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 第七章
看著孫乃晴一臉的如沐春風，阿柬只有滿心的羨慕。
「下班羅!」孫乃晴踩著愉快的腳步，拿起包包就要離去。
「談戀愛的人都像你這麼快樂嗎?」阿東問道。
孫乃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臉上滿是嬌羞，她並不想談太多自己的事情，即使她和嚴策武的發展很順利，但事情還沒到可以公開的地步。
「我先走了。」望了眼手上全新的卡迪亞女表，她心想著嚴策武應該已經在車上等她了。
「好好享受兩人世界吧。」阿束調侃的話從身後傳來。
孫乃晴轉身朝他揮揮手，快步的朝約定的地點走去。
一如往常一樣，在見到她時，車子總會像眨眼楮一樣的對她閃大燈。
一上車，她先給他一個親吻，這動作她做來流暢自然，像是已經完全可以習慣這樣的親昵。
「你吃過飯了嗎?」
「嗯。」她點點頭，滿臉笑意的望著心愛的男人。
「看來你今天過得很開心。」嚴策武本來還期待她會覺得工作太勞累而心生倦意，可是她總是不見疲態。
「阿東今天叫了我想吃的披薩。」
本來他們都吃便當的，所以今天換吃披薩她很開心。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即使一份小披薩都嫌多，而且她的食量也不夠大，所以有人陪她一起吃挺不錯的。
「你還真容易被食物收買。」嚴策武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不過他該慶幸乃晴是吃不胖的體質。「你喜歡吃為什麼不跟我說?」
「因為我們很少一起出門吃東西。」因為工作時間錯開了，有時休假也不見得能安排在同一天，幾乎都是過了晚餐時間他們才能見面。
「所以我才說你應該把工作辭掉，這樣我可以多點機會陪你吃飯。」輕踩油門，嚴策武駕著車往回家的方向開去。
「我對現在的工作很滿意。」孫乃晴仍然認為他只是說說而已，她知道嚴策武的能力的確可以負擔她的生活，但是她並不想這麼做，她想靠自己創造出一片天地。「我跟你說過我們店長阿東吧?」
「那個同性戀?」這是他唯一可以接納阿東的理由。
「別這麼說，他是個好人，雖然嘴巴上老喜歡笑我，可是他對我很好，是個很nice的人。」她很希望他也能喜歡她的朋友。
「他笑你什麼?」嚴策武只在意她是為了什麼事情被嘲笑。
「你啊!」店里的同事都知道她在談戀愛，所以她就成了其他戀愛運欠佳的人調侃的對象。
「他們認識我?」
「他們當然認識你，你是個大名人，不過……」孫乃晴頓了一下，瞥他一眼，「他們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
「你沒有跟他們提過?」
「我只有說你是路人甲。我想，即使我說了，他們也不會相信吧，畢竟我到現在還是不太能相信你會自願變成我的路人甲啊!」
以嚴策武的名氣和地位，他竟會甘心成為她的接送隊長，這已經跌破她的眼鏡了，她不想再摔爛其他朋友的眼鏡。
「所以你的偶像也不知道羅?」
「誰?」她怎麼不知道自己有偶像?
「就是管瀟啊!你一天到晚把她掛在嘴邊，將她說得無所不能，我以為她是你的偶像。」
「你吃醋嗎?」看見他的表情，孫乃晴有些不解。「管小姐不是同性戀。」
老天!她居然還認真的加了一句。嚴策武看著她的表情，真不知道該不該跟她說實話。
「我認識她，我當然知道她不是。」更別提管瀟還曾經是他的女朋友。
「那你擔心什麼?」
「我只是覺得你跟她太親近了，而且我認為你根本不需要工作，可是你卻不肯听我的。」
「我以為你在開玩笑。」他欣賞獨立自主的女性，如果她真的放棄工作，整天待在他的金窩里當阿嬌，這不是很奇怪嗎?
路口紅燈亮起，嚴策武停下車，轉過頭望著她，「我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你怎麼突然有這種想法?我以為你不希望我變成無所事事、成天想束想西的女人。」
「你不需要想東想西，你只要想我就夠了。」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你不覺得耳朵會很癢嗎?」她依然沒把他的話當真，轉頭瞥見路邊的燒肉店招牌，「管小姐說過這家店的東西很好吃，我們下次來這邊吃飯好不好?」
嚴策武抬眼望去，發現那是他以前常和管瀟一起用餐的日式燒肉店。
察覺到管瀟在無意間滲透進他和乃晴之間的生活，他不喜歡這種情形，看來要找個機會和乃晴說清楚。
必到嚴策武的住處，簡單的梳洗一番，換上睡衣，孫乃晴坐在床上，就著床頭燈翻閱雜志。
「這里有你喔!」她朝他微笑，指著手上的雜志說。
嚴策武躺上床，將她拉到懷里，往雜志瞄了一眼，是前陣子那場發表會，照片里有四個人，除了他以外還有管瀟，下頭的注解寫的是——不做情人仍是朋友。
他忍不住罵了一句惡言，嚇著了孫乃晴。
「怎麼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干嘛看這種東西?」
「這上頭有你，還有管小姐，阿東借我看的。」
「乃晴，我真的覺得你不應該繼續待在那里工作。」
「為什麼?」
嚴策武不想再瞞了，與其讓她發現這件事，還不如他直接告訴她好。
「你知道管瀟是誰嗎?」
「我當然知道，她是我的老板啊。」孫乃晴只覺得他現在的表情有點像上回，他知道她收了人家送的泡芙時火冒三丈的模樣。
這不是很奇怪嗎?他明明和管小姐是朋友，卻不喜歡她在管小姐底下做事。
「我跟她以前在一起。」
他們在一起?孫乃晴的腦子一時之間沒有轉過來，沒辦法把所有的話都連在一起。
「你不是已經看過雜志了嗎?」
她搖著頭，她才翻了幾頁，還沒仔細看。
他指著那張照片要她看，孫乃晴專注的看著，他站在最左邊，管瀟站在最右邊，他們中間還夾了一對男女，但是當她看向照片下的注解，登時明白了。
嚴策武和管瀟這對曾是親密愛人的男女，即使分手後仍是好友，一起入鏡卻不見尷尬。
孫乃晴覺得胸口的空氣被抽光，一時之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看著照片里管瀟爽朗的笑容，她全身不由自主的僵硬。
「你的意思是……你也當過她的路人甲?」她抬起眼看著他，臉上有著說不出的難過。
「除了你以外，我沒有當過別人的路人甲，但是我跟她上過床。」
這樣夠明白了吧，他不想再用任何可以替代的名詞去形容，乃晴必須知道事實真相是什麼。
「所以我才要你把工作辭掉，你不會希望在這種情況下為她做事吧?難道你希望哪天在你們的woman-stalk里，听到她提起跟我在一起的往事嗎?我不想你從別人的口中知道這件事。」
孫乃晴低著頭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反覆的看著那一小段文字以及管瀟的笑臉，即使中間隔了兩個人，他們看起來還是很相襯，管瀟的衣著品味不俗，而嚴策武也是，那她呢?
她只是管瀟店里的一個小員工，她根本不會出現在這種場跋里。
「你听見我說話了嗎?」
孫乃晴看起來大受打擊，嚴策武連問了兩聲她才回過神。
「你為什麼會跟她分手?」她輕聲的問道︰「你不是喜歡這樣的女人嗎?管小姐很完美，她是最適合你的女人，不是嗎?」
也就是這樣，她才希望自己可以像管瀟一樣，不論面對任何事情都可以完美的處理，永遠都知道自己下一個方向在哪里，成熟一點、理智一些。
她之所以喜歡管瀟，原來就是為了他啊!結果她把自己變成了什麼?
「我跟她之間沒有感覺了，所以我們決定當朋友比當情人好。」
孫乃晴驚訝的看著他，「你們曾經是那麼親密的情侶，怎能分手之後還和她當朋友?」
「當然可以，而且我們的確如此。」嚴策武早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但他不後悔告訴她，至少這比她從別人口中得知要好。「你不能否認別人可以理智的面對這種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夠理智?」
「你是不夠理智。」他邊說邊下床，不願意再接續這樣的話題，乃晴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似乎哪里做錯了，但他心里很清楚他一點錯也沒有。
「你們把感情看成了什麼?」
「我們都是成年人，也許那時在一起只是想找個伴，直到我們發現彼此不適合，但難道我們就要翻臉、要吵架、要變成仇人才算是真心誠意嗎?」
「你別走!」孫乃晴看他要走出房外，連忙下床。
「我不想再跟你討論這件事，她是她，我是我，我們是我們，如果你不能理智的把這分開，硬要把所有事情扯在一塊，那我很難跟你溝通。」嚴策武把話說清楚。
她從後頭拉住他，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忍住心頭的火氣俯視著她。
「這是你的房子，我走。」
她垂頭喪氣的穿上自己的衣服，知道他在身後望著她，但是她沒有回頭看他的勇氣，她腦子里只有他說她不夠成熟理智的話，或許她真的是如此，就算她再怎麼要求自己冷靜，她都辦不到。
避瀟待她那麼好，她居然和她過去的男友在一起，就算他們兩個都不在意，就算他們都不認為那有什麼，但是她在意啊!
看她穿好衣服要離去，嚴策武再也忍不住的走向她，伸手將她抱住。「我們為什麼要為了這種事情吵架?」
孫乃晴試著想推開他，卻抵不過他的力道，她越掙扎他抱得越緊，緊得連一點空隙也沒有，她覺得要窒息了。
「我不能呼吸了!」
他猛然松開手，她馬上大口的吸進空氣，回過身驚駭的望著他。
「對不起。」他雙手一攤，顯得有些無奈，她要離開他的舉動讓他害怕，他只是想要留下她，沒有傷害她的想法。「我不希望你這樣離開，這太愚蠢了!」
「我不愚蠢啊!」她對那兩個字很感冒。
「我覺得我們為這種事情吵架太蠢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我們一直過得很好，沒有必要為了過去的事情弄得不愉快。」
他說得沒錯，但是……她真的很難接受這件事。
孫乃晴走到沙發旁坐下，用手捂住臉，她的心好亂。
嚴策武在她身邊坐下，但離她有點距離，這和平常不同，他們倆總是相擁著坐在沙發上，如今兩人卻離得遠遠的。
听見他點燃一根煙，煙草味跟著傳過來，屋里陷入一片令人難以忍耐的沉默。
「如果……以後我們怎麼了，我不可能再當你的朋友。」她的聲音低低的飄了過來。
嚴策武低垂著眼，吸了口煙，「我知道。」
以乃晴的個性，她根本學不會把感情和理智分開看待。
「那不代表我就不成熟，我不希望你用那種方式解讀我。」
她有必要把話說在前頭，不希望哪天他們不能在一起了，她還得笑著跟他說嗨，她真的辦不到。
她發現再也不能樂觀的看待自己和嚴策武的關系，她從來沒有認真的想過如果有天他離開她，那她又該怎麼辦?經過這段期間他的呵護寵愛，她知道自己已經沒辦法像過去那樣自在的過著只有一個人的日子。
「不當朋友並不代表我們就一定得當敵人，我只是覺得我不是個很好的偽裝者，我沒辦法像你們那樣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嚴策武必須知道她的感受，如果有天他們分手了，他突然在路上看到她，走過來和她打聲招呼，可能會把她嚇死。
「我相信我跟管漵詡沒有偽裝過什麼。」嚴策武不喜歡她的用詞。
「所以我才覺得你們「天賦異稟」。」她回過頭望著他，眼里滿是擔憂。「我想我也不用試著改變自己、想變成什麼成熟的女性了，我不應該強迫自己做我根本做不到的事。」
「我沒有要求你非得改變什麼。」嚴策武放輕語氣，他知道自己有時控制不住的情緒很容易影響她。
可是我卻不由自主的想為你改變啊!孫乃晴在心里回了一句。
熄掉手上的煙，嚴策武朝她伸出手，「過來。」
孫乃晴看著他許久，情感淹沒了她的理智，她目前還沒有抵抗他的能力，她像著了魔似的緩緩移動身體窩進他懷里。
兩人同時嘆了口氣……
「你保持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從剛才她的話里，他可以听得出一些弦外之音，他喜歡她這個樣子，也沒有要她做過什麼改變。
「我覺得我現在糟透了……」她的語氣很消沉。「我開始討厭自己，這都是你害的。」
她握拳輕捶他的胸口，一股無力感涌上心頭。躺在他的懷里，她覺得可以無理取鬧一些，只因為她知道在這種溫馨時刻里，他的容忍度會比平常大得多。
嚴策武不介意她把錯推到他身上，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親吻著她的唇，「我說過我可以負責的。」
「如果天塌下來了呢?」
「我可以幫你扛起來。」
孫乃晴努力壓下听到他的回答所引起的驚訝，故作輕松的說︰「你現在知道當路人甲不是件好差事了吧?」
「是啊!」他微微一笑，「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我又不是賊……」她忍不住嘟起嘴。
「我是啊!」他起身將她抱回房里。
「那我變成什麼了?」
「你是路人甲的押寨夫人。」
雖說爭吵是平息了，但孫乃晴每次見到管瀟時，總是不由自主的忐忑起來。
她不需要主動告訴管瀟這件事，但是她很懷疑，真的有女人可以不介意嗎?
如果她知道了自己和嚴策武是現在進行式，那她是否還會如往常的對待自己?
不過，這一切只是孫乃晴自己的想法，她沒有去問，更不會去提及，就連同事們好奇詢問她的男朋友為何許人，她也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即使她很想告訴全世界，她和最優秀的男人在一起，但她依舊什麼都沒做，只是把自己的感情當成是個秘密。
「乃晴，你明天可以上早班嗎?」管瀟看了一下班表，走過來和她討論。
「可以啊。」孫乃晴點點頭，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得做，也不曾遲到或早退，算是配合度很高的員工。
「那你就替Sandy明天的早班。」
「好。」她再次點頭。
「她這兩天到墾丁度假，說是玩得很高興，要明天才回來，怕趕不上明天早上的班，所以要找人換班。」
避瀟解釋著理由，希望員工不會覺得自己被犧牲。其實這種事情通常不用她擔心的，阿東是店長，可以由阿柬作主，不過她是老板，不能什麼事情都不在意，也不能什麼都交給別人做，偶爾她還是要管管事。
「沒關系。」
「那就好。」管瀟走了一步，又回過頭看著她，「對了，你和男朋友現在處得怎麼樣?應該已經好多了吧?」
記得之前乃晴還曾經因為男朋友的事情心煩，身為老板，對于員工也該多一些關心。
「好多了……」孫乃晴有些膽怯，深怕自己說錯話。
「男人會珍惜像你這樣的女孩子，你放心好了。」管漵讜她笑了笑說。
「真的嗎?」她倒不這麼認為，多數的男人喜歡的應該是像管瀟這樣的女人吧?她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嚴策武會跟她分手，管瀟年紀雖然比她大，但各方面都和嚴策武很相配，她什麼都懂，又很聰明，見過的世面也廣，她實在挑不出管瀟有什麼毛病。
「當然是真的。」
「管小姐，有沒有哪一段感情是讓你最印象深刻的?」
糟糕!孫乃晴恨不得把話收回來，一時沒有多想，問題就沖口而出。
避瀟停下手邊的工作，用手支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好像這問題真的很難回答似的，過了許久才說︰「其實每一段感情都滿深刻的，因為有感覺才會在一起，所以都是有付出的吧。」
「那……如果結局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呢?」她忍不住又問了。
「那就沒辦法了，世事本來就無法盡如人意，比如我愛上了一個很好的男人，但是他不愛我的話，我就算再傷心、再難過，還是沒有辦法挽回他，這種事情很殘酷，不過我們都必須去接受。」
「這樣的事曾經發生過嗎?」
「當然，我到現在都還沒結婚，看得出來我的感情路也是很坎坷的，只是所有人都認為我很理智，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所以我再怎麼悲慘還是得露出笑臉。」管瀟給了她一個笑容，「現在你知道你有多幸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