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請入甕 第五章
水玉兒將豐盛的飯菜送去破廟,陪那對祖孫閑聊了一會兒之後,就立刻動身前往陸家。
依照項廷旭的描述,她一路來到城東。
「‘林記茶葉鋪’的旁邊?‘林記茶葉鋪’在哪兒呢?」她東張西望了一會兒後,眼楮突地一亮。「啊!在那里!」
她笑著走過去,目光移向茶葉鋪旁那間簡樸的房子。
「應該就是那兒吧?」
為了避免不小心搞錯地方,她還事先問過了茶葉鋪的老板,確認了那里確實是陸家沒錯。
向茶葉鋪老板道謝過後,水玉兒走向那間房子,正想要敲門時,卻意外地發現門是半掩的。
「咦?沒關好嗎?」
今兒個風挺大的,可能沒有閂好,又被風吹開了吧?
水玉兒探頭朝屋里張望,就見這是一間規模不太大的屋子,但整理得還算整齊,也有個小小的庭院。
先前听冬梅說陸家相當貧困,可現在瞧起來還好,既然項廷旭會要她送銀子過來,應該這八年來他都持續如此,才逐漸改善了他們的生活吧?
只要一想到項廷旭這些年來一直活在愧疚之中,水玉兒的心就不由得泛起了陣陣抽疼。
餅去就算她覺得別人的遭遇可憐,也只是很努力地想要幫助他們,不會像現在這樣,自己的心也跟著狠狠揪緊,仿佛她也感同身受地經歷了同樣的痛楚。
她不懂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但那因他而起的難受感覺卻是如此的真實而強烈,讓她想忽視也難。
「唉,還是先別想這麼多了,快辦好他交代的事情吧!」
水玉兒在門口朝里頭張望了一會兒,沒瞧見半個人影,只好開口輕喊︰「請問有人在嗎?」
等了許久,卻沒有任何回應,她猶豫了片刻,最後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盡避這樣擅自闖進來相當失禮,可她是幫項廷旭送銀子過來的,他們應該不會太介意吧?況且,她也該提醒他們記得要閂好大門,免得有壞人闖了進來,那可就麻煩了。
水玉兒走了進去,一路東張西望地找人,最後透過幾株花樹望去,瞥見庭院角落有兩個人影。
他們看起來約與項老爺差不多歲數,似乎正在修理一張木桌,不斷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響,難怪會沒听見她剛才的喊叫。
這兩個人應該就是陸氏夫婦了吧?畢竟陸家根本稱不上富裕,應該不可能再花錢去雇用一對上了年紀的奴僕吧!
由于心里對于項廷旭當年的心上人相當好奇,水玉兒忍不住棒著一段距離,悄悄多打量了那對夫婦幾眼。
就在她試著從他們的身形和容貌來猜想那位陸姑娘會是什麼模樣時,他們的對話在敲打的間隙中隱約傳了過來——
「唉……一轉眼,月蘭都走了這麼多年……當年的事情……對廷旭……心里真有些愧疚……」陸母說道。
咦?愧疚?為什麼?
水玉兒愣了愣,心中升起一絲疑惑。
當年的那樁不幸事件,該感到愧疚的是項家父子才對,陸家是受害者,為什麼要感到愧疚?
陸父停了手,抓著槌子哼道︰「有什麼好愧疚的?」
「唉,畢竟當年月蘭的死和他們無關啊!可是這些年來,廷旭卻對我們這麼照顧,你心里難道不會過意不去嗎?」
陸父不以為然地斥道︰「不這麼做,還能怎麼辦?難道要將當年的真相說出來?別傻了!」
真相?當年的真相是什麼?
水玉兒瞪大眼,直覺自己無意中听見了不得了的大事。
她屏住氣息,輕悄悄地靠近,想要听得更仔細一些,卻沒注意到腳邊突出的樹根,不小心跌了一跤。
好痛!
水玉兒疼得皺起小臉,卻不敢喊叫,而就在她想趕緊躲起來的時候,卻听見陸父的叱喝——
「什麼人?!」
糟了糟了,被發現了!這下子該怎麼辦才好?
水玉兒急中生智,若無其事地起身,佯裝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
陸氏夫婦很快地走了過來,一看見陌生的姑娘,立即防備地瞪著她。
「你是誰?」陸父叱問。
水玉兒偏著頭,一臉困惑地望著他們。
陸父皺起眉頭,緊抓著手中的槌子,仿佛考慮將她當場狠狠敲死似的。
「你是什麼人?」他又質問了一次。
「你說什麼?」水玉兒臉上的困惑加深,同時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搖了搖手,示意自己患有耳疾。
陸氏夫婦一愕,互看一眼,臉上都有著一絲狐疑。
「你是誰?」陸父上前幾步,在她的耳邊大聲吼叫。
這回水玉兒總算是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扯開一抹傻氣的笑容。
「我是少爺派來的。」
「少爺?項少爺?」陸母的臉色有些僵硬。
「啊?什麼?」水玉兒又困惑地蹙起眉頭,像是只看得見陸母的嘴巴在動,卻完全沒听見聲音。
陸母只好湊到她耳邊,提高音量喊道︰「是項少爺?」
水玉兒這才笑著點了點頭。「是啊,是項少爺派我來的。」
「你在這兒多久了?」陸父接著扯著嗓門叱問。
「我才剛到而已啊!你們家的大門沒有閂好,所以我就自個兒走進來了。」水玉兒笑著掏出項廷旭交給她的那只錢袋,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少爺要我送銀子過來。」
陸氏夫婦收下那錢袋,盯著她那一臉毫無心機的笑容,眼底的戒備才終于降低了一些。
「謝謝。」
「嗄?」水玉兒把手湊到自己耳邊,示意陸父說大聲一些。
陸父的眼底浮現一抹不耐,在她耳旁吼道︰「我說,謝謝你!」
水玉兒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用客氣,這是奴婢該做的。請問二位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事,你可以走了!」陸父喊道。
水玉兒點了點頭,笑著轉身離開。
她才走沒幾步,陸父目光一閃,突然對著她的背影說道︰「噯,等等,你的東西忘了拿!」
眼看她的腳步沒有半點停頓,一路走了出去,陸氏夫婦緊繃的臉色才終于緩和下來。
離開陸家之後,水玉兒偷偷松了一大口氣,而一直到彎過一個街角之後,她才停下腳步,蹙眉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好疼啊,再這樣大吼大叫下去,說不定我耳朵真要出毛病了!不過幸好我反應快,否則可麻煩了。」
她剛才急中生智的那一招,可是跟師父學來的呢!
幾個月前,玩心大起的師父曾經故意裝聾去戲耍別人,幸虧她靈機一動,學著裝出患有耳疾的模樣,才沒有惹禍上身。
不過……回想剛才听見的對話,水玉兒的臉色就不由得凝重了起來。
盡避她只听到片段的內容,卻已足夠讓她明白八年前那場悲劇另有內幕,而且從最後陸父故意試探地對她離去的背影喊叫的動作,顯然其中大有問題!
究竟事情的真相是什麼?
倘若陸姑娘的死真的和項家無關,陸氏夫婦又為什麼要將一切全歸咎在項老爺頭上呢?
「事不宜遲,我得趕快回去告訴少爺才行!」
***
水玉兒一趕回項家,就急著想將這件事情告訴項廷旭,無奈他事務繁忙,從上午就出門,一直過了晚膳都還沒回來。
「天色都已經黑了,他怎麼還不回來呀?」
她焦急地在庭院中等待,一會兒望著天邊的明月,一會兒來回踱步,有話急著說卻等不到人的無奈,簡直快將她給憋死了!
就在水玉兒差點忍不住要拔庭園中的花草來打發時間的時候,終于瞥見那抹俊挺的身影從回廊那頭走來。
她的眼楮一亮,臉上綻出笑容。
「項老板!少爺!」她一邊喊,一邊朝他揮手。
听見她的聲音,項廷旭停下腳步轉頭一望。一看見她,他原本緊繃的俊顏立刻柔和許多。
他走了過來,問道︰「怎麼了?有事?」
今兒個商行那邊出了許多意外的狀況,為了處理那些事情,他已經忙了一整天,簡直快累壞了。
但是說也奇怪,此刻一看見她,他的精神立刻振作起來,整個人也感覺愉快放松許多。
「對!有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看她認真點頭的模樣,項廷旭好奇地問︰「什麼事呀?」
水玉兒立刻將今日在陸家發生的事情說出來,包括她無意中听見陸氏夫婦提到當年陸姑娘的死和項家無關,還有陸老爺想試探她是不是真的患了耳疾的事情。
听完之後,項廷旭愣住了,心中驚愕不已。
他相信水玉兒不會說謊,但……陸月蘭的死跟項家無關?難道當年她不是因為受不了爹的百般刁難與羞辱,才絕望地上吊自縊?
「你想,他們口中的真相,到底是什麼?」水玉兒問道。
項廷旭臉色凝重地搖了搖頭,他也想不出除了爹的因素之外,還有什麼原因會讓陸月蘭走上絕路。
「我看,不如我再去陸家想法子探探口風好了。」
一听見水玉兒的話,項廷旭立刻變了臉色。
他皺起眉頭,警告道︰「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不要多管閑事嗎?這件事情你不許插手,也不許再管,听見沒有?」原本只是單純地要她送銀子過去,沒想到她卻剛好听見了那些對話。
他是該感謝她,讓他得知這件重要的事情,可是她愛管閑事的個性卻讓他不由得擔心。
要是陸家真的隱藏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她再去管這件事,豈不是很可能會惹上大麻煩嗎?
況且陸父既然會試探她是否真患了耳疾,顯然對她還存有戒心,她最好離陸家愈遠愈好。
水玉兒噘起了唇兒,很不情願地說︰「可是我怎麼能什麼都不做?我也不希望你一直活在愧疚中,背負著不該你背負的罪惡感啊!」
她那真誠的語氣和神情,打動了項廷旭的心,讓他的胸口盈滿了暖暖的感動,但是……
「如果今天換成了別人,你也會這樣吧?」這樣真誠地付出關心,一心一意地想要幫助別人。
「嗄?」水玉兒一怔,不懂他為何這麼問。
對上她疑惑的眼光,項廷旭不自在地別開臉,眼底掠過一絲懊惱。
他到底在想什麼啊?竟然會月兌口問她這種問題。
可是……一想到她對誰都這麼關心,他竟有些煩躁,仿佛不希望在她的心里,他和任何一個人的重要性都一樣……
項廷旭沒想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這麼在意起她的一切。
他輕吁口氣,暫時撇開心中煩躁的情緒,語氣嚴肅地說︰「反正這件事情你不許管,听見沒有?」
「可是——」
「沒有可是!」他打斷她的話,用毫無轉圓余地的語氣說道︰「這件事情我自然會想辦法調查清楚,你若硬是插手,萬一踫上什麼危險,那怎麼辦?」
「原來你是擔心我呀?」
不知道為什麼,知道他的心里惦掛著她的安危,水玉兒就覺得有些飄飄然的,一種愉悅的情緒自心底蔓延開來,讓她眼角眉梢都有著掩不住的笑意,美麗的眼眸甚至因而閃動著燦亮的光芒。
她那欣喜的神情是如此的迷人,讓項廷旭的目光無法從她甜美的臉蛋移開。他的黑眸灼熱而專注,像火一般熾烈。
對上這樣的眸光,水玉兒的心緒霎時陷入紛亂,忽然想起了幾天前的夜晚,他也是這樣目光熠熠地盯著她。
在他的凝視下,她的胸中掀起一陣強烈的騷動,仿佛有人正拿著棒槌不斷地敲打她的心,而她不僅雙頰發熱,就連心里也仿佛燃起了一簇火焰,讓她的身子愈來愈燙、愈來愈燙……
那股陌生而強烈的情緒在她的胸口澎湃翻涌,而這一連串「不正常」的征狀,讓水玉兒蹙起眉頭,輕咬著下唇。
「怎麼了?」項廷旭察覺了她的不對勁。
「我覺得……我好像有點不太舒服……」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他連忙追問,黑眸流露出緊張與擔憂,大掌也立刻撫上了她的額,那正常的微溫讓他稍微放心了一些。
「我也不知道……我本來還好好的,可是現在看著你……突然間心跳得好快,渾身發燙……我該不是病了吧?」記得過去她染上風寒時,也有類似的情況,只是沒有這麼強烈。
本來好好的,但是看著他就心跳加快、渾身發燙?
听了她的話,項廷旭先是一怔,隨即回想起先前幾次他們目光交會時,她那臉紅嬌羞的模樣,再看看她此刻那帶了點迷惘的純真眼眸……他的目光忽然又更深濃了幾分。
他想,他大概知道她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忽然出手,將她的身子扳轉向另一側,讓她面對著庭院中的荷花池。
「這樣呢?現在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嗄?」
水玉兒疑惑地愣了愣,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望著月光下的荷花,吹著微涼的晚風,她那些不尋常的征狀似乎真的減輕不少。
「好像……有好一點點……」
她才一說完,他忽然又將她的身子扳轉回來,俊臉俯低,與她眼對著眼。
「現在呢?」
「又……又……又不太對勁了……」
一抹灼熱的光芒在項廷旭的眼底閃動,那神情就像是一頭豹子相準了他的獵物,正準備一舉擒獲。
「過去,你曾經有過這樣的情形嗎?」他低聲問。
水玉兒搖了搖頭,坦白地說︰「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真的好奇怪,心跳得猛烈,胸口有點疼……但又好像不是真的疼……」她困擾地蹙起眉頭,實在說不清此刻復雜的感覺。
一抹滿意的光芒閃過項廷旭的眼底,嘴角也悄然浮現一絲笑意。
「你說過你是個孤兒,從小你的身邊只有師父一個人嗎?」見她點頭,他又問︰「你師父多大年紀了?有娶妻生子嗎?」
「他老人家已經六十多了,沒有娶妻生子。」
「原來如此。」身邊只有一個年紀一大把又沒有成家的老頭兒,難怪她對于情愛之事渾然不知了。
望著她那純真無辜的神情,想著她單純、善良又熱心的性情,項廷旭就不禁對她又愛又憐。
想到這個單純善良的小女人不知何時愛上了自己,他的胸口就漲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與感動,像是心中多年的缺口終于被填滿了,而那份終于圓滿的感覺令他的心緒澎湃激動,倘若不是怕將這個對于情愛還懵懵懂懂的人兒給嚇壞,此刻他早已克制不住地將她緊擁入懷了。
「臉很熱嗎?我看看。」他伸出手,大掌輕輕貼上她柔女敕的面頰,說道︰「嗯,真的很熱。」
「對……對吧……而且……我覺得好像要喘不過氣了……」
「真的嗎?」
他的俊顏又更俯近了一些,仿佛想觀察她的神色似的,目光最後落到了她柔潤的紅唇上。
水玉兒霎時心跳如擂鼓,甚至不自覺地屏住呼息。
半晌後,她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他的唇卻毫無預警地貼了上來。
錯愕無措之際,她感覺到他正輕輕吮吻著她的唇瓣,掀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感受,胸中那簇火焰變得更加熱燙,簡直都要將她的心給融了。
「玉兒,閉上眼楮。」
他低醇如酒的嗓音仿佛帶有不可抗拒的魔力,讓水玉兒不自覺地乖乖照做,為他閉上了眼睫。
「嘴張開。」
「嗄?」
水玉兒正想問他為什麼,他的舌卻已乘隙探入。
當他火熱的舌放肆地與她糾纏時,水玉兒只覺得一陣強烈的天旋地轉,幾乎快站不住腳,只能渾身發軟地依靠在他的懷中。
在他耐心的撩撥下,她開始怯怯地回應,試探地以丁香小舌與他交纏。
她的動作雖然生澀笨拙,完全沒有任何技巧可言,但卻有如火上加油一般,讓項廷旭情不自禁地收攏手臂,將她摟得更緊,同時也用更深、更狂野的方式徹底品嘗她的滋味。
直到感覺懷中的人兒快要喘不過氣了,他才終于松開了她的唇,但卻仍將她圈抱在懷里。
他目光灼灼地凝望著她,嗓音低啞地問︰「還好嗎?」
水玉兒抬頭仰望著他,還沒有從剛才那個震撼的深吻中回過神來,而她那眸光氤氳、意亂情迷的神色,看起來誘人極了。
項廷旭撫著她的面頰,忍不住想再度一親芳澤,然而就在兩人的唇快踫到一塊兒的時候,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哎呀!」祿伯喊了聲。
罷才他從一旁經過,沒想到竟然看見少爺和水玉兒親密擁吻的畫面,驚訝之余月兌口喊了聲。
一察覺自己竟打斷了少爺的「好事」,祿伯不由得一臉懊惱。
「對不起,少爺,我不知道你們在……我……我……我馬上就走……你們繼續……」
水玉兒驀地回過神來,一想到剛才的一切被祿伯瞧見,她霎時差紅了臉,尷尬地推開項廷旭,轉身一溜煙地跑掉,動作快得讓項廷旭想拉住她都來不及。
祿伯見狀,不禁更加懊惱了。
「少爺,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身為家中的總管,祿伯可說是看著少爺長大的,自從八年前那段以悲劇收場的感情之後,他不曾見過少爺對哪個姑娘動心。
罷才少爺會摟抱、親吻水玉兒,甚至是用那種溫柔專注的眼神望著她,肯定是喜歡上了那個熱心又單純的小泵娘,可是他竟然不小心破壞了氣氛,真是太不應該了呀!
祿伯那一臉懊惱至極的模樣,讓項廷旭啼笑皆非。他擺了擺手,示意祿伯別放在心上,隨即返回自己房里。
***
躺在柔軟的床榻上,他的腦中不禁浮現水玉兒甜美的容顏,還有剛才被他親吻過後,她那意亂情迷的神色。
他的黑眸一熱,眼底閃動著溫柔的光芒。
那個愛管閑事卻又單純善良得令人愛憐的小泵娘,是如此的特別、如此的迷人,雖然時常將他惹惱,但他卻從來就舍不得真的傷害她。
項廷旭的唇邊勾出一抹笑,一想到水玉兒,他整個人就覺得既輕松又愉快,胸口也仿佛煨了一股暖,腦中不自覺地回想起關于她的點點滴滴。
想到兩人在街上偶遇的那兩回,她總是將「冷血無情」掛在嘴邊,簡直真將他當成了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實在讓他哭笑不得。
想到前幾天的那個夜晚,她用真誠的眼眸望著他,說相信他是個好人,當時那股被了解的感動,至今仍讓他窩心不已。
想到她老是愛管閑事,但那全都是因為發自內心地關心別人,那善良熱情的天性,令他無法不喜愛她。
想到她還沒意識到自己愛上了他,但卻控制不住為他而起的那些反應;想到剛才那個纏綿的親吻,她甜蜜的滋味和意亂情迷的神情,就不禁讓他的胸口一熱,有種想要將她永遠留在身邊的沖動。
自從八年前那場不幸事件發生之後,他就不再對任何女人有過這樣心動的感覺了……
一想到八年前的事,項廷旭就不由得想起了水玉兒提到今日去陸家時,無意中听見的對話。
「當年的事情,與項家無關嗎?」他輕聲低語。
倘若真是如此,那當初陸月蘭究竟為何要尋短?陸氏夫婦為什麼要隱瞞事實?
當年,驟然听聞陸月蘭的死訊,讓他內心大受打擊,而听了陸氏夫婦的指控,再加上爹也承認事發前一晚確實去找過陸月蘭,要她別再糾纏著他,因此他便毫不懷疑地認定了陸月蘭確實是因爹的那些話而想不開尋短。
可現在……情況似乎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看來,他有必要好好地查明事情的真相!
***
棒日上午,水玉兒服侍完項老爺用過早膳之後,經過庭院。
她的目光瞥向美麗的花林,想到昨夜她和項廷旭在這里擁抱親吻的畫面,一張粉女敕的俏臉霎時布滿紅暈。
昨夜她被他吻得腦袋發暈、思緒打結,完全沒法兒思考,可是當她「逃」回寢房之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突然想到去年她那個貪玩的師父曾帶她去偷看一對男女在竹林里親親抱抱。
那時她看傻了眼,不明白為什麼男人要「吃」女人的嘴?
她疑惑地問師父,師父卻一臉詭異地笑了笑,告訴她若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的時候,就會做出那樣的事情,還說等她將來遇見一個喜歡她的男人,她也會被那樣子「吃」嘴兒。
那麼……項廷旭是因為喜歡她,所以才對她那麼做嗎?
這個問題讓水玉兒臉紅心跳,害羞極了,然而他們親密擁吻的畫面卻不斷地浮現腦海,她甚至還清楚地記得他霸氣又不失溫柔地吮吻她的唇,還記得他唇片的溫軟與灼熱的呼息……
那個突如其來的親吻雖然有些嚇到了她,但她的心里沒有半絲厭惡,甚至現在回想起來,嘴角還會控制不住地上揚,而她會有這樣的反應,是因為喜歡上項廷旭了嗎?那……他們是彼此喜歡、互相有意嘍?
「哎呀!別再想了!」
水玉兒撫著熱燙的面頰,不許自己一再回味那個羞人的親吻,就怕再想下去,自己的臉蛋真的要燙得冒煙了。
無奈,不管她怎麼努力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的腦子卻偏偏不听使喚,總是不斷地浮現那令她面紅耳赤的畫面,害她心跳狂亂,羞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許想!不許再想了!努力想點別的吧!」
好不容易終于不再一直回想那個親吻了,她的心中卻仍是惦掛著項廷旭,想著他這些年來被人誤解是「冷血無情」的壞人,她就心疼不已,真的好想要盡一切所能地幫助他「洗刷冤屈」。
「只是……我該從哪兒著手呢?」
就在水玉兒想著自己能怎麼做的時候,正好看見祿伯走了過來。
一想到昨夜她和項廷旭的親吻被祿伯撞個正著,她就羞窘極了,不過心里那份想要幫項廷旭查明事實的渴望勝過了尷尬,讓她主動靠了過去。
「祿伯,我想出去一趟,可以嗎?」
「啊?出去?不成不成!」祿伯一口回絕。
「放心,我不會出去太久的,絕對不會誤了送膳給老爺的時辰。」水玉兒心想,祿伯大概怕她貪玩,來不及趕回來。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祿伯還是一個勁兒地猛搖頭。
「為什麼?」她噘起了唇兒問道。
「少爺特別交代過了,不能讓你出門。」
不會吧?項廷旭交代的?這樣想說服祿伯讓她出去就難了。
「難道只是透透氣也不行嗎?」
「少爺說了,不管你用什麼理由,都不能讓你出去,還要我提醒你,不要多管閑事。」
「嗄?」水玉兒的俏臉掠過一絲尷尬。
原來項廷旭早就料到她很有可能會按捺不住,想要跑去陸家?
眼看祿伯沒打算放人,她也只能無奈地妥協了。
「好嘛,那我乖乖地待在這里,不出門去,這樣總行了吧?」
祿伯松了口氣,就怕她執意要闖出去,那他可就頭疼了,總不好把少爺喜歡的姑娘給軟禁起來吧?
「玉兒呀,少爺雖然平時有時候脾氣大了點,但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祿伯趕緊幫項廷旭說好話,就怕水玉兒會因為不能出門而生少爺的氣。
水玉兒揚起嘴角,點了點頭。「我知道他是個很好的人啊!」
在他看似嚴峻冷漠的外表下,其實是個相當體貼的人,只是,他就算受到外人的曲解和非議,也不會到處嚷嚷著替自己辯駁,這一點讓她想起來都不禁為他感到有些心疼。
見她同意了他的話,祿伯立刻接著說︰「這些年來,少爺從來不曾跟哪家姑娘接近過,所以我看少爺是真心喜歡你的。」
水玉兒沒料到會听見這樣的話,她一陣臉紅心跳,害羞地問︰「祿伯真的覺得……他喜歡我嗎?」
「當然了。」
听見祿伯肯定的回答,水玉兒的心里先是涌上一陣喜悅,但很快又頹然垮下了雙肩。
「可是,我跟他是不可能的啦……」
「為什麼不可能?」祿伯的眉頭一皺,連忙追問。
「因為我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呀!比起陸家小姐,我的家世背景不是更差嗎?」水玉兒泄氣地說。
祿伯一臉驚訝。「你……你知道陸家小姐的事情了?」
「嗯,是啊,我都知道了。」
祿伯猜想,大概是哪個下人不小心說溜了嘴,眼看水玉兒垂頭喪氣的,他連忙安慰道︰「不會了,相信經過這些年之後,老爺應該已經想通了,知道兩個人真心喜歡彼此才是最重要的,不會再堅持非要娶個門當戶對的兒媳婦,也不會再瞧不起家世背景不好的姑娘了。」
「說得也是,要是經過這些年,他還沒想通這個道理,還堅持非要娶個門當戶對的媳婦兒的話,我非要好好說說他不可……」月兌口說完之後,水玉兒才猛地驚覺這番話簡直像是自己迫不及待想當項家媳婦似的。
她羞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呃……我……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祿伯被她的反應給逗笑了。
他真心覺得有這麼個單純、善良又有趣的姑娘在家中,往後項家的日子一定會充滿了歡笑。
「好了,玉兒,你就乖乖待著,別亂跑,知道嗎?」叮囑完之後,祿伯帶著滿滿的笑意轉身離開。
水玉兒望著祿伯的背影,眉心忍不住又蹙了起來。
「真的不能出門啊?」她有些懊惱地咕噥。
要是不能出門,她就不能偷偷溜去陸家、不能想法子查明真相,那豈不是要將她給悶壞了嗎?
以她的個性,她怎麼可能憋得住嘛!到底她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