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名皇後 第五章 帝王的妥協
山林層染,秋色宜人,腳踩在枯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姑娘,您看,那邊有泉水。」雙喜驚喜地指著不遠處的水窪說。陶靜姝輕輕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跟著雙喜身後慢慢走過去。
「自然是有的,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姑娘……」雙喜語氣有些遲疑。
「嗯?想說什麼?」陶靜姝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半歪著頭看丫鬟。
雙喜見狀只覺她家姑娘可愛極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您說五姑娘真的是妖精嗎?」
陶靜姝歪頭想了想,然後說︰「她身上必然是有些古怪的,妖精嘛倒不一定。」
「有古怪還不是妖精啊?」
「對呀。」
「姑娘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陶靜姝沉默了片刻,才做了回答,「算是吧。」
「可是姑娘一直都與人無爭,五姑娘為什麼一定要針對姑娘呢?」
這一次,陶靜姝沉默的時間更長,良久之後才說︰「大概是因為嫉妒吧。」
「嫉妒?」
「嗯。」
「可她嫉妒就有用嗎?她又不能變成姑娘。」雙喜疑惑。
陶靜姝為之失笑,「原本可能是不行,但是在她擁有了奇怪的力量後,發現原本不可能實現的事可以輕易的達成,她的貪欲便越來越大,最終不擇手段,不分善惡。」
「這麼可怕啊?」雙喜的聲音帶著畏怯。
「這世上再沒有比人心更可怕的東西了,有時候你都不知道那張人皮下面的到底藏著的是人是鬼。」陶靜姝感慨良多。
雙喜點點頭。
片刻後,雙喜提醒道︰「姑娘,天晚了,咱們回去吧。」
「再坐一會兒。」
雙喜猶豫了一下才說︰「行吧。」
「別這麼不情願,你家姑娘我還是挺平易近人的,不會讓你難做的。」
「可是山里夜涼。」
「雙喜。」她突然輕聲喚了丫鬟一聲。
「姑娘?」
「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別傻得跟著去啊。」
雙喜眼眶瞬間便紅了,眼淚緊跟著便滾了下來,「姑娘您胡說什麼呢?」
陶靜姝並沒有去安撫丫鬟,而是仰頭看著頭頂那輪近乎滿月的月亮,語氣縹紗地道︰「這世間有太多的意外了,誰又能說得清呢。」
最後,在雙喜的強硬堅持下,陶靜姝還是沒能在巨石上待太久。
在她們的身影消失不久,有兩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巨石上。
兩個人都是一身黑衣黑巾,只有眼楮露在外面。
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你把消息給主子送回去吧。」
「是。」
兩個人一個飛身離開,另一個則如煙一般朝著陶靜姝主僕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初雪籠罩京城的時候,一輛黑漆大馬車從城外緩緩駛入城門。
人們都是善忘的,幾個月的時間過去,許多之前熱議的事漸漸在人們口中淡去,他們又開始關注新的東西。
比如魯國公府嫡次女看上了一個寄居于寺院的貧寒士子,尋死覓活非卿不嫁,結果人家早有婚約,不肯背信棄義。
大家閨秀與貧酸士子的愛情故事最為人所津津樂道,諸多話本小曲也應運而生,但現實中的故事似乎更令人們熱捧追議,即便是位高權重的魯國公府也沒辦法一力壓下流言蜚語。陶靜誅便是在這個時候回到京城的。
馬車里點著暖爐,並不寒冷,陶靜姝整個人埋在一領白毛滾邊的貂裘中,雪白貂毛襯得她面如敷粉,頰生雙暈。
一個劇烈的顛簸伴隨著馬匹嘶鳴聲驚醒了半托香腮昏昏欲睡的陶靜姝,雙喜第一時間去扶她。
陶靜姝晃了下腦袋,清醒了些,「我沒事,外面出什麼事了嗎?」
不待車中人發問,外面便傳來車夫的聲音,「有人沖撞了咱們的馬車,姑娘安心。」
馬車上有定國公府的標志,憑這個就可以避免絕大部分的麻煩,但世上的事總是很巧合
「姑娘,是魯國公府的二姑娘。」隨行護衛在車旁回稟。
陶靜姝頓時有些頭疼,伸指按了下太陽穴。
雙喜見狀道︰「婢子先下車看看。」
陶靜姝點了點頭。
很快,雙喜又回到了車內,表情並不是太好看。
陶靜姝問道︰「有什麼麻煩嗎?」
雙喜低聲將事情回稟了一遍。
原來,江芷珊追著一個年輕士子不放,那士子慌不擇路便撞到了陶靜姝的車駕前,侍衛們是押住了士子,江芷珊卻堵在車前,要他們把人交出去。
權貴武勛家的姑娘們大多豪放了些,但像這種當街掠人的行徑,已經不能用豪放來解釋,壓根說不過去,也沒有道理。
「扶我下車。」
陶靜姝心中嘆氣,她其實並不想見江芷珊,不過還是必須下車。
裹著貂裘戴著兜帽的少女扶著丫鬟的手慢慢走下了馬車,在細雪紛飛中,讓人恍若看到了九天仙人。
不僅僅圍觀的百姓們看呆了,看到這樣姿容端麗的陶靜姝,江芷珊莫名有種胸悶的感覺,感覺自己被人比下去了。
「這冰天雪地的,江二姑娘不在家中,怎麼跑到這大街上頂風冒雪的,可要當心別受了涼。」
江芷珊冷哼一聲,粉面罩霜,反唇相譏道︰「我哪里比得上陶家姊姊,往深山老林里一鑽就是數月。」
陶靜姝不以為忤,淡然微笑,「二姑娘這樣的性子確實耐不住深山寂寞。」
江芷珊無意與她多費口舌,開門見山道︰「你要管這事?」
陶靜姝手揣在暖手筒中,隨意而立卻散發迫人氣勢,「談不上管,也輪不到我管。」
江芷珊還來不及歡喜,卻又听到對方話鋒一轉——
「只這人沖撞了我的馬車,我得找他要個公道啊。」
「你……」
陶靜姝輕描淡寫地對一旁的護衛道︰「先把人帶回去吧,打上一頓再送京兆府去。」
被護衛押著的士子聞言身子一顫,這些勛貴之女真的是太可怕了,每一張千嬌百媚的面容下都有著一副漠視人命的蛇殲心腸。
「喂,陶靜姝,你敢跟我搶人?」江芷珊忍不住了。
「江二姑娘這話便不對了,」陶靜姝轉回了本欲離開的步子,面容嚴肅地看著對方,
「何來搶人一說,他是你的誰?我又搶他何用?暖床嗎?」
最後三個字可謂石破天驚,江芷珊瞬間感到被扒下了臉皮扔到地上踩。
「你……」她張口結舌卻說不出反駁的話,只因她心虛。
「行了,」最後陶靜姝擺了下手,轉身往回走,「你要真不甘心,只管去京兆府外等,多大點兒事。」
事情其實挺大的,畢竟京中近來被傳得滿城風雨的香艷旖旎故事的主人公正是眼前這兩個人,只可惜久不在京中的陶靜姝並不知曉。
更不知當她那「暖床嗎」三個字被人一字不漏上稟時,年輕帝王當時的表情便有些耐人尋味。
一無所知的陶靜姝半路便讓護衛送走了那一表人才的年輕士子。
若無獵場之事,她或許還可能有風花雪月的念頭,如今卻早絕了情愛之念。
畢竟有誰敢跟帝王搶人呢?
時近年關,祖父近期留居府中,陶靜姝便也安心回府。
並沒有驚動他人,她靜悄悄地從角門上了暖轎直入內院,一路之上沒見任何人。
攬芳院仍是她離開時的樣子,院中留守的人倒也盡忠職守,里外都打掃得干干淨淨,屋中的擺設一如當初,就連當時那翻了幾頁的書都原樣倒扣在軟榻的小案上。
唯有她的心境早非當日。
雙喜幫她解下貂裘,遞給小丫鬟收起,又服侍她淨面洗手,最後捧了姜茶給她祛寒。
慢慢喝完畫茶,身上變得暖洋洋的,陶靜姝便有了些困意。
雙喜見狀幫她鋪好床褥,又伺候她換了寢衣,蓬松軟綿的被子蓋在身上,她很快便沉入了夢鄉。
夢境中卻重復了當日御帳中承歡過程。
……
昏君臨走前又將她從熟睡中折騰醒,還說他今日早朝若遲了都是她的錯。
她就呵呵了。
閉了閉眼,穩了穩心神,陶靜姝冷靜地開口喚人,「雙喜。」
「雙喜姊姊還未醒來,姑娘有話但請吩咐。」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帳外傳來,隔著帳帷陶靜姝也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只影影綽綽看出是個丫鬟的模樣,她于是猜到了什麼。
「燒點熱水,我洗洗。」略頓了下,她又道︰「麻煩再幫我煮碗藥來。」
她相信對方會懂的。
她既無意入宮,肚子自然不能出什麼問題,這應該算是她跟昏君兩個人心照不宣的事。
那人悄無聲息地退下。
等洗澡水提進來,陶靜姝掙扎著起身,將自己仔仔細細地洗了一遍,某人留在她身上的那些歡愛痕跡她選擇了盡量忽視。
有些事情是她沒有辦法改變的,那就只能承受。
將身上那人的氣息盡數洗去,又喝了丫鬟端來的藥,陶靜姝選在了外間靠窗的矮榻上就寢。
那張床上沾染了太多那男人的氣息,留下了太多兩人纏綿的回憶,她有些不敢面對,只能選擇回避。
躺在新拿出來的被子里,陶靜姝一時沒了睡意,全身的酸疼一再提醒著她之前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
不要想,拜托,不要想了……
翻來覆去折騰了好久,她才慢慢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經過午,精神不佳的陶靜姝隨便吃了些東西,吩咐雙喜清點一番院中下人,便又歪在了榻上。
今天外面依然在下雪,而且下得很大,只片刻功夫就會將地上的痕跡遮掩。
那個昏君離開的時候怕也是這樣遮掩行藏的吧。
呸,怎麼又想到他了?
陶靜姝暗自鄙視自己,伸手揉揉太陽穴,秀眉不自覺地攏作一堆。
「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雙喜見狀有些關切地問。陶靜姝無力揮了下手,「讓我自己待會就好了。」
雙喜臉上的擔憂之色沒有半點減輕,「姑娘今日精神差得很,胃口也不好,是不是昨日回城時受了涼,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不用了。」自家事自家知,她這不是受涼,是縱欲過度,體力透支罷了。說到這里,她突然之間又想到了一件事,忙抬頭對雙喜說︰「我想去保國寺,讓人安排一下。」雙喜一臉的不贊同,「姑娘,外面雪下得很大。」
「那就等雪停。」
「好吧。」
這樣的大雪天,隔著窗戶望出去白茫茫一片,天與地彷佛都連成了一體。
屋子里的炭燒得足足的,陶靜姝手里還抱著小手爐,但整個人有些意興闌珊。
她望著窗外出神的時候,忽然看到有人從院門處走進來,有婆子丫鬟撐傘隨侍,這是府里的誰來看自己了?
她昨天回來的低調,但過了一夜,耳目靈通的想必都知道了,就憑她在昏君那里掛了號,府里的一些人必定對她關切備至,畢竟富貴名利動人心。
等那人再走得近一些,陶靜姝就知道是誰來了,是陶靜芳。
她曾經跟三妹的關系很好,親如同胞手足,可到底只是親如同胞,並不是真正的同胞,所以有一回重生時,三妹最終還是選擇了親手將摻了毒藥的湯端給了她。
她不怪她,可已經無法再與她交心。
人皮之下到底是人是鬼,有時候真的很難分清。
柳氏死了,祖母年事已高心力不濟,如今國公府的中饋是歸三房打理的,而今天她醒來後清點攬芳院的下人,發現當初留守的那些人全部被換了,再加昨晚某人悄無聲息地來,她又莫名昏睡,前後一聯想便知其中究竟。
父親因為子嗣問題,爵位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得丟,叔叔們自然心思活絡起來,少不得要為自己打點前程,那麼,還有什麼方法比拍皇帝老子的馬屁更好?
陶靜姝嘴角勾出一個譏笑的弧度,好吧,今天看起來不會太無聊了。
人為自己奔個前程無可厚非,她所在意的是那些人把她當成禮物送了出去,他們可曾想過她這個禮物的心里是什麼滋味嗎?
她若有心後位,又何至于當日在獵場跟著祖父離開。
沒有人知道她身不由己在帝王身下承歡時是什麼樣的心情,當然也不會有人在意,他們或許還會覺得幫了她,一國之母的位置何等尊榮?
可那是屬于自己的嗎?
五妹千方百計從她這里奪走東西,一世又一世,她其實已經猜出來自己原本的姻緣應該是落在康王身上。
如果沒有五妹作怪,可能她的人生應該會是一帆風順、榮華富貴的,偏偏因為這樣的人生太過順遂,所以礙了別人的眼,她便世世不得善終。
心口突然一陣陣地抽痛,陶靜姝伸手按在了心口處,疼得倒抽冷氣。
「姑娘——」
兩個驚惶失措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去找大夫。」
一個奔向她,一個奔向屋外,奔向她的是雙喜,奔向屋外的是早上端藥的小丫鬟。雙喜啊,到底每一世都只有你始終陪在我身邊……
眼前完全黑了下來,陶靜姝徹底失去了知覺。
一次又一次,次次都是毫無征兆地昏迷,她究竟是什麼毛病?
龍牧歸有些焦躁地來回踱步,跪在地上的老院使則是滿頭的冷汗,總覺得自己的脖子直發涼。
這個時候的陶靜姝自然不在定國公府,她已經被接進了鳳儀宮,每一代中宮正主兒才能居住的地方。
「她昏迷不醒,你卻告訴朕她只是打從心底不想醒來,這是什麼狗屁原因!」龍牧歸暴怒吼道。
「這這……臣說的是實話啊,娘娘想必是遇到了什麼不想面對的事。」
疾步快走的帝王猛地停下腳步,不想面對的事?是不想面對他嗎?他猛地握緊了拳頭,大步流星朝內殿走去。
「你們全部都給朕出去。」
喝退了旁人,龍牧歸來到床邊,只見鳳床上的女子安安靜靜地閉目沉睡著,似乎只要她不醒,外面的風雨便傷不到她。
他靜靜凝視她半晌,忍不住喃喃道︰「你是以這種方式來拒絕朕嗎?」
「咳……」
躺著的人突然從喉嚨里發出一聲輕咳,龍牧歸立時神情緊張地俯身靠近她。
「咳咳……」喉嚨里逸出的咳嗽越來越密,陶靜姝終于睜開了眼楮,卻是第一時間捂住了心口,秀眉緊蹙,似乎還陷在昏迷前的痛苦中。
「哪里不舒服?」
「心——」她本能的回答,但立時感覺到不對,循聲望去,看到龍牧歸,眼楮一下子就瞪大了。
龍牧歸自然看出她的驚訝防備,按捺住質問的想法,揚聲喚道︰「太醫。」
跪在外間的老院使連滾帶爬地從地上起身就往內殿跑,仔仔細細地把著脈,臉上帶出疑惑的神情。
「她怎麼樣了?」龍牧歸有些焦急。
老院使沒第一時間回答皇上,而是低聲詢問此時看起來沒事一樣的病人,「娘娘之前是因何昏迷的?」
陶靜姝垂眸道︰「心絞疼。」
「這樣啊,為什麼會突然心絞疼?從脈象上來看,姑娘以前應當沒有病史。」
陶靜姝不答,轉眸看向龍牧歸,「皇上,我沒事。」
龍牧歸看出了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揮了揮手,對老院使說︰「你下去吧。」
老院使如蒙大赦,快步退了出去。
龍牧歸坐在床邊,伸手過去握住她放在被外的一只手,輕輕地捏了幾捏,遲疑地開口問︰「朕走之後又發生什麼事了嗎?」
陶靜姝不答反問︰「這是哪里?」
「你說呢?」
陶靜姝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無可奈何地說︰「第二次出爾反爾了。」
龍牧歸知道她在說什麼,但他不在意,只是一本正經地說︰「放任你繼續留在定國公府誰知道還會出什麼事,朕是發現了,這定國公府跟你犯沖,但凡你出事都跟它有關。」
陶靜姝很想說︰我不是跟定國公府犯沖,只是跟陶玉顏犯沖,只是九世的記憶太痛苦沉重,府里眾人都會勾起回憶。
「那就跟朕說,你身體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她顧左右而言他,「皇上,請您不要忽略自己克妻的事實。」
「可你還沒嫁給朕呢。」他不背這口鍋。
她從善如流地換了個說辭,「大概是我福淺緣薄、八字太輕,壓不住這滔天的富貴,所以皇上還是放了我吧,我挺怕死的。」
龍牧歸似笑非笑地說︰「你是不是以為只要自己不說,朕就永遠不出來?」
陶靜姝真的有些無奈了,「皇上,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其實我也不明白啊,我之前並沒有心絞痛的病史,可能真的只是偶然。」
她當然不可能跟他說是因為以前的經歷太過痛苦,才會心絞痛。
五妹擁有不可知的邪術,被大伙兒當成妖精,她這種重生的說出來也肯定會被人當成妖孽對待,一不小心可能會被燒死,她暫時並沒有再多嘗試一種非正常死亡方式的打算。
為了不讓某人繼續追根究底下去,陶靜姝只能想辦法轉移話題,她另一只沒有被抓的手往自己的胃部捂了捂,帶了幾分可憐地說︰「我這是睡了多久了,感覺好餓。」
龍牧歸終于也想起這個問題,扭頭吩咐旁邊伺候的宮人傳膳,然後對她說︰「三天了,比上次多睡一天。」
這樣啊,那下次再發生這種情形,是不是昏迷天數會繼續增加?呸呸呸……陶靜姝立時在心里連呸好幾口,以示自己有口無心,說過的不能當真。
陶靜姝繼續轉移話題,「我祖父當時應該在府里,他老人家怎麼會同意送我進宮的?」
龍牧歸的臉色頓時變得不是很好看。
遠離國公府,即便是在深山老林陶靜姝都活蹦亂跳的,可一跟國公府扯上關系,就各種出問題,在這種情形下,就算是陶劍鳴也不得不產生點懷疑。
雖然有了別的想法,陶劍鳴依舊不願孫女進宮,但龍牧歸終究是皇帝,蠻橫起來誰能擋?所以她現在才會在鳳儀宮的床上。
龍牧歸沒說這段過程,更不可能告訴她,此時此刻倔強的陶劍鳴還在宮門外靜坐抗議。
人既然已經都被他弄進鳳儀宮了,抗議也沒用。
陶靜姝從帝王的臉上看到了答案,果然祖父沒有同意,那某人這算是強搶重臣之女進宮?妥妥的昏君啊!
她之前活的那幾世里的豐佑帝是不是假的啊?
陶靜姝現在特別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哪里出了錯。
雖然有些遲疑,但她還是把心思說了出來——
「您不會是把我搶進宮的吧。」雖然是疑問,但卻是篤定的語氣。
龍牧歸不由得干咳了一聲,目光有些閃躲。
「皇上這樣做,就不擔心令群臣非議?」
龍牧歸哼了一聲,對此不作回應,他當然不會告訴她自己的御案上這幾天勸諫他的奏章如雪片一樣,御史更是對他一日三罵。
見他這樣,陶靜姝便明白對方這幾天過得也不怎麼舒服,活該!
對此,她的感覺是——爽!
即便是帝王,有些規矩也是要守的。他私底下做些小動作,大家可以當沒看到,可他竟然堂而皇之地將人搶進宮,這個大家就得跟他討論討論,這是為官的本分。
否則,文武百官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定國公府又是一個有重要地位的勛貴之家,不少人物傷其類,免不得也要多想那麼一點兩點——萬一自家閨女也被搶進宮被克死怎麼辦?總而言之,這次龍牧歸的行為替他自己招來很大的詬病,最好的解決方法當然就是將人原樣送出宮去,然而他不情願,如此一來雙方就僵持住了。
「一會兒等我吃完飯,皇上還是送我出宮吧。」
龍牧歸冷冷地看著她,她絲毫不怯,出爾反爾的人不是她,她不心虛。
這時,宮人端著膳食來了,打破了僵持。
「你先吃東西吧。」
說完,龍牧歸便拂袖而去,陶靜姝頓時覺得空氣都變得清新了。
出了內殿的龍牧歸徑直離開了鳳儀宮,大步流星踏入紫宸宮,臉色一片陰沉。
紫宸宮是歷代帝王的起居宮室,有時也會在這里召見朝中重臣,但龍牧歸大多數處理政務都是在勤政殿。
當他在側殿坐定之後,很快便有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面前。
「有結果了?」
「是。」
「是什麼?」
面對皇上的目光,黑衣人卻不由得低了低頭,「沒有任何人為的痕跡。」
龍牧歸的手猛地一下拍在龍椅扶手上,心火爆起,「沒有人為痕跡她怎麼可能無緣無故昏迷。再查,把國公府那位五姑娘給朕細。」
事發當日陶三姑娘出現在攬芳院,雖然陶大姑娘昏迷時,她尚未進屋,且她一向與陶大姑娘的關系親近,他們這些暗衛也沒放過對她的清。
更不要說眾所周知關系不睦的陶五姑娘了,偏偏任他們如何探查,真的沒有查出蛛絲馬跡,皇上還是不信。
「另外,她身邊的人手加倍,不能再出現任何意外,听明白了嗎?」
「屬下听明白了。」
「去吧。」
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再次消失。
龍牧歸獨自坐在椅中閉目沉思,良久之後才起身走出側殿,吩咐太監一句。
「擺駕鳳儀宮。」
太監拉長了音調傳諭,儀仗擺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前行。等龍牧歸到鳳儀宮的時候,陶靜姝已經吃過東西,換了衣服正在梳妝。
她烏黑油亮的青絲在宮女手中變成精致的發髻,最後一枝鳳釵斜插,側頭之際鳳口餃珠些微晃動。
「鳳釵不要戴了。」
陶靜姝說出了自己的要求,梳頭的宮女只好從首飾匣中另取出一枝寶石簪子替代。
她從繡墩上起身的時候,龍牧歸走到了她身邊,臉色不太好看,「怎麼?就這麼急不可耐地想離開朕嗎?」
面對心情不悅的帝王,陶靜姝適時的沉默,不打算火上澆油。
「就這麼跟朕無話可說嗎?」
「皇上,」陶靜姝認真地看著他,「無理取鬧這種事有失身分。」
「你就仗著朕寵你。」龍牧歸語氣有些軟下來,牽了她的手往殿外走。「回去小心調養身子,別再讓朕听到你出意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