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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放好牽手 第二章

作者︰瑪奇朵

栗書禾還記得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天,她站在陽台上澆花,看到自街口走回家的父親還有他。

她第一眼就知道是他,即使在這之前他們從未見過面,但他的名字還有形象,卻早已深入她的腦海里。

因為父親總是將他的好不時掛在嘴邊說個不停,有時說他做事認真,有時說他很負責任,不管什麼工作都能做好,即使那份工作內容又髒又累也一樣。當然,也會提他雖出身貧寒但是很上進。

然後在她心里,很快就為他刻畫出一個貧寒青年奮斗向上的形象。

即便他對人的態度實在是和陽光上進那種好青年模樣落差很大,不過她父親對于他的好感可沒有絲毫減損,甚至還老是在嘴里念著要找女婿就要找像他這樣的男人才可靠。

而她在見過他之後,心中也默默認同了這樣的看法。

只是沒想到,兩人再度見面時,竟會是在一場相親宴上,那個安排相親的人,正是她父親。

在自家飯桌上,她和他面對面坐著,她害羞得幾乎不敢抬頭,雙手放在大腿上,因為緊張而握拳握得死緊。

相較于她的緊張,他好像完全沒有半分情緒波動,盡避身上穿的衣服洗得很干淨,但在袖口的地方還是可以看得出來一點陳舊的污漬。

他坐得筆挺,雙眼專注盯著眼前的杯子,仿佛杯子里能夠開出一朵花一樣。

栗望國看了看兩個年輕人,忍不住微微笑著,眼底閃過一抹精光,「好了,吃飯前大家先認識認識。書禾,這是我們工廠里的小嚴,嚴立綱,剛當兵回來沒多久,現在早上在我們這里工作,晚上還在念研究所。小嚴,我女兒就不用介紹了吧?」

嚴立綱點了點頭,「平常栗叔就常把您的女兒掛在嘴邊,我想應該是不用多做介紹了。」

听見兩個男人一搭一唱,栗書禾不禁抬起頭來,略帶嬌嗔的掃了父親一眼,「爸爸又在外面說我什麼了?」

栗望國看著羞澀的女兒,愉快的哈哈大笑,「我哪有說什麼?不過是老實的稱贊一下而已。」

栗書禾俏臉快速飛上紅雲,幾乎要羞愧得抬不起頭來了。

不用猜她也知道父親說了些什麼,以前小的時候听了還不懂,現在她可是知道那些夸贊的詞匯用在她身上,讓人感到多不好意思了。

而且重點是,對面那男人臉上剛剛閃過的表情是取笑嗎?大概是吧。

嚴立綱神情溫和的看著眼前父女倆的互動,注意力卻大多放在嗔笑自然的女孩身上。

她害羞的低頭、她帶著些微惱怒的水亮雙眸,還有白晰肌膚上的淺薄辦暈,都讓他幾乎舍不得移開雙眼。

他的視線太過專注,終于讓栗書禾也隱約感覺並有些不自在。她收起了和父親說笑的聲音,臉紅得直到耳根。

栗望國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心情異常的好,就連桌上的菜也覺得美味了許多。「好了好了,邊吃飯邊說吧。」

他的話打破嚴立綱和栗書禾兩人間若有似無的曖昧,也讓他們不再那麼困窘,開始邊吃飯邊聊起天來。

飯後,送走了嚴立綱,栗望國難得沒讓女兒先去休息,而是要她跟著自己到書房。

有些話現在說雖然突兀了點,但遲早是要說的。

「書禾,你覺得立綱那孩子怎麼樣?」栗望國沒有拐彎抹角,父女倆坐定後,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出來。

栗書禾像是沒預料父親會問這個問題,臉上表情羞澀又惶恐,慌張的反問︰「什麼怎麼樣?怎麼問我這樣的問題?」

栗望國看著眼前單純嬌弱的女兒,輕嘆了口氣,朝她招招手,要她坐到自己的身邊。

「書禾,有些事情我原以為要很久才會到來,但是時間過得太快,你現在都已經二十歲,我是該盡早安排了。」

听著父親像是交代後事般的話語,她忍不住心慌的看著他,「爸,你在說什麼啊?」

栗望國拍了拍女兒的頭,動作一如以往,「從你媽過世後到現在,也已經十來年了吧?有些事你沒有一個媽幫你張羅,只好我這個大男人來想。立綱這孩子在我那里做了快一年了,這段期間,我一直不停的觀察他,不得不說他真是個難得的好孩子。就我來說,這樣的人當我的女婿夠格,你呢?你自己怎麼看?」

栗書禾有點被嚇到了,不敢相信自己才二十歲,就被父親問起結婚對象這種問題。

她的喉嚨干澀,大眼里有著錯愕,「我?我看什麼?」

這瞬間,嚴立綱那冷淡的黑眸和緊抿的唇角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令她更是不知所措。

不是沒見過比他更英俊的男人,但不知為什麼,他卻是讓她印象最深刻的一個。

「看他是不是有成為我寶貝女兒丈夫的資格啊?」栗望國笑著回答。

其實,他多少可以從今晚的聚餐里看出兩個年輕人的反應,可情愛這種事,不是他看就能做準的,所以他還是打算先從女兒嘴里听到確認的答案再說。

「他……我……」結結巴巴半天,最後她終于惱羞成怒的站了起來,「爸!你在想什麼啊?我都還沒畢業呢!現在說這個,會不會太早了?」

栗望國沒有回答女兒的問題,而是認真的繼續問著,「那些都是小事,你只要告訴我,你覺得嚴立綱這個人怎麼樣就好。書禾,有些事我只會問這麼一次,有些機會,也只有這麼一次。」

她愣了下,第一次看見父親那麼嚴肅認真的表情。

嚴立綱好不好?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卻又不簡單。

「我不知道……」她訥訥的說。

栗望國皺了皺眉,不是很滿意這樣敷衍的答案,「書禾,我說了,機會只有一次。」

栗書禾抬起頭看著父親,深吸了口氣,眼里出現從沒有過的決心,「我知道,爸說得對,他是個好男人,認真負責,有偉大的志向還有爸看好的未來。不過,我不在意那些,我只知道他讓我印象很深刻。如果以目前來說,真要有個人讓我願意和他一起生活下去的話,我想……我會考慮他。」說完,她連忙低下頭,紅雲又不由自主的爬上臉龐。

天啊!她剛剛說了什麼

她這樣算是變相的告白了嗎?對著自己的父親說她對一個男人有好感,甚至願意和那人共度一生?

栗望國對于這個答案並不意外,畢竟兩個年輕人的相處情形他看在眼里,嘴角輕輕勾起笑容,他又慎重問了一次,「那如果我想讓你嫁給他,你願不願意?」

栗書禾還沒從剛才自己月兌軌的話中回過神,馬上又被父親的話給震得心神不寧。

「嫁給他?」今天是愚人節嗎?她忍不住開始懷疑起來。

「對,假如我想讓你嫁給他的話,你願意嗎?」

「我……」她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願意嗎?和那個男人結婚?她在心底反問著自己。

栗望國看著女兒掙扎的樣子,心中稍微軟化,也不再那麼直接,「這樣吧,我換個方法問,假如你願意的話,點個頭吧。」

她臉上酡紅一片,最後羞憤地低下頭,「我不知道啦!爸你自己決定就好。」說完,她忍不住辦著臉跑出書房。

栗望國看著女兒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

看來,應該是不用擔心她拒絕了,他只希望自己還能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多看看這對年輕人怎麼走下去……

嚴立綱和栗書禾很快又見了第三次面,這次是在栗望國的工廠外頭。

下班了,員工們已經三三兩兩的離開,只剩下警衛還堅守崗位。

「咦?今天爸怎麼不在工廠?」栗書禾從廠長辦公室走出來,有點疑惑的咕噥著。

走到工廠門口時,她分神了一下,不小心撞上一旁走過來的男人。

「啊!對不起……」她馬上道歉,直到看清楚出手扶著她的男人,頓時一愣,「嚴立綱?」

「是我。」他淺淺的勾起嘴角,手卻沒有放開她,直到她害羞的退了一步,他才有點惋惜的松手。

「嗯,那個……我是來找我爸爸的。」她站穩身子,直覺解釋著。

「廠長下午有事出去了,可能會直接回家。」

「喔。」

簡短的對話後,兩人頓時陷入沉默,栗書禾咬著唇不敢抬頭,不知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她想到之前爸爸說過的那些話,心里忍不住猜測這男人知不知道爸爸的那些打算?爸爸有跟他提過這件事情嗎?

「你還要去哪里?」他低頭看著她,沉聲問著。

她斂目垂眉,身穿一襲粉色小洋裝,雪紡紗的布料輕飄飄隨風搖擺,那股輕柔甜美的氣息完全攫住了他的心。

那天吃飯之後,他間接由栗叔那里听到了她的回答,然後,栗叔又和他慎重的談了一次。

他知道,假如沒有意外,眼前這個他曾以為遙不可及的女孩,將會是和他牽手一生的女人。

他曾經以為自己只是在作夢,但看著眼前臉頰泛紅、說話還帶著點抖音的她,他終于有了這並不是自己的幻想的真實感。

「沒有,我要回家了。」他的聲音讓她莫名有些緊張,連頭也不敢抬,只能抖著嗓回答。

他看著她,感覺自己如果大聲說話,她就會在下一秒飛奔逃離,他只好放柔了點語氣道︰「我送你回去。」

他的話沒有半分商量的余地,而且自顧自的就往前走了一步,然後才又回頭看著她,等她自動跟上。

突然間,她有股想笑的沖動。這個男人真的很不懂得浪漫呢。明明是好心想要送她回家,為什麼說話的口氣卻像訓導主任的命令一樣?

「還不走嗎?」嚴立綱看著她呆呆站在原地,他納悶的催促了聲。

「喔,好。」她連忙跟上他的腳步,安靜的走在他身邊。

由工廠到她家的路上要經過幾條街,路上行人來來往往,他沒有走在她身邊牽著她的手,也沒有故意找話題和她聊天,這讓她在放松的同時,其實也有點小小的失落。

走在前面的嚴立綱,自然不知道小女人心中的轉折,他只是在心里不斷地琢磨著自己該怎麼開口。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行進著,轉眼間已走到她家的那條巷子口,他猛地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

「你知道……知道栗叔打算……」後面的話,他怎麼都開不了口,因為他不確定自己這麼突然就把那天跟栗叔討論的決定直接說出來,眼前這個單純的女孩會有什麼反應。

雖然栗叔說她應該不會反對,但他明白自己從來就沒什麼桃花。一是因為他窮,二是他的長相實在不能算多英俊,起碼不會是小女生喜歡的類型。更何況,他個性一板一眼,說話的技巧更是不怎麼樣。

看他突然停下來,栗書禾疑惑的也跟著停下腳步,卻沒想到他一回頭竟然就是說這個。

她本來放松的心情頓時緊張起來,瞪大了眼看著他,手指也忍不住揪著衣服。

見她神情只有訝異沒有厭惡,他盯著她的臉,緩緩的把話給說完,「你知道栗叔打算讓我們先訂婚嗎?」

「訂婚?」她傻傻的反問他,像是第一次听見這句話。

訂婚這件事她確實不知道,她一直以為那天爸爸所說的那些,不過是想先讓他們兩個交往而已。

「是,是訂婚。」他的面容有點緊繃,看她臉上充滿驚愕和不解,以為栗叔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她。

栗書禾沒注意到他的緊張,結結巴巴的說︰「我以為爸爸是說讓我們……先交往一段時間?」

嚴立綱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發現她只是訝異于「訂婚」兩個字,對于兩人即將有交集卻沒有排斥,才稍微松了口氣,解釋道︰「不是,栗叔他希望我們先訂婚。」

這對他來說,的確算是一個最好的決定,因為現在的他給不起她一個像樣的婚禮,而訂婚卻能夠先將兩人的關系確定下來,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去累積身家資本。

他手里已經抓到了機會,目前只缺資金,而這個問題很快也即將要解決了,所以他現在欠缺的只有時間。

「我想,栗叔說的是訂婚後再交往。」他自己將那句話做解讀。

栗書禾幾乎要驚叫出聲了,「可是我們不過才見過三次面!」

嚴立綱眼底忍不住閃過一抹笑意,「三次面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她頓時語塞,真的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的話了。

說反對?那顯得太矯情。

但馬上就快樂無比的同意?她想她的神經還沒粗成那樣,可以對自己「已經突然被人訂下」的這個消息歡欣鼓舞。

一堆問號在她腦子里滾了半天,最後她只能勉強吐出一句話來。

「你願意?」

他毫不猶豫的回答,「願意。」

他回答得太過俐落,讓栗書禾再度無言以對,只能尷尬的看著他。

嚴立綱見她不語,也蹙起眉。他不是女人,不明白這時女人想听什麼,或者到底在猶豫些什麼,他或許拿不出價值千萬的珠寶,也沒買嬌女敕的鮮花,但他可以承諾他能做到的保證。

「我知道我們只見過幾次面,訂婚對你來說太突兀,但我只能說,我會盡力給你想要的一切,讓你每逃詡能快樂的生活。那麼,你對于我們的訂婚還有什麼看法嗎?」

他會像嬌養玫瑰一樣愛護著她,雖然現在沒辦法給她富裕的生活,可只要給他三年甚至更短的時間,他就可以完成他今天的承諾。

栗書禾怔怔的看著他,他的話听來還算浪漫,若說話口吻不要像政治人物在宣誓,還有,他的眼楮不要越說越像在威脅她一樣的眯起的話,那就更好了。

可即使如此,她的心中還是有點感動,不是因為他說的那些話,而是說出這些話的那個人是他。

假如有個男人能把「說到做到」造句話徹底落實,那麼我現在想到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立綱這個孩子。他若是我的女婿,我會很放心。

不知怎的,腦海中忽然快速閃過父親曾說過的這段話,栗書禾心中的猶疑及不安霎時消失大半。

她搖了搖頭,目光清明的回望著他,然後緩緩的說︰「我想要的生活很簡單,我只要平凡的日子,只想相親相愛的家人陪伴在身旁。我想要的,是一種小盎即安的幸福,這些,你能給我嗎?」

他肯定的回答︰「我能。」

听見他的回答,她臉上露出一個嬌美的笑靨,「那麼,我會很期待我們訂婚的那天。」

看著她嬌笑的模樣,嚴立綱在心里同樣期待兩人關系確定的那一刻來臨。

在他們默默相望時,沒人注意到栗望國一臉欣慰的站在巷口的另一端,含笑看著兩個年輕人。

「我終于可以放下心了,麗花……」他低聲喃著,隨著晚風飄逝在空中。

幸好兩個孩子似乎很合得來,否則他的時間……只怕不夠讓他繼續慢慢尋找女兒未來的依靠。

訂婚典禮很簡單,因為嚴立綱已經沒有直系親屬在世,而栗家除了栗望國這個父親以外,也沒有其他比較常來往的親戚。

由于嚴立綱本身還是窮小子一名,即使耗盡了身上所有的錢,也只能買一枚細到不行的金戒指。

當交換婚戒的時候,看著那細細的金戒指套上了她的手指,他心中難免緊張害怕,擔心看到她眼里的鄙視和不屑,但她眼底的笑意和滿足,卻在瞬間撫平了他的心。

「以後……以後我會買個更大更好的戒指給你。」他低啞著嗓音說,像是對她,也是對自己許諾。

栗書禾在訂婚前,就知道他現在大概只比身無分文好上一點,所以並沒有想過他會突然拿出什麼幾克拉起跳的鑽石戒指,其實光是手上那個金戒指,就已經讓她非常驚喜了。

戒指的價格並不能代表什麼,因為她已經從他抖顫地拿出這枚戒指的瞬間,感覺到了他深深的誠意。

對她來說,那樣就夠了。

訂婚儀式在幾個人吃了一頓飯後結束,栗書禾回房去卸妝換衣服,而嚴立綱則是跟著岳父走進書房。

這是他第二次踏進這里,第一次的時候,他和那時的老板、也就是現在的岳父談了一筆交易,得到自己最渴望的兩個東西,一個是她,一個是資金。

栗望國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文件夾,里面有支票還有一份文件,他打開文件夾放到女婿的面前,旁邊還附了一枝鋼筆。

「好了,這是我們的協議和我們說的另外一個條件,沒問題的話就簽名吧。」

嚴立綱在岳父對面筆挺的坐下來,拿起筆卻遲遲沒有簽下去。

「怎麼不簽?」

他拿著筆,抬頭看著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中年人,第一次以一種無比誠懇感謝的語氣開了口,「爸,在簽名前我想說,我真的很感謝您,我會一輩子對書禾好的。」

栗望國看著女婿,心中不能說不感動,他知道這樣的一番話對于眼前的男人來說,已經是難能可貴的感謝和承諾。

只不過對他來說,他想的不是這個。「不用謝我,因為我要的不只是你的感謝。」他頓了頓,接著說︰「我今天幫你,除了因為我認為你的確值得投資外,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我希望你以後能記得我幫你的這份情,好好照顧我的女兒。什麼一輩子不一輩子的,對我來說太虛幻了,趁我還能好好活著的這幾年,你努力打拼,讓我看到你說要對書禾好一輩子的承諾能夠做到多少。」

嚴立綱慎重的點了頭,目光堅定無畏的回望岳父,「我明白,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讓你滿意的。」

書房里,兩個男人沒有再多說話,只剩下筆尖和紙張摩擦的聲音輕輕地在空間里響起。

而兩人談話的主角,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已被交接出去,她正在懊惱今天發型師為什麼噴那麼多發膠,讓她洗頭洗了半天還是洗不干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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