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失禮了 第五章
娘親一離席,倪家兄弟們討論得更熱鬧,但說來說去,所有的方法都被否決,想到他們腸枯思竭、都快想破頭了——除了一個下三濫的方法,雖然這個方法在每人的腦海里都曾閃過,卻沒人敢說出來,因為卑鄙無恥嘛。
"其實啊,惡馬惡人騎,可是龍夫子怎麼看都不像惡人,硬要拿他來配粗蠻率性又力大無窮的妹妹好像佔了他便宜——噢!"唯一敢說真話的倪老五差點沒被兄弟們的拳頭痛宰,"我錯了,我錯了!"他連忙叫饒。
"現在所剩時間不多,究竟該怎麼辦才好?"打完弟弟,倪老大又開始頭疼。
倪老二也附和,"沒錯,龍夫子的腳傷一好,就迫不及待地出門,瞧他一副尊貴樣,肯定不可能一輩子窩在我們這個城鎮當夫子的。"
錯過他,我們每個人一定都會扼腕。"倪老三像個老學究般看著大家。
總是要有個人出來當壞人,提出那個卑鄙的方法,但是是誰?
幾個人突然同時干咳起來,眼神迅速交換,然後,終于有人開口,"所以就用那個嘛?"
"是,那就那個——"
"好,就那個啦!"
取得共識,八兄弟哈哈干笑,幾個人又圍在一塊商討後續大計。
他們是絕對、絕對要把妹妹跟龍隕倫送作堆。
龍隕倫來到熱鬧的南城大街,從夏曦口中,他知道這里是偏離河南官道、約一個半時辰可達的城市,但離主要的經商大城不算遠,所以不少商隊會選擇在這里過夜,不管是住宿或花費都比較省,因此南城仍是繁榮的,許多商家皆是人聲鼎沸,很多人當街三三兩兩地聚著聊天,嗓門更是出奇的大。
"听說沒?倪家小丫頭要拋繡球怎麼會有人去?"
"有!我兒子就想去,听說有開賭盤啊,你們知道的,一面倒,眾人都押她嫁不出去,所以,這賠率驚人
"我兒子也有興趣,我家是開客棧的,我兒子說她身強體壯,一年生一個娃兒沒問題,日後客棧也不必請人,自己的孩子幫忙就行了。"
產可是顏老說那丫頭救了個受傷男人,我問過去武館學藝的人,听說那男人滿月復經書,長得可俊了。"
"那倪家人搞什麼繡球招親?大家都是老鄰居了,那點心思誰不知道?根本是要給那男人倪丫頭也是很有行情的假象。"
"我也這麼想,倪家丫頭從及筍以來,婚事就沒譜,相較于賀府,簡直是南轅北轍,慘兮兮啊……"
龍隕倫一路從綢緞店、客棧、茶館,甚至攤販走過,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就是倪家一家人,尤其是倪夏曦,竟是城中百姓閑話家常的熱門人物。
但,也許因為他太顯眼吧,愈來愈多雙眼楮注意到他這張生面孔,又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是他吧?跟到武館學藝的人形容得有像啊,真的是俊美挺拔,難怪倪家小心藏著,不讓他露相……"
"也難怪倪家丫頭最近老是看不到人"
龍隕倫怎麼也沒想到,他出來原是想看看有沒有手下人會尋來給他一些訊息,但看來,他是錯了。
他禮貌但疏遠地朝那些人微微點頭,繼續往下一條街道走,驀地,一池蓮荷的美麗景色吸引了他,他立刻想到倪夏曦的畫。
時值夏日,澄澈的明湖水里,碧綠的荷葉及蓮蓬高低起伏地隨風輕舞,幾名采蓮蓬的少女們握著一支支新采的蓮蓬,在柔和的陽光下,穿梭在圓葉間。
如此清朗怡人的風景,她竟然有法子畫成一顆顆石頭?龍隕倫不由得失笑搖頭。
而那樣嬌俏可愛的小人竟要成親了?
想象著倪夏曦身邊多出一個人的畫面,他的心竟莫名地感到凝重,有些不願意看到那景象出現,但這種感覺太奇怪了,根本沒有道理可言。
他蹙眉搖搖頭,將這奇怪思緒丟諸腦後,走進臨湖的一間毛筆店。
買了紙筆,他坐下來,正思索著該寫什麼回家報平安,就听見店外傳來一陣談話聲。
"春花,你說那幾名窮酸客為什麼突然變得鄒麼有錢?不僅包下一個月的房間吃吃喝喝,還動不動就一擲千金,闊氣得很?"
嚴他們不是說做了樁生意大賺一筆?過去連點碎銀都給不起的人,現在要什麼都給,瞧這個繡著金銀線的荷包,上面還用金線繡了!真是今非昔比呢!
龍隕倫濃眉一皺,頓時放下毛筆筆,抬頭看了出去,就見兩名濃妝艷抹的姑娘經過店門口,其中一人把玩著銀絲線荷包——
他眼楮一亮,立即起身,追了出去,"請等等!"
一艘小船緩緩劃過明湖湖面,但船上的兩個美人兒不采蓮蓬,一個縴縴弱弱地坐著,身上還披了件防風但透氣的披肩,另一名則嘰嘰喳喳地一邊說話一邊劃著漿。
一小船四周有賀家家丁的船守著,萬一有什麼事,他們便能迅速反應。
沒錯,船上的人就是賀潦潦及倪夏曦。
‘倪夏曦是個很貼心的好朋友,一早見到陽光溫暖怡人,就沖到賀府去,至少在這樣的天氣,賀家老爺會允許好友出門。
也因為她早就習慣賀府對好友的百般呵護,所以就算四周圍了一圈小船,她還是呱啦呱啦地跟好友分享這陣子發生的事,一點也不覺受到監控。
賀潦潦其實早得知她救了龍隕倫,對方又當了她夫子的事,只是——
她一雙美眸閃過笑意。不知好友有沒有發現,從一早見面至今,她三句不離龍隕倫,不斷說他有多棒又多好……
‘他看來溫文儒雅英姿颯颯還有一股貴氣,說起話來有條有理,舉止端正,怎麼看就是有修養…也不會嘲笑我,你都不知道他——"
賀潦潦眼見好友仍如連珠炮般說個沒完沒了,終于忍俊不住撲哧一笑。
倪夏曦莫名其妙地眨眨熠亮大眼,"你笑什麼?
"笑我耳朵要長繭了!龍隕倫這三個字真的是‘如雷貫耳’呢。"賀漾潦調侃好友可直接了。
倪夏曦先是皺眉,然後才恍然大悟,紅著臉嬌斥,"原來你在取笑我!"
"哪敢呢?你可是唯一不怕踫壞了我、敢跟我在一起的朋友。"這是真心話。
也是!直線條的倪夏曦附和地點頭,美眸透出一絲得意。
一因為如果好友少了一根汗毛,賀家報人絕對不會饒恕的,所以一般人跟她在一起都會覺得壓力很大,而且不管去哪里,她身後都有一大串像肉粽的人在保護,毫無自由可言,只有她本人例外。
殲不過,我不得不承認一個來歷不明,還沉得住氣寄住在一個陌生地方的男人也很少,雖然名義上是你的夫子。"賀潦潦覺得這樣的人不是太自大就是太霸氣。
心思細膩的她想了想又道︰"不過,你爹娘閱人無數,就算沒追問他的身世背景,一定也細細觀察過,只是,敢忽視未知的未來風險,讓你跟他朝,相處,想必你家人應該對他‘心存不良,吧?還是,你對他也有一份不軌之心?"
倪夏曦聞言粉臉兒羞紅,難得現出妞泥神態。
"怎麼你愈說我愈听不懂?我跟家里的人的確都很欣賞他,因為咱們城里的男人都太弱,不是執綺子弟,就是三妻四妾的花心大蘿卜,像他那樣干干淨淨,溫文有禮的沒有。"
見好友難得出現女兒羞態,賀潦潦心中明白,直率的好友情竇初開了,但顯然還沒半點自覺。
"听來你對他評價極好,可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他可有妻有兒?"
听到賀潦潦的問話,倪夏曦的心重重一沉,胸口也悶了,不過她沒細想,只是道︰‘不管有沒有,他中意的絕對是秀麗端莊的女子,不會是我。唉,吐了一口長長的悶氣,她不經意地看往好友後方,突然瞪大了眼楮。
"你別這麼看輕自己嘛,而且,若不是你就慘了,你已對他動了心——"
賀潦涂安慰的話都還沒說完,一倪夏曦早就沒在听,她的心思、雙眸全定在對面街上那個俊美無侍的男人身上,"怎麼會?有沒有搞錯?"
她心口沒來由地冒火。龍隕倫竟然跟花街柳巷的兩名姑娘走在一起了。
她急得拼命劃槳,將船往湖邊劃,速度之快,嚇得賀家家丁的船跟其他采蓮蓬的小舟也趕緊劃開,就怕撞翻了賀家大小姐的船。
"你是怎麼了?"
由于賀潦潦背對著街道,壓根沒受瞧見龍隕倫,卻快被好友嚇壞了。
只見力氣原本就大的倪夏曦三兩下就將船快速靠在湖畔,急急跳上岸,愧疚地對仍然一臉困惑的好友道︰"我下次再去找你。"便三步並作兩‘步地直奔向龍隕倫,可是,怎麼才一會兒就不見人了?
她連忙轉往另一個路口跑去,這才總算看到了那個男人。
她想也沒想地追上前,急急把他拉到一邊,示意那兩位姑娘先等一下,然後壓低聲音,惡狠狠地瞪著他,"夫子的腳傷不是才好?怎麼這麼快就思婬欲?現在還是大白天呢!"她當街說教,還一副凶婆娘狀。
龍隕倫俊臉尷尬,"倪姑娘誤會——"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緊張地想解釋,但不知怎.麼的,他就是不想讓她誤會他,得到一絲壞印象。
他的話還沒說完,兩位煙花女子已經捂嘴大笑。
花名為春花的姑娘笑道︰"夏曦,你可是姑娘家,說話這麼大咧咧的,不知情的還以為你跟我們是同一國的呢。"
"就是,而且這位公子從頭到腳也不像會找姑娘玩的樣子,你急什麼?他是為了客人送給我的這個,不過,雖然確定是公子的,他還是送我了!"秋月也笑著搖頭,並得意地拿起手上的荷包。
她們對倪夏曦可熟呢,曾經有白吃白喝甚至白白佔她們便宜的客人被她五花大綁地扭送到她們姐妹面前,讓姐妹們狠狠地揍一頓出氣。
倪夏曦一愕,上前一看,發現那是男人的荷包,繡工精致、布料看來也貴,所以——她眼楮陡地一亮,看向龍隕倫,"我知道了!砍了你又拿走你銀兩的搶匪就在杏花閣,是嗎?"
他點頭,接著進一步解釋,"那個荷包是我娘一針一線親手縫制,每年都會汰舊換新,可款式一致,更是獨一無二,我見兩名姑娘在手上把玩,才冒昧追上詢問的——"
"沒想到我們竟是杏花閣里的姑娘,送的客人還在杏花閣里。"春花接著說。
倪夏曦听明白了,頓時對龍隕倫感到抱歉,紅著臉道︰"我可以幫忙啊,真的,你不會武功,很危險的。"
春花用力點頭,也看向他,"沒錯,她可是我們這里濟弱扶傾的小俠女,要不是我是個女的,我就免費送她上床快活幾次!"
"胡說什麼啊!走了啦。"倪夏曦簡直快窘死了,低頭就往前走。
"兩個姑娘相視一笑,很有默契地看著他,"她對你很不一樣呢,竟然會臉紅。"
龍隕倫沒有接話,只是望著倪夏曦的背影。他並不希望她跟,不想她因自己而受到什麼傷害,尤其這段日子她對自己的好,‘他是很清楚的,但就他的情況,只跟她保持恩人與師生關系,是最好不過的事。‘快來啊!"
倪夏曦走了幾步,才發現沒半個人跟上來,連忙回頭叫人。
收回目光,龍隕倫只能點點頭,跟著兩名姑娘一起追上前。
因為是大白天,充斥著酒色財氣的花街柳巷顯得特別安靜,各店家大門深鎖,不過,只要一失意客、尋歡客前來灑錢,但也有不少人徹夜未歸,即使白日當頭,仍沉溺于溫柔鄉。
眼前這間位于杏花閣的上等廂房客人即是其一,門內還不時傳出"下下下!下好離手!"的賭博吃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