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水成婚 第十章 皇帝一家來訪
步出欽和殿,秦海威邁開大步地朝左側而去,下了一百零八階再往右轉,沿著御花園邊的廊道來到值房中。
秦海威的父親是當今的右相秦峰,而死去的先皇後秦燕則是他的姑母,他自己原先在兵部任職,天下太平之後,新武帝讓他擔任京衛指揮使一職,負責京城的防衛及安全。
新武帝將在六月中微服巡視邕州,負責帝家安全的他正為安排護衛以及沿途的暗衛而焦頭爛額。
據他父親說,新武帝此番微服出巡不只為了避暑,也為了去探望穆毅一家。
不管是當年的政爭,還是近十年來多次的平定叛亂,穆毅及其子穆知非都厥功至偉,一心跟隨新武帝,是堅定的保皇黨。
可平定錦王之亂後,穆毅父子解甲歸鄉,對權勢地位毫無戀棧,也因此新武帝對穆家更加地榮寵。
「大人,是我。」此時,門外傳來親信陳大和的聲音。
「進來。」他坐在臥榻上,伸了個懶腰。
陳大和推開門走進來,然後急急忙忙地關上值房大門。
見陳大和一臉凝重,他皺了皺眉,「怎了?什麼事愁眉不展的?」
陳大和走至他身側,壓低了聲音說︰「大人,有人到處在打探白山城之事……」
提及白山城,原本懶洋洋的他陡然一震,兩只眼楮瞬間瞪大,「誰?」
「是左衛營都司黃徹。」陳大和說。
聞言,秦海威惡狠狠咬牙。
他知道黃徹,此人出身穆家軍,是穆毅的臂膀。
當年的白山城主簿邱崇光捏著調換軍需的把柄,多次向興化府通判輝索取封口費,而在前不久遭查輝除去,如今不曾參與白山城一役的黃徹又暗中查問白山城之事,莫非……
他心頭一震,「難道是穆毅父子?」
陳大和點頭,「我也是這麼認為,只是此事已過兩年余,他們怎會突然……」
秦海威眼底透露著不安,不自覺地敲打著案面,「莫非听見了什麼或是知道了什麼?」
「如若這般,咱們可要小心了。」陳大和不安地說,「大人,這事要是燒到您頭上,只怕……」
秦海威嚴肅地吩咐,「你立刻去找輝告知此事,也順便探探他。」
「大人擔心輝會出賣咱們?」
「他涉入其中,若出賣咱們,他自己也逃不了。」秦海威眉心一擰,「不過為免他自亂陣腳,反倒將我們曝露了,還是小心為上。」
「是。」陳大和慎重其事地答應,「那黃徹他……」
「靜觀其變,黃徹可不是省油的燈,千萬別自曝形蹤。」
「明白。」陳大和答應一聲,立刻離開。
秦海威暗自思忖著此事,越想越是心慌,索性稍事收拾,便離宮回到京五路的秦府。
回府不久,其父秦峰回來了。
得知父親去了左相府拜訪,秦海威好奇地問︰「爹與左相都談了什麼?」
「是關于冊封儲君一事。」秦峰說。
秦海威陡地瞪大眼楮,興奮地說︰「聖上終于要立儲君了?看來咱秦家要更上一層樓了!」
當年秦崔兩家先後將女兒嫁給當年不受榮寵、被分封至西北邊陲的九皇子武監,政爭結束後,即位為新武帝的武監立正室夫人秦燕為後,教秦氏一族添榮增光。
只可惜秦燕身子骨弱,在後位上只坐了三年便過世,留下一子武天修,並由當時已育有兒子武天逍的貴妃崔禾實養著。
崔禾實出身書香世家,其父曾是國子監司業,武監正是他的學生。
秦燕與崔禾實共事一夫、情同姊妹且互信互愛,兩人所出的兒子亦是兄友弟恭,不曾有過嫌隙爭端。
秦峰神情凝肅地斥道︰「少在那邊胡說八道。」
「孩兒難道說錯了?」秦海威不以為意,「姑母福薄,後位只坐了三年,真是便宜了當年只是貴妃的崔氏,要是姑母還活著,天修他早是儲君了。」
听見他這番話,秦峰面露慍色,「聖意豈是你可以揣摩的?你這些話在我面前說便罷,要是到外面去說,便是大逆不道。」
捱了父親一頓罵,秦海威撇撇嘴,有點不甘心地問︰「爹難道不希望身上流著咱秦家血脈的大皇子能成為儲君嗎?」
「住口!」秦峰再次喝止了他,「你再敢議論此事,我便撕了你的嘴。」
秦海威自討沒趣,沒再說話。
「我就告訴你吧!」秦峰一臉嚴肅,慎重地說︰「聖上已決定在秋祭後立二皇子為儲君。」
聞言,秦海威先是震驚,然後不悅及不滿全寫在臉上,「聖上要立武天逍為儲君?聖上這樣豈對得起姑母?」
秦峰將手中的扇子往他臉上丟去,斥道︰「我才剛要你休再胡言亂語,你又大放厥詞!」
「爹,我這是……」
「住口、住口、住口!」秦峰氣極了,怒視著他,「聖上讓你擔負京衛指揮使一職已是對秦家的恩典,否則憑你也配這個位子?你好自為之,最好別再犯什麼事!」
秦峰說罷拂袖而去,留下被訓斥一通的秦海威臉色陰晴不定。
☆☆☆
玉鞍山的保土、護林及水渠引道等工程在投入大批人力物力的趕工下,終于進入尾聲。
為了確定所有工程在來年能撐過玉鞍山的雨季,屠子烈決定進行測試。
她向穆知非提議著人下山將公爹穆毅及祖父屠松濤接到山上,以讓他們親見所有工程的狀況,最主要的是……她的祖父本就是治水界之翹楚,也許還能提供一些額外的建議。
于是,穆知非命丁駿下山迎接穆毅及屠松濤上玉鞍山一起見證測試的結果。
在引水至五個蓄洪池後,屠子烈便命人將蓄洪池的水一次泄掉以測試所有工事是否禁得起大水沖刷,而在經過三次的測試過後,工事完好無損,順利地通過考驗。
在最後一次測試過後,所有人鼓掌叫好,歡聲雷動,那歡呼聲響徹了整個玉鞍山林,也宣告著玉鞍山屯墾的成功。
而對于屠子烈各項工程的設計及監造,屠松濤都十分的滿意,穆毅則是驚艷稱奇,對這個媳婦盛贊不已。
當晚,穆毅與屠松濤在山上留宿,穆知非也趁機跟父親解釋星兒引發的事件,听聞星兒的遭遇後,穆毅能理解她,得知星兒擁有用藥及炮制藥材的才能,穆毅也認為穆知非對她的安排十分妥當且正確,並允諾將在下山後跟妻子解釋說明整件事的緣由,以還屠子烈一個清白。
翌日,經過一夜休息且享受過玉鞍山溫泉跟冷泉的穆毅及屠松濤,愉悅又滿意地下山了。
他們下山沒多久,穆知非布在城中的探子來報,說是在城里發現京城暗衛活動的蹤跡,穆知非便將丁駿喚到議事帳,提起此事。
丁駿听完,猜測地道︰「貴人要來邕州,是行前部署吧?」
穆知非搖頭,「若為行前部署,理當告知我們,畢竟邕州是穆家的地頭,貴客在邕州的安全亦是穆家的責任。」
丁駿忖了一下,「莫非秦大人對穆家有什麼顧忌?」
穆知非頷首,「不無可能,我先前不是去信讓黃大人在京城打探白山城之事以敲打那些可能藏身在京城,甚至是朝中的疑犯嗎?」
丁駿稍微咀嚼一下他話中之深意,不禁驚愕地道︰「暗衛乃京衛指揮使掌管,少將軍的意思是,當年的事跟秦大人有關?」
「現在還不能一口咬定是他。」穆知非目光一凝,「不過,清白之人不會在意黃大人查探白山城之事,而那心虛者則可能自亂陣腳……」
丁駿深深吸了一口氣,早在當年政爭時,秦家便做出正確的選擇,也因此秦家女兒成了後來的秦後,秦家兒孫也擁有高官厚祿,深得聖寵。
擁有聖寵,只要不出什麼太大的紙漏,便能保秦家幾代安穩,何必挺而走險?
丁駿還是難以理解,「少將軍,秦家父子拜相又封官,調包軍械這種事,怎可能會與他們有關,這對他們沒好處啊。」
「右相清明忠心,可就算是右相這樣的人也不一定能生養出同他一般的兒女。」
丁駿眉心一擰,「看來少將軍對秦大人有疑慮……」
「秦海威早年還在兵部時,便有他好斗嗜賭的事情傳出。據傳他不只在部中與人有債務上的糾紛,就連坊間都有不少人持有他的欠條。」
聞言,丁駿驚訝,「竟有這種事?」
「他出身貴冑,因此很多事情最後都不了了之,且大家看在右相的面子上,也對他少有議論,這些事僅在極小的圈子里流傳……」說著,穆知非不自覺地以食指敲打案面,若有所思。「我若沒記錯,秦海威在兵部時曾是查傳顯的下屬,且跟年紀相當的輝走得極近。」
「少將軍的意思……他有調包軍械的動機及管道?」丁駿問。
穆知非瞥了他一記,唇角一勾,「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在沒有證據之前,我不會一口咬定他,此事若真與他有關,即便右相不知此事,恐也因為兩人的關系而遭到議論,我並不願牽連右相。」
丁駿神情嚴肅凝重地問︰「少將軍有何打算?」
穆知非沉著鎮定,慢條斯理地拿起案上的杯盞,啜了兩口屠子烈替他沖的花草茶,淡淡道︰「既然鷹犬來了,就把兔子扔出去吧!」
李三隆拖著瘸腳,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幻月樓,往回家的路上而去。
這兩日,他在城里的茶樓酒肆以及鶯燕成群的紅漁巷不斷地高談闊論他在白山城的見聞,還說前陣子難忍喪母之痛而自縊身亡的邱崇光根本是被滅口的。
他說邱崇光當年幫著兵部要員將軍械調包導致穆家軍傷亡慘重,而其中他的表弟孫月祥也是受害者,又說自己在搬運軍械及軍糧時便已發現事有蹊蹺,邱崇光還暗示他若是聲張便有殺身之禍。
他自白山城退伍之後便時時刻刻想著要向穆家兩位將軍稟報此事,卻又怕遭來橫禍而不能多說,只好日日借酒澆愁以麻痹自己不去想起那些同袍慘死重傷的模樣。
可如今邱崇光死了,再沒人可以威脅他,他決定向穆家二位將軍道出事實,就算自己可能會遭到審判,他也坦然接受。
瞎掰吹噓本就是李三隆的強項,就算是謊話連篇,他也能說得讓人信以為真,何況是這種真假參半的,所以不過兩天,他說的故事就飛快地傳開了。
這兩日其實他是過得提心吊膽,正因他如今是「餌」,是穆知非為了釣到大魚而丟進水里的餌。
穆知非說,只要成功引出幕後主使的爪牙,他便能將功折罪,只須服十年勞役,所以,為了活命,他使出全身解數當一只稱職的兔子,這兒蹦蹦那兒跳跳地引起鷹犬的注意。
「你放心吧,丁駿會保你性命無虞。」
這是穆知非對他的承諾,而他相信這兩日穆知非的人馬時時刻刻地在暗處守著,畢竟對要揪出軍械調包案主謀的穆知非而言,如今的他是只值錢且重要的兔子。
走在夜半無人的巷子里,他故作悠閑地哼著曲兒以掩飾心中的惶惶不安。
突然,他听見身後有腳步聲。他心頭一顫,下意識地轉過頭去一探究竟——在他身後不遠處有兩名黑衣男子步伐不疾不徐地朝他而來。
兩名黑衣男子不言不語,面上亦無表情,恍如索命的鬼差般,可在他們動作之前,他無法確定他們的身分及目的。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前行。
「李三隆?」突然,其中一名黑衣男人喊了他的名字。
他心頭一震,轉身看著兩人,「你……你們是誰?」
「送你上路的人。」
其中一名男子說完,就跟同伴彷佛從弓弦上彈射而出的箭矢,筆直又快速地朝他飛掠而來,他嚇得想逃,可不良于行的他一個踉蹌就摔在地上了。
兩名黑衣男子自腰帶抽出尖刀,尖刀鋒利,在幽微月光下閃著光芒,而就在此時,六名黑衣面人自兩旁的屋頂上跳了下來,既擋住他們的去路,也截斷他們的退路。
一個眼神交會,彼此都發現對方非尋常之人,話不多說便是刀光劍影,兵戎相見。
兩名黑衣人雖身手不凡,可十幾回合後,仍不敵對手六人的包夾圍攻,慢慢地敗下陣來,其中一人被擒。
「走!」遭到制服的黑衣人沉喝一聲。
另一名黑衣人頭也不回地逃走,一下子便消失在夜色中。
而被擒的黑衣人不知咬破了嘴巴里的何物,瞬間便口吐白沫,因為劇痛而全身抽顫,面孔猙獰,只兩個眨眼便斷氣。
「丁大哥,他沒氣了。」
丁駿取下蒙面巾,眉心一擰,「還真是忠心的狗。」
「丁大哥,把那人放了無妨嗎?」
「無妨。」丁駿說道︰「少將軍交代過要放個人回去通風報信。」
「可我們本來還要從活口身上逼問消息的……」
丁駿看著那已然氣絕的黑衣人,拾起掉落在他身體旁的雙刃十寸尖刀,彎唇一笑,「有這柄刀已經足夠。」
其他五人不解地看著丁駿。
「這把雙刃尖刀是西域精鋼所鍛,是宮里用的家伙。瞧,上面還刻著『御』字。」丁駿轉頭看著驚魂未定的李三隆,「你這只瘸腳兔算是逃過一死了。」
語罷,他跟其他弟兄使了眼色,有人扛起尸身,有人去把李三隆抓了起來,一行人很快地便消失在街頭。
☆☆☆
七月初,一隊來自京城的皇商進入邕州,一行人近五十人,浩浩蕩蕩的,一進東城門便引起注意,而更讓人好奇的是,前來迎接這支商隊的是穆知非。
能勞動穆知非親自相迎,可見這隊伍絕非一般。
然而因為皇商隊伍的主子始終坐在車內,直至進駐穆府的別院,都不曾有誰得見其廬山真面目,讓邕州城百姓更是議論紛紛。
將貴客安頓好,貴客也洗塵並稍事休息後,穆府的廚子便帶了十幾名動作利索又可靠的幫手進到別院的廚房備膳。
晚膳時分,穆毅領著家眷以及還在府里做客的趙靈前往別院拜見,進到設宴的玉壽堂里,正欲向坐在主位的貴客夫婦行大禮,貴客已出聲制止——
「老穆,免了。」武監笑視著眼前的老友及愛將,「我微服而來,便是要暫時拋開宮里的一切,好好地休養身心,你可別搞得還像是在宮里。」
穆毅有點拘謹,「可是……」
「行了。」武監抬手制止了他,「我如今的身分是皇商,你堂堂一個常勝將軍沒道理跪拜一名皇商吧?」
見穆毅糾結,坐在一旁的繼後崔禾實溫婉一笑,「老穆,打個招呼便行,就像當年咱們都還在西北時那般,多自在。」
武監性格爽快,不拘小節,喜結交五湖四海之人士,又因為他是不受寵的皇子,毫無架子,所以在西北時,在他的府里經常可見各色各樣的人出入,而穆毅也是其一。
「咦?」此時,崔禾實注意到穆知非身後的屠子烈及趙靈,「那兩位姑娘是……」
「回娘娘的話。」穆毅說︰「著紫衫的是澄陽趙家的姑娘,亦是內人的外甥女趙靈,著青衫的是屠松濤屠大人的孫女屠子烈,是知非的妻子。」
聞言,武監夫婦以及隨行的其余人等都瞪大了眼楮,驚訝地看著穆知非及屠子烈。
「知非已經娶妻了?」武監驚喜,旋即又抱怨,「怎麼也沒通知我,好讓我這個做叔叔的給他送上一份厚禮。」
「婚事辦得倉促,我又已經解甲歸田,就不煩擾皇上了。」穆毅說。
「瞧瞧你這臭脾氣……」武監嘖了一聲,「知非娶妻是喜事,合該讓我這個叔叔也高興高興的。」
「老穆。」此時,坐在下首的秦峰皺了皺眉頭,「難怪皇上要罵你,我都想罵你了,知非娶妻那是何等大事,你應該著人上京送個帖子的。」
「皇上,右相大人。」穆知非笑著開口,「這事不怪我爹,該怪我。」
聞言,武監等人都好奇地看向他。
「我對子烈一見鐘情,從提親到將她娶進門,不到一個月時間,便也沒足夠時間可以往京城送帖子。」
穆知非這話不只解了父親的圍,還給足了屠子烈面子,屠子烈听得臉紅了。
武監哈哈大笑,「我以為你這小子只知盤馬彎弓呢,原來你也有這等心思。」說罷,他看著屠子烈,和氣地說︰「知非媳婦,上前一步。」
屠子烈愣了一下,有點不知所措,還是穆知非跟她使了個眼色,她才慌張地上前。
武監端詳著她,然後跟一旁的皇後互看一眼。
屠子烈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位高權重,猶如神一般存在的大人物,她甚至不敢正眼看著對方,自然沒察覺他們的舉動。
她兀自想著,他們此刻在想什麼呢?是否會覺得她的出身跟容貌都匹配不上穆知非,這門親事根本是在糟蹋穆知非呢?
「剛剛听說你是屠松濤的孫女?」武監直視著她。
「是的,皇上。」她低著頭。
「屠松濤治水有方,救萬民于水火,可說是我朝瑰寶。」武監語氣滿是真誠的喜悅,還有對屠松濤的贊美,「知非能娶你為妻,那可是他的福氣。」
听到武監這番話,屠子烈心頭一震,不自覺地抬起臉來,驚訝地看著他。
武監倒也不覺得她無禮,神色越發地和藹。
「能娶子烈為妻,確實是我的福氣。」穆知非搭腔說道︰「皇上有所不知,我屯墾玉鞍山屢遭挫敗,可在子烈的幫助下,如今玉鞍山的屯墾已經成功,且山城之貌正漸漸成形。」
聞言,武監驚訝地瞪大了眼楮,「真有此事?」
「皇上,此事千真萬確。」穆毅接腔,「皇上將玉鞍山賜給穆家後,知非便帶著退伍將士上山屯墾,可玉鞍山多雨,開墾的農田屢遭土石泥流沖毀,多虧了我這兒媳在山上設計督造了各種防洪、保土及水渠工程,也已經通過三次測試,安全無虞。」
武監用一種驚艷的眼神看著屠子烈,「果然是屠松濤的孫女,不得了,真不得了。」
這時,坐在左側的大皇子武天修難掩興奮地說︰「父皇,兒臣此番真是來對了,正好可以向屠老爺子及屠姑娘好好請教一番。」
崔禾實笑視著武天修,「之前勸著你同行,你還鬧脾氣呢!」
武天修尷尬一笑,「母後可別笑話我了……」
「子烈。」崔禾實溫柔笑視著看起來還有點緊張的屠子烈,「天修對于治水防洪一事極有熱忱,還請你幫忙引見一下屠老爺子。」
「娘娘言重。」屠子烈謙遜恭敬地回應。
崔禾實溫煦地說︰「不知知非成親,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未能及時給他送來賀禮,我便將頭上這金釵贈予你當見面禮吧!」
說完,她已取下發髻上的金釵,金釵上有著一只展翅的金燕子,燕子的眼楮瓖著兩顆翠玉,釵身上還綴有瑪瑙、碧璽、白玉等玉石珠寶。
屠子烈愣了一下,轉頭看著穆知非。
穆知非跟她使了個眼色,要她上前,她這才走向崔禾實,跪在其跟前,崔禾實將金釵戴在她頭上,然後滿意地一笑。
「真好看。」
「民女謝皇後恩典。」屠子烈發自內心的感激。
「父皇,母後……」此時,十五歲的公主武天媚撒嬌地說︰「媚兒肚子餓了,能開席了嗎?」
武監笑視著這個可愛的女兒,「哎呀,可不能餓壞了我們媚兒啊!來人,開席。」
☆☆☆
翌日,崔禾實著人邀約穆家女眷到別院茶敘,午後,于白竹便帶著屠子烈跟趙靈一同到別院。
茶室中,隨行女官已著人烹水備茶,並命人做了一些點心,于白竹、屠子烈及趙靈落坐不久,崔禾實就跟二皇子妃蘇珠露與公主到了。
幾人起身行禮過後,重新落坐。
「穆夫人。」崔禾實親切地說︰「這是我從京里帶來的貢茶若苗,你們嘗嘗。」
「多謝皇後。」于白竹恭敬地舉杯聞香,再輕啜一口,盛贊道︰「這茶香、茶韻可真是好。」
崔禾實一笑,「我猜你會喜歡,所以特地給你備了一斤,待會兒帶回去吧!」
于白竹頷首,「卻之不恭,多謝皇後。」
長輩已經舉杯,其他五名晚輩便也相繼端起杯盞品著。
「道茶真好。」趙靈眨巴著黑亮的大眼,「托皇後娘娘的福,民女有幸能品到這麼好的茶。」
崔禾實溫柔慈愛地笑視著她,「你這小姑娘真是嘴甜,今年幾歲?」
「回皇後,靈兒今年十六。」她臉上有著抑不下的笑意。
昨兒接風宴上,所有人的焦點都在屠子烈身上,皇後甚至取下自己的金釵送給她,可教趙靈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趙靈有什麼比不上屠子烈的?怎能讓她搶去鋒頭?
所以今天她就抓住機會,要表現自己出色的一面。
「十六?」崔後看了公主一眼,「媚兒十五,你是屬羊的?」
「是。」趙靈點頭。
「婚配了嗎?」崔禾實問。
趙靈頓了一下,本來那穆家少夫人的頭餃是她的,原本皇後頭上那枝金釵也該是她的,如今都讓屠子烈搶了。
她內心極為惱恨不甘,卻只是微笑以對。「還沒。」
「還沒?」崔禾實看著于白竹,「澄陽趙家也是書香世家,我記得趙家老太爺曾經在禮部任職是吧?」
「正是。」于白竹回答,「如今我的妹婿趙曉光則是澄陽主簿。」
「這般好的出身,該有不少人登門提親了吧?」崔禾實笑視著趙靈,「沒有中意的?」
于白竹有點尷尬,不自覺地看了屠子烈一眼,屠子烈端起杯盞,佯裝沒發現。
「回娘娘的話。」趙靈羞澀地說,「靈兒自小便看著知非表哥這般的兒郎長大,還以為世間兒郎都如我表哥這般,誰知世間只一個穆知非……」
這話,崔禾實听明白了。
「緣分這事真是說不準的,你還年輕,或許再過個一年半載,如知非那般的兒郎便會出現在你面前了,就像知非……」她微微停頓了一下,啜了一口茶,然後慢條斯理又若無其事地,「那孩子一直以來都像是活得沒有心肝似的,也沒見他對誰動心過,可誰知卻是對子烈一見鐘情,連通知我們都來不及便將她娶進了門。」
趙靈不傻,听著這話,知道皇後是在告訴她不要執著,更不要執迷,但感情的事情哪里是幾句話就能放下的?她還是難以釋懷。
不想話題繞在這件事上,于白竹話鋒一轉,「听說大皇子妃懷上第二個孩子了?」
「是呀。」崔禾實一笑,「已經三個月,擔心她舟車勞頓傷了胎,便讓她留在宮里養胎了。」
「二皇子妃呢?」于白竹轉而問著二皇子妃,「什麼時候再生一個娃兒?」
蘇珠露抿唇一笑,「這事要看老天了。」
崔禾實慈祥地看著蘇珠露,說道︰「珠露懷小繁的時候真是吃足了苦頭,臥床直至臨盆不說,生產的時候還耗損了氣血,調養整整一年才把她養出一圈肉來。」
「真是辛苦了。」于白竹說。
「可不是嗎?」崔禾實嘆了一口氣,「生孩子這事也是講運氣的……」
「倒是。」于白竹想起自己難產過世的母親,不禁紅了眼眶。
「子烈呢?」崔禾實看向屠子烈,「可有好消息了?」
屠子烈搖搖頭,羞怯地一笑。
「那你跟知非可得加把勁了。」崔禾實開著輕松的玩笑,「天修跟天逍都比他小,可都已經當父親了。」
屠子烈只能繼續尷尬地笑,倒不是生孩子這件事讓她尷尬,而是……這種夫人小姐們之間的閑話家常,是她極不熟悉且不在行的,不知道怎麼應對。
「你跟知非可別一個勁地忙著山上的事,就把生兒育女、傳宗接代這要事給忘了。」崔禾實瞥了于白竹一記,「相信你婆母她可是盼著能早日抱孫的。」
屠子烈笑得更尷尬了,婆母確實是殷盼著能早日抱孫,可她不確定婆母會想抱她生的孫……雖然婆母沒有對她表現得有多不喜,可是相較于跟趙靈的親熱,婆母到底更喜歡誰,大家都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