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之後 第十一章 京城是虎穴
「世子爺、郡主,時辰差不多了,該起了。」
門外傳來低喊聲,睡得淺的南宮九離一喊就醒,他拉了拉床頭的繩子,花廳靠門的牆邊便發出鈴鐺聲,表示里面的人听見了,再等一刻鐘便可入內服侍。
他轉頭看看臂彎里的小臉,心里漲滿喜悅歡喜,她終于成為他的女人了,好不容易,這場婚事是兩家百般籌謀來的。
他忍不住在她臉上親了親,又一路吻到了脖頸。
「別鬧我,困……」感覺面上一癢,睡得正熟的軒轅青痕伸手一撥,她知道誰在鬧她。
「該起來了,有人在等我們。」小懶蟲。
「要去敬茶?」她睡懵了。
「三天前敬過了。」她被他累壞了。南宮九離心里有身為男人的驕傲,成親後他們幾乎沒有離開過屋子。
「回門?」翻翻身,她努力清醒,回門是大事,遲了父王又要擺臉子,拿女婿出氣。
「不是。」
一听不是,軒轅青痕爬了一半的身子又躺下了,「不是別喊我,我是春蠶,還不到破蛹而出的時候。」
南宮九離一听,低笑,以指輕撥落在粉頰上的碎發,「你忘了我們要做的事了嗎?」
「什麼事?」她聲音軟糯得讓人想撲上去。
南宮九離眼神微暗,卻還是按捺住了,「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四個字一出,軒轅青痕霧氣迷蒙的雙瞳倏地清亮無比,她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致,很是痛恨的哀嚎,「天還沒亮。」
南宮九離不厚道的取笑,「等到你煎完魚就天亮了。」
他指的是賴床。
軒轅青痕很少早起過,她父王寵的,軒轅勝天認為孩子要多睡才能長大,沒有蓬勃的精神哪能做好事,睡覺好、睡好覺,因此不管她練字或是習武都得等她睡飽後再說。
偏她是人家所說的天才,別人練一年能做成的事,她半年就可以,令人十分汗顏的感受到天才與庸才的一線之隔有多寬,是天差地別,因此寵女的軒轅勝天更樂意縱容她。
「還不是你鬧的,叫你別再來了還說最後一次,自己算算多少次最後一回了,要不是我體力好早被你熬成干了。」即便是習武之人也吃不消,男人在魚水之歡上似乎是不知疲累,也不怕精盡人亡。
軒轅青痕沒好氣的睨了一眼他,本想起身下床等人伺候梳洗,可剛一動,她就發現身上不著寸縷,點點淤痕遍布全身,她又不快的拉上被褥蓋上,瞪向吃飽麼足的某人。
「怪我、怪我、都怪我,是我的不是,下次我不會說最後一次,而是再來一次。」她的美好叫人難以自持,他只好順心而為,一次又一次,沉淪在她的溫柔里。
她一听,氣哭了,「南宮九離,你不要臉。」
「要臉做什麼,我有你就好了,你是我們小家的臉面。」他抱著她,往她頸肩直蹭,趁機偷香。
看到他理直氣壯的無賴行徑,軒轅青痕驀地想起她父王,氣呼呼地瞪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性情像她父王,反而不像親爹。
潛移默化嗎?和誰相處多了就像誰,自幼在嶺南長大的他深受她父王的影響,又有半師半父的關系,兩人相像是在常理中,連幼稚和沒臉沒皮亦相同。
「什麼?」怎麼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句話?雖然字意明了,他卻不解她話中深意。
軒轅青痕懶得跟他解釋,嬌氣地道︰「把我的衣服拿過來,你要讓我赤身面對彤心、明月她們嗎?」
她肯,他肯嗎?他霸道地不讓人瞧見她多露一寸肌理。
男人呀!不理智到極點,父王對母妃也是這樣,別的男人多看一眼都恨不得挖其眼,最好把心上人關在屋子里誰也不見。
「是的,郡主,小的給你效力了。」
他直接果著身子下床,取了一套女子衣物又正面全果的走回來,毫無一絲贅肉,完美結實的肌理呈現在軒轅青痕眼前,看得她都想咬被申吟。
太犯規了,罪大惡極的詐欺犯,明明身著衣物顯瘦,沒什麼可觀的肌肉,可衣服一月兌線條分明,沒有像熊的可怕胸肌,而是皮膚瑩白美麗,肌理勻稱,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恰到好處,連背部也美得讓人想模一下,以及挺翹的臀……
軒轅青痕暗暗吞咽口水,她就是被這個「尤物」給引誘了,才會從此君王不早朝,被他勾引得床也不下了,日日夜夜被翻紅浪,荒唐到晨昏顛倒,晝夜不分。
「九離,我會騎不了馬的。」他怎麼變壞了呢!
「無妨,我抱你。」他樂于與她肌膚相親。
「呸。」
為免真離不了床,軒轅青痕飛快地略做整理,讓南宮九離穿上單衣,兩人都能見人了,這才讓侍女們入室服侍。
天蒙蒙亮,汝南王府廚房已生火忙碌,大白饅頭的香氣已然飄出,醬鴨子、鹵肉片、清炒青菜的氣味令人垂涎三尺。
王府的後門立了十余人,每人身邊各拉了兩匹馬,大宛名駒身形優美、體壯、腿壯、負重力強,行千里路而不累。
南宮厲關切地說︰「到了京城後要小心行事,別走入人家算計好的陷阱中,多听、多看、話少說,一牽扯與皇家有關的事立即月兌身,不用怕得罪人。」被人責怪好過殺頭大罪,皇家無情,要人死不需要什麼罪名。
「父王,孩兒明白。」南宮九離看著幾個相送的長輩,心中暖和,只有他們會關心孩子吃飽了沒,有沒有穿暖,一路上是否平安,殷殷盼望孩子順利回歸。
南宮厲還是擔心,叮辱的話滔滔不絕,「你也要照顧好青痕丫頭,京城那地方是血染的凶地,不知死過多少人,一見苗頭不對就趕緊開溜,不要逞強做出頭鳥,要明哲保身,記得你是有家室的人……」
軒轅勝天听得耳朵要長繭,忍不住打斷,「南宮老頭,你說完了沒,再讓你嘮嘮叨叨下去就不用走了,給人送菜去。」他們的孩子便是人家嘴邊的菜。
南宮九離和軒轅青痕此番進京是要稟報成婚之事,並向皇上表態並無二心,兩王的聯姻只為孩子的婚事,望皇上勿做多想,南境始終向著朝廷。
汝南王、嶺南王給出了態度,若是皇上還有疑心,做出什麼,他們就無法預料往後自己會有何應對了。
「咳!你要不要叮嚨什麼,趁孩子們還沒走前趕緊說。」他怎麼毫無憂色,真不擔心孩子們出事嗎?
「叮囈什麼,本王的嬌嬌兒聰明絕頂,應付起她皇伯父得心應手,你該煩惱皇上會不會氣死,改朝換代,新帝為揚名派兵圍剿汝南。」嶺南倒能平靜幾年,只要他無異動,不論誰上位都得恭敬的喊他一聲王叔。
「為什麼是汝南?」南宮厲很不服氣。
「異姓王。」三個字決定一切,不拿他開刀又是誰呢!若是皇族中人必會憤而聯合反制。
「你說的對,我還是想得淺了。」在諸王中他處境最為嚴峻,好在他也不算太傻,懂得抱大腿。
大腿軒轅勝天不屑的睨了他一眼,「不要管孝不孝,先把老妖婆看好,不要壞了我們的事。」
「我會的。」南宮厲點頭,老秦氏的確是禍家的源頭,經小秦氏要對賓客下毒一事,他真的不想再容忍,雷厲風行的將老秦氏身邊的人全部賣掉,再換上一批只忠于世子爺的下人,鐵將軍把門,不允許她進出,只能待在慈恩堂頤養天年。
出不了門、沒人幫她傳消息就不會作亂,老秦氏耀武揚威一輩子,最後毀在她的刻薄寡恩上。
軒轅勝天把一個信封交給女兒,「女兒,父王什麼也不交代,就給你這個,相信你一看就明白。」兒行千里,哪有做爹娘的能放心。
把信封里折疊四方的紙一攤開,軒轅青痕頓時笑了,「父王,你屬地鼠的呀!居然有皇宮密道圖。」
「皇宮密道圖?」眾人驚呼。
就說他女兒聰明,他什麼也沒說她就曉得了。
軒轅勝天眼里滿含得意,「父王打小在皇宮長大,性子頑劣又好玩,到處鑽洞,和人玩捉迷藏,一日在假山內發現密道,父王就下去玩了……」
不是一天、兩天,是經年累月,他誰也不說的當是自己獨享的游玩秘境,及長才明了這些密道的價值,四通八達通到各個宮殿,還能直通城外,若有一日皇宮遭到圍困也能走密道出城。
「父王,你的豐功偉業就別提了,再提就要花三天三夜,我們走了,趕著出城。母妃,照顧好自己,有我們在,保你一世太平。」軒轅青痕的目光落在母親手放的位置,母女倆心意相通。
謝三娘一頷首,看著女兒身姿瀟灑的翻身上馬,隨即南宮九離坐在她身後,以身相護。
天剛亮,城門開啟,守城的衛兵還沒看清楚出城的是誰,噠噠噠的馬蹄聲飛掠而過,揚起塵沙。
過午,慢條斯理用膳的德公公和飛揚跋扈的玉景公主才問起本來應該與他們同行進京的世子爺車隊,說他們準備好要啟程了,讓車隊的人趕快和他們會合。
軒轅勝天懶得理會,也沒人敢去問他,于是南宮厲便出面了。
「他們有說要與你們同去嗎?一早就走了,還把廚房的包子、饅頭,一些吃食全帶走了,說可以邊趕路邊進食,為了不讓皇上等急了,大約半個月就能到了……」呵呵……小的出門玩了,他們這些老頭子也該動一動了。
「什麼!」走了?德公公一听,兩眼一翻白往後倒。
而玉景公主是氣急敗壞,心如烈火焚燒,拉著秦儒明便要他送她回京,她想日夜不休的追一追,肯定能追得上。
可是她想得太天真了,四輪的馬車再怎麼快也追不上兩馬輪著騎的速度,當他們還在半路上為找不到一口水喝的時候,南宮九離和軒轅青痕早進了京城,快到令人措手不及。
至少對正在批閱奏章,想著怎麼把擅自成婚的小佷女夫妻騙進京的皇上而言,他是真的嚇到兩眼瞠大,張口無言,一雙眼珠子都要掉到朱砂中。
「你……你們……」不可能,他肯定是國事繁忙,眼花了,得叫小德子……啊!小德子不在,是文公公,讓御膳房在藥膳里加些補眼的枸杞、決明子,治治他的眼。
「是不是很驚喜呀!皇伯父,一听你想我們,我們飛也似的到了你跟前,感不感動?」軒轅青痕托著腮,就靠在御案上。
驚喜?是驚嚇吧!
皇上的臉色是白的,一滴豆大的朱墨從筆尖一落,正好滴在十分緊急的軍機奏摺上,暈開血一般的濃艷。
「青痕丫頭?」他難以置信的問。
「是我、是我、就是我,皇伯父不會兩年多不見就忘了你唯一的小佷女吧!我們才是親的,嫡嫡親,我想皇伯父了,皇伯父想不想我?我天天都想皇伯父,想著想著就長大了。」
她做了個把小蘿卜拉拔起大蘿卜的動作,俏皮又逗人。
听著小姑娘喳喳呼呼的,皇上呃了兩聲後清清喉中的痰,勉強露出慈藹笑容,「你什麼時候進宮的?」
「剛剛。」看著桌上一碟四色慧香花卷,她不問自取,吃得津津有味的,絲毫沒把自己當外人看。
「沒人通知朕。」皇上心底怒火騰起,險些撐不住笑臉,暗罵那些御林軍是吃干飯的,要是有刺宮闖宮,他這條命不是早沒了?
「我腿腳比他們快吧!皇伯父也知道我們嶺南山多地廣,我又是個野的,我真要邁開腿跑我父王也追不上我。」軒轅青痕說得得意洋洋,一副要求贊許的表情。
一提到嶺南王,皇上目光驟地一閃,「你父王好嗎?」
「好,能吃能睡,還能追著我罵。」她蹶著嘴像在告狀。
「罵你什麼?」他筆一收,神色莫測的看向看似沒有心機的佷女,這孩子比她父王難纏。
「皇伯父不是送父王八匹玉雕的駿馬嗎?我不小心打碎了其中一匹,父王罵我小猴子翻天,不知天恩浩蕩,罰我把剩下的七匹馬用清水洗一遍。」她十指縴縴一舉,好似受了不少委屈一般。
「你知不知道御賜品一旦有所毀損,全家是要下大牢的。」皇上笑得一臉慈祥,可眼底一片平靜。
軒轅青痕好不天真地眨著眼,「我也是皇家人,皇伯父要誅我九族嗎?」
皇上倏地眼角一抽,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可畏,這丫頭太毒辣了。
他這帝王也在她的九族之內,還是嫡親的。
「你如何入宮?」
「騎馬呀!」真讓她走路得走多久。
「朕是指何人放行,沒出入令牌是進不了宮的。」要是宮門外的禁軍隨意放人入宮,他們也可以去死了。
「我有呀!」她手一放開,一面金色令牌由指間滑落。
「這是……」有點眼熟。
「皇伯父你給的呀!你看這四個字!如朕親臨,我這令牌一拿出,族兄、族弟都給我跪,真好看。」她放在手上晃了晃又收起來。
他的兒子們給一名王爺之女下跪……他目光轉為深沉,「朕听說你未經朕允許偷偷模模的嫁人?」
舉凡皇室中人都由皇上指婚,他們吃皇糧、受皇家供養,為皇家所庇護,理應對皇家有所回報。
「沒有偷偷模模,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王、母妃都在,父王讓我嫁我就嫁,皇伯父說我是不是很孝順。」軒轅青痕顛倒黑白的本領越精湛了,謊話信口拈來毫不費勁。
「你父王有時會做傻事。」和汝南王結親,一個日漸走下坡的藩王,他到底意欲為何?
「嗯!父王有時候挺傻的,竟相信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金子其實很軟的,我輕輕一掐就斷了,不用同心。」她說時取出一錠金,小指一戳,它像面團一樣被她戳出一個洞。好似沒看到皇上微微抽搐的眼角,她好不天真地故作恍然道︰「啊!忘了讓皇伯父見見青痕的夫婿,汝南王世子,你看俊不俊?」
「臣南宮九離拜見皇上。」南宮九離行了臣子禮,並未下跪,藩王與世子有見君免跪的特權。
「嗯!」看到被戳穿的金錠,暗暗心驚的皇上並未多看汝南王世子一眼,在他的印象中這是個病秧子,能活的時日也不多了,自是不當一回事。
「皇伯父,不能這樣漫不經心,佷女的夫婿第一次來拜見皇伯父,你不用賞他什麼嗎?」
皇上目光閃了又閃,「這樁婚事朕並未允許,所以……」
軒轅青痕故作驚訝地以手捂嘴,「皇伯父是想讓親佷女給人白睡了,還生下無父的孩子讓人笑話我們皇家品性不端?」
皇上忍耐不住了,「放肆——」她竟敢辱及皇家兒女。
「夫人,不可對皇上無禮,被夫人白睡的是我,我只是異姓王之子,身分卑微,在皇上眼中微不足道,是我配不上郡主,才會引起皇上震怒。」面白如玉的南宮九離輕咳了幾聲,一副身虛體弱的樣子。
堂堂汝南王世子配不上嶺南王的女兒?
這句話說出去會被人丟刀子吧!南嶺郡主身分之高堪配皇子,可她不可能嫁給自己的兄弟,因此異姓的南宮九離正是良配,再沒更合適的。
除非皇上能找出比藩王之子身分更高的人,否則他將郡主指婚給誰都是羞辱,而且連嶺南王也被羞辱了。
皇上听懂了弦外之音,氣得暗暗咬牙,兩個小輩就把他逼得沒法開口,毫無尊敬之意,這叫他怎麼能不防著自個兒兄弟,小的奸詐、老的陰險,根本是令人擔憂的隱患。
「夫君,你不用妄自菲薄,皇伯父只是一時眼瞎,沒看到你的好,只要他多讀點聖賢書,學得睿智了,他一定能看出礫石中的寶石有多璀璨。」
老了變笨了,盡出昏招。皇伯父,青痕還是十分敬重你,只是你別像晚年的乾隆皇帝,好大喜功驕矜自大,毀了一世清名。
「夫人,你對為夫真好……」一臉動容的南宮九離輕握她的手,感激再三,幽黑的瞳眸閃過一絲笑意,修竹般玉指在她手心輕點,明著調情。
「滾!滾!滾!給朕滾,今天朕不想再看到你們。」如果他還想多活幾年,青痕這個小煞星絕不能讓她入宮。
「皇伯父,脾氣不能太暴躁,老人家一上火容易偏癱,雖然你不到五十,可是日夜操勞老得快,早死的可能性……」軒轅青痕沒說下去,搖搖頭,皇伯父和父王相差沒幾歲,可外貌看來皇伯父顯老足足大了十余歲。
「令牌……」
「你給我的,我肯定收得好好的,皇伯父不用擔心。」她拍拍胸口,表示會保管妥當,不會弄丟。
他是想收回來,而不是讓她胡亂使用!
皇上氣壞了,當初他只是一時興起拿「如朕親臨」的令牌逗她,誰知鬼丫頭精得很,手一快就從他手中取走,還有模有樣的謝恩,讓他不好意思再取回,轉頭成了御賜物。
軒轅青痕一臉關懷地看著他,「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活比牛還多,皇伯父你繼續任勞任怨,我去看看皇祖母了,順便把我成親的事告訴皇祖母,讓她也樂樂……」皇祖母很疼她,不和皇伯父狼狽為奸。
「等等,不淮你打擾太後……」
軒轅青痕拉著夫婿就往外跑,快跑出御書房時轉頭吐吐舌,扮了個鬼臉,又快步的往外跑,把皇上氣得差點拿硯台砸人。
*
軒轅青痕的神色難得地有點凝重,「皇上不只對我父王起了防心,怕是也想奪了他的兵權。
人心易變,但也沒有變得這麼快,短短幾年竟然對一手扶持他上位的兄弟起了疑心,連條後路也不給人走。
見過太後,又去了南宮天雪的寢宮,看過乖巧伶俐的七皇子軒轅清原,軒轅青痕和南宮九離便出了宮,沒再回頭看一眼金碧輝煌的皇宮,那是一座令人窒息的金色牢籠,關著許許多多走不出來的幽魂。
兩人一出皇宮大門,笑臉頓時不見,取而代之是揮起的雙眉,想著皇上對藩王的心結是否能解。
他們是騎馬過來的,駿馬狂奔,昭顯南嶺郡主的不羈和狂肆,在天子腳下也敢橫行無阻,這是刻意要讓京里的人曉得,女煞星回來了,誰要不長眼犯在她手上,別怪生死簿上壽短,自己找死不怨人。
而此時小夫妻倆沿著皇宮外牆慢行緩步,感受這京城里的風起雲涌,身後是戰一、龍七牽著馬跟在後頭,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護衛互視一眼,也感覺天要變了。
「他們奪就奪得走嗎?皇上還沒那個能耐。」
「問題是父王不想看到生靈涂炭,百姓流離失所,自己人打自己人有什麼意思,一打仗總會有傷亡。」內耗會引起敵國的韻,把戰備物資折損在內戰中,是誰得利。
皇上已經不去想外敵的虎視眈眈,他只擔心他的龍椅不能千秋萬代地傳承,誰也不信的先鏟除異己。
「你呀!不用想太多,這些事讓那兩位去煩心,你沒發覺他們似乎有事在瞞著我們。」鬼鬼祟祟的,一見到他們走近便停止交頭接耳,用著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人。
「你是指兩個父王?」成親了,軒轅青痕也由南宮叔叔改口為父王,汝南王和嶺南王都是御封的王爺,不過軒轅勝天高一品,和一般王爺不一樣,他是能調動朝廷軍隊的。
「嗯!偷偷模模像要干什麼壞事,頑童似的想讓我們大吃一驚。」南宮九離說著略感無奈,父王本來還滿剛正的,為人一板一眼,怎麼被岳父帶歪了。
「反正不會害我們,由著他們去玩吧!不管兩人做了什麼,我們是唯一的受益者。」她父王呀,總覺得虧欠她很多,只要是好的就想送到她手中,彌補她所受的不公。
軒轅青痕壞心眼的想著,若是她父王知曉他又要做爹了,不知是嚇到僵硬還是大吼大叫說不要這個孩子。
當年母妃生她的情景始終是父王揮之不去的惡夢,他寧可沒有兒子也不願失去心愛的女人,因此她們母女倆才決定瞞著他。
「這倒是。」至少岳父大人不會坑女兒,他父王就難說了,打他十六歲起便想把汝南丟給他,對他這個兒子期望甚高,老是說虎父無犬子,當兒子的就得接下老父的棒子。
然而他對于替人守疆土有點膩味了,若是得到上位者的信重還好說,偏偏有功不賞,還落個卸磨殺驢,一生的戎馬得到全身的傷,還失去妻子,最後什麼也不是。
「要不,我們先去宗人府?」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把該辦好的事先辦好,省得拖泥帶水。
「宗人府?」南宮九離寵溺的看看一臉光采的妻子,知道她又閑不住了,想找人麻煩……呃!敘舊。
「嗯!去跟淳親王叔公聊聊風花雪月。」他見到她肯定非常激動,他對她的愛護不比尋常。
小夫妻說走就走,臨到了王府門口又拐了個彎,去到離此不遠的宗人府。
在京城,還是有汝南王府和嶺南王府,王府與王府之間離得不遠,都靠近皇宮,但是因為老秦氏的緣故,汝南王府上至管事下至掃地的僕佣,有一大半下人都來自鎮國公府,南宮九離這個正主兒回府居然被趕,遭鳩佔雀巢了。
而嶺南王府正好相反,看到自家郡主歸來是欣喜若狂,殺雞宰羊擺滿一桌她愛吃的菜肴,愛屋及烏也對郡馬爺殷勤款待,簡直把小倆口服侍得無微不至,有如真正回到家。
京城的嶺南王府中皆是當年奪嫡之亂中傷殘的將士,有的少一只眼、有的耳朵沒了,斷腿少臂,還有他們的家眷和遺孤,軒轅勝天自認養得起,便接到府里。
物換星移,都過了十余年仍忠心耿耿,替王爺、王妃守住嶺南王府,皇上也不會動他們,因為他們也曾經擁護皇上為帝,地位不高卻功績在身,動了他們便是寒了將士的心,皇上是聰明人,留著他們更顯仁德。
軒轅青痕帶著夫婿進了宗人府,卻沒像她本人說的那麼受歡迎。
淳親王來不及逃跑,嚇壞了,「你……你別過來,妖孽退去,快退……」這祖宗怎麼又來了,嫌他日子過得太清閑嗎?
「叔公,你太傷小青痕的心了,我從汝南一路披星戴月來看你,你不僅不歡喜還沒個好臉色,叫人心都碎了。」捧心喊疼的軒轅青痕一副委屈樣。
女煞星不請自來,誰人攔得住她。
「少在那裝模做樣了,你這丫頭賊得很,我可不信你嘴巴說出的話。」慣會騙人,一張小嘴甜得很,把人糊弄得暈頭轉向,讓人傻呼呼的跟著她做了不少荒唐事。
「叔公,我嫁人了,你看看我相公是不是一表人才,彷佛那天上的仙人兒。」軒轅青痕自吹自擂,毫不見外地拿起放在桌上的卷宗翻了翻,看看這些年皇家子弟又干了什麼蠢事。
宗人府專管皇家婚喪喜慶,誰死了,誰家添人了,誰又犯事了,立妃襲爵上封號,舉凡皇家的事都交給宗人府來管。
淳親王為人公正又不徇私,同時是皇上和軒轅勝天的親王叔,是掌理宗人府的不二人選,他與先帝是兄弟,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的奪嫡之爭他不介入,不偏不倚地記錄皇家二、三事,德高望重。
「汝南王世子?」縮到角落書架邊,頭發全白的淳親王撫著垂至胸前的長須,目帶審視,總算擺出了親王的架式。
「在下南宮九離,見過淳親王。」南宮九離神色自若地行子佷禮,不因對方打量的眼神而慌張。
「長得還算能入目,可惜是個活不長的。」美女他看多了,乍看一張絕世美顏,他也就眯了眯眼,不有所動。
「叔公你相信外面傳言?」軒轅青痕俏皮的一眨眼,沒大沒小的往桌上一坐,蹺起了腿。
「下來下來,禮節都學到哪兒去了?」淳親王撫須的手一頓,瞪著全無規矩的小輩,「你這丫頭挑中的人必是人中龍鳳,庸俗之輩你可看不上眼。」
果然是老了,跟不上這些孩子的多思善謀,小小年紀就學會裝病,把皇上在內的人都耍得團團轉。
「不敢當王爺的贊揚,蒙郡主青眼,共結連理,實則是在下之榮幸,得一如花美眷,吾心悅之。」臉皮越來越厚的南宮九離當下示愛,讓軒轅青痕笑得甜蜜蜜,允許他往心窩里又進一步。
一點一滴,滴水穿石,人非草木,豈能不動心。
「別說了,這種話我老人家听得牙酸,你也別一口一個在下,一副有禮君子樣,能和這丫頭攪和在一起的都不是好人,你也是心黑的。」月復有詩書氣自華,同樣地,舞刀弄劍的一身血腥味,他老遠就聞到了。
「叔公,你這話我不愛听,我哪里壞了,分明是純真善良又心美似皎月,虧我還給你帶來嶺南最醇的荔枝酒。」她最擅長投其所好,只要她有心,這些各有脾氣的長輩她都能哄得服服帖帖。
「荔枝酒?」好酒的淳親王眼神一變。
「上好的荔枝酒,去年剛釀好的,今年開封第一缸,那酒香呀!天下第一,讓你一聞就受不了。」酒鬼的最愛,四戒整整偷喝了四大缸,醉死在酒窖里。
他一哼,「我不接受賄賂。」
「是孝敬你。」她笑得甜蜜的哄著人。
一听是孝敬,老人家嚴厲的神色轉為溫和,「還不送上來。」
「龍五。」
軒轅青痕一喊,一名黑衣男子抱著五斤重的罐子現身,他將酒往桌子一放,淳親王的眼楮就盯著酒鑼了。
「叔公,人家娶了我不能沒名沒分,被人笑話厚著臉皮貼上來,既然我都為人婦了,該添上去的添上去,我是汝南王世子妃,他是我的郡馬,論理該在玉牒上記一筆,你總不能讓我夫君有實無名吧!」
「去去去,別來煩我,以你的本事還怕搞不定。」尋他老人家開心,誰不知南嶺郡主翻雲覆雲的手段過人,她只是不想費腦子,直接走捷徑。
「所以我來搞定你呀!」她毫無遮掩的像成精的狐狸。
聞言的淳親王吹胡子,抱起酒壇子不放手,一點也不嫌重,「去拿皇上的手諭來,我立即為你辦。」
「叔公在說笑吧!要是有那麼簡單就不用找你了,皇伯父和我父王之間不太和諧。」
淳親王眼皮動了動,似在閑聊的吐露一二秘辛,「近年來有個蘭氏頗得皇上喜愛,不久前從貴人升為妃,此女有點邪門,舉薦道士煉丹,皇上感覺長命百歲有望,能得道登仙。」
听到他的話,軒轅青痕和南宮九離同時顰眉,一和煉丹扯上關系,多半是回不了頭。
不過對于他們管不了的事也不想插手,當前最重要的是落實兩人夫妻名分,時機一到便離京。
「叔公,要是宗人府燒了的話,咱們軒轅家的列祖列宗會不會從棺材里跳出來罵你。」
她先禮後兵,意思意思詢問下。
「你威脅本王?」他氣呼呼的瞪眼。
「是有商有量。」文的不行再來武的。
「臭丫頭、臭丫頭、臭丫頭……」他連罵了十幾聲臭丫頭,罵完了恍若無事人般坐下,拿起筆書寫。
「京城是是非地,能走早走,無事別進宮,有人說你是天授神女,準備拿你煉丹,怎麼傻得自投羅網呢!」淳親王像是自言自語的說完後,揮手讓他們離開。
心里有譜的兩人未再多言,此行目的已達成,不必多逗留。
兩人沿著皇宮大街走,一路走回嶺南王府,不意看見門口停了一輛青帷軟綢華蓋馬車。
馬車內走出一名頭戴冠玉的俊逸男子,笑著一揚眉,「青痕妹妹。」
「……太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