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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留下来 第五章

作者:镜水

两个人脸上挂了彩,才回到店里,就跟作完笔录的岑姐撞个正着。

然后,被她骂得臭头。

她没有逼问前因后果,只是对他们居然跑去跟人家打架的事情吃惊。她说,店被砸就被砸,再重新整理装潢,一个月以后又是崭新亮丽,干嘛为了这种小事弄得全身是伤?

比较起来,这家店绝对没有他们的安危来的重要。

岑姐讲的话很老套,总之还说了些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可以不好好爱惜之类的,边拿碘酒擦易陌谦的脸边骂,他想闪却闪不开,只能任由摆布。

败奇怪,被人关心的感觉。

伤口好象一下子变得没有想象中的疼。

岑姐很公平,连裴擢一起教训,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离开,就只是站在一旁听她数落,说他一个成年人居然这么不懂事,还带未成年少年去打群架。

裴擢微微的皱眉,冷眸扫向引起这一切的祸端,责怪他害他必须在这边罚站。

看到他那种踢到铁板的样子,易陌谦就想笑。

因为是好朋友,因为有着家人一样的感情,所以会担心,会生气,裴擢知道,所以什么话也没说地任岑姐唠叨。

易陌谦也是,岑姐和裴擢的态度,让他觉得好象也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虽然嘴边很痛,但他还是露出了笑容。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些什么,但是空虚已久的心底某处,就是好象涨满了不知名的东西,让他首次在他人面前真挚地笑了出来。

被人骂还这么高兴?他看到裴擢给他的白眼有多强烈。

他笑得眼睛都弯了。

***

因为这间分店要装修一个月,不能突然断了员工的薪水,于是裴擢请同为连锁店老板的朋友帮忙,把包括易陌谦以内的店员分配到其它较近的两个分店。

到新环境并没让易陌谦费太多精神适应,因为大家一起被调动,所以基本上某些脸孔都还认识,而且工作内容也都差不多。

苞这些温柔的人群接触,让他不自觉地敛下以往的尖锐和疏离,逐渐变得比较开朗,也开始懂得如何沟通。只不过偶尔冒出嘴的“口头禅”,还是常常让众人为之一愣。

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他遗忘了很多事,包括在家里受到的不舒服待遇。

他不想去想,也不愿,他只希望每逃诩充满快乐的事。

他不要思考,这样就好。

裴擢告诉他出国度假的岑姐回来了,还说要开“庆祝会”,庆祝店的重生?

所以重新开店的那一天,店里所有的员工都到场,装演好的首日,不是献给顾客,而是自己拉下门来跟朋友伙伴同乐。

“比以前漂亮好多,呵呵,果然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看到自己的店有番比以往更令人喜悦的新气象,岑姐眉开眼笑。

“那你要感谢那些砸店的人。”一名叫阿哲的工读生道。因为岑姐懒散的个性是众所皆知的严重,没有火烧绝对不会有所动作,要装修店面这件事她从前年就开始说,要不是上个月刚好店被砸,可能会拖到天荒地老。

“你这小子!”岑姐弹手给了他一个爆栗。

“干嘛啦!”痛!阿哲抚着额好冤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又再想我老是说话不算话,做一件事情拖拖拉拉对不对?”欠揍!

阿哲咋咋舌,“你道行更高了。”连读心都会了,无人能敌的大魔头。

“什么?”岑姐凤眼一瞪,好象真的能看穿他人似的。

阿哲马上抱头退后两步,“没什么啦!”真是有够恐怖。要是得罪她,难保明天不会有堆积如山的工作压在头上。其它在旁边的几个人笑出了声,一下子气氛放松,大家嘻嘻哈哈地聊天。

“岑姐,有人送东西来了!”一个女店员站在门口,刚好碰到送外卖来的人。

“喔!”岑姐应一声,她拉一下旁边的易陌谦:“你去楼上拿几个杯子下来装饮料,顺便帮我拿个东西。”她简单交代一下东西的样子,催促他赶快上去。

易陌谦不疑有它,所以转身的时候也没看到大家脸上交换的神秘表情。

他先洗好了杯子,然后在楼上的办公室找了半天,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岑姐说的盒子,又仔细地翻箱倒柜一番,他才放弃的下楼。

“我找不到那个……”易陌谦走下楼梯,却发现刚刚还亮着的灯都关了起来,室内昏暗暗的一片,也安静的好怪异。他疑惑地移动视线,在漆黑一片当中看到微微晃动的火光……“SurprISe!”齐声的呼喊突然响起。

灯光瞬间大亮,还有几个人同时朝他拉炮。

“生日快乐!”

拉炮里面的细彩纸缓缓飘落在他头上,岑姐端了一个蛋糕走上前,店里的朋友唱起生日快乐歌,大家都笑得好开心。

“……咦?”易陌谦只能睁着眼,他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生……生日?

“还咦咧?”岑姐笑道:“快点许愿吹腊烛啊!”

她把十寸蛋糕捧到他面前。

易陌谦呆愣好半晌,他只听到自己心脏一直跳一直跳,大家的笑容在他面前闪耀,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今天是他的生日……是吗?

就连他自己……都记不起来了。

他没过过生日。

从懂事以后就没有。

他是个错误之下出生的孩子,不会有人想要给他祝福,他的环境也不允许。他的生日是受难日,父亲在那一天总是会打他打得特别凶,说他根本不该出现,最好跟他母亲一样消失在他面前。

每年每年,不停重演。

久了,麻木了,就忘了。

他有时甚至真的觉得自己就像父亲讲的那样,为什么不干脆像空气蒸发掉算了,反正这个世界也没什么令他值得留恋。他一直很想变轻松,就像妈妈那样,-下一切,就这样离开。

他真的很想……只是他一直在期待。

期待会有人能多看他一眼,而不是把他当作不存在……他们在帮他庆祝生日呢!

易陌谦望着蛋糕上插着的腊烛──十七岁。

他会记得的,在十七岁生日的这一天,第一次有人祝福他的诞生……粉彩柔顺的女乃油花很美,镶嵌其上的水果很晶女敕,他看着看着,视线就模糊了。

“哇哇!”下雨啦!岑姐连忙腾出一只手抽面纸,“陌谦,别滴到蛋糕上啊!”巧克力口味的蛋糕会变咸耶!

“呃?”易陌谦眨眼,水痕就滑过面颊。他这才发现自己落泪了。

他的个性一向倔强,不管什么事都咬紧牙关自己强撑,所以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情绪这么脆弱,温柔地一撩拨,面具就会瓦解。

他热了脸,有点尴尬。

“我知道这个蛋糕不是很大,那是因为我叫了很多其它的食物,你不用难过的“流目屎”嘛!”

岑姐朝他眼脸,她的话让大家笑开来,化解了他的困窘。

易陌谦很快地擦掉眼泪,也扬起了嘴角。

“许愿许愿!”大家起哄着。

“嗄?”没吹过生日腊烛的易陌谦,被众人簇拥着不知所措。

“眼睛闭上,对着腊烛许愿,然后把它吹熄,愿望就会实现喔!”岑姐微笑着。

没有科学根据的幻想,总是能给予人们莫大的希望空间。会不会真的实现不是重点,能怀有一颗雀跃期盼的心,可以享受到那独特祈祷的快乐。

易陌谦被好几双眼睛盯着看,有些僵硬地闭上眸,然后很快地吹掉腊烛。

“你许什么愿?”店员中的小女生好奇心重。

“世界和平喽!”爱开玩笑的阿哲说着广告台词。

“谁问你啊!”嘟着嘴赏他一记铁沙掌。

“很痛耶!”干嘛每个人都打他?阿哲挤着五官十分逗趣。

大伙笑成一团,蛋糕都还没切,就左沾一点右沾一点,打起女乃油大战。

“弄脏的人要负责清理喔!”岑姐提醒他们。

“啊──”每个人哀叫一声,手上的女乃油都停顿着考虑要不要发射出去。

不过最后呢还是忍不住,你追我跑,玩得不亦乐乎。

“唉!”崭新的店面都还没开张咧,就要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了。岑姐叹一口气,拿那些年轻人没办法,认命地切着蛋糕。

易陌谦走到她旁边,“那个……岑姐……”他好不习惯。

“你今天是寿星耶,怎么愁眉苦脸的?”岑姐笑睇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呢,你又搞错对象了。你的生日是告诉我的,他昨天还打电话提醒我别忘记了……哪,想要道谢去找他。”她将切下的一块大蛋糕装在盘子里。

“嗄?”易陌谦一下子无法消化她的话。

怎么又拿一双眼和她对瞪。

“嗄什么,你今天怎么傻傻的?”岑姐敲一下他的头。“他在后面车库洗他的爱车,快点去把他叫来,不然食物被那一群蝗虫吃光我可不负责。”别到时又酷着一张脸盯着她,想到就觉得冷。

“你刚说……”他的生日是裴擢……易陌谦怔愣住。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这么关心他?

他不是老嫌他惹很多麻烦,上次打架的时候也是……一股深刻的感动涌上他的心头。

胸口好烫,好炙热……他怔怔地站立着,不觉握紧了手。

岑姐可以猜出他在想什么。“就是那样,外冷内热。你还不了解他,其实他比任何人都细心,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谁要他摆一副死人扑克脸,“快点,拿去给他啊!”把蛋糕塞进他手里,她笑笑推着他。

垂首瞅着盘子,就好象正面对着裴擢的心意──透明,真诚。

移动脚步,他想亲口去跟他道声谢。

“陌谦。”岑姐唤住他背影。

易陌谦转首,停了下来。

“你会慢慢发现的好,但是,可别爱上他喔!”她开玩笑的说道。

易陌谦先是一愣,然后皱着眉头神色难看,脸上像是写着“怎么可能”?

没答话,直接旋过身,他往车库的方向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岑姐敛下了一直挂着的笑容。她不是无来由地说那些话。

陌谦一定没有发现,他刚才的表情,在眼底最深的地方有一抹迷惘,水漾般的朦胧,那么没有隐瞒地扩散蔓延,无法控制地沁起整片收回不了的薄雾。

彷佛就像是对谁──初涩地,动了心。

***

易陌谦捧着蛋糕,走到连接在房子后面的车库,四处看了看,只瞧见洗的干干净净而且已经打完腊的休旅车。

看看车子里,然后再绕一圈,还是没看到裴擢的人影。

他瞅着车窗,看着里面的高级座椅,有点想再坐一次,如果以后他有钱了,也好想买一辆这样的车子。

岑姐常常说,裴擢总是开着这辆车上山下海,去寻找拍照的灵感,为了一个日出,他可以在山上待一个月,云的位置、气候的异同,他会细细地比较,以求最完美的效果。

去山上和海边啊?好象很好玩……“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男音,易陌谦反射性地被吓回过了头,差点没闪了脖子。

裴擢就站在那,一头随性被散的湿发显示他刚沐浴饼。他只穿了一条蓝色的牛仔裤,修长的腿和紧窄的腰臀显露无遗,宽阔的胸肩有着优美的比例,他的身材结实,有练过的样子。

上半身匀称的肌肉还有点水珠,他拿起挂在肩上的毛巾随意地擦了两下,不是很特别的动作,但是却看起来好……性感!

原来真正成熟的男人身体是长这副德性!

难怪他老是笑他没发育。易陌谦想到自己只有骨头支撑的躯干。

“你发什么呆?”裴擢从后面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大手勾开易拉环,直接坐在阶梯上。

易陌谦脸一红,在心里骂自己神经病,居然看他看到失神。

“拿去。”他走到他旁边,没好气地将盘子递到他眼前。他知道自己发脾气发的没头没脑,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裴擢接下蛋糕,没空探究易陌谦的态度,他一下子就吃了起来。

易陌谦睇着他,很快地发现自己被当成透明人,他有些赌气,一坐了下来,根本忘了岑姐是交代他来这边叫裴擢去前面一同用餐。

裴擢直到吃干抹净了才抬起眼,彷佛现在才察觉旁边有个人存在,他蹙眉。

“你怎么还在这里?”寿星窝在车库里不太对。

易陌谦气死了,他好象恨不得他走开似的。

“我就要在这里!”他偏不走。

裴擢没理会他的脸色,只是将空盘子递到他面前。

“再去切一块来。”完全不会察言观色。

“你自己去!”易陌谦瞪着他,他又不是跑腿的小弟!

碰了钉子,裴擢也无所谓,他拿起搁在身旁的冰啤酒,又喝起来。

易陌谦只是不能自已的看着铁罐上滴下的水,缓缓地蜿蜒过他直挺的颈项,突起的喉节上下滑动着,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那酒液是如何地进入他的唇,一路深进他灼热的身躯里……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想喝?”裴擢黑眸扫过去,又恰巧看到他那副好象很渴望的样子。

“嗄?”易陌谦脑子一团乱,他的身体有点热,刚刚浮现在意识里的想象也怪异得不得了。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未成年不可以喝酒。”他记得他今天才十七岁。裴擢没有察觉他翻腾的心思,只是维持一贯的冷言冷语。

“我没说要喝!”易陌谦把不明白的气愤发在他身上。

裴擢瞥他一眼。“你看起来很饥渴。”

饥渴……好象是那样没错,不过他不是对那罐啤酒,而是……易陌谦头上都要冒烟了。

他望着裴擢有力的臂膀,肌理因为他的动作而有细微的起伏,他知道这双手臂所蕴藏的力量有多么强大,他曾经败过好多次……他什么时候才能长成这个样子?

他几乎看的眼睛发直。

“我、我可不可以模一下?”易陌谦提出这辈子最奇怪的要求。

裴擢顺着他的目光,只瞧见他拚命地盯着自己的身体,手也蠢蠢欲动地就要抚上来。他大概可以知道他现在是想干什么。

“不可以。”他唇边噙着冷笑,无情地拒绝。

“呃?”易陌谦硬生生地停下痒得不得了的手,“小气!”大男人的干嘛还怕别人模!

他发了疯才想要模他!他气得撇开头,觉得自己从没这么丢脸过。

“小气?”裴擢睇视他,“那我模你。”他作势伸手往“重点”攻去。

“你敢碰我!”易陌谦吓得跳起来,满脸通红,直接想到最下流的地方。“你他妈的死变态!”

啊,又犯了!

他连忙-住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裴擢得逞地诡笑。“扣薪水。”

这是他们的协议,重点是要戒掉那满嘴的脏话,只要破戒一次,就扣一天薪水,易言之,骂三十句被听到,这个月就白做了。

虽然易陌谦十分不服气,但“拿人的手软”,只能勉强接受这“不平等条约”。最近他特别小心翼翼,没想到还是破了功。

“你真小人!”他真想一掌打掉裴擢那可恶的笑。

裴擢只是仰头喝着啤酒,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在他俊逸绝伦的面容上,看起来好迷人,使人沉醉。

易陌谦望出了神,他无预警地月兑口而出不太适合的问题:“你为什么是同性恋?”

突兀的话一出口,裴擢喝酒的动作停了,他自己也整个人僵硬。

他问这个干什么?知道又能怎样?他是想多了解裴擢的事吗?那又是为什么?问号一个个冒出,易陌谦心神大乱。

相较之下,裴擢冷静多了。他只是冷淡地看着他,没有表情,没有移动视线,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易陌谦和他四目对望,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一瞬间都被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吞噬,几乎教人无法呼吸。

两人都没有动作。

良久良久,裴擢先转开了头,抬手拢了拢半干的发。

“第一次有人这么问我。”他的声音好低。

“什么?”易陌谦没听清楚。

“我说,”他睇着远方,“你是第一个这么直接问我的人。”小表头,啧!

“不可以问吗?”他不了解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谁会问?”裴擢讽刺的笑。

知道他性向的人,就算聊到相关的话题,在言谈之中也会刻意地避开。

那种感觉,就好象大家看到一个跛了脚的人,都会不忍心去询问他脚怎么了,而怕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他对自己的选择坦然,但是他也知道很多人潜意识还是认为同性恋者是属于“不正常”的一群人,他们的怜悯,让他觉得很多余。

正常还是不正常,谁说了算?

不需要他人认同,不需要他人首肯,也不需要同情或关怀。

他忠于自己的感觉,对得起自己,只是这样而已。

苞其它人并没有不一样。他跟人交往,发生关系,也同样会分手,然后再一次循环。

他只是对同性有感觉而已,没有做错事,也没碍着他人,跟一般人相同,但是偏偏,就是有人要贴上卷标。

不过那都无所谓,因为他对自己的感情诚实。而且,无愧于人。

裴擢摇蔽着酒罐,深邃的眼神好遥远。

“……你怎么了?”易陌谦忍不住启唇。他没看过这么深沉的他。

“……你为什么是不良少年?”裴擢反问。

易陌谦哑口无言,很多理由在他脑海里流窜,但他依然说不出个所以然。

裴擢勾唇,“我跟你一样没答案。”所以别再问了。

嗄?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易陌谦想,他能够体会他话里的意思……裴擢站起身,一饮而尽绑将铝罐捏扁,然后丢了个难题给他:“你还是要去上学。”他很早就想说了。

易陌谦一愣,“我不想去。”他不知道话题为何兜回自己身上。

“为什么?”裴擢伸展着修长的四肢。

“因为我成绩不好。”他看着他背部收缩的结实肌肉,“我不会念书,老师和同学也不喜欢我这种学生。”这些话他从没和别人说过,裴擢是第一个。

“念书是为了自己,不是为别人为成绩。”裴擢侧首注视他,“别管其它人,你要好好思考自己想做什么。”他正经地提醒他。

“我想在岑姐这边工作。”他回答的好快。

“那还是可以去上学。”裴擢知道他心中有的疑虑。“去学校可以学习更多的东西,你不该放弃。”

易陌谦沉默了,他现在可以自己赚学费,而且也月兑离了全哥那群人,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逃避。

“你可以转进夜间部,半工半读。”裴擢顿了顿,“考零分我也不会扣你薪资。”不过骂脏话就会。

因为成绩不好是自己的事,但满嘴“谁妈”的,却会吓到别人。

易陌谦瞪他一眼,知道他话中有话。总要慢慢来啊,他哪能一时就改掉!

“你仔细考虑。”裴擢拿起旁边一件干净衬衫套上,“走吧,你想一直坐在这?”他们已经待得够久了。

考虑……要他自己决定是吗?易陌谦站起来,跟在他后面往店面走去。

裴擢突然停下来,他差点一头撞上去。

“做什么?”他愣住。这么近的距离,易陌谦很容易就闻到他身上一股特别的成熟男子气息,混杂着沐浴绑的香味,令人忍不住心跳。

他脸一热,斥责自己又在乱想。

走道没开灯,裴擢看不见他的异常,只是缓缓地开口问道:“你……生日许了什么愿望?”

“咦?”易陌谦这才想到自己是来跟他道谢的,讲了半天,他差点忘掉。“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生日?”他有疑问。裴擢抬手往他腰部虚晃了一下,霎时多出一个皮夹在掌中。

“这样知道的。”他带他回忆上一次就是这样被他模走的身份证。

易陌谦马上按住自己裤后的口袋,傻了眼。

惫……还真是神乎其技啊!

他是从哪里学到这招的?!

“还给我!”应该要叫员警把他抓起来!这种人太危险了!

“你先回答。”许愿的内容。

“你很烦!”干嘛一定要知道。他踮着脚想抓回自己的皮夹。

“说。”他很想知道小表头会许什么愿。

身高有差距,易陌谦喘着气放下手。换个方法。

“那你蹲低一点。”他神秘兮兮地。

“要讲了?”裴擢微微侧首。

他身上好香。易陌谦深吸一口气,平衡胸中异常的悸动。

他握拳对着那张靠近的英俊冷颜,用尽力气地大吼一声:“你上当了!”迅速地从他手中夺回皮夹,易陌谦脚底抹油。

耳朵有点嗡嗡作响,裴擢勾起唇,看着他像飞弹一样疾冲落跑。

小表头就是小表头。他可没想到自己刚刚其实也有点幼稚。

易陌谦跑到前廊,将皮夹塞回口袋,唇边画出弧线。

这可是他第一次胜利!

虽然他还是忘记要说谢谢,不过机会多的是,他总会记得的。

他会赢越来越多次,然后慢慢地追上裴擢,他要跟他站在相等的地位!

这种想法让他兴奋。

十七岁的生日,他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永永远远都像现在一样这么快乐。

***

他头一回认真地思考关于自己的未来。

那天跟裴擢稍微谈过以后,他决定自己应该回到学校。

以前,他想做混混做一辈子,但是事实证明,他根本走岔了路。月兑离了他们那群人后他才发现,他可以看的更清楚,静下心分辨是非对错。

一味地情绪化,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他不想象妈妈那样软弱,但是跟人打打杀杀并不代表坚强。他在家里受的委屈到外面发泄,可是那只是让自己受到更多伤害。

包括和心灵。

年少轻狂的日子应该结束了,他想真正地、好好地做些事。回学校念书是第一步,他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摄影,然后一边上学。

像裴擢说的,成绩好不好不要紧,重点是有没有学到东西。他抱着期望的心情,回学校申请夜间部,隔了一学期后,他回去重念高一。

他是真的很努力,不再用无谓的理由看轻自己,他也知道自己在改变。每天重复同样的生活,但他一点都不厌倦。

他想,这就是长大的感觉。

日子一成不变,很快地升了年级,他的成绩虽算不上是最好,但每一科也都有及格,跟以往比起来,进步了很多很多。

岑姐高兴地请他吃饭,裴擢则送了一台新型的相机给他。他看到的时候整个人怔住了,他总是知道他想要什么,而且关心他。

是感动吗?

遇上裴擢后,这种情绪好象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泛滥。

他说了谢谢,谢很多事,用尽他所有的诚恳。

裴擢还是维持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表情。但他知道,他听进去了。

他月兑离荒唐的过往,脚踏实地的,慢慢地朝着自己的目标跨进。等存够了钱,他就要自己独立,他要搬出去,他要离开那个只带给他痛苦的父亲,这是他迫切想做的事。

因为他早上要打工,晚上又上学的关系,已很少跟父亲碰面,有时回家也都空荡荡地没有人,这个房子现在对他来说,充其量只是个睡觉的地方罢了。

他很快就可以搬离这里,很快,他就要可以自立自足了!

易陌谦换上衣服,看一下墙上的钟,已经接近打工时间。

他背起背包,打开房门,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地望向主卧房。

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那个人。

虽然说以前也曾玩到夜不归营,但很少像这次一样,好几逃诩没回来过。

是他错过了吗?

易陌谦转回头,决定把这件事丢到脑后,那个人的事他不想知道。

蹲穿着球鞋,他绑紧鞋带,拉了拉肩上的带子,扭转门把就要打开门出去。

突地,门上的门铃也同时响起。

惫真巧。易陌谦疑惑地拉开门,看到几个穿著蓝色制服的员警站在门口。

他心一跳,随即笑自己太敏感,他很久没有做坏事了。

“请问……”他启唇询问。

“我们是员警,有点事情想请教。”员警讲话很公制,但也十分客气。

易陌谦微愣。“请问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你认识这个人吗!”员警拿出一张用塑料袋子装的驾照,证件上还沾染了一点暗褐色的痕迹。

是……血?

易陌谦看着照片上的男人:“我认识。”

“请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员警又问。

易陌谦皱眉,然后才缓缓地说道:“我是他儿子。”虽然他根本不想承认。

两名员警互看一眼。“易先生,我们想请你去一趟医院。”

“……为什么?”那个人惹了什么事?

没预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冷淡,说话的员警一怔,难以启齿。

“这个……你父亲前几天发生车祸、已伤重不治,我们需要你前往认尸。”他们一度找不到罹难者家属。

认……尸?

易陌谦整个人僵住,脑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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