈哈哈……」
梅妃的獰笑聲,將她驚醒。
她彈身坐起,四下張望,半晌緩緩吁口氣,還好,她在寧禧宮不是冷宮,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皇後。
她沒有喚進宮人,獨自步行至鏡前,雍容華貴、貞德端莊的姿態一如當年進宮時,她永遠不會忘記,那時的皇太後曾經說過,「此女堪為一國之後。」
望著鏡中的自己,片刻,她笑了。
她當然是皇後!皇帝為顧全名聲,不會輕易對自己動手,她太懂那個男人,那樣好面子的男人。
她會的,她能坐在皇後寶座上,直到最後一刻。
只是這段日子,連眼尖的宮女太監都看出來,皇帝對太子的態度冷了,他把所有心力全放在梅妃的兒子身上,朝中甚至有人暗暗猜測,二皇子將取代太子入主東宮。
她還沒死呢,想廢太子,也得看她肯不肯。
想起父兄,她咬牙暗恨,早告訴過他們,做大事絕不能貪圖蠅頭小利,偏偏他們沒把她的話給听進去。
這些年哥哥盜賣朝廷武器,她不是不知道,罵也罵、說也說了,他在面上應著,背過自己照舊為惡,就算賺得缽滿盆溢又怎樣,被皇帝查抄出來,一道聖旨一下,分文不剩。
若不是他們盜賣兵器被抓到頭緒,若不是他們妄圖將港縣的兵器賣與燕國,皇帝怎會尋線一步步追查,又怎會一座「溫泉小山」被看出端倪?她的三萬士兵,她的鐵礦……
該死,那是她留給太子的最後一道屏障,如今全數沒了。
皇帝身強體健,往後還不知道要生出多少皇子,太子已經不得帝心,如果不做兩手準備,誰有把握能夠笑到最後?可惜她的多年準備,竟在短短的一個月內灰飛煙滅,她恨!
事跡敗露,佔山為王、蓄養私兵、開采鐵礦,一條條都是萬死不辭的大罪!
父親在皇帝跟前苦苦哀求、萬般保證,他們只是愛財、只是目光短淺,絕無叛逆之心,可皇帝二話不說,把一堆貪污、荼害百姓的罪證丟到父親面前,迫得他啞口無言。
早對父親說過,忠心保不了莊家,樹大招風、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皇帝無法忍受一個比自己還要強大的姓氏,爹不相信,認定當年共患難的情誼皇帝不曾忘懷,如今看來,誰是她心中有恨,認定港縣之事是壓倒莊氏一族最後一根稻草,卻不知道前面的導火線是她不斷逼父兄籠絡權貴、勾結外臣,是莊氏這些年的勢力,盤根錯節、黨同伐異,所以她怨父親、怪兄長、恨丈夫,卻沒想過問題的根源在于自己。
她怨恨、偏激,她把所有人都當成仇敵。
忠心耿耿?笑話!拔膽相照?笑話!可以共患難之人不見得可以共富貴。
她的父親何曾對帝位有過異心?真正對權勢有野心的不是父親、不是太子,而是她,莊可卿。
她天資聰穎,心有丘壑,童年時曾經對先生道︰「做人,便當乘風踏雲,笑傲四海九州島,將金甌九鼎盡數攢在手中,方不負此生。」
此言听在先生耳里,心中一悸,嘆道︰「可惜是女兒身,否則定能成就一番經天緯地的大事業。」
是,她非池中之物,卻因生為女兒身,被限于局促之地,不得動彈,那年她譽滿京城,被選入宮中,賜婚三皇子時,她便知道機會到了。
她緊緊抓住機會,攛掇娘家父兄全力支持三皇子,將原不受先帝看重的上官挺推上那把至高至尊的龍椅,她助他掃蕩朝廷異議,著上十二章冕服,陪著他擔起日月星辰、乾坤山河。
一路走來,多少腥風血雨,再苦再難她都咬牙與他並肩走過,雜知……他竟這般對待自己?!
在他鏟除莊家余孽之後,接下來就要剝奪她的權力了吧?一個空有名頭的皇後還能籌謀大事?沒有自己的扶持,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他這是……想把帝位傳予心愛女子的骨血?
她不會教他如願!
想起皇帝,一陣厭惡的冷笑從心中泛起,他再不是她的枕邊人,而是對手,他不拿她當妻子,她便不當他是丈夫。
他心狠,斬除她的倚仗,可他不知道,他狠,她會還以加倍狠戾,只不過兩人的狠辣不同,她不會雷霆萬鈞,她喜歡袖里乾坤,她擅長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她習慣在別人覺得不可能的時候出手,然後一擊斃命。
她和皇帝之間的戰爭不會因為莊家的倒台而結束,相反地,正要開啟序幕。
她眼睜睜看著皇帝對上官肇衡的重視,眼睜睜看帝心與太子漸行漸遠,雖心急火燎,面上卻半分不顯,她甚至附和起皇帝,為二皇子挑選皇子妃。
她賢德體貼嗎?當然,這可是為皇帝著想,若沒有子嗣,二皇子如何當上太子,光是言官的奏折就能將龍椅給淹沒。
以退為進,她很樂意在這件事情上助一把力。
三年前,上官肇衡迎娶戶部尚書黃棟梁的嫡女黃瑜珊,那是個美麗的女子,可惜她的父親不識趣,數度推拒莊家的善意,所以她死了,死于難產。
人人都說她沒福分,不過真相有誰知道,只要不肯歸附自己的女子,都沒有福分。
如今舊事重演,這回她該為二皇子挑選哪家千金?英國公?忠孝侯?還是……安平王?
微笑蕩上臉龐,是該試試梁家對自己的忠誠了。
京城里,一天一消息,莊黨一個個被拔除,但她並不絕望,在南方她還有一股支持太子的勢力,並且越是這種時候,越該按捺住啊動。
然而她並非坐以待斃之人,躊躇多日後,她修書一封,給那遠在南方的駐將安佑秋。
那是封文情並茂的書信,信的前頭先提舊情再論友誼,中間說起自己的窘迫困境以及面臨的危機,最後說到,倘若他肯助自己一臂之力,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安佑秋手中握有五萬大軍,實力不容小覷,而他對她的心……多年如一。
她是他的懸念。
當年,莊安兩家通好,兩家的孩子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安佑秋從小就喜歡莊可卿,安家長輩本有意思向莊家議親,可惜陰錯陽差,安佑秋上了戰場,而莊可卿入宮選秀,從此漸行漸遠。
安佑秋和她之間的情分並非三天兩天,在她入宮前一晚,安佑秋違反軍紀,從邊關返回京城,他闖進她的香閨,兩人說了一夜的話。
她于他有情,卻也明白,一個小將軍的妻子滿足不了她對權勢的,但是那晚,她哭濕他的衣襟。
離去前,他對她說︰「這輩子,我再不會愛上第二個女人。」
他是愛她的,莊皇後確定。
幾年後安佑秋在長輩的壓力下,娶一個五品官的女兒進門,他長年待在南方,妻子苦守家門,辛苦更心苦,她得不到丈夫的垂憐,幾年之後抑郁而亡。從那以後,他一個人生活,再不續娶納妾。
那年南方戰事告捷,他和幾位將領班師回朝,皇上為他們接風擺宴,安佑秋立下大功勞,皇帝大加封賞,官升三級,還讓他帶五萬大軍駐守南方。
趁夜,她單獨與他會面。
多年不見,再聚首恍如隔世,他老了,她卻風華依舊,他眼底的熠熠光芒訴說著,他的心,不曾更變。
她舍不得他一人孤苦,苦勸他娶妻,為自己留下骨血。
他卻對她說︰「雖然我們天涯相隔,但在我心里,早已認定你是我唯一的妻,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日後倘若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挫骨揚灰,再所不辭。」
口氣說得很重,那個時候,安佑秋也看出來,太子的才能遠遠不及他的弟弟們,太子之位上官肇遠坐得並不安穩。
于是她寫了信後,讓鄭喬送交到安佑秋手上,她要他在明年秋季,為自己出一把力氣。
鄭喬武功高強、多謀善斷,一手為她組織起暗中勢力,送信這種事原不應該讓他親自出馬,但此事非同小可,她還是派出鄭喬。
本以為再穩當不過的事,誰知踫上意外,鄭喬竟被大隊人馬夾殺,若非他機警,藉由死遁逃回到京城,直到現在她還不曉得信已經被人劫走。
是誰搶走那封信?是誰盯上自己?
她惶恐地度過數日,心中有若干懷疑。
如果是皇帝,握有這個天大證據,豈能不動自己和太子?但不是皇帝,又有誰會這樣防備自己?是上官肇衡還是……上官肇陽?
上官肇陽的笑臉從她腦海間一閃而過,她一陣輕顫,會是他嗎?
他和上官肇澧自小靶情交好,若非金日昌賭坊鬧事,魏康生怎會中了圈套?她又怎會聯合言官彈劾陸景,怎會砍去生財之道?
是了,她一直想不通,港縣之事何等隱密,父親兄長雖愛財,卻也是仔細謹慎的性子,怎會輕易被人查出?如果舉報者不是上官肇陽,皇帝為什麼會派他圍戰港縣?
長久以來,她把目標放在上官肇衡身上,莫非上官肇陽才是皇帝屬意的那個?
如果上官肇陽知道因為這封信,讓莊皇後疑心到自己身上,肯定後悔萬分,但這時候他和上官肇澧與魯國對戰,他們所有心力都放在魯鑫身上,連信被劫下來之事都還不清楚,這是後話。
莊皇後在信件被劫後,派出大批暗衛在出事地點附近四處探查,沒想到竟有意外收獲——告老還鄉的許吉泰,就住在出事地點附近,並且那個秀水村恰恰是失去記憶的上官肇澧被找到的地方。
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上官肇澧和許吉泰沒有半點關系?如果兩者搭得上,那麼上官肇陽搶奪此信就說得出道理了。
許吉泰老奸巨猾,未致仕之前,父親多方籠絡都不能將他納于旗下,而今……莊皇後靈機一動,她不讓鄭喬出面,反讓他花大筆銀子買通江湖人士暗中探查許吉泰。
這一查,教人膽顫心慌吶。
所以人都以為,歸附莊家的勢力只在京畿附近,卻不料她籠絡不少南方大官,為太子添勢,日後若是風起雲涌,他們都是要受到重用的。
誰知他們的貪污證據竟被許吉泰收藏在書房里,假若那些東西呈到皇帝跟前,她還能有指望?
這件事意謂著什麼?許吉泰是上官肇陽的人?抑或是……皇帝的暗棋?
即使沒有找到那封被盜書信,但莊皇後一心認定,此事定為許吉泰的杰作,于是她不吝代價,大把大把銀子撒出去,以利相誘江湖人士,讓他們血洗許吉泰府邸。
她不信,皇帝能從江湖人嘴里查到自己,她可是深居中宮的婦人呢。
許吉泰死亡的消息傳進宮里。
上官肇遠得到消息,臉上掛著掩也掩不住的笑意,他快步往寧禧宮走去,一顆心怦怦跳得厲害。
莊皇後看見兒子毫不掩飾的快意,眉心微蹙,從軟榻上坐直身子,將服侍的宮女遣開,命人守在宮門口。
目光對上他,她嘆息道︰「你這樣喜形于色,如何能大事?母後教過你多少次,得穩重些。」
上官肇遠上前為他母後捏肩膀,笑道︰「母後別生氣,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不是告訴過你,要寸步不離你父皇的嗎?怎麼又往母後這里鑽?」她眯起眼楮享受著,兒子這手藝是益發好了。
「父皇正在御書房里大發雷霆,我才不要傻待在那里當受氣包。」他擠擠鼻子。
「發生什麼事?」
「母後,你不是說許吉泰秘密替父皇辦事嗎?告訴您一個好消息,許吉泰死了,一場大火把他們府里上上下下一百多條命全給收走。」
莊皇後微哂,事成了?
是該成的,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夠那群人活三輩子,若不是成竹在胸,她豈能安心待在寧禧宮?
死得好,那個老匹夫,在朝堂時不斷給她添堵,退隱了還能給她生事,這人留下一日,她便一日無法安枕。
她輕淺一笑,問︰「那把火燒得大嗎?」
「應該很大吧,听說一百多口人全喪命在大火之中,連半個人都沒有逃出來,剛建好的屋宅全變成一片焦土。」
「焦土?」她凝聲重復他的話。
好得很,所以證據全燒光了?難怪皇帝要雷霆大怒,換了她,誰阻下自己這一手好棋也會氣得吐血。
「母後,您不開心嗎?您不是痛恨許泰吉礙手礙腳,他一死,就沒人讓母後生氣了。」
听見太子口口聲聲為自己著想,眼底的凌厲褪去,換上慈母柔光。
「太子啊,那些旁的雜事你別操心,有母後在呢,你該做的是討好你父皇,瞧你那幾個弟弟,汲汲營營想得你父皇的歡心,你可不能大意,快去你父皇身邊待著吧,若是你父皇尋你出氣,忍下便是。」
「可是……」
听宮女說,父皇氣得砸破一方端硯,硯台破了沒什麼,但那硯台是砸在小順子身上,他可是父皇身邊的老人,一向最受父皇倚重,連小順子都下得了手,父皇這回肯定氣得厲害。
看著兒子的猶豫,莊皇後問︰「太子,告訴母後,二皇子在哪兒?」
「在御書房。」
「那就是了,難道他就不怕你父王遷怒?他心里也怕的,只不過強行忍下了,你得學學二皇子,否則你父皇不喜歡你,以後怎麼肯讓你當皇帝?」
上官肇遠撇撇嘴,他才不喜歡當皇帝呢,像父皇那樣,從早忙到晚,連睡覺也不安寧,當皇帝有什麼好?
但他看一眼母後慈愛的笑臉,心里的不愉快立刻縮回去,是啊,母後想要他當皇帝,他就該認真做。
「知道了,母後,我現在就過去。」
話才撂下,腳步就往外跨,他听話得讓人心疼。
看著他的背影,莊皇後嘴角笑意漸漸斂起,太子雖無大才,但勝在乖巧听話,凡是她說的話絕不忤逆,這麼好的太子,她怎能不極力為他爭取?
揉揉額頭,一陣陣抽痛從鬢邊傳來,自外頭進來的宮女見狀,柔聲低問︰「娘娘,頭又痛了嗎?要不要請御醫過來?」
「找那些庸醫做什麼,半點用處都沒!去,點上愉安香。」
「是。」宮女領命下去。
那宮女眉心微緊,心想︰娘娘這愉安香的用量是越來越大了,每次她在旁邊聞上個把個時辰就會覺得惡心,為什麼皇後娘娘這樣喜歡?
她當然不知道,因為皇後每天進的燕窩粥里,有一味藥可抑制愉安香的副作用,一天一點,皇後並不知道自己病入膏肓,心里盤盤算算的,依舊是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起身,走到桌案邊,莊皇後拿起筆,是該給安佑秋再寫封信了,太子要登上皇位,還得他這位「父親」挺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