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小玉 第二十五章
黑拳僧的黑拳還是那麼快,還是那麼要命。
那紫衣人知道有點不妙了,身形急速後退。
但是黑拳僧的黑拳還是擊中了他的胸膛。
紫衣人悶哼一聲,臉色變得比紙還更蒼白,但嘴角卻沁出了鮮紅的血漿來。
四個紫衣人,只剩下一個。
這人看來最威嚴,也最奸猾。
黑拳僧猛然回頭,直視著他,道︰「你是四人之首?」
這紫衣人說道︰「你殺了我三個好兄弟!」
黑拳僧道︰「貧僧也挨了一刀。」
紫衣人道︰「滋味怎樣?」
黑拳僧道︰「一時三刻之間,還死不了。」
紫衣人道︰「但照我看,大師很快就站不起來了。」
黑拳僧緩緩道︰「你還在等甚麼?」
紫衣人道︰「我正在等你流血,不斷的流血!」
黑拳僧道︰「貧僧的血已在流。」
紫衣人道︰「流得越多越好。」
黑拳僧冷然趨前,道︰「你想等貪僧死,只怕還沒有那麼容易。」
突然黑影一閃,拳出如電!
還是他的左拳,戴著黑手套的左拳。
紫衣人臉色變了,他的身形立刻急速轉動,但黑拳僧比他更快。
身上早已飄出了大量鮮血的黑拳僧,仍然能夠發出不可思議的一擊。
紫衣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硬朗的一個和尚。
他知道這一拳是無可抵擋,也是無法閃避的,唯一可以擋住黑拳僧的辦法,就是要用暗
器。
紫衣人的暗器很厲害,他有信心把黑孝僧變成一只「刺蝟」。
他的暗器在那剎那間出手了。
他的信心,並不過分,他一出手就撤出一百二十八支毒針,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二插入黑
拳僧碩大的身體里。
甚至有十幾支毒針射在這個白臉和尚的面龐上!
任何人中了這種毒針的結果,都只有死!
因為這種毒針根本就是沒有解藥的。
黑拳僧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中了七八十支毒針的黑拳僧,還是勇猛得令人難以想像。
他的拳頭還是擊中那紫衣人的臉。
紫衣人立刻听見了臉龐碎裂的聲音,這一拳不但打碎了他的臉,連左邊眼珠也給打爆!
黑拳僧獰笑,笑得十分可怖。
「你們是誰,你們是誰?」
四個紫衣人都沒有回答,他們根本已說不出一個字來。
最後,還是雷金錢說道︰「這四位就是蜀中四絕,你已把他們統統干掉了!」
黑拳僧又是大笑一聲,最出迸出了這麼一句話︰「干得好!」說完這三個字之後,這個
白臉和尚的臉已變成了一片灰黑,終于頹倒下去。
許不醉仍然支撐著,雷金錢還是未能取勝。
但這位許軒主還能支持多久?
他知道,自己是孤立的,再也沒有人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了。
對于生死之事,他並不在乎。
但遺憾的是,他未能為魏淵伸雪冤仇,更未能找到師叔雲淡來,向他問個清清楚楚。
豹刀在他眼前閃耀,刀風在他耳邊呼嘯。
這一柄刀,遲早會把他的腦袋砍掉下來。
口口口
雷金錢胸有成竹,深信持久比拼之下,自己一定可以取勝。
其實兩人的武功,只差一線之間,但在心情上卻有很大的分別。
神通教先後解決了胡無法與黑拳僧,雖然付出的代價相當大,沮畢竟已控制了大局。
許不醉雖然絕非易與之輩,但如今卻落了單,正是勢孤力弱,此刻再也難有甚麼作為。
即使想要逃離此地,也是難乎其難的了。
許不醉忽然大聲一叫,道︰「雷護法,許某認栽了!」
雷金錢桀桀一笑,道︰「現在才後悔,已經太遲了。」他出手更急,只見刀光如網,把
許不醉完全籠罩住。
許不醉粗聲怒道︰「許某豈是這等婆媽之人,干了便干了,死了便死了,為甚麼臨到鬼
門關前就要後悔?」
雷金錢道︰「我也知道你是一條漢子,有甚麼遺言,趁早說出來好了。」
許不醉道︰「沒有遺言!」
雷金錢道︰「既無遺言,何以大呼小叫!」
許不醉道︰「許某不想這樣死。」
雷金錢說道︰「能夠死在豹刀之下,那是前生修來的福氣,怎麼還在嫌三嫌四的。」
許不醉道︰「如果死于刀口,非我所願。」
雷金錢怪笑道︰「莫非你想死在牡丹花下,美女懷中?」
許下醉道︰「除了武林公主,天下再無美女!」
雷金錢說道︰「這倒難了,你那個人間仙子,夢里嫦娥,不是已嫁到波斯去了嗎?」
許不醉怒道︰「不要再提她!」
雷金錢獰笑道︰「這可是你自己首先提起的,又怪得誰人來著。」
許不醉道︰「咱們就此罷戰如何?」
雷金錢搖頭道︰「縱虎容易,再擒艱難,你現在來討饒,那是白費心機了。」
許不醉道︰「許某既已認栽,就沒有指望再活下去的打算。」
雷金錢道︰「你要怎樣?」
許不醉道︰「給我一杯毒酒,越毒越好!」
雷金錢道︰「我明白了,你寧願死在酒中。」
許不醉道︰「與其清醒地死,不如在醉中消逝,這是許某如今唯一所求。」
雷金錢咯咯一笑,道︰「但我何以要如你所願?」
許不醉道︰「你能殺許某,那是無可置疑的,但只伯也得付出代價!」
雷金錢冷哼一聲,道︰「許軒主,你把自己的能耐估計得太高了。」
許不醉道︰「忠言逆耳,你不相信,等著瞧好了。」
雷金錢不斷冷笑,一刀比一刀更加狠毒。
就在這時,兩個衣袍如火,面色也紅如火的人走了過來。
這兩人一瘦一胖,他們的眼楮也紅得像是火焰一般。
瘦子走近過來,就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誰把這里弄得天翻地覆,原來是雷護法在跟
人拚命。」
胖子道︰「雷護法神功絕頂厲害,刀法獨步武林。這個甚麼許軒主,自然不是敵手。」
瘦子道︰「嗨!雷護法,咱們是奉了雲護法之命,請你老人冢到他那邊談一談的。」
雷金錢冷哼一聲,道︰「你們瞎了眼嗎?」
胖子搖搖頭,道︰「咱們的眼楮很好,大可連雷護法的眉毛都數得出來。」
瘦子道︰「雷護法這樣咒罵咱們,不知是甚麼用意?」
雷金錢沉聲道︰「就算雲護法那邊有甚麼緊急事情,也得等一等。」
胖子道︰「等甚麼?」
雷金錢道︰「等我把這個醉鬼送上西天再說。」
瘦子道︰「要等多久,要不要三年五載?」
胖子道︰「十年八載也不為奇。」
雷金錢怒道︰「你們想干什麼?莫不是要造反了?」
瘦于道︰「造反是不必的,倒想助雷護法一臂之力,把這位許軒主早點送上西天。」
雷金錢道︰「我的事,誰都不必插手,除了豹刀,任何兵刃都不能加在許軒主身上。」
胖子說道︰「這大不公平,像這等醉鬼,人人得而誅之,為甚麼咱們就不能殺他?」
雷金錢喝道︰「這是命令!」
胖子道︰「你又不是雲護法,咱們沒有必要遵從。」
瘦子道︰「不要再等了,待咱們把這個姓許的干掉再說。」
「好!」
胖子怪叫了一聲,右手一揚,一出手就是三支連珠鏢,直向許不醉射去。
許不醉心中暗嘆道︰「這番休矣!」眼見敵人越來越多,想月兌身離去實在是難乎其難。
但這三支飛鏢看來並不如何厲害,許不醉只是輕描淡寫,便用鋼梭將之悉數打落。
瘦子「嘿嘿」一笑,道,「你不行,看看俺的功夫好了。」說著,雙掌一錯,身形迅若
狂飆,猛的繞到許不醉背後。
許不醉耳听掌風嗖聲襲來,驀然斜閃開去,他以為這瘦子勢必欺身追擊,鋼梭早已護住
左邊空門。
誰知瘦子一聲大喝,並未向他追擊,竟然向雷金錢劈了過去。
雷金錢這一驚,自是非同小可,他一看瘦于這種打法,就知道是早有預謀來對付自己
的。
他立刻抽刀後退,但胖子似乎早已料到,隨即大袖一揚,十二道金芒從袖中怒射而去,
把雷金錢的退路完全封死。
形勢至此驟變,雷金錢的手下不禁嘩然大呼,紛紛喊叫︰「反了,反了!快把胖太歲和
瘦天王擒下。」
許不醉倒給弄糊涂了,心想︰「這兩廝原來叫胖太歲、瘦天王,怎地居然跟雷金錢翻臉
打將起來?」
但不管怎樣,這兩人既與雷金錢為敵,對自己總是有利而無弊的。
只見胖太歲的暗器花樣層出不窮,雷金線武功雖然高,卻也給弄得為之手忙腳亂。
這一下變化,大出雷金錢意料之外,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兩人竟然膽敢倒戈相向,背叛
神通教。
轉瞬間,又是一場混戰掀起,許不醉精神大振,雖然還沒弄清楚真相,但卻已絕處逢
生,未必就會葬身此地。
雷金錢給伴、瘦兩人逼得喘不過氣來,突然嘶聲大叫著道︰「雲淡來,你反了,你反
了!」
叫聲末已,一個清瘦老者緩緩地走了過來,只見他兩鬢斑白,身穿一襲海青色長袍,臉
上神情看來甚是蕭索。
「雲師叔!」許不醉驀然叫道︰「你怎麼加入神通教?」
口口口
這清瘦老老,就是長白山出雲洞洞主,江湖中人稱「九霄居士」的雲淡來。
雲淡來是個怎樣的人?
很少人知道他,因為這位老人家不但遠居長白山上,而且平素絕少與外人交往。
但許不醉卻例外。
許不醉叫他師叔,但實際上,許不醉從來都沒有真正拜過任何人做師父。
雖然他沒有真正拜師,但卻有一個風塵異人,收了他做記名弟子。
這位風塵異人,天性豁達,喜歡過著優悠自在的生活,就像是諸葛酒尊及公孫我劍一
樣。
所以,許不醉的師父,實際上只是「記名師父」而已。
這個「記名師父」並未傳授過許不醉任何武功,但許不敢還是很尊敬他。
而雲淡來就是這個「記名師父」的師弟,「記名師父」的師弟,也可算是師叔了。
許不醉曾經到過長白山,也曾經在出雲洞里作客。
對于這位九霄居士,許不醉的印象是很深刻的,他絕不相信,雲淡來會是一個為虎作倀
的人。
如今,雲淡來來了。
雷金錢咆哮如雷,但刀招卻越來越是謹慎,再也不攻一招,全采嚴密之極的守勢。
許不醉這時雖松一口氣,但卻又有索然無味之感。
雲淡來望著他,忽然嘆道︰「沒想到咱們再度相逢,會在此時此地。」
許不醉不再動手,讓胖太歲和瘦天王兩人去纏住雷金錢。
他瞧著雲淡來,道︰「雲師叔,咱們如今是友是敵?」
雲淡來道︰「不管是友是敵,我現在是來救你的。」
許不醉道︰「師叔若以神通教護法的身分前來相救,弟子寧願全身寸寸碎裂而死。」
雲淡來說道︰「師叔若真是神通教的護法,又怎會甘冒叛教罪名,把你救出生天。」
雷金錢怒道︰「雲老兒,你如今正是叛教,叛教!背叛了聖明果斷的神通教萬教主!」
雲淡來哂然一笑,道︰「老夫雖然身在神通教中,但一直未曾誠心歸附,既未歸附,又
何來背叛一辭?」
雷金錢道︰「你已敵血為盟,立誓永遠效忠于萬教主!」
雲淡來又是「嘿嘿」一笑,道︰「那天老夫醉了,真的醉了。」
雷金錢怒道︰「酒醉三分醒,立下了的誓盟,怎能不作數。」
許不醉道︰「既是醉了,必然是酒後胡言,醉言醉語,又豈可當真?」
雲淡來道︰「就算當真,那又怎樣?一人作事一人當,老天爺若要怪罪,就把老夫五雷
轟頂,死不全尸好了。」
雷金錢怒喝道︰「無信無義的老匹夫,你背叛教主,將來一定不得好死。」
胖太歲卻道︰「但你現在就已不得好死。」
雷金錢連連揮刀,道︰「死胖鬼,你還有甚麼暗器沒施放出來?」
胖太歲道︰「還有我。」
許不醉一怔,霎時間還沒弄清楚這句話是甚麼意思。
就在這時,胖太歲竟然不顧一切的向雷金錢撲了過去。
許不醉大吃一驚,連忙喝止,道︰「胖兄使不得?」
但胖太歲去勢已盡,誰都阻止不了他的沖勁。
即使是他自己,也無法在那利那間讓自己停頓下來。
只見雷金錢一臉狠相,豹刀立刻疾刺出去。
胖太歲沒有閃避,也無從閃避,他這一撲之勢,根本就是有去無回的。
「刷」地一聲,豹刀已刺入胖太歲的肚子,但是,胖太歲的前額也同時擋在雷金錢的額
頭上。
「鐵頭功!」許不醉深深吸一口氣——
胖太歲的最後一件暗器,就是他自己的頭顱——
他十五歲開始苦練鐵頭功,不少人都認為這種功夫是笨功夫,根本不值得去學——
但胖太歲還是學了,而且居然越練起有興趣,簡直是「上了癮」。
有一次,他和瘦天王到森林里狩獵,瘦天王揮鋼叉,向一只比他最少重三倍的巨大野豬
狂追。
但結果,這頭野豬並不是死在鋼叉之下,而是給胖太歲從大樹上跳將下來,一頭將野豬
撞死。
能夠撞死野豬的鐵頭,當然也可以撞死人。
只听見「蓬」然一聲,雷金錢給胖太歲的鐵頭撞得天旋地轉,踉踉蹌蹌地倒退開去。
他退出去的時候,連豹刀也沒有拔出來,刀鋒仍然插在胖太歲的肚子里。
但雷金錢居然還沒有給當場撞死。
他用力地搖了搖頭,盡量使自己神智早一點恢復過來。
但瘦天王豈容他有喘息機會,急忙沖前,一掌劈在他頸際大脈上。
瘦天王這一掌乃是全力施為,雷金錢慘叫一聲,登時身如敗絮般軟綿綿倒下。
胖太歲哈哈一笑,道︰「笨功夫也有笨功夫的妙用,哈哈!炳哈!」
瘦天王卻急得有如熱鍋上螞蟻,大叫道︰「笨胖子,你身受重傷,虧你還笑得出來。」
胖太歲兩眼一瞪,道︰「誰說身受重傷就不可以笑?就算是死了,也可以大笑三聲,才
去見閻王老子。」
雲淡來眉頭緊皺,沉聲道︰「少出聲音,否則傷口馬上就會惡化。」
胖太歲還想開口,雲淡來已閃電般點了他八、九處穴道。
胖太歲立時啞口無言,顯見連啞穴也給點住了。
瘦天王臉色灰白,央求著雲淡來道︰「這死胖子雖然可惡,但總算是老瘦子的好兄弟,
雲居士千萬不要他就此死去。」
雲淡來嘆道︰「你對胖太歲如此義氣深重,實在是很難得……」
瘦天王道︰「俺義氣深重是假的,但他欠俺三百兩銀子而未清還,卻是千真萬確之
事。」
許不醉「哦」了一聲,道︰「原來你是為了銀子,不是為了義氣。」
瘦天王道︰「銀子白花花,義氣空蕩蕩,這道理是人人都應該明白的。」
「我明白,一千一萬個明白。」許不醉道︰「你先收下這個。」從懷里取出一疊銀票,
把是上面一張送到瘦天王面前。
瘦天王接過一看,「咦」了一聲道︰「六百兩?這是干甚麼的?」
許不醉道︰「還給你的。」
瘦天王貶了眨眼,道︰「你甚麼時候欠下俺六百兩銀子?」
許不醉道︰「我是代替胖太歲還給你的。」
瘦天王道︰「他只欠俺三百兩。」
許不醉道︰「還有三百兩,算是利息好了。」
瘦天王道︰「俺還是不懂。」
許不醉道︰「不懂甚麼?」
瘦天王道︰「你為基麼代替胖太歲還債!」
許不醉道︰「銀子白花花,義氣空蕩蕩,這句話是不是你剛才說過的?」
瘦天王點頭道︰「是又怎樣?」
許不醉緩緩道︰「既然你只是重視銀子,不顧義氣,那麼現在大可以放心不必理會胖太
歲的生死了。」
瘦天王冷哼一聲,把銀票塞回到許不醉的手里。
許不醉一怔,道︰「嫌利息太少,還是認為這張銀票不能兌現?」
瘦天王搖搖頭,道︰「都不是!」
許不醉道︰「那麼,又是為了甚麼緣故。」
瘦天王忽然長嘆一聲,接看又訕訕地一笑,才道︰「說句真話,死胖子沒有欠我三百
兩。」
許不醉道︰「難道是你欠他的了?」
瘦天王點點頭,道︰「不錯,是俺欠他三百兩才是真的。」
許不醉哈哈一笑,道︰「這不是很好嗎?胖太歲一死!這三百兩銀子你以後也不必再還
了。」
瘦天王怒道︰「俺豈是這等見利忘義之鄙劣小人?」
許不醉道︰「許某早就知道,你並不是這種鄙卑小人。」
瘦天王陡然嘆息道︰「許軒主,依你所見,胖子還活得下去嗎?」
許不醉一呆,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
瘦天王叫道︰「你不知道,誰知道?」
許不醉道︰「把他帶去見公孫咳就知道了。」
這時,雲淡來已佔據了魏家莊。
他已成為神通教最大的叛徒。
口口口
樹倒猢猻散,雷金錢陣亡後,那些由他統轄的武士、手下紛紛遠去。
雲淡來已控制了魏家莊一帶地域。
許不醉慨嘆不已,他沒有看錯雲淡來,這個「記名師叔」果然不是那種為虎作倀的人。
但胡無法、黑拳僧都死了,還有胖太歲,他傷勢極其嚴重,雖然雲淡來給他敷上大量金
創藥,但依然性命危在旦夕。
瘦天王急得團團亂轉,頻頻叫道︰「這便如何是好,他媽的準是流年不利,連放屁也是
有毒的。」
許不醉道︰「大丈夫生死等閑,你跳來跳去又有甚麼用?」
瘦天王道︰「俺認識死胖子八百五十九年,他是俺唯一最合得來的大笨蛋。」
許不醉道︰「跟大笨蛋做朋友,又有甚麼好處?」
瘦天王道︰「他準不會騙俺,而俺卻可以把他騙得團團轉。」
許不醉為之一呆,繼而嘆了口氣,道︰「但現在團團轉的並不是胖子,而是閣下。」
瘦天王道︰「偶然讓俺團團轉一次,那也是他媽的十分公道。」
許不醉道︰「這下子該當如何收拾殘局,還須從長計議。」轉目瞧著雲淡來,又道︰
「師叔,你老人家認為該當如何?」
雲淡來嘆道︰「胖子這一次傷得極重,怕非我之能力可以起死回生。」
許不醉目光一閃,道︰「若是公孫我劍之子在此,便又怎樣?」
雲淡來道︰「公孫咳是當今武林有數的神醫,他若在此,固然甚好。」
許不醉忙道︰「公孫咳就在不遠處,咱們把胖子背著去找他可也。」
雲淡來搖頭道︰「胖子傷得這麼重,萬萬不能再移動身子,否側只怕不到片刻,就得一
命嗚呼。」
許不醉眉頭一皺,道︰「這倒麻煩透頂,唯今之計,只有讓弟子先行回去,把公孫咳帶
來。」
雲淡來道︰「事不宜遲,速去速回,咱們在這里等你。」
許不醉不再遲疑,匆匆又折回大路而去。
他這一次折回,可就是盡提真氣,全力施為,半刻時間也沒耽擱。
總算很快就找到公孫咳等人,常掛珠劈頭第一句便問道︰「胡老二怎麼沒回來,是不是
死了?」
許不醉道︰「是的!」
常掛珠哈哈一笑,道︰「他媽的,死得那麼容易也不錯。」顯然,他還以為許不醉正在
跟他說笑。
岳小玉卻看出有點不對勁,心想︰「許軒主雖然為人怪誕詼諧,但這個玩笑似乎不想是
玩笑。」但這種事不大有趣,倒也不便即時查根問底。
鮑孫咳瞧著許不醉,道︰「你那邊有甚麼遭遇,且說出來大家參考參考。」
許不發道︰「參考是不必了,趕快去救人才是要緊。」
鮑孫咳面色一變,道︰「胡無法真的出了事?」
許不醉道︰「我要你去救的並不是老胡。」
鮑孫咳道︰「不是老胡又是誰?」
許不醉道︰「胖太歲!」
鮑孫咳一怔,道︰「甚麼胖太歲?」
許不醉怒道︰「天下英雄豪杰,你全都認識嗎?」
鮑孫咳道︰「那倒不是。」
許不醉道︰「是否又一定是閣下認識的人,才肯相救?」
鮑孫咳道︰「更加非也!」
許不醉道︰「那就請君火速到魏家莊救人。」
舒一照忙道︰「魏家莊?它好像距離此地不怎麼遠。」
許不醉道︰「實在不遠。」
舒一照道︰「那里很熱鬧嗎?」
許不醉道︰「熱鬧死了。」
舒一照道︰「既然這樣,咱們還在這里呆甚麼鳥?」
常掛珠道︰「咱們大伙兒這就一起向魏家莊進發可也?」
岳小玉道︰「這可有點困難。」
鮑正行一怔,道︰「你的腳忽然生了疔瘡嗎?」
岳小玉道︰「小岳子的腳四平八穩,沒有一了點兒毛病,但阿滿的腿卻大大的不妙。」
許不醉道︰「阿滿是甚麼東西?」
岳小王道︰「阿滿不是東西,是*勇猛巨人O」
許不醉立時向阿滿瞧過去。
「你就是阿滿?」
阿滿點點頭,道︰「我就是阿滿。」
許不醉望看岳小玉,道︰「他是怎樣受傷的?」
岳小玉嘆了口氣,然後道︰「說來話長——」
「話長就不要說了。」許不醉立刻拖著公孫咳的手,道︰「咱們先去魏家莊,救人要
緊。」
鮑孫咳疊聲道︰「說的是,說的是!」立即跟著許不醉趕路去了。
鐵老鼠道︰「魏家莊必有重大變故發生。」
鮑正行急忙道︰「那可不容錯過,咱們快去瞧瞧,以免坐失更機,日後噬臍莫及。」
舒一照道︰「阿滿怎麼辦?」
鮑正行道︰「他達了我一掌,眼看老鮑馬上就要去見閻王,誰知這巨大老粗,如今卻行
之不得,走之不動!」
常掛珠冷冷一笑,道︰「若非公孫咳用九陽神丹保住你這條性命,便是十個鮑老五也活
不下去了。」
鮑正行道︰「總要老鮑身子扎實,才可以復原得這麼快——哎喲!我……我……他媽
的……咯……咯……」
常掛珠吃了一驚,道︰「你怎麼了?」
鮑正在道︰「我沒事……」話猶未了,已咯出一口淤血。
舒一照道︰「待我去把公孫神醫找回來。」
鮑正行忙道︰「不要找他,他正忙著去救人。」
舒一照道︰「難道你不是人了?」
鮑正行道︰「公孫咳已說過,我會沒事的,只要好好休息一會就行了。」
岳小玉道︰「鮑五兄說得是,瞧他的氣色,似乎不錯。」
常掛珠道︰「但這里不是休息養傷之地。」
岳小玉說道︰「若到了魏家莊又會如何?」
常掛珠道︰「那自然遠比荒山野嶺之地強勝了千百倍。」
岳小玉道︰「這還等甚麼,大伙兒先趕到魏家莊再說!」
舒一照道︰「老鮑受傷不輕,如何能夠走動?」
白世儒道︰「還有那位阿滿兄,他也同樣行動不便。」
必中雄立即道︰「可以弄兩個擔架來,把他們抬到魏家莊去。」
岳小玉喜道︰「如此當然最好,但這里又怎會有擔架兒?」
必中雄猛然回頭,向丐幫弟子道︰「誰有辦法在一頓飯時光之內,弄出兩具擔架來?」
幾個丐幫弟子齊聲應道︰「遵命!」
這幾個叫化于做事十分勤快,關長老一聲令下,眾人就伐木斬竹,又有人拿出幾塊厚
布,用種種古怪的辦法,合力制造擔架。
約莫過了一頓飯時光左右,兩具擔架果然造好了,雖然看來一點也不美觀,但似乎也相
當扎實。
鮑正行道︰「這種擔架,用來抬岳小扮兒,一定十分輕松。」
舒一照道︰「你躺下去,抬擔架的人就吃力得要命了。」
鮑正行道︰「老鮑若跟阿滿相比,卻又是小巫見大巫了。」
阿滿苦笑一聲,默然道︰「是俺忠奸不辨,誤傷了這位兄台,真是萬分的對不住。」
鮑正行揮了揮手,嘆道︰「別再提了,劫數來時,誰也躲不開,避不過的,況且你也只
是受歹人利用,俺又怎會怪你來著?」
常掛珠早已急于趕往魏家莊,不由喝道︰「少羅里羅嗦,快點收拾趕路才是正經。」
鮑正行和阿滿立刻躺在擔架上,由丐幫弟子將兩人抬往魏家莊。
這一撥人走得較慢,還沒走到魏家莊,公孫咳已為胖太歲治好了傷。
瘦天王很是緊張,不斷問公孫咳道︰「你把刀拔了出來,胖子會不會死?」
鮑孫咳道︰「他現在死了沒有?」
瘦天王道︰「暫時還活著,但臉色卻不怎麼好,跟平時大大不同。」
鮑孫咳道︰「你若和他一般,流了這許多血,只怕早已完蛋大吉了。」
瘦天王道︰「俺的身子,向來都比不上胖子結實。」
鮑孫咳道︰「不才可以請你大大的放心,胖太歲跟著雲洞主,是怎麼說也死不掉的。」
雲淡來卻大搖其頭,說道︰「公孫賢佷此言差矣,胖子這次受創,正是因為附和著我這
個老窮酸,所以才會遭此血光之災。」
瘦天王忙道︰「雲洞主,你這麼說,咱們可不大高興,咱們是心甘情願為洞主出力的,
像你那樣的好漢,江湖上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雲淡來嘆息道︰「我怎能算是甚麼好漢?」
瘦天王道︰「提龍王府野心勃勃,藉著神通教日漸坐大的勢力,殘害武林同道,而雲洞
主忍辱負重,暗里加盟邪教,實則冀圖里應外合,把神通教擊潰,使提龍王府主人美夢成
空,如此英雄,真是往那里去找?」
雲淡來說道︰「別把雲某捧上半天了,說句真話,老朽是給提龍王府逼出江湖的。」
鮑孫咳道︰「這又是甚麼道理?」
雲淡來道︰「老朽有兩個劣徒,與神通教早有勾結。」
鮑孫咳凜然的道︰「雲洞主毫不知情嗎?」
雲淡來道︰「老朽初時懵然不知,等到發現真相之時,最後一個徒見已落在神通教手
中。」
鮑孫咳道︰「那又怎樣?」
雲淡來道︰「自甘墮落,與邪教勾結之劣徒,自然是死不足惜,但年紀最細小那一個,
卻是太無辜了。」
瘦天王道︰「為了救這小徒兒,雲洞主決定虛與委蛇,‘暗中’加盟神通教麾下,但實
際上,卻無時無刻不在準備給予邪教一個要命的打擊。」
鮑孫咳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但經此一役,雲洞主再也不能潛伏在神通教內
了。」
瘦天王道︰「但咱們畢竟已干掉了雷金錢,總算是為江湖上除一大害。」
鮑孫咳道︰「雲洞主二位高徒又怎樣了?」
雲淡來道︰「甘願與邪教同流合污者,已為一人所殺!」
鮑孫咳道︰「此人是誰?」
雲淡來道︰「布狂風便是!」
「布狂風?」公孫咳陡地呆住,道︰「這位布公子好大的本領。」
許不醉插口道︰「江湖上,已有人稱他為‘劍中之聖’。」
鮑孫咳凝注著雲淡來,道︰「雲洞主尚有一高徒,如今情況如何?」
雲淡來說道︰「已給布公子救出,並派人送往少林,由少林高僧暫代老朽看管著。」
鮑孫咳撫掌笑道︰「如此甚好,咱們就不再有後顧之憂了。」
這時,常掛珠、岳小玉等已趕到魏家莊。
常掛珠一看見公孫咳,便大聲叫道︰「情況如何?」
鮑孫咳道︰「大局穩定,胖子已逃出生天。」
常掛珠道︰「如此甚好,胡老二呢?他躲到那里去了?」
鮑孫咳道︰「不幸之至!」
常掛珠臉色驟變,白世儒也怪叫起來,道︰「甚麼,你是說他死了?」
鮑孫咳道︰「他還活著,只是再也見不著各位了。」
鮑正行躺在擔架上,怒道︰「快叫這廝出來,否則再也不認他做兄弟。」
鮑孫咳道︰「你認不認他做兄弟,那已是另一回事了。」
舒一照奇詫,問道︰「為甚麼會是另一回事?」
鮑孫咳道︰「就算你想認他做兄弟,那也不成了。」
舒一照怒道︰「這是甚麼臭道理?」
鮑孫咳道︰「他出家為僧,做了和尚去了。」
常掛珠道︰「老胡貪杯好賭,六根不淨,又怎會刮光腦袋出家去了?」
許不醉道︰「做和尚也可以喝酒賭錢的。」
舒一照道︰「這便是犯了清規。」
鮑正行道︰「與其做個犯規和尚,何不逍遙自在地做個凡夫俗子?況且咱們江東五杰在
江湖上大有名堂,實在是大大的非凡,大大的不俗了。」
許不醉道︰「但胡二兄醉心拳法,你們可又知道嗎?」
常掛珠「唔」一聲,道︰「他喜歡練拳,我是知道的,所以,我這個老大也不時指點他
學幾路拳法,而他也很用心的去學。」
岳小玉心中暗暗好笑,道︰「你這個老大的拳法,又能高明到甚麼地方去了,這些話,
準是往自己臉上貼金。」
卻听見許不醉道︰「常老大拳法厲害,那是眾所周知的,是以賣蛋三婆,開豆腐店的五
姑,一看見尊駕無不退避三舍,唯恐蛋裂豆腐碎,弄得血本無歸。」
這句話若出自舒一照或者是鮑正行之口,常掛珠勢必氣得直跳起來,但許不醉這樣說,
他卻只是一笑置之,而且似乎笑得並不怎麼勉強。
鮑孫咳卻微微一笑,道︰「常老大的拳腳功夫,並不能說是怎麼差勁,只不過若與黑拳
僧那樣的高手相比,自然是有點分別了。」
許不醉嘿嘿一笑,道︰「不是有點分別,而是大有分別。」
白世儒吸了口氣,道︰「兩位言下之意,是說胡老二拜了黑拳僧做師父?」
許不醉道︰「不錯,正是如此!」
舒一照雙眉一軒,道︰「天下間怎會有這等怪事,好端端的干嘛要拜個和尚做師父?就
算非拜黑拳僧為師不可,也毋須剃光腦袋來奉陪。」
許不醉道︰「你說得很有道理。」
舒一照道︰「當然是他媽的大有道理,天下間大大小小事清,都抬不過一個理字,正是
理能壓天子,無理難壓……」
「壓你祖宗個屁!」許不醉忽然瞪著兩眼,大聲道︰「你講理,你娘講理,你祖宗三百
八十代都講理,但那又有甚麼用處?」
舒一照面色一變,道,「為甚麼會沒有用。」
許不醉道︰「你對江湖上的事情,知道得太少了,黑拳僧為甚麼叫做黑拳僧,你懂不
懂?」
舒一照道︰「不懂。」
「不懂就听著!」許不醉冷冷一笑,道︰「黑拳僧的師父,是崆峒派的那葉大師,那葉
為人正派,不苟言笑,他在崆峒派里,一直都是神台貓糞。」
「神台貓糞?」白世儒鼻子一皺,道︰「這豈不是很臭了?是不是那葉大師三年也不洗
澡一次?」
許不醉道︰「那葉大師天天沐浴,干淨得很。」
鮑正行道︰「大便呢?」此言一出,水瑩兒登時面上一紅。
岳小玉眉頭大皺,叱道︰「你說話怎麼如此粗魯?」
鮑正行一怔,接看連忙陪笑不迭,道︰「是老鮑不對,一千一萬個不對,岳小扮兒不要
生氣。」
岳小玉道︰「你以後檢點一些,也就是了。」心里卻道︰「實則是老子絕不比你斯文到
甚麼地方去,只是小小佳人在旁,不正經一點可對不住當今聖上。」
白世儒繼續追問許不醉,道︰「那葉大師被稱為神台貓糞,那是甚麼意思?」
許不醉還沒開口,岳小玉已接口道︰「神憎鬼厭是也!」
常掛珠贊許的道︰「岳小扮兒見多識廣,對于人情世故,一點也不比老江湖吃虧。」
岳小玉暗嘆口氣,忖道︰「老子在家鄉之時,常給老子的老子罵作‘神台貓糞,香爐狗
屎。’莫不是老子真的那麼可憎可惡乎?」
只听見許不醉又漫聲說道︰「貓糞之事,不必再提了,總而言之,那葉大師在崆峒派
中,人緣甚差就是了。」
岳小玉道︰「黑拳僧呢?」
許不醉道︰「黑拳僧比那葉大師更不被人歡喜,即以那葉大師來說,他又不喜歡這個徒
兒。」
鮑正在道︰「既不喜歡,何必卻把他收錄為弟子?」
許不醉道︰「這可不知道了,就像許多丈夫一樣,他們都很討厭妻子,但不知如何卻令
他把討厭的人聚了回來。」
白世儒道︰「這道理甚是簡單,多半是娶的時候覺得甚好,但久而久之,夫妻朝夕相
對,大家熟絡起來,那就不怎麼炒了。」
舒一照奇道︰「大家熟絡一點,那又有甚麼不好呢?」
白世儒道︰「越是熟絡,就越是熟口熟面,但弄得太熟了,就會又軔又難下咽,終于你
忍不住俺,俺忍不住你這個臭婆娘,到頭來就一拍兩散,再也談不攏。」
舒一照道︰「你這種想法大大的不對勁。」
白世儒道︰「何以不對?」
舒一照道︰「常言有道︰‘熟能生巧’,可見夫婦之道,還是越熟越好。」
白世儒道︰「巧者,巧言令色也,又熟又巧,更是早早嗚呼,悲哀之極!」
許不醉皺皺眉道︰「兩位,說夠了沒有?」
舒一照道︰「咱們若要繼續說下去,再說十八年也說不完,但許鼾主可以先說你的,咱
們必定洗耳挖鼻恭听。」
鮑正行道︰「洗耳也就夠了,又何須挖鼻?」
舒一照道︰「洗耳耳根清淨,挖鼻聚精會神。」
岳小玉道︰「還是少開口,且听一听許前輩之言好了。」
許不醉瞪了舒一照片刻,才道︰「那葉大師雖然並不甚喜歡黑拳僧,但黑拳僧資質極
佳,是塊練武的好材料,所以最後還是把最好的武功傾囊傳授。」
常掛珠道︰「難怪黑拳僧在江湖上的名頭如此響亮。」
許不醉道︰「黑拳僧在江湖中享有盛名,倒不是靠崆峒派的武功,尤其是拳法,他練別
家門派的拳法,就遠比崆峒派的為多。」
常掛珠道︰「那葉大師任由徒兒去練其他門派的拳法嗎?」
許不醉道︰「那葉大師在黑拳僧二十歲那年就死了,後來,黑拳僧一度還俗,還娶了一
個女子為妻,不到一年,她生下一個女兒。」
常掛珠道︰「和尚還俗娶妻,這種事也不算是新鮮。」
許不醉道︰「黑拳咱這些事,咱們可以完全撤去不談。」
鮑正行淡淡一笑,道︰「不談這些事,又該談些甚麼?」
許不醉道︰「他的拳法。」
鮑正行說道︰「他的拳法真的很厲害嗎?」
許不醉道︰「當然厲害!」
常掛珠道︰「據說,黑拳僧最厲害的是左拳,江湖上很少人能避得過他的快速一擊。」
許不醉道︰「但他真正最厲害的一擊,卻還是由右手發出來的。」
「哦?」常掛珠吸一口氣,道︰「這可鮮有人提及了。」
許不醉道︰「黑拳僧雖然並不是個工于心計的老狐狸,但畢竟已在武林中打滾大半輩
子,對于這種虛虛實實的掩眼法的功夫,還是頗有一手的。」
白世儒道︰「好厲害的和尚!」
許不醉道︰「這和尚若不厲害,胡老二也不肯拜他為師,跟看他前往孟史春大城堡去
了。」
「孟史春大城堡?」常掛珠、舒一照、白世儒與鮑正行都是齊齊怔住。
「這是甚麼地方?」常掛珠問。
許不醉道︰「天竺最神秘的一座堡壘,即使是天竺人,十居其九都不知道孟史春大城堡
在甚麼地方。」
白世儒道︰「胡老二跟著黑拳僧到孟史春大城堡干甚麼?」
許不醉道︰「取經!」
「取甚麼經?」舒一照道︰「莫不是效法唐三藏去取西經嗎?」
許不醉道︰「甚麼西經東經,黑拳僧才沒有這個興趣,他要取的是拳經。」
常掛珠道︰「黑拳僧的拳法不是已經挺夠厲害嗎?何以還要去取甚麼撈什子拳經?」
許不醉冷冷一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黑拳僧以拳法馳名武林,那是人所共知
的,但這並不等于說︰黑拳俗的拳法天下無敵,江湖第一!」
常掛珠道︰「要成為天下第一拳,那當然是很不容易的,別的不說,就以烏衣庵的燒飯
婆娘拳婆子來說,她的‘母虎十三拳’就不好對付,即使是黑拳僧遇上了她,只怕也要吃不
了兜著走。」
舒一照道︰「常听人說犬牙虎爪獅子鼻,怎麼卻弄出一套母虎拳來?」
常掛珠道︰「雄虎用爪,母虎用拳,這道理你是不會明白的。」
鮑正行干笑道︰「管他是虎爪還是貓拳,總而言之,黑拳僧的拳法打不過許多臭婆娘龜
兒子就是了。」
舒一照盯著他,道︰「難怪那次你打勝了黑拳僧。」
鮑正行得意的一笑,正待順勢吹牛一番,但總算及時省悟舒一照正在兜圈罵自己是個龜
兒子,便立時住口不語,只當作沒有听見。
舒一照卻已哈哈怪失,冷不防常掛珠一個肘掌撞了過來,喝道︰「現在不是玩耍的時
候。」
許不醉這才接這︰「練劍之人,常會為了一把好劍,或者是一本劍譜,而不惜赴湯蹈
火,歷盡艱險追求,同樣地,練拳之人,一旦知道有本厲害的拳經存在,也會不遠千里,不
顧死活的去找尋。」
舒一照道︰「那是人之常情,不必智者而後知。」
許不醉道︰「黑拳僧既然嗜好拳法,自然渴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所以,他決定要到
天竺,取那本拳經回來。」
鮑正行道︰「是不是有了那本掌經,就可以成為天下第一拳?」
許不醉道︰「能否成為天下第一拳,目前來說是言之過早的,但那拳經上所記錄的拳
法,遠比黑拳僧如今所學的拳法厲害,這一點卻是無可置疑。」
鮑正行說道︰「這也不錯,他回來之後,至少可以把那拳婆子的牙齒統統打下來。」
許不醉道︰「黑拳僧與拳婆子無仇無怨,這兩人是不會打起來的,但黑拳僧還有無數厲
害的仇冢,倘若他的拳法本再精進,將來就大有危險了。」
鮑正行道︰「對,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黑拳僧懂得及早防範,那是智者之所為。」
舒一照道︰「但胡老二為甚麼要跟著黑拳僧?」
「唉!你這個人真是笨得要命。」許不醉跺腳道︰「你們的胡老二喜歡練拳,所以就跟
著黑拳僧到天竺去了,這簡單的事,怎麼還要許某翻來覆去再三解釋!」
鮑正行怫然不悅,道︰「這豈不是重拳輕友,不顧義氣了?」
鮑孫咳搖頭不迭,道︰「鮑兄此言差矣!」
鮑正在道︰「何差之有?」
鮑孫咳道︰「胡無法跟著黑拳僧到天竺求取拳經,並不只是為了自己。」
鮑正行道︰「不是為了自己,難道是為了天下太平嗎?」
鮑孫咳道︰「對了,胡無法眼光遠大,深明長痛不加短痛之道。」
鮑正行道︰「這又是他媽的甚麼臭道理?」
鮑孫咳問道︰「你說,行走江湖,以何為先?」
鮑正行道︰「這還用說嗎?當然是義氣為先,財帛視如糞土!」
鮑孫咳道︰「但光是有義氣,還是絕對不行的。」
鮑正行道︰「何以不行?」
鮑孫咳道︰「關于這一點,大家不妨看看岳小兄弟。」
岳小玉一呆,道︰「小岳子又不是戲台上的花旦,又有甚麼好看的?」
只听見公系咳咳嗽了一聲,又緩緩地接道︰「岳小兄弟很早就想在江湖上行走,到了現
在,勉強也可算是個武林中的人了……」
岳小玉心中大是得意,心想︰「老子真的可算是個武林人物嗎?但公孫神醫既然這麼
說,也不會錯到甚麼地方去的。」
鮑系咳接道︰「誠然,岳小兄弟是個很夠義氣的小好漢,但他武功不行,結果自出道以
來,處處吃虧,屢次給惡人欺負,以致多次蒙受血光之災……」
岳小玉心中大不以為然,忖道︰「水瑩兒雖然在岳小扮兒的身上戳了一下,但那純屬千
古難得一見的罕有誤會,她又怎算是甚麼惡人了?」他一面想,兩只骨碌碌的眼珠子卻一面
直盯著水瑩兒。
他是越看越有醉意,水瑩兒初時還沒發覺,到後來彼此四目相投,登時把她弄得雙頰郝
紅,再也不敢朝著岳小玉這一邊瞧過來。
岳小玉心中又在暗叫,道︰「這番害苦岳郎也,正是小佳人勝似羊脂白玉,小好漢意亂
情迷,再相對下去,真不知道該當如何了結。」
轉念又想︰「這等事,只怕三千年後還是沒完沒了,還是順其自然也罷!」但如何順其
自然法,心中卻連一點概念也沒有。
這時候,公孫咳又說了一大堆話,而且都是望著岳小玉這一邊,一邊望著一邊說著。
但岳小玉早已靈魂出竅,陷入胡思亂想之中,公孫咳這番說話,雖然明明是在說岳小
玉,但岳小玉卻連一個字也沒有听進耳朵里。
等到公孫咳直向他走過來,一拍他肩膊之際,這位「小好漢」才清醒過來。
只听見公系咳淡淡一笑,道︰「小師弟,你說是也不是?」
岳小玉怔了一怔,心中卻不由叫苦。
鮑孫咳剛才說甚麼,他根本就完全沒有听進耳朵里,但卻又不好意思直說出來,便含糊
其辭地道︰「那也差不多了。」
此言一出,眾皆愕然,舒一照更是捧月復大笑。
岳小玉一呆,道︰「有甚麼好笑?」
鮑孫咳眉頭一皺,道︰「小師弟,你听見我剛才說甚麼沒有?」
岳小玉訕訕地一笑,只好道︰「有一點點听見。」
鮑孫咳道︰「听見一點點,換句話說,就是許多話都沒听見!」
岳小玉吐了口氣,道︰「你再說一遍,這次師弟一定靜心聆听。」
鮑孫咳冷哼一聲,道︰「那麼你听著了,剛才我說︰‘小岳子雖然講義氣、但武功不
行,所以經常吃虧,由此可見,只顧義氣而沒有上乘的武功,不啻就是泥菩薩渡江,自身難
保,與其做泥菩薩,不如做龜兒子王八蛋還更風流快活,小師弟,你說是也不是?’」
岳小玉吃了一驚,忙道︰「當然不是,做泥菩薩不過癮,做龜兒子王八蛋更不是人!」
鮑孫咳嘆道︰「你現在才弄清楚是非曲直,真是不知所謂。」
岳小玉又是訕訕地一笑,道︰「師弟一時糊涂,師兄休怪。」
鮑孫咳道︰「我怎會怪你來著?就只怕我的老子你的師父听見了,會用力踢你的屁
股。」
岳小玉臉色一變,道︰「這可不怎麼好玩,千萬不要讓他老人家知道。」
鮑孫咳道︰「只要師弟爭氣一點,為咱們爭光,不要讓那些江湖老前輩罵咱們是飯
桶。」
岳小玉道︰「對,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倘若不爭氣,就是龜中之龜,王八中王
八!」
常掛珠嘆了口氣,道︰「如此算來,胡老二算不算爭氣?」
「當然算!」許不醉大聲說道︰「為了練拳,他甚麼苦都肯吃,正是吃得苦中苦,方為
人上人。這句話,是永遠不會錯的。」
岳小玉心道︰「不少貧苦百姓自出娘胎,便一直吃苦吃到八十九歲,結果苦足八十九
年,依然還是人下之人,連放屁打噴嚏也不敢大聲一點。」
但常掛珠卻听得點頭不迭,道︰「許軒主言之成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咱們江
東五杰一直屈居人下,顯然是吃苦太少,而吃酸辣面則太多了。」
鮑孫咳道︰「胡老二遠赴天竺,只怕有一段時期不能在中原武林出現了,大家不要太難
過,總有一天,他會為你們江東五杰帶來好消息的。」
常掛珠唯唯諾諾,白世儒緊繃著臉,而舒一照和鮑正行卻似是不怎麼在乎。
岳小玉忽然走到公孫咳身邊,道︰「鐵眉樓那邊的形勢怎樣了?」
鮑孫咳說道︰「對吾人等是大大的有利。」
岳小玉道︰「何以見得?」
鮑孫咳道︰「豹刀雷金錢已然伏誅,死在魏家莊門外!」
岳小玉目光一閃,道︰「這的確是個很大的喜訊。」
鮑孫陝又道︰「但最重要的,還是雲洞主已恢復本來面目,決定與神通數那些狗崽子周
旋到底。」
岳小王道︰「如此甚好,正是道長魔消,江湖上很快就可以平靜下來。」
「哼!」許不醉連聲冷笑,道︰「談何容易?」
常掛珠道︰「世事如棋,甚麼事情都可能會發生的。咱們切莫長他人志氣,減自己威
風!」
岳小玉道︰「從這里前往鐵眉樓,大概要多少時候?」
許不醉道︰「你這樣問,教人如何回答?」
岳小玉一怔,道︰「我問錯了嗎!」
許不醉道︰「若是以我的腳程,很快就可以趕到鐵眉樓。」
岳小玉道︰「實在有多快!」
許不醉道︰「充其量一盞茶時光就已很足夠了。」
岳小玉「哦」了一聲,道︰「那並不很遠。」
鮑孫咳搖搖頭,道︰「你錯了,若由你來走,至少也要一天。」
岳小玉不大服氣,道︰「小岳子不懂輕功,走得很慢,那是事實,但若說得相差如此之
遠,小岳子可不相信。」
鮑孫咳嘆了口氣,道︰「師弟,你真的要多磨練才行。」
岳小玉眨了眨眼,道︰「師兄之言,師弟不怎麼明白。」
鮑孫咳道︰「你懂不懂飛檐走壁的功夫?」
岳小玉道︰「不懂。」
鮑孫咳道︰「這就是了,在魏家莊背後,有一座懸崖峭壁,除了飛鳥之外,連猴子也視
為畏途,不敢輕易攀登上去。」
岳小玉道︰「猴子也不敢攀登的峭壁,又有誰能攀得過去?」
許不醉用拇指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就可以攀得過去,而且快如流星,矯若游
龍。」
常掛珠道︰「這算不算是吹牛?」
鮑孫咳道︰「這句話若是我說的,就是吹牛,但許軒主卻真有這份本領。」
岳小玉皺皺眉頭道︰「就算攀過去又怎樣?」
鮑孫咳道︰「只要攀過這座峭璧,馬上就可以看見鐵眉褸了。」
岳小玉道︰「這倒方便得很!」
鮑孫咳道︰「對許軒主來說,當然是方便之又方便,但對于不僅經功,甚至是輕功稍差
的人來說,這座峭壁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岳小玉道︰「連你也攀不過去?」
鮑孫咳說道︰「你師兄的輕功,只比大象好一點點,又豈可能與許軒主相提並論?」
許不醉說道︰「公孫兄不要太過謙遜了。」
鮑孫咳道︰「鐵眉褸咱們是非去不可的,若不攀過峭壁,就得繞之而行。」
岳小王苦著臉,道︰「要整天路程,豈不是悶煞人也?」
許不醉道︰「整天是不用的,但若慢慢地走,又抬著擔架而行,四五個時辰一定少不
了。」
岳小玉道︰「但天色已快黑了!」
鮑孫咳道︰「所以,咱們不妨在此暫宿一宵,明早再行趕路。」
忽听一人淡淡一笑,道︰「要趕路的並不是咱們,而是另有其人。」
許不醉立刻盯著這人。
這人正是雲淡來,他倏然地說道︰「公孫老俠、諸葛酒尊暨鐵眉樓諸位高手,已護著郭
堡主朝這邊趕了過來。」
岳小玉立時興奮地跳了起來,道︰「真的?」
雲淡來微微一笑,說道︰「半點也不假!」
岳小天高興極了,他對公孫咳道︰「師父來了,還有郭大哥和諸葛前輩。」
鮑孫咳笑了突,道︰「我早就說過,叫你不用擔心。」
常掛珠道︰「這些武林前輩,個個見識非凡,武功卓絕,當然是用不著為他們擔心的,
若要擔心,倒不如去擔心另一個人。」
許不醉兩眼一瞪,道︰「擔心誰?」
常掛珠道︰「布公子。」
「布公子?」岳小玉陡地一懍,道︰「你是說,飲血峰下會有變故發生?」
常掛珠道︰「你听過‘調虎離山計’這五個字沒有?」
岳小玉道︰「在還沒戒女乃之前,已听過萬遍。」
常掛珠道︰「鐵眉樓之危,也許不是真正的危機,布公子那邊,可能會有更驚人的變
亂。」
舒一照道︰「但這只是猜測而已,也許布公子那邊,連一點事情也沒有。」
常掛珠道︰「我看未必!」
岳小玉道︰「大冢毋庸爭論,一切大可從長計議。」
這時候,鐵發和木眼雙雙走了過來,不眼首先說道︰「布公子是個不怕死的公子。」
鐵發接道︰「他叫我們到這里來的時候,早已知道飲血峰下,以至血花宮中,都會有驚
人的劇變。」
岳小玉瞿然一驚,道︰「是真的?你們早已知道了。」
木眼道︰「布公子的為人,我們比誰都更清楚。」
岳小玉道︰「你們認為,那鎮里會發生甚麼變亂?」
木眼喟然道︰「布公子的仇家很多,想對付他的人不知凡幾。」
鐵發道︰「我們不知道誰會在這個時候來對付布公子,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是可
以絕對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