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花原來是個寶(下) 第二十三章 不想認親
一千盒耶!鋪子上下沉醉在生意興隆的幸福感中。
鐘凌找來幾個臨時工幫忙包裝、縫制袋子,眾人輪班休息才把貨給趕出來,為感激好客戶,她還附贈了原本在臘月中旬才打算開賣的蛋糕。
當一張張銀票貼在鐘凌懷里時,她終于明白為什麼人願意為財死。
這陣子除訂單之外,鋪子的生意也越來越好,舊雨新知全來了。
經驗告訴鐘凌,生意會一直好到過年前,這段時間大家都要送禮,而且過年期間家里也得備下一些甜食。
忙是一定的,忙是好事,讓鐘凌沒時間被太多的負面情緒困擾。
只是她沒想到,她忙,上官肇澧更忙,一道聖旨,原本明年三月才要開拔的大軍決定提前出發。
因為,從來沒人想過滴水成冰的季節也可以打仗,這個攻其不備,讓皇帝和上官肇陽、上官肇澧興奮極了,他們日夜在御書房里開會,沙盤推演。
當然,他們想出來的法子,不像鐘凌說的那樣兒戲粗糙。
這日,滿臉面粉的鐘凌正把一整盤剛烤好的蛋塔送進鋪子里,天氣越涼,這種高油脂的甜食越受歡迎,到了夏天,就沒有這麼好賣,所以抓準時機是件很重要的事。
蛋塔才擺上,就有客人上門,只是……客人站在櫃子前卻半天不吱聲。
鐘凌皺眉,抬眼,當她看清楚眼前的男人時,一朵笑花漾上。
「徐大哥。」她的聲音里帶著一點點的害羞、歉意再加上罪惡感。
誰知徐伍輝一語不發,繃著臉,像是她欠了他多少。
也是,她可以體會他的心情,如果男友搬家,她是最後一個知道,恐怕就該談分手了。
鐘凌滿眼笑,挑出幾樣甜點,對他說︰「徐大哥,我們到樓上說話。」
沒征求他的意見,她轉身就走,他只好跟著她一起登上階梯,直到上了樓,兩人面對面,他才開始發作。
「為什麼到京城沒告訴我?」
他非常生氣,居然要在朋友那里吃到進士榜,才曉得唐軒在京城開了分號。她是他未過們的妻子不是?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可以瞞著他?!
鐘凌低頭,答案有兩個,官方說法以及實際想法。
後者肯定會讓他心生不悅,但前者……如果他真的會變成自己未來的丈夫,鐘凌不想用謊言敷衍他。
見她悶聲不語,徐伍輝的眉頭皺得更緊,「說話。」
她皺皺眉頭,深吸氣,反問︰「徐大娘告訴你,我娘的事了嗎?」
「鐘三嬸怎麼了?」徐伍輝問。
她就知道徐大娘不會說,眼下任何事都沒有他考試來得重要,她不怪徐大娘自私,這次的春闈將是他人生重要的轉捩點,半點都疏忽不得。
她搖頭,聳肩,沒了說話。
「什麼事都等你春闈結束後再講吧,徐大哥現在不能分心。」
「你什麼都不說,我才會擔心、掛心、分心!阿芳,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自己人,為什麼踫到事我不是你第一個求助的?為什麼我們離得這麼近,你卻不肯找我?」
他口氣很差,好像錯全在她。
鐘凌當然知道自己有錯,可要不是因為他有那樣一個媽,她需要拿他當小偷防嗎?這樣就覺得委屈,那他娘在她母親墳前說的那些話,難道就沒讓她委屈,家人?哼哈!吸血鬼也不過如此!
一個火大,她被激出實話,「我娘過世了。」
「怎麼可能?」徐伍輝心驚,他進京才多久?
那天鐘三嬸親手交給他百兩銀票時,娘還拉著他,笑得滿面春風,說︰「瞧,娘給你尋的好親家,可沒錯吧!」怎麼會短短幾日便……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他問。
「那日我和娘送你進京後,回城的半路上,我二伯父伙同李大戶劫持我們,劉爺爺竭盡全力、身受重傷才將我救下,我娘被擄走,為保全貞節,她刺胸自盡。
「為此,我病了大半個月,我再不想待在秀水村,想遠遠離開那個讓我失去爹又失去娘的傷心地,所以辦完娘的後事,我來了。我要在京城立足,再把阿靜接過來。
「你以為我不想找你嗎?可我敢嗎?萬一你娘知道、萬一你沒考好、萬一……我就是掃把星,我克爹、克娘,又克了你這個前途光明的未婚夫,我不想再听到這些話,我只想好好的生活,好好把阿靜養大,所以求求你別再生事,就當沒在京城里遇見我,專心考你的試,拚你的前途。」
話說到最後,他听見她的心酸,是娘……傷了她?
「這些事我半點不知。」
他很懊惱,為什麼幾封家書里爹娘都沒有提到此事?只是不斷地表達對鐘家大房的不滿,說他們覬覦唐軒,埋怨阿芳沒把徐家當親人,不肯把唐軒交給他們經營。
換言之,那些難听話,全是出自家人嘴里?
羞愧上心,在她需要支持的時候,他的家人不給絲毫幫助,還要強取豪奪,他有什麼立場責怪她?
何況阿芳說得對,倘若他真的出師不利,而爹娘知道阿芳和自己聯系上,肯定會把所有的罪全怪到她身上。
鐘凌看著他的懊惱,苦笑道︰「算了,都過去了,無論如何,在科考這件事情上我的立場和徐大娘一樣,你不該分心,應該專心一意地把書念好,迎接明年即將來臨的春闈。
「徐大哥,我不想身邊的人因為我而不幸,我想帶給別人幸福,不想耽誤別人,何況只有你好了,我才有機會翻盤,對不?」
「你說錯一點。」
「哪一點?」
「我不是別人,是你未來的夫婿,為你分擔是我的責任,不是耽誤。」
「好吧,是我想太多,但我希望你別為我分心,眼下我還有能力承擔,我們各自把事情給做好,哪天我累了、辦不到了,需要有人倚靠的時候,我一定會找你。」
他不是傻子,怎麼听不出她是想減輕自己的罪惡感,微微一笑,他柔聲道︰「記住一件事,不管任何時候,只要有需要,我願意第一個站在你身邊。」
「我明白,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能和你結緣,是我的幸運。」
她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安定平穩,鐘凌很明白,除了徐伍輝,不會有更好的選擇,只是……
搖頭,她不能多想,再想下去,她就會貪心,就會奢求,就會放手安穩去追逐……不該屬于自己的男人。
她提醒自己,千萬別忘記,澧哥哥曾經說過的,他心里有喜歡的女子,他對自己不過是好奇、不過是感激,不過是義妹加上朋友。
可,想這些無用的事做什麼呢?也許他活不過明年,也許她注定要嫁給二皇子,也許她穿越的目的不過是把鐘子芳經歷過的再經歷一遍。
「知道就好。」他笑道。
「趁天色還不晚,早點回去念書吧,我給你裝幾匣子甜點。」
「這麼快就趕我走?一點都不想我?」
「想是想的,可想到你萬一考得不理想,徐大娘的怨氣……算了,你還是早點走好了,我才不做耽誤男人的禍水姑娘。」
她說得似真似假,惹笑了他。
「我不介意被你耽誤。」
「這是考上進士的大才子才有權利說的話。」
「你這是不看好我?」
「不,我這是在激勵你。真糟糕,居然連激勵和不看好都分辨不清,以後你要怎麼弄懂那些九彎十八拐的官員心思。」
「不勞費心,這種事于我是輕而易舉。」
到最後,徐伍輝還是留下來,吃了他人生第一片也是最後一片的披薩。
他們約定直到春闈都不再見面,他想象著在不久的未來,能夠天天和阿芳在一起,只是阿芳對他的想象似乎不感興趣,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著話,沒有少女懷春的甜蜜感。
徐伍輝信誓旦旦地說,他會耐心等她三年,會想盡辦法留任京官,到時,他們雖然各自努力,卻能天天見到彼此。
她對他的信誓旦旦只是微微笑著,淡然的表情讓他有一絲慌亂,他突然覺得,她對自己和以往似乎有些不同了……
鐘凌又哭了,但這次哭得沒有之前那樣放肆,因為心底再清楚不過,有些事不管如何賣力阻止,都會發生。
上官肇澧要走了!
她的女紅很糟糕,但她熬夜不睡,給他做一件羽絨背心和外套,做幾雙露指手套和毛襪,她也做暖暖包、做姜糖,做所有能讓他覺得更暖和的東西,她一再叮嚀他,要平平安安回來、健健康康地站在她面前,因為她還要他當靠山。
他應允了。
那天下午她目送他的背影離去,轉身回房後把淚水留在被窩里。她告訴自己,不管怎樣,事情都改變了,她沒有懼他如蛇蠍,她與他建立起交情,如果死亡是他們躲不掉的命運,至少她珍惜了每個短暫相聚。
然後,在他離開的第一天,她開始寫信,在每個無人的深夜里,寫信,並且思念他。
鐘凌知道這樣不好,知道這叫作精神外遇,很要不得,但她自制力不夠,只好安慰自己,萬一命運不可逆,自己終究得嫁給二皇子,那麼偷偷喜歡澧哥哥,有什麼關系?
十二月中,瑞士卷和海綿蛋糕開賣。
圓圓的蓬松蛋糕象征圓滿,有人在祭祀上用它們,新開發的蛋糕盒小巧可愛,一時間形成風尚。
這是她的習慣,心事越多,她便越忙,只要忙得夠嗆,就會忘記思念有多麼磨人。
時間一天天過去,過年前,鐘子文送帳本過來的時候,把鐘子靜、劉星堂和阿志一起帶過來了,兩姐弟好久不見,自是一番親近。
臘月二十六,鋪子休息準備過年。直到這時,大家才有時間打掃家里、采辦年貨。
事情辦妥,鐘凌每個人都發五兩銀子紅包,讓大家開開心心過好年,也放大家回去和親人團聚,只有小春、小夏以及沒有家人的杜氏、青兒留下來。
今年井風城的鋪子生意平穩,略有成長,但成長不多,鐘凌也慷慨一回,讓鐘子文有點不好意思。
時間匆匆,來到小年夜,該做的事都做了,一早起來,杜氏就帶著小春、小夏在廚房里忙做年夜飯,鐘凌無聊,想到城里逛逛,卻不料剛走出大門就被人堵了。
她抬頭看向對方,心里咯 跳了一下,她認識他!不,正確的說法是鐘子芳認識他。
他是安平王梁玉璋,鐘子芳的親生爹爹,也是把鐘子芳代替梁雨歡給二皇子的男人。
看見他,鐘凌氣不打一處來。
前世的鐘子芳傻,代人出嫁還嫁得滿心歡喜,卻沒想過娶她的男人樂不樂意迎個私生女進門,她以為溫柔婉順就可以得到男人的心,哪知道男人心大,不會輕易讓女人得到。
鐘子芳的身分遠遠不及梁雨歡,人家要的是華恩公主和安平王的女兒,她再賢良敦厚、再純善體貼,也無法幫自己在二皇子的後院里多活幾年。
梁玉璋心里想的和鐘凌南轅北轍,他望著和妹妹玉娘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孔,心里有著說不出的激動,塵封舊事在心頭翻攪,眼眶微潤。
他想起和自己親厚的妹妹,想起鎮北將軍府里的那場喪事,也想起那些年和玉娘形影不離的表妹……他以為她死了,死于妻子的毒手,怎麼都沒想到,鐘明是那樣值得信任的男子,他為自己留下這條血脈。
「鐘姑娘,我們可以談談嗎?」
一個不小心,嫌惡與譏誚浮上臉龐,梁玉璋何等心機,怎會看不出來。所以她是知道的,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安平王?既然如此,為什麼寧願在市井間討生活,也不願意上門投靠?
「對不住,我不認識你。」鐘凌繞過他,欲轉身回家。
然而一道更快的身影攔在她面前,她仰頭與對方互視,她不讓步,他也不退。
這人顯然是安平王的護衛,他面無表情地道︰「請姑娘留步,王爺有事與姑娘相商。」
這是趕鴨子上架?以權勢迫人?她就不能選擇不想談?憤怒揚起,她猛地轉身瞪視梁玉璋。
鐘凌怒目一橫,梁玉璋心頭一陣陣發緊。玉娘生氣的時候也總是這號表情,每每軟聲溫語求和,百般哄慰不成,他只好求表妹出面。也不知道為什麼,旁人都說不通的事,表妹幾句話就能撫順玉娘的心情。
那日消息傳出,皇帝退朝後和二皇子一行人來到唐軒。
眾臣官不約而同想看看到底是怎樣的鋪子能引出皇上的興致,他也去了,卻是怎樣都沒想到會在那里看見這張臉,一股怪異的情感涌上,他幾句話便從伙計嘴里勾出鐘子芳的來歷背景。
她姓鐘!他聯想當年受母親托付的管事,于是他派人快馬加鞭到秀水村,查證她的身世。
一錠銀子,從鐘家二房嘴里套出所有訊息,她是鐘明與盧清華的女兒,兩人成親八個月女兒便呱呱墜地,這件事在男方家人心底種下懷疑。
梁玉璋敢肯定,就是她沒錯,鐘子芳是他的女兒、他的血脈。
多方探查,他知道鐘明死去後,她如何咬緊牙關撐起一個家,如何對抗鐘家大房、二房的長輩,如何在母親過世後挺直背的進京城……
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听在耳里驕傲在心,這丫頭多像自己啊,那副不服輸的性情全是傳承了自己。
如果玉娘知道清華和他的女兒還活著,肯定會欣喜萬分。
清華的死,在他們兄妹心口扎上一根刺,讓他們的感情出現裂痕,直到玉娘難產過世,兩人都放不開這個遺憾。
兩人對峙,這丫頭無懼的目光更教他生出幾分激賞,難怪她能得皇上眼緣。
梁玉璋上前兩步,再次接近女兒,鐘凌帶著防備目光回望他。
「姑娘不要害怕,我並無惡意,我是安平王梁玉璋。」
她不答話,光是用兩顆眼珠子直勾勾地盯住他。
前世,他嫌棄鐘子芳柔弱,說她性子隨了盧清華,進安平王府不過說上兩句話,就將她交給妻子,由她全權處理。
笑話,鐘子芳的性情不像親生母親,難不成要像隔壁鄰居還是路人甲?更可笑的是,華恩公主讓她代嫁,好似一家子給了鐘子芳多大的恩惠似的,她該為此感到無限光榮與驕傲。
在他們眼里,鐘子芳不過是個鄉下丫頭,能嫁進皇家就該磕頭謝恩、感激涕零,這是求也求不來的錦繡前程吶!
只是很抱歉,如今在她眼中,不管是二皇子還是安平王府,她還真是看不上眼。
見她遲遲不語,梁玉璋又道︰「你的父親是鐘明,母親是盧清華,你的生辰是三月初九。」
調查過她了?很可惜,這輩子沒有一個有權利賣掉自己的王水木,而她也不會傻傻地一頭鑽進富貴場里,所以誰也不能逼她認這門親戚。
「SO?」她似笑非笑回望對方。
「你說什麼?」梁玉璋眉心微蹙。
「我說,又如何?」她滿臉不耐煩地解釋一遍。
她臉上的挑釁與不屑,寫得明明白白。
梁玉璋沒想到自己會受到這種對待,本以為她再有能耐也就是個鄉下丫頭,自己的氣勢一壓,她會乖乖俯首認親,何況哪個人不願意當王府千金的?就算她為了母親的遭遇怨上自己,可她母親死了不是?她是個商人,就該懂得忖度時勢,知道自己這個父親能夠帶給她多少好處。
他怎麼都沒想過她會是這態度,但他並不生氣,因為鐘凌這個表現更像他的女兒。
他有兩個孩子,一個是公主生的嫡女,一個是通房丫頭生的庶子。
梁雨歡從小被嬌慣著養大,性子任性驕縱、目空一切,腦子簡單,事事爭強好勝,庶子梁雨鋒卻在妻子的威勢下,變得唯唯諾諾、懦弱不堪,他的三點骨血,竟是養在外頭的這個有幾分肖似自己。
「你母親有向你提過我吧?我是你的親生爹爹。當年因為情況特殊,清華不得不懷著你嫁給鐘明,那夜匪徒進了家門,清華和鐘明不見蹤影,事發後我四處尋找他們,可是……」
他清楚記得,鐘明的住處有打斗痕跡以及滿地血痕,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死了,他那庶弟玉驥知道此事,瘋狂了似的到處尋找清華的下落。
滿府的人都知道,玉驥是喜歡清華的,他打小便希望能夠娶清華為妻,爹娘本也有意思成全這段姻緣,誰曉得玉驥的親生母親胡姨娘心大,她想讓玉讓取代自己,與華恩公主聯姻,于是使了齷齪手段,荼害了清華的一生。
直到如今,玉驥依然無法放下過去,孤身一人,四海為家。
父母親的處置,讓他得到華恩公主這個妻子,卻同時失去弟弟、妹妹,他心有愧疚,對弟弟、妹妹,也對清華。
他這樣固執倔強的男人,竟在這件事情上頭妥協,從此一生背負罪惡,至死方休。
他後悔了,但再也無法回到過去。
不過,寫封信告訴玉驥吧,告訴他清華的女兒找到了。
鐘凌冷冷地看著他解釋當年。或許這話拿去哄旁人,人家也就听了,可惜她身體里裝著一條現代靈魂,她不認為人生有那麼多的無奈,重點在于選擇。
如果他有膽量反對皇家賜婚,如果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母親,如果他可以安排得更妥當,現在鐘家三房不會是這副景況。
後悔有用嗎?罪惡感能幫忙嗎?沒有!那些東西沒有何意義,所以,她不需要。
「王爺,冒昧一問,您很缺女兒嗎?怎麼就在半路上認起親戚,也許您無所謂,可這事關我母親的名譽,王爺這樣做是否缺了厚道?」
「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兒的話,我有什麼理由要半路認親?」
「這話應該請教您自己,我也不明白王爺怎地會心血來潮地看上我這個小甭女,難道我看起來很可憐、很缺乏父愛?還是我張著旗子千里尋父?都沒有吧!」
然而她越是反抗憤怒、偏激否認,梁玉璋越是相信,她絕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你不相信我是你父親的話,我們可以滴血認親。」
哈哈!才多久以前,她狠狠嘲笑了滴血認親一回,沒想到眼下就有人想和她滴血認親?
「王爺,您相不相信,就算把我的血和狗血滴在碗里,它們也會融合在一起?滴血認親,純屬笑話!抱歉,如果王爺沒別的事,小女子忙得很,恕不奉陪。」
鐘凌猛地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家門的方向走去。
「你為什麼不肯認我?你在害怕什麼?」
梁玉璋兩個問號問出鐘凌的心驚。哇咧,沒有這麼敏感的吧,這樣也能猜得出來,他前輩子是測謊機嗎?
旋身,她怒極反笑,口不擇言,「請問,我為什麼要害怕?能攀上安平王府可是一等一的好事,放鞭炮都來不及了。害怕?莫非安平王府是陰曹地府?」
「你說得對,反常即為妖,你非但不高興還口口聲聲否認,只有一個理由——你清楚事實,但不願意接受事實。」
梁玉璋幾句話,堵住了她。
她深吸氣,思緒在腦子里轉兩圈,笑道︰「有沒有另一種可能?可能是我痛恨別人光明正大污辱我母親的貞節?王爺,或許多數人習慣在權勢跟前低頭,但那個人不會是我。王爺若是缺兒少女,阿芳建議,許多鄉下貧苦人家養不起孩子,王爺可以去認養幾個,那是造福鄉里也是積功德,對王爺有幫助的。」
丟下一串欲蓋彌彰的話,鐘凌跑得飛快,過街老鼠似的。
梁玉璋看著她的背影,濃濃的笑意揚起。如果之前還沒有下定決心認這個女兒,現在,他還非要這個女兒不行!
鐘凌踩著憤怒的腳步往回走,出門不利,今天哪兒都不去了。
她忿忿回到家,杜氏和小春還在忙,幾個女人同聚在廚房,吱吱喳喳的熱鬧得不得了。
听著她們的笑聲,她的憤怒漸漸平息。
是啊,有什麼好生氣的,這輩子的鐘子芳有親戚、有家人,哪還需要親生父親,就算那個父親有權有勢,可以讓她穿金戴銀,哈,真是深感歉意吶,本姑娘就是喜歡自食其力。
繞到鐘子靜屋里,他正抓著青兒的手,一筆一劃地教她寫字,兩顆小小的頭顱靠在一起,認真專注的模樣令人莞爾。
小屁孩,年紀輕輕就學風流才子搞紅袖添香。
可……這麼漂亮的小女娃,阿靜又不是石頭,怎會不動心?想到阿靜回來那天,一眼看見青兒,竟緊張得連話都不會說,長出一點肉的小臉漲得通紅。
真那麼喜歡?好,決定重點培養,以後讓她為阿靜撐起門戶。只要阿靜喜歡,她不介意幫他養個童養媳。
不過甭說阿靜,青兒這樣的女孩子誰不喜歡?她聰明伶俐,做事勤快,兼之忠厚善良,自己不過是收留她們這對母女,她便一心一意拿自己當救命恩人看待,恨不得多做一點、多付出幾分,她是個知恩感恩的。
鐘凌屋里屋外走一圈,感受無數的歡言笑語,她再次告訴自己,這里才是她的家,這些人才是她的親人。
「快來幫忙!」
阿志在門口揚聲一喊,小小的宅院里里外外全听到了,鐘凌和鐘子靜、青兒一古腦的往外跑,打開門,是劉星堂和阿志回來了。
劉星堂和阿志到壽王府送年禮,澧哥哥說他父親嘴饞,最喜歡唐軒的零嘴,但他中風還沒全好呢,怎能吃甜食?
她只好做幾盒減糖零食送去,沒想到竟會換回滿滿一車的禮,補藥、綢緞、吃食、擺飾……琳瑯滿目、應有盡有,辦年貨都沒這麼齊全。
上前走去,鐘凌勾住劉星堂的手臂。
老人家的身子全好了,他讓阿志和鐘子靜把車子上的東西卸下來,一面看著他們卸貨,一面對鐘凌說道︰「王爺讓阿芳過年去府里走走,他說身子還沒完全恢復,否則想到咱們家來過年。」
上官宇和呂氏私通,被關入牢里,也不知道背後有沒有人使暗手,出獄時,只剩下半條命。同一天,壽王好心,成全這對有情人,將呂氏和上官肇平送到監牢外頭,迎接甫出獄的上官宇。
壽王願意成全,但那些衛道人士哪容得下這等喪德敗行之事,為維護社會善良風俗,他們聚集數十名百姓,朝這一家三口猛擲石塊、臭糞,狼狽三人組一路行來險阻艱難,好不容回到上官宇家里,這才發現房子被賣了,妻兒早已不知所蹤。
從此三人展開流浪生涯,哦,對了,听說當時上官肇平被石頭丟到腦袋,發傻了!遇到人就說自己是世子爺,要人家朝他跪拜,瘋言瘋語、拉拉扯扯的,遇到凶漢子,身上能不多挨幾下?
每隔幾天,阿六就回傳他們的消息,呂氏被流浪漢強了,上官宇被斷了子孫根,上官肇平鬧得太凶,有人見不慣,把他吊掛在城門口,身上還有一幅大字,上頭寫著——雜種!
每回的消息一次比一次慘,到最後鐘凌受不了,大喊,「我不想听!」
阿六輕飄飄丟下一句,「婦人之仁。」
從此再沒有消息傳來,不過鐘凌能猜得到,就算澧哥哥、壽王爺願意,皇帝定也不會放過他們,因這對狼狽為奸的男女,讓天燁皇朝損失一員大將,如果壽王沒大病一場,哪容得下魯國這些年的囂張。
鐘凌不禁想問,倘若呂氏知道自己多年謀劃,到最後是一場空,當年還會不會下毒手,謀害壽王妃和澧哥哥?
千金難買早知道,也許就算早知道,恐怕她也只會想盡辦法不教自己落入悲慘結局,而不是不為惡。
人心貪,貪過天。
澧哥哥離京前,曾領著她進王府,壽王是個慈愛的長者,他和澧哥哥一樣都不擅言詞,但待人極好,沒有半點架子。
因此澧哥哥離去後,一得空閑,她便上門探望,她陪壽王說話談天,以解他病中無聊,也經常讓杜氏幫著送點吃食、做點藥膳,壽王承了鐘凌的善意,把她當成女兒,多多看顧。
澧哥哥並未將父親托付給她,但她自動把壽王擺在心上,當成自家長輩看待,她不確定澧哥哥能不能擺月兌前世宿命,不知道能不能闖過劫數,萬一……假設有萬一,壽王將會是她盡孝的對象,和干娘一樣。
「爺爺、志哥,怎麼送個禮去那麼久?」鐘子靜問。
他和鐘凌一樣,喊劉星堂爺爺,把阿志當成大哥,認定他們是親人。
「是爺爺啦,他見王爺手腳不利索,強迫他學一套拳法。」阿志指著爺爺笑不停。
「可別小看那套拳法,要是王爺肯天天練,我敢保證世子爺回來時,他就能像個常人似的行走無礙。」
「要真如此,澧哥哥回來一定要好好謝謝爺爺。」鐘凌笑言。
「說什麼謝不謝的,倒是我看王爺一個人過年挺寂寞的,大年初一咱們一起去跟他拜年,熱鬧熱鬧。對了,王爺也想見見阿靜。」
「知道了,一定去。」
鐘凌和眾人把滿車子禮物卸下後,劉星堂將馬車牽到後院安置,食材放廚房,擺飾往廳里放,布疋藥材堆進庫房里。
阿志從當中挑出一個木匣子,說︰「王爺交代,這是世子爺特地送回來,說要交給大姐的。」
澧哥哥的禮物?鐘凌滿心歡喜地接過手,跑回房里,她輕輕打開木匣子。
里面是一只晶瑩剔透的裴翠鐲子,過去是窮,後來是忙,她從不在身上掛一些叮叮咚咚的東西,但這個鐲子讓她想到&與,她把鐲子掛在腕間,一陣冰涼,觸發了她的思念。
他還好嗎?戰爭開打了嗎?辛不辛苦?羽絨背心有沒有發揮作用?他……有沒有記住她的話?
臨行前,她告訴他︰戰功沒有性命重要,活著,功勞才有意義。
她說︰花三天殺一只雞和花三刻鐘殺雞,結果都是一樣的,千萬不要冒進。
她說︰平安是天底下最大的福氣。
她說一大堆話,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他回到自己面前,對她說一句,「我很好,你好嗎?」
他會回來的吧,一定會的,是吧?
遙遠的邊關戰場上,大火照亮了夜空,一桶一桶的熱油,一把一把的大火,燒出無數哀號聲。
這只是第一仗,上官肇澧卻已經看見勝利在望。
伸手入懷,輕輕撫著里頭的暖暖包,他想起鐘凌的笑臉,她說——
「信不信,我願意為朋友兩肋插刀的。」
他不滿,問︰「你要為誰插刀?」
她想也不想地回答,「你啊!我不只要為你插刀,我還要給你許多保障。」
他不懂,「我需要什麼保障?」
「如果你無法建功立業,沒關系,你的爹有我養,你的義父、義母有我養,我連你都養了,我有一口飯吃,絕不讓你們餓著。所以……留著命回來,有我在!」
他以為自己可以克制的,但還是讓話溜出口,他問︰「鐘凌,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看著他,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不對你好,我要對誰好?」
心,更暖了,暖得能融掉滿地冰雪,他真的喜歡她,喜歡得無法遏抑。
他仰頭望向蒼彎,低聲道︰「老天爺啊,請助我一臂之力,讓我留著一條命回到她身邊。」
如果有機會回去,他將要對她傾訴愛意,他願意面對伍輝的憤怒,願意承擔所有罪名,只求一個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