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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 第 四 章

作者:司马紫烟

扒天雄笑道:“没有的事,一分努力,一分收获,只要咱们有了成就,自然少不了咱们的好处,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梅山白道:“小弟就是不明白,大哥既然受人辖制,自然无法到达天下第一人的地位,一切还是替人家忙。”

扒天雄苦笑道:“老弟已经明白得差不多了,我不妨再透露一点,在背后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股雄大的势力,在这股势力下,有许多高人,虽然不出面,不出名,却比我们高多了,天下第一,绝没有你我的份。”

梅山白道:“那我们还有什么干头!”

扒天雄道:“有干头,咱们真要有了成就,背后的那个组织一定对你我另眼相看,到时候老弟也会为组织所器重,武林至尊虽没有咱们的份,但至少可以爬到更高的地位,独当一面是没问题的。”

梅山白冷笑道:“小弟可不甘心屈居人下!”

扒天雄道:“我又何尝甘心,但事实是事实,我不得不屈服,再告诉你一句话,别看十八友各据一方,在组织中的地位,简直微不足道。”

梅山白想想道:“那个组织的势力大到什么程度?”

扒天雄道:“你想像不到的,我打个譬喻来说好了,豪杰盟的十八友,最多只是一个州府的地方官,离核心还远着呢!”

梅山白一震道:“有这么大吗?”

扒天雄苦笑道:“我还是自抬身份的说法,事实上在组织里,像我这样的人车载斗量,不可胜数,你再想想,我就是这点本事,这么一点人手,如果没有组织的力量在后面撑腰,早就被人吞掉了,你明白吗?”

梅山白道:“我还是不太明白,那是个什么组织呢?”

扒天雄笑道:“名称我不能说出来,那是个极端秘密,等组织器重到老弟的才华而有意吸收时,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目前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梅山白道:“这组织的目的何在呢?”

扒天雄道:“自然是统一武林!”

梅山白道:“照大哥所说,那个组织已经足可达到这个目的了,为什么不公开活动,还要暗中进行呢?”

扒天雄笑笑道:“老弟在江湖上观察了两年,虽比别的人深入,实际还差得远呢,五大门派的实力绝不如外表那么薄弱,他们每一家都有几个真正的高手,都掩去本来身分,也在暗中活动,可能他们对这个组织也有所风闻,暗中在谋取对付之策,所以目前是个冷战的局面。”

梅山白道:“据小弟所知,五大门派实在没什么高手!”

扒天雄道:“老弟知道得太少了,五大门派立足多年,实力非同小可,他们从来也没有放弃过武事的精练,只是不公开炫示而已,每一家都遴选了资质绝佳的子弟,授以本门绝学,平时不亮出门户,暗中作为门户的武力基础,这批人才是各家的精华,五大门派所以能立足至今,都是靠着这个方法,所以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梅山白喝了一口酒,道:“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小弟还不知道武林的内情如此复杂,看来我的计划是行不通了。”

扒天雄道:“计划当然是行得通的,五大门派没有我们的份,我们只得依靠组织多少要混点成就出来,只是不能如老弟的理想而已。”

梅山白道:“那两个老家伙是组织派在大哥这儿的监视人?”

扒天雄道:“他们只是联络人,当然也负有监视的任务,只是彼此的地位差不多,所以还不足以影响我。”

梅山白道:“可是大哥对他们十分忌讳呀!”

扒天雄苦笑道:“那是因为我身在组织之中,不得不容让三分,老弟此刻尚未纳入组织,倒是不必受这些拘束。”

梅山白道:“那我们的是五大门派了。”

扒天雄道:“可是这么说,但不是明里的,我们能找出五大门派的那些无名高手,才是下手的,那可不容易。”

梅山白道:“小弟有办法!”

扒天雄道:“有办法也不能轻举妄动,对付一两个人没有用,除非是连根刨出来,否则战局一开,对方采取报复手段时,组织不可能为我们一发而牵动全局,倒霉的还是我们,目前是斗智的局面,还不到斗力的关头。”

梅山白道:“我明白了,组织的力量虽大,还不能强过五大门派。”

扒天雄道:“可能是这样吧,但真正的情形我还不知道。”

梅山白道:“我的计划要先由十八友开始,那是对付自己的人,组织会允许吗?那是形成窝里反的行为呀!”

扒天雄笑笑道:“这倒没关系,组织不但不反对,而且还极力促成,那两个老家伙帮我策划也是从自己人开始,但从黄河六鬼的事件上,他们又瞒着我一部分。”

梅山白笑笑道:“我明白了,大哥可知道,这是什么用意吗?”

扒天雄道:“这个我一直没想透,所以不敢轻易从事。”

梅山白道:“组织是想在十八友中,先展开一个大局面,使五大门派误会这就是核心,展开全力对付,组织就可以在暗中图谋了,但组织只怕大哥的实力太大,所以又想压制一下。”

扒天雄一愕道:“这不是拿我们当箭靶吗?那可要从长计议了。”

梅山白笑笑道:“不!小弟以为还是不变本衷,而且动得有声有色,使组织也不得不刮目相看,那样才会以全力支持,使大哥也成为核心人物。”

扒天雄道:“可是咱们的力量有限。”

梅山白指指额头道:“成就霸业不能全靠实力,小弟相信凭智力可以做得到。”

扒天雄沉思片刻道:“动脑筋的事我是一窃不通,说句惭愧的话,我有今天的成就,全是靠那两个老家伙的策划。”

梅山白笑道:“那两个老家伙不足为恃,他们也是得了别人的指示与支持,才能把事情办得通,否则就一筹莫展,像刚才一点突然的事故,他们就束手无策,原形毕露了。”

扒天雄道:“不错!由此可见组织中能人之多,潜力之大!”

梅山白道:“小弟不才,很想利用这个机会连组织也斗一斗。”

扒天雄道:“那可使不得!”

梅山白道:“大哥,必须如此,组织才会重视你,假如你一味株守,别的人可就爬上来了,方仲瑜就是个例子,他暗遣黄河六鬼前来卧底,分明就具有并吞之意,组织是视各人的成就而作轻重之别的,大哥不想振作,终将为人所制,即使不被并吞,恐怕也会一辈子压在人家下面。”

扒天雄想想道:“这个我也考虑到,所以我庄中养了一批死士。”

梅山白道:“这批人太差劲,但可以重加训练,问题是大哥有没有决心大干一场,出人头地力争上游。”

扒天雄道:“自然要干,否则我也不会如此巴结老弟了,我知道靠组织是不行的,必须要自己有充分的力量,可是我自知能力太弱,讲打杀还可一拼,论智力却差得太远,宋开山是个草包,李明明也不行,今天见了老弟的作为,我才觉得是个理想的人选,不然何以交浅言深?”

梅山白握着他的手道:“行!只要大哥有决心,小弟就帮你干一场,但是我有几个条件,第一,小弟要有全权处理的自由……”

扒天雄道:“那当然没问题,你是二庄主,庄上的人随你支派。”

梅山白道:“光是庄上的人还不够,因为情形改变了,我必须连英雄馆的人也要有指挥支使之权。”

扒天雄作难道:“老弟,你自己还说过,对武林朋友不能太专横,那些人吃我的饭,可不一定听我的话,我只是以朋友论交,并没有要他们参予机密,动之以情,还要激起他们的同仇之心,目前只有宋开山与李明明约略知道一点,组织也考虑将他们吸收加入,但尚未付之实行,他们所知还不如你多。”

梅山白笑道:“那就交给小弟好了,小弟自有运用笼络之法。”

扒天雄道:“你放手去办,必要时就由我出头,请他们赏我个面子!”

梅山白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的作为不受组织的约束。”

扒天雄道:“那没问题,你未入组织前,谁也不会管你。”

梅山白道:“可是组织透过大哥来约束我呢?”

扒天雄皱眉道:“那就没办法了,我是个不能自主的人了。”

梅山白笑道:“有办法的,任何事大哥可以推说不知道,当然我事事都会跟大哥商量的,但大哥不必告诉组织。”

扒天雄道:“我可以试试看,但恐怕不容易,组织的耳目也是无孔不入的,有些人连我都模不清底细。”

梅山白笑道:“那些人大哥可以指点出来,小弟遇事避着他们,凡是我要用的人,一定要毫无问题的才行。”

扒天雄点点头,梅山白又道:“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大哥千万别急着将小弟推荐入组织,目前我不想参予机密,以免碍手碍脚。”

扒天雄道:“这是为什么呢?迟早你总是要加入的。”

梅山白道:“等我有了成就后再加入不迟,我要干,就得直接参入组织的核心,否则我与大哥始终也难以出头,因为组织中能人那么多,我们如无非凡的成就,一辈子也只能作个马前小卒身受拘束,处处听人驱使,有什么意思?”

扒天雄道:“可是组织坚持要你加入呢?”

梅山白道:“到适当的时机后再说,假如我还没有表示时,大哥不妨推说对我的观察还不够深入。”

扒天雄道:“那是很危险的事,组织会对你加重监视。”

梅山白笑笑道:“不会有危险的,事实可以证明,等我有了成绩,那些疑虑不解自消,那时大哥的份量也不同了,一言九鼎,举足轻重,再推荐小弟,也有力量多了。”

扒天雄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老弟真是个有心人,虽然你还没开始,我已相信你会成功的,来!我们再干一杯,预祝你成功。”

梅山白笑道:“小弟的成功,也就是大哥的成功,水涨船高,再大的梁木也不会架到屋瓦上面去,大哥始终是大哥。”

扒天雄十分高兴,频频呼杯,渐渐有了六分酒意,可是他还嫌酒烫得太慢,梅山白却劝阻他道:“大哥!咱们到此为止好了。”

扒天雄道;“为什么?今天我要尽醉方休……”

梅山白笑道:“小弟是个急性子,既然接下了这个任务,就得马上着手,大哥还得把人手等种种让小弟了解一番。”

听他这样一说,盖天雄虽然觉得有点扫兴,也不得不停下来,叫人送上饭,叹了一口气道:“老弟,你说得也对,用过饭,我先带你去见见你嫂子侄女儿,以后你们也好见面。”

梅山白道:“这不必了吧!晚上见她们似乎太失礼。”

扒天雄笑道:“你非见不可,因为你办事少不了要用钱,既然要保密,就得用我的私产,那是由你侄女儿保管的。”

梅山白道:“大哥的产业还分官私两方面的?”

扒天雄笑道:“老弟怎么还想不透,英雄馆里开支,记在我的名上,却不是我掏腰包,谁付的帐你一定知道了吧?”

梅山白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听梁上九说,大哥在暗中接受各处绿林的奉敬,还以为这是大哥的收入来源呢!”

扒天雄道:“那是瞒人耳目的做法,实际上这些奉敬都是过路财神,开支一文都要入账,我一点都得不到好处。”

梅山白道:“那就有点麻烦,大哥的私产能够支付小弟的需要吗?”

扒天雄道:“没问题,你经过便道,看见前面的那些商号吗?那都是我私人的经营,足够你买下整个洛阳城的。”

梅山白这才不作声了,用过饭,洗过脸,盖天雄才带着他走到后进,来到一所宽房前面,推门进去。

屋里是一所帐房似的场所,堆着如山的帐册,以及叠得高高的几十口大木箱,有几口箱盖开着,满是黄澄澄的金块,一张大桌子旁边坐着三个年轻女子,两个是少妇打扮,只有一个是妙龄女郎。

见他们进来,三个女子都面有诧色。

扒天雄笑道:“我给你们引见一下,这是我的兄弟,你们的梅叔叔!”

三个女子都敛裙作礼。梅山白只好拱拱手道:“大哥,兄弟要如何称呼?”

扒天雄手指那少女道:“这是你侄女玉芬,你直接叫她的名字。”

又指着那两个少妇道:“这是我的两个小妾,佩兰、紫霞!”

梅山白拱拱手。盖天雄道:“你大嫂长年卧病,从来也不管事,也不见客,你不必见了,以后有事就找她们三个人。”

扒玉芬笑笑道:“爹!梅叔叔就是您说的那位高手吗?”

扒天雄笑道:“岂止是高手,而且还是一等一的高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梅叔叔把两个老厌物赶走了,以后没人查你的帐了。”

扒玉芬怔了一怔,那个叫佩兰的少妇道:“老爷子,您觉得妥当吗?”

扒天雄道:“妥当极了,为了这两个老厌物,连带你们也受了不少的闷气,拿他们没奈何,可是梅老弟轻描淡写,哈哈……”

说着将席上的情形,绘声绘形地又叙述了一遍,说到两个老家伙狼狈而去时,三个女子都笑了。

紫霞道:“那真是大快人心,这两个老东西不知有多讨厌,什么事都要管,每个月就为了应付他们查帐,不知要费多少事。”

梅山白道:“大哥的私产,他们也要管吗?”

扒天雄气呼呼地道:“本来是管不着的,可是他们狗拿耗子,生怕我把公帐也纳到私人名下,按月都要核对一遍。”

梅山白道:“那他们对大哥的产业情形很清楚了!”

扒天雄压低声音笑道:“清楚个屁,你这个侄女儿是理财专家,里外两本帐清清楚楚,使他们屁都放不出一个,实际上……”

用手一指那些箱子又道:“他们只知道我的私产只止于此。”

梅山白道:“如果都是黄金的话,已经富可敌国了。”

扒天雄道:“哄人的,除了上面的这几口,其他都装了石头。”

梅山白怔了一怔,盖天雄道:“你放心,够你花的,帐上有这么多黄金,自然一钱不少,而且还多出好几倍,那是玉芬变换了出去,改作其他的经营,光是洛阳一地,就有四家银号,走遍天下,你都可以随时起用上十万的银子。”

梅山白道:“那就够了,动之以利,胁之以威,天下垂手可得矣!”

扒玉芬道:“爹,您好像又有什么新的作为?”

扒天雄道:“不是新作为,还是老计划,只是这次由我们自己推动,为我们自己布署,成功也是我们自己的。”

扒玉芬沉吟片刻道:“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有几分把握?”

梅山白笑笑道:“如果大小姐在财力上能作后援,就有十成把握。”

扒玉芬道:“财力上没问题,梅叔叔想招兵买马,成立一师劲旅也可以在一两天内措齐,问题是在……”

梅山白道:“那就没问题,而且我用不了这么多,只是买动几个江湖人,使我们能将十八友的地盘接收过来。”

扒玉芬愕然道:“那恐怕不是银钱所能行得通的?”

梅山白道:“当然不是,但接收那么广大的地盘,一定要用人,要用人,就要用钱,而这笔费用可不能开在正帐上。”

扒玉芬道:“爹!叔叔!这需要从长计议一番……”

扒天雄笑笑道:“老弟,你的计划跟我说等于白费,我是一窃不通的,但不妨跟你侄女与两个嫂嫂透露一点,她们三个臭皮匠,凑起来就是个女诸葛,而且她们保证没问题……”

梅山白笑了一笑,移过一张椅子,要了只笔,开始作了个初步的述示,从三个女子脸上带笑的神情,可知那是相当圆满的。

第二天凌晨,黑风双卫夫妇从宿醉中醒来,发现昨夜是和衣躺在床上的,心中都感到很奇怪,因为昨夜他们都没喝多少酒。

黑凤凰刘素娥整整衣襟,忽然觉得衣服里有点不对劲,那是一阵沙沙的微响,似乎多了点东西,伸手一模,是一张纸条,连忙一示眼色,陈克庄已经会意,向窗前门外仔细地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在附近了,才点点头,刘素娥还是慎重地进入闪间,将帘幕垂下,坐在便桶上伪作解溲取出纸条。

那不过是三寸来宽的一张纸笺,却令她心中一阵狂跳,这是他们盼望多时的东西,三年来才第一次见到。

他们为了一个特殊的使命而来此地,心情是苦闷的、焦灼的,一直在等待一个连络的人。当然,在三年中,他们也接到过不少秘密的纸条,可是他们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是敌人对他们的试探。

敌人用的方法很高明,纸条上的语气几乎完全是他们自己人,连一切的暗号都分毫不差,这使他们感到心惊,因为这证明敌人确已深入到他们的内部。

可是敌方没有想到他们有着一个更为周密的安排,真正的自己人暗通消息时是不用任何暗号的,凭证只是一张特殊的纸条,特殊的格式,特殊的水印,就是她刚接到的一张,那是他们受命之前所接到的指示。

这种纸质产自西域,是敌人无法伪造的,只有用这种特殊纸条传来的消息,才是他们必须遵守的。

纸条上的字句很简单,寥寥数语:“敌方有高手,慎辨敌与友,遇事莫推辞,金人三缄口。”

就是这四句话,她默吟两遍就记住了,然后将字条放人口中嚼碎,整整衣服出来到外间。

陈克庄以企盼的眼睛望着她,她含笑附耳,将字条上的话低声告诉丈夫,然后两个人开始推敲其中的含意。前两句他们还不太清楚,但已经猜到是昨天刚到的梅山白了,因为新来的只有这一个人。

他们曾经私心窃望这人是自己的同道,所以表示得很热切,可是后来看看梅山白的表现,又使他们心惊了。

假如这人是自己的同道,则他表露得太过份了,竟好像是专为跟盖天雄来作对的,为了要刺探那股在暗中掀动武林风波,左右这些江湖恶煞的潜势力,他们已费尽心机,仍然没有一点儿成绩,这个家伙采用这种方法行得通吗?

确定梅山白不可能是他们所企盼的人,他们心中很后悔,晚上夫妇二人才叫了酒菜闭门对酌的。

丙然这张字条上对他们的行动表露了斥责之意,今后更该特别小心了,第三句话告诉他们盖天雄将有行动了。有了行动,一定会派他们工作,叫他们别推托,一则可以深入,再者也可以消除对方的疑心,维持他们的地位。

第四句话最费疑猜,既然有行动,就应该迅速通知门户,赶早作准备才是,为什么要他们效金人三缄其口呢?

想了半天,陈克庄才道:“这个人一定比我们更为清楚内情,可能他知道我们的地位并不安定,才要我们别对外连络。”

刘素娥道:“我们经过多少次的试探,不但没上当,反而把那些字条给盖天雄看了,难道还不能建立信任吗?”

陈克庄一叹道:“我看不见得,昨夜我们没喝多少酒,怎会醉得人事不知呢?可见庄中的事还是在瞒着我们。”

刘素娥道:“那我们真要效金人缄口了!”

陈克庄道:“是的,传纸条的人比我们消息灵通,对外连络由他去负责,我们大可不必理会了,而且我们对那个姓梅的也得小心点,昨天就不该逞强出头的。”

刘素娥轻吁道:“我们也是等得太久了,满以为他就是那个连络人了!”

陈克庄道:“他偏偏就是对方的心月复,可见我们还是太女敕,沉不住气,真该学学那个传递消息的人才是!”

刘素娥道:“不知道是哪一个……”

陈克庄道:“不管是哪一个,此人比我们成功,他在庄中立住了脚,却一点不现形迹,这才是做间谍工作的本份……”

正说着,门外有人轻叩道:“二位起身了没有?”

陈克庄打开门,发现是梁上九,才笑笑道:“梁总管早,你怎么到里面来管事了?”

梁总管高兴地道:“从今天起,兄弟担任义风楼的总管了,往后各位的饭食起居都由兄弟负责,还望贤伉俪多多包涵,因为兄弟初初接事,难免有不周之处。”

陈克庄一愕,随即拱手道:“恭喜,恭喜,梁兄高升得真快!”

梁总管笑道:“这都是托二庄主的福,是他老人家提拔的!”

陈克庄又是一愕道:“二庄主?盖庄主还有兄弟吗?”

梁总管笑道:“二庄主就是昨天来的梅大爷,他昨夜与庄主欢叙一宵,十分投机,已经交换兰谱,结为兄弟了。”

黑风双卫都是一震,陈克庄强笑笑道:“我就知道梅兄弟才华出众,必会为庄主所重用的,只有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我们得向他道喜去!”

梁总管道:“庄主与二庄主一早就来宣布这个喜讯,同时也发表了兄弟的任命,现在大家都在楼厅中聚会。”

刘素娥道:“我们也要去吗?”

梁总管道:“怎么少得了二位的,兄弟特来相请的,二庄主知道二位昨夜醉酒,还特别关照兄弟让二位多歇一会。”

黑风双卫又是一震,陈克庄干笑道:“我们真太失礼了!”

梁总管含笑道:“没关系,二位昨天跟二庄主攀下了交情,二庄主一直在夸赞贤伉俪古道热肠,说要多多借重!”

刘素娥笑笑道:“我们快出去吧,别让大家等久了!”

梁总管道:“二庄主说二位不到不开席,而且吩咐不准惊动,是那个了空和尚等不及了才叫兄弟前来促驾。”

黑风双卫整了整容就出了门,陈克庄道:“梁兄接了义风楼,原来的宋大侠呢?”

梁总管道:“他调进智者居,担任什么职务却不清楚,二庄主已经接替整个英雄馆的工作,将人事作了一番大更动。”

陈克庄颇为惊讶地道:“梅兄弟真了不起,一夜工夫,居然办了这么多的事!”

梁总管笑道:“还有二位想不到的事呢,二位可知道红心堂的总管派了谁,兄弟相信二位再也猜不到。”

刘素娥道:“馆中的人我们本来也不熟,上哪儿猜去?”

梁总管道:“煞剑李明明姑娘!”

黑风双卫是真正的吃惊了,刘素娥忙问道:“她肯答应吗?”

梁总管道:“乍一宣布时,她差点没跟二庄主动剑拼命,可是二庄主将她拉到一边,秘谈了一阵,她竟答应了。”

刘素娥道:“梅兄弟真有办法,居然能叫李明明屈尊就范。”

梁总管笑笑道:“名义上是太委屈她了,可是二庄主也给她一个十足的面子,红心堂的副总管派了三位,那更了不起……”

陈克庄道:“梁兄别卖关子了,说说是谁吧!”

梁总管笑道:“说名头不响亮,论身分却特殊,那是庄主的两位如夫人与玉芬小姐,这事透着新奇吧?”

刘素娥睁大了眼睛道:“是她们,这怎么可能呢?我在过年时,庄主带她们来拜年时见过,都是娇滴滴的美人儿……”

梁总管笑道:“美是不错的,娇滴滴却不见得,听说她们三个人都有一手好功夫,只是从没见她们施展。”

刘素娥道:“她们是庄主的贴身人,武功一定不错的,只是要她们跟三教九流一些下等江湖人应酬,庄主怎么肯答应呢?”

梁总管道:“这是二庄主的意思,他说庄主要笼络人心,光用酒肉银子是不够的,必须出妻女才见诚意,夫人如果不是常年卧病,这红心堂的总管该由夫人来担当才是,现在派了这三位副总管,李姑娘也没话说了。”

黑风双卫口中敷衍着,心里却直打暗鼓,梅山白不知具有什么力量,才将盖天雄摆布得如此听话。在他们心中,又将梅山白的身份,加重了一分怀疑的色彩,对这个人除了畏惧之外,还有一种恐怖的感觉。

义风楼分作三层,二楼是大家聚会饮食之所,三楼分为许多小雅舍,以供大家居住。各个小雅舍之间都有走廊隔开,可以来往,也可以隔绝,他们通过其他各人的雅舍门口时,都是门户洞开。

司杂的婢役在打扫,可见别人都起身了,再过一条楼梯就到了二楼,但见高朋满座,楼厅正中间摆了一张长方形的巨桌,盖天雄与梅山白独据一头,宋开山与李明明分列左右。对席两个座位空着,是给他们留的,以座次而言,这是主宾之位,也是全席最崇高的位子。

他们一到,梅山白与盖天雄首先站起来。其他的人也跟着站起来,但有的人显得很勉强,完全是碍着盖天雄的面子而已,首先开口的是梅山白,他以热切的声音道:“二位起来了,小弟听说二位酒醉,不敢惊动……”

陈克庄惶恐地道:“失礼!失礼!愚夫妇实在是不知道,以致来迟。”

扒天雄笑道:“不迟,不迟!今天二位是主客,我们理当恭候。”

粱总管替他们拉开椅子,请他们入座。

陈克庄道:“这不敢当吧,愚夫妇怎敢居此……”

了空已不耐烦,哼声道:“二位别客气了,你们不坐,大家陪着罚站!”

梅山白笑道:“二位兄嫂请坐吧,这是排好的席次,等二位坐下了。盖大哥自然会说明何以特别推重的道理。”

黑风双卫只得告罪坐下,梁总管也挨到未席坐下,吩咐从人端菜斟酒。

这时盖天雄才以主人的身份开言道:“大清早就打扰各位,盖某感到十分抱歉,可是盖某并不是无故惊动各位,实在是有一些极为重大的事……”

了空笑道:“洒家知道,是庄主跟梅老弟结成兄弟。”

扒天雄摇摇头道:“那是我们的私事,不值得惊动各位!”

众人的脸色都动了一动,似乎感到意外。

扒天雄顿了一顿才道:“这件事可能与各位无关,也可能与各位有切身厉害的关系,所以盖某在未宣布之前,要问各位一句话。”

每个人的眼睛都瞪着他,看他会问什么。

扒天雄却像故意卖关子地对李明明道:“李姑娘,你把东西拿出来,先分给大家!”

李明明从身边模出一叠纸条,由梁总管接去,分给每个人一份,各人看了一下却又怔住了。

那是一张钱庄的银票,额面是五千两。

扒天雄道:“这是一张通泰银号的票子,这家银号在各地都有分号,见票付款,绝对没有问题,请各位放心使用好了。”

座上的闽南双雄老大白笑天忍不住道:“盖庄主,这是做什么?”

扒天雄一笑道:“送给各位做程仪的。”

白笑天道:“庄主是要我们走路了?”

扒天雄道:“是这个意思,但盖某并不是赶各位走路,盖某的话也开始问了,各位在盖某处最少的也住了有几个月,盖某对各位如何?盖某这个人又如何?”

了空道:“那还用说,庄主对朋友仁至义尽,庄主本人更是一位疏财重义的大英雄、大豪杰,大家都十分钦佩的!”

扒天雄笑笑道:“多谢大师谬赞,可是盖某觉得很寒心,盖某这样存心结交各位,居然还有人暗中在算计盖某。”

了空一拍桌子道:“是谁?庄主说出来,洒家揪下他的脑袋。”

扒天雄笑道:“大师不必如此,昨天在礼仪厅的事情,大师是亲目所睹的,如果不是梅老弟揭穿那个阴谋……”

白笑天道:“庄主原来说的是黄河六鬼,我们听了空大师说过了,大家都十分愤慨,如果我们在场,一定不放过他们!”

他的弟弟白乐天却道:“庄主是否怀疑我们也跟黄河六鬼一样呢?”

扒天雄道:“盖某对各位是十分信任,所以才当面把话说明,并且奉上程议,请各位离去,更是一片诚意!”

了空瞪大了眼睛道:“庄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扒天雄道:“黄河六鬼与方仲瑜勾结,遣他们前来卧底,既然人家想不利于盖某,盖某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加以还击。”

了空叫道:“没问题,庄主说一声,我们一定舍命追随。”

扒天雄笑道:“盖某所望于各位的倒不是这个,各位中如果有与黄河六鬼同样目的的,可以就此退出,拿了银子回到原处,大家不伤和气,如果各位不是那种人,也请暂时离开,因为盖某不想牵累大家,卷入纠纷!”

白笑天道:“这是什么话,我们受盖庄主盛意款待,尚未图报,庄主在用人之际,我们拔腿一走,无论在情理上、道义上都交代不过去。”

白乐天跟着道:“庄主只要吩咐一声,我们水里火里,万死不辞!”

座中各人也纷纷咐和。

扒天雄笑笑道:“难得各位如此义气,盖某十分感动,盖某本来没有吞并别人的野心,可是别人容不得盖某,为了自保,盖某不得不采取行动,十八友中,除了开封铁佛寺的铁佛道长是盖某的生死知交外,其余十六人都可能对盖某存有不利之心,盖某少不得要应付一下……”

了空道:“没问题,咱们一家家杀过去!”

白笑天道:“以庄主盖世的武功,再加上我们大家的帮忙,兼并十六家也不是难事,何况那些人处,我们还可号召一些朋友。”

扒天雄道:“梅老弟,你看怎么样?”

梅山白笑道:“有这么多的高人为助,自然没问题,可是小弟以为各位最好帮忙的办法还是离开这儿!”

了空一瞪眼道:“梅兄弟!你莫非瞧不起咱们?”

梅山白道:“没有的事,各位的武功名望都高于兄弟,兄弟怎敢瞧不起各位!”

白笑天笑笑道:“那就是信不过我们了。”

梅山白道:“盖大哥待人以诚,宁可天下人负他,他也不肯负天下人的,昨天放过黄河六鬼就是一个例子,以盖大哥的功夫,昨天留下他们并不是难事吧?”

白笑天道:“那为什么要我们离去呢?”

梅山白道:“盖大哥想得很周到,唯恐各位中有不愿意介入纠纷的,利用这个机会好离好散大家不伤感情,再者也避免结怨江湖,这是第一层用意,再者各位有真心帮忙的,也可以到别处去先为盖大哥打个底,笼络一些朋友。”

座中一个瘦削的老者,是西路有名的独行盗,乾坤鼠钱心胜,长相不惊人,说话却极有条理,慢吞吞地道:“卧底的事在下做不来,而在下也不愿置身事外,一心想为盖庄主出点力,又该怎么办呢?”

梅山白笑道:“为了前面两种人方便,也请钱老出门玩一趟,我们第一个下手的是武威的柳世宗,等武威告捷之后,钱老再回来,我们十分欢迎。”

钱心胜道:“目前在下无可效力了吗?”

梅山白道:“钱老出门玩一趟,就是帮了最大的忙,因为盖大哥想要旗开得胜,必须出奇制宜,将各位都资遣出去,令人模不着头绪,再者钱老一个人不走,其他要走的人也就帮不上忙。”

扒天雄道:“盖某当着各位宣布这件事,已经把各位当自己人,假使各位中有替别家做工作的也可以赶紧去提出警告,算是回去交差,盖某这样替朋友设想,如果还要说不够意思,盖某也没有办法了。”

座中各人都开始沉思,一时寂然无声。

陈克庄道:“盖庄主,愚夫妇是武当逐徒,为师门所不容,跟十八友中又没有往来,即使到哪一家去,也没有人会收容,不知又将要如何为庄主效力呢?”

梅山白笑道:“陈兄伉俪在这第一战中,居最重要的地位,所以盖大哥才请二位坐首席,二位要不帮忙,一切都免议了!”

刘素娥愕然道:“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梅山白笑道:“豪杰盟十八友联盟,主要是为了抵挡五大门派的个别击破战略,现在我们要自起内哄,五大门派一定会认为良机难再,很可能落井下石,以坐收渔利,二位的任务是阻止五大门派干预此事。”

刘素娥道;“我们有什么方法阻止呢?五大门派对愚夫妇已经视同仇寇,我们才托庇到盖庄主处以求自保。”

梅山白笑道:“二位只要肯帮忙,兄弟自然有办法。”

黑风双卫怔了一怔,遂即想起那张字条上所提示的第三句:“遇事莫推辞”,陈克庄遂慨然道:“但能效劳,无不尽力,愚夫妇已经山穷水尽,走投无路,除了追随盖庄主外,别无栖身之处了!”

扒天雄笑道:“二位如果只为了这个,就不敢再麻烦了。”

刘素娥白了陈克庄一眼道:“拙夫不善言辞,庄主切莫见怪,愚夫妇身受庄主托庇之德,粉身难报,有所驱策,自当万死莫辞!”

扒天雄道:“那也不敢当。盖某款待二位只为武林道义与朋友的情份,绝无借此示恩之意,何能论及报酬。”

刘素娥笑道:“我的话还没说完,人往高处爬,我们当然更想在庄主手下闯出一点成就,也好向武当一示眼色,证明我们月兑离武当是对的,因为武当是道家传统,我们俗家弟子,又兼成了家的,一辈子也没有出头的日子。”

梅山白笑道:“嫂夫人这番话才是肺腑之言,老实说我到盖大哥这儿来,何尝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兼并十八友只是个开始,慢慢发展下去,成为一个雄霸武林的大帮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到那个时候我们虽不能像朝廷一样裂土分疆,封候称王,但在江湖上,多少也可以为一门之宗!”

这番豪语使得座上群豪个个色动,一时雄心万丈!

陈克庄笑了一下道:“梅老弟!你还没有说要我们做什么?”

梅山白笑道:“二位答应了就没问题,等二位起身时,兄弟再详细为二位解释,现在就此为止;大家喝酒吧!”

扒天雄道:“对!喝完这顿酒,各位就分头出发吧,要玩的就痛快地玩,要安居的就去安居,肯帮忙的就请多多费心,今日一别,再重聚不知是否还有可能呢!”

白笑天道:“庄主难道还怕不能成功?”

梅山白笑道:“那倒不是,盖大哥自信有相当把握,只是担心以后不一定能原班人马重聚一堂了,因为在座的人中,总有一两位对盖大哥的作为不感兴趣,自此退出了……”

了空叫道:“那一个退出的就是王八蛋!”

扒天雄笑笑道:“大师不必如此,人各有志,不能逞强的,盖某只希望不管将来如何,大家的友情不变,始终是好朋友……”

白笑天道:“庄主对人太宽了。”

扒天雄道:“这倒不敢当,反正盖某绝不会是势利小人,即使将来能有点成就,也必与诸君同享,若有二心,定如此杯!”

说完将手中的酒杯一捏,那只白瓷的酒杯立刻成为一握齑粉,纷纷由指缝中漏下来,表现出他强劲的内功。

梅山白道:“小弟如对大哥有二心,亦如此杯!”

他拿起酒杯往地下一摔,杯子在地板上跳了七八下,而且是一次比一次高,最后落在桌面上才裂为两半。”

这一手虽不如盖天雄碎瓷成粉那么雄劲,却表露了无限的巧劲,因为瓷杯很细致,轻轻一跌就碎了,在硬板上跳了七八下,仍能保持完整就不容易,每一跳比前一跳高尤属不易,最后一分为二更是巧到家了。

看他们兄弟俩各露了一手,座中人不禁骇然,比猛劲不如盖天雄,比巧劲也不如梅山白。可是又不能不表示一下,但又不能塌台,当大家都在皱眉苦思时,乾坤鼠钱心胜拿起酒杯笑道:“在下如果有二心欺瞒庄主,也如此杯。”

他轻轻一掷,瓷杯碎了,毫无花巧,任何人都办得到,却十分高明,深得藏拙之道而不露形迹。

于是个个效尤,每个人都口发誓言,摔破了面前的杯子,只有李明明是拔剑砍碎了杯子,她先抛杯向空,然后拔剑击杯,碎瓷落地,分为整整齐齐的六片,像用刀切开一个西瓜,一分二,三分六。

片片均匀,她于一剑下完成,显示她剑法的犀利,碎瓷未落地,她的剑已归鞘,显示她手法的快速,这一手也足以使座中人自叹不如,但也没人形之于色。

扒天雄大笑道:“好!多谢诸君高义,换大杯来,我们尽欢一醉!”

陈克庄笑道:“对!庄主与梅兄弟义结金兰,我们也该贺喜一番!”

于是换上了大杯,大家交相递盏,觥筹交错,不到一个时辰,差不多的人全醉了,醉得最厉害的是盖天雄。因为每个人都以他与梅山白为敬酒,他们也是来者不拒,口到杯干,结果不醉的只有梅山白与黑风双卫。

梅山白是真正的量大,黑风双卫则因为昨夜宿醉,有了戒心,唯恐酒多泄机,未醉装醉。

还有一个不醉的是梁总管,他要侍候这里的人,敬酒拼酒也没有他的份,更没有醉的福气与资格。

眼看着座上主客七歪八倒,梅山白吩咐撤席,将各人送回房中安息,他单独到黑风双卫的屋子里。

黑风双卫是让人扶进来的,到了屋里,才各吁了一口气,关上房门,正想悄悄地商量一下。梅山白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不知他是如何进来的,因为他们还闩上了房门,关紧了窗子,此刻窗门紧闭如旧,因此他俩都吓了一跳!

梅山白笑笑道:“二位别奇怪,兄弟没有穿墙透壁的奇技异能,只是先一步来到尊屋恭候而已,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吗?”

陈克庄心中暗惊,就幸没有说什么,否则岂不全被他听去了,为了掩饰窘态,他还装成醉步踉跄的模样,要去给梅山白倒茶。

梅山白笑笑道:“来杯茶解解渴也好,陈兄却不必再装醉了,兄弟知道二位还留了量,因为兄弟也不敢叫二位喝醉!”

陈克庄赧然一笑道:“愚夫妇实在不敢再醉了,因为昨夜那一顿闷酒,到天亮头还痛得厉害,而在今天这个情形下,不醉又很失礼。”

梅山白笑道:“陈兄,这话对别人说尚可,对兄弟岂非太见外了,我们是什么交情,岂有不明白之理,在席上我就设法阻止二位多喝酒,盖大哥也特别照应二位,别人来拼酒时,都是我们将对手引开了,不就是为了使二位少喝两杯吗?”

刘素娥笑笑道:“承情,承情,梅兄弟这下子可大发了,以后我们仰仗之处太多,兄弟不让我们喝醉,一定是别有含意吧!”

梅山白道:“是的,兄弟将大家都灌醉,主要是为二位争取时间,以便立即动身,因为那些人未必全靠得住。”

刘素娥道:“我看倒不像嘛!”

梅山白道:“这很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两位的出行消息被泄漏了,以二位原有的身分,很难自清,所以兄弟才为二位争取这半天的先机,那些人至少也得半天后才清醒,二位有此半天的余暇走在前面,必可万无一失了。”

这番话很厉害,黑风双卫心中都是一沉,觉得昨夜留柬示警的那个人的确有先见之明,尤其是“遇事莫推辞,金人三缄口”,现在,可说是完全应验了,在梅山白这样安排下,假如消息外泄,必然是他们本身有问题,想赖到别人头上也不可能了。

陈克庄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盖庄主对我们还不完全信任了!”

梅山白笑笑道:“不!扒大哥对二位完全信任,是兄弟对二位不信任!”

黑风双卫脸色一变,梅山白又道:“兄弟当然不会怀疑二位,但是英雄馆的其他人如果稍有不稳,都可以拿二位当作代罪的牺牲,因为二位的出身与他们是两个路子,怎么样也不会比他们的立场稳,兄弟此举正是为二位坚定以后的立场!”

陈克庄拱手道:“多承关照,但是老弟要愚夫妇如何着手呢?”

梅山白道:“工作很简单,我们的第一站是武威,可是要虚张声势,将工作先指向酒泉,明天盖大哥就将率同了空,与宋开山出发,赴酒泉找黄河六鬼问难,然后由兄弟与李明明暗中轻取武威。”

陈克庄道:“办法是好,但不知愚夫妇又能做些什么?”

梅山白道:“河西四郡都是昆仑的地界,二位在昆仑当有熟人?”

刘素娥道:“以前是有的,现在已形同陌路了。”

梅山白笑道:“只要认识就好,二位可以登门拜访,简述我的计划,同时更告诉他们,这是个坐收渔利的机会,一举而消灭两股势力,叫他们邀集高手,在武威伺机伏击。”

刘素娥道:“这不是对你不利吗?”

梅山白笑笑道:“我认为他们不会相信的,即使相信了,也不会采取行动,反而会设法助我成事,因为如此一来,洛阳将成为十八友的公敌,自相火拼,对五大门派来说是一件好事,他们怎会傻得来插上一手呢?”

刘素娥道:“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要被人视为奸细了吗?”

梅山白道:“这个计划是我与盖大哥拟定的,我们心中明白就是了,最主要的是要达到轻取武威的计划。”

陈克庄想了一下道:“武威的柳世宗不足论,十八友在中西部的实力除了盖庄主外,就是方仲瑜最强,万一昆仑将计就计,专对酒泉方面下手,对盖庄主与方仲瑜展开伏击呢?”

梅山白笑道:“方仲瑜得知盖大哥前往,一定集全力以待,昆仑纵有此心,也必定是在盖大哥与方仲瑜火拼之后,可是盖大哥此去只是叫得响,到了那儿,反而会和颜悦色,与方仲瑜修好了,他们打不起来,昆仑也不会轻易下手,而我们在武威却轻易得手,这才是个万无一失的绝妙好计划!”

陈克庄一叹道:“老弟的计划可以说是十分周全了,可是光取得一个武威,并没有用处,河西四郡各有一霸,柳世宗是最弱的一环,兼并武威之后其余三处,提高了警觉,再谋取他们就难了!”

梅山白笑道:“河西四郡唇齿相依,取其一可令那三处惶惶不安,而武威又距洛阳最近,得一据点以阻其东进,我们将箭头指向东南几处,逐一蚕食,大局既定后,不怕那三处不望风来依则可不战而克矣!”

刘素娥道:“计划是好的,但只怕事情未能尽如人意,尤其是后来东取时,阻碍更多,江南几家大户实力雄厚,人才也多,如果与河西三郡连成一气,夹攻我们……”

梅山白笑道:“要与那三处联络,势必经过武威,我们得到武威后,把关严守,使他们无从联络起不就行了,所以武威乃属必取,这第一着成功与否,全在二位身上,这第一的任务很重,此行最重要的乃在保密,务期使人不知道我们的目标在武威,所以二位必须行踪十分严密,也必须迅速。”

刘素娥道:“我们将计划透给昆仑时,他们泄漏出去怎么办?”

梅山白笑笑道:“他们来不及,因为盖大哥一到酒泉,我就下手,昆仑如果把全付精力移到武威想阻止我时,盖大哥当即联合方仲瑜,直捣昆仑本坛,那可近得很。好了,为了争取时间二位立即出发吧!二位递出消息后,静观昆仑的反应,随时与兄弟联络,兄弟叫海马周三跟着二位,有事情告诉他,他就能秘密传到兄弟手中,这是我们英雄岁月的第一步,大家努力干吧。”

说完他就告辞走了,黑风双卫怔然良久,没有作好结论,海马周三已经来催促了,同时也为他们备好坐骑。

二人仆仆风尘,兼程赶到武威,只花了四天的时间,可是他们上门去拜访昆仑名宿儒侠九原先生骆九原时,却扑了个空,骆九原出门访友去了,归期未定,事关紧要,他们是像热锅上的蚂蚁,找身分低一点的人,又没有用,而海马周三已经告诉他们,盖天雄、了空、宋开山三个人昨日过境往酒泉去了。

黑风双卫急得动用了连络秘令,才算把骆九原找了回来,原来骆九原是为了避嫌疑,不肯见他们,得到秘令之后,才知事态紧急,闭门秘谈,当然是瞒着周三的,骆九原听见这个消息后,连连顿足,大呼糟糕不止。

因为他见到有一批很陌生的武林人来到武威,认为情况非常,唯恐会对自己不利,紧急向昆仑总坛请求派过不少高手前来,总坛在玉门,离酒泉只有咫尺之遥,这一来岂非两边误事。

骆九原分析道:“十八友绝不能为一家兼并,他们虽有联盟,因为内部互相磨擦,尚可收牵制之功,如果成为一统的局面,五大门派将面对一个庞大的组织,这是很不利的事,因此我们一定要暗助柳世宗不被兼并。”

刘素娥道:“可是骆大侠如果对梅山白下手,盖天雄那边就会对贵门昆仑总坛突击,那是贵派的根本重地……”

骆九原想了一下道:“敝派与武当不同,门户的实力分散各处,总坛只是一所屋宅而已,他们也抢不走,最多牺牲几个门人而已,对昆仑的元气毫无影响,能守则守,不能守就让开。”

陈克庄道:“那对贵派的盛誉却大有关系。”

骆九原一叹道:“没关系,方仲瑜那边召集好手,严阵以待,敝派掌门人唯恐有变,已作疏散的打算,没想到方仲瑜只是为了对付盖天雄,敝派根本重地丢了也无所谓,实力却不能轻掷,因为我们要对付的不是十八友,而是那个暗中操纵的势力,彼暗我明,尚未一战之时,我们的实力必须隐藏,这是五大门派的一致决策,目前我们只好全力应付梅山白,绝不能让他吞并哪一家,因为十八友的实力虽雄,基础却不稳,一些江湖人都是见风转舵的投机者,一旦有个强有力的人物出现,他们必会如水而趋,使那个人的实力更形加强,用这批人来与五大门派正面作对,我们不得不将隐藏的实力人物一一亮出,暗中操纵十八友的人就可以一个个地消灭我们,这是个绝大的阴谋。”

刘素娥道:“我也怀疑这内并之策,出自暗中操纵者默许,而那个梅山白,很可能就是由操纵者遣出的,否则他怎会在一夜之间,取得盖天雄的如此重视呢?”

骆九原道:“那倒不会,我们知道暗中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操纵十八友,但只是派出一些使者居间联络,真正的根据地在什么地方,有哪些人物,却始终是个谜,这个梅山白只是适逢其会,不可能由对方派出,因为那个暗中操纵者绝不肯派遣代表性的人物公开露面的,连十八友本人也都模不清真相,否则我们早就擒制其中一二人逼问究竟了!”

陈克庄道:“我们放任十八友各自为政,也就是想从他们身上找出暗中的操纵者了。”

骆九原道:“是的,十八友分散各地,将蛛丝马迹归纳起来,尚有线索可循,如果集中成一个大组织,则指使的方法也归于统一,所用的人更少,更难找线索了,何况这个大组织以其雄厚的人力向我们发动攻势,我们自顾尚且不暇。”

刘素娥道:“那我们要如何通知梅山白呢?”

骆九原道:“据实以告,梅山白知道昆仑要插手其事,很可能会知难而退,先消弭了这场兼并之祸,慢慢再谈……”

三人又商议了片刻,骆九原忙将本派高手环伺在柳世宗的招贤馆附近,以便随时支援柳世宗。同时还暗中通知了柳世宗,叫他防备,柳世宗也为周围的陌生人忽而聚齐而心惊,得到消息后更为紧张。

刘素娥则将消息告知海马周三,命他迅速与梅山白联络,同时还好意警告说昆仑高手罗列,劝他谨慎从事。

周三领命而去,却一直没有回报,就这样密锣紧鼓过了七八天,一点事情也没发生,黑风双卫简直坐立难安。

这一天骆九原出去探听动静,回来后唉声长叹道:“陈大侠,这个梅山白果然厉害,我们都中了他的计,你知道他上哪儿去了,他根本就是摆的空城计。”

陈克庄愕然问道:“骆老,出了什么事?”

骆九原一叹道:“他在河西虚张声势,却与李明明两个人轻骑简从,会合了开封铁佛真人刘元泰手下的高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在三天之内,连挑了陕中长安,晋地大同太原的三处豪门,取得了中原的独霸之势。”

刘素娥愕然道:“长安的马龙,大同的裘锦枫,太原的赫连达都是一时之雄,而且与盖天雄的交情一向很好……”

骆九原道;“坏就坏在这里,那三处对盖天雄无戒心,他们三个人分头拜访,然后出其不意,突然狙杀。”

陈克庄道:“梅山白这小子厉害透了,他在中原混了两年,早就与一些人暗中有了勾通,公推盖天雄为首成事,一切都布署好了,梅山白才到盖天雄那儿去晋身求用,所以他们一到,早就事机成熟,那三家的基业,都是由旧有的手下人接替过去,明白宣布成为盖天雄的附庸。”

刘素娥惊道:“看来这是预谋的行动,否则梅山白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他会不会是那个操纵者的特使呢?”

骆九原道:“不会,这家伙的行动很绝,竟似与暗中的操纵者站在作对的地位,原来那操纵者在十八友身边都置有监视人,都是些不谙武功的文人老头子,暗中控制着十八友的财源,梅山白好像也清楚这件事,居然把三个地方的监视人都杀掉了,整个大权都归于盖天雄之下。”

陈克庄惊道:“是啊!我们在盖天雄那儿卧了三年底,总算模出有两个老家伙是暗中的控制人,可是梅山白一去,就先把两个老家伙逐了出来,这情形令人想不透……”

骆九原道:“梅山白是模透了盖天雄的心理,那两个老家伙对盖天雄事事干涉,早已令人起了反感,梅山白投其所好,自然获取他的信任,他在其他方面这种措施,也是为了给操纵者一点颜色看看,自然容易获得人心,因为那三处的监视人较为跋扈,经常干涉到武林人的行动,他们为主人所压制,不敢反抗,梅山白大概就是用这一点来邀起三处的手下人叛主,现在盖天雄势力已经大得惊人了。”

刘素娥道:“这情形对我们有利呀!因为那个暗中操纵者一定不会坐视对十八友的控制权失去,我们就可以有线索了。”

骆九原道:“我看不会,那操纵者一定会放任其事,甚至暗加促成,盖天雄势力一大,就会来对付我们了,那才是操纵者所希冀的目的,我们为了避免这种事,才极力维持十八友的坐大,以维持其钧势,现在却要被推翻了。”

三人一阵默然,海马周三却在这时来了,代示盖天雄的邀请说盖天雄已经由酒泉回来,准备回洛阳,请他们夫妇一起回去,这当然是背着骆九原说的,而且催促他们立刻动身,黑风双卫不敢耽搁,只得向骆九原告辞而去。

扒天雄在路上等他们,见了面就大笑道:“陈大侠,梅老弟的成就你们可曾听说?”

陈克庄只得道:“听说了,骆九原十分生气,说我们骗他……”

扒天雄笑道:“没关系,他气死活该,谁叫他自作聪明要跟我们捣蛋呢?不过也幸亏他帮助代为宣传,使河西四郡如坐针毡,日夜不安,结果却促成了梅老弟在中原顺利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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