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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恩緣 第十三章

作者︰狼星

隔日清晨,她猛然驚醒,滿臉淚痕未干。想到又夢見了前塵往事,不禁傷懷,但看著還躺在身邊睡得很熟的張天賜,不覺露出微笑。

他的手已經伸到被子外,一只擱在頭頂上,一只伸出床欄邊兒了。她把他的手拉回來放進被子里,重新把被子拉好,蓋到他脖子下。

自己索性已經醒了,就起身,小心地跨過他,下了床,出去外頭跟店小二要了盆溫水進來漱洗。

正當她把頭梳好時,床上那個人也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眼楮還睜不大開,先是坐在床上傻傻地呆愣著,眼楮漸漸又眯了起來,不一會兒又歪身倒下去睡了。

她看了,不由得輕笑出聲,原來他剛睡醒時是這樣子的啊!像個孩子似的。

半晌,他又坐起來了,揉著眼楮,這回是把雙腳伸出床邊了,但還是坐著出神,眼神朦朦朧朧地沒有集中。

她擰了條擦臉巾,遞到他面前。「老爺,擦個臉吧。」

他抬眼看著她,突然驚醒。「你怎麼會在我房里!」

「老爺,這里是客棧。」她笑盈盈地回答。

「啊……」這下他終于完全醒了,慌忙拿過擦臉巾,胡亂抹著,掩飾著他因為覺得不好意思而臊紅的臉。

「今日我們要上哪兒去呢?到處逛客店酒樓,繼續唱雙簧嗎?」她問。

「不了,今日到蓬萊江,咱們坐畫舫去。」他擦完了臉,開始梳頭,她很自然地接過他的梳子,幫他梳起頭來。

「坐畫舫?」她听了眼楮一亮!她從未坐過畫舫游江,想象起來應該很有趣,「畫舫會有很多游客,那時也可以順便放風聲對吧?」她聲音里有著明顯的期待之情。

「不,不用放風聲,咱們就是單純去游江的。」

「咦!為什麼?」

「你在張家干活兒這麼多年,從未出游過,別的伙計逢年過節還會請假回老家休息,而你就一年到頭都在忙活兒,也差不多悶壞了吧。別說我虧待你,趁此機會,順便到處走走看看也好,長點見識。」

她听了,幫他梳頭的動作都停了……他、他說什麼?「您是要專程帶我出去玩的意思嗎?」她不可置信地再次確認。

「你耳朵到底是長了瘡還是什麼!我明明是說『順便出去長見識』!」他又大聲起來了!

史蓮音一整日笑靨如花,快樂得好像要融掉了似的。雖然不用再唱雙簧了,但是在檄州境內還是要保持夫妻的表相,也許是因為這樣,張天賜對她溫柔體貼、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她從未想象過被人哄著、疼著是這麼幸福的事。雖然今日之後,離開檄州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但她仍舊很珍惜,擁有一刻是一刻。

在前往蓬萊江那一路上,周邊有不少攤販,她只要在某個攤子前佇足一下,張天賜就會問她是不是想買?她都笑著搖搖頭,說只是看看,她有太多沒見過的東西了,光是看就覺得很有趣。

最後,她只買了一支糖葫蘆。小小的腌漬胭脂果外頭裹著鮮紅的糖膏,是很普遍的小零嘴兒,但她卻從未吃過。自小家貧,吃飯都快成問題了,哪還有余力吃什麼零嘴兒。所以她總是很羨慕地看著別的孩子吃,那成了她小小的夢想。

現在這夢想終于實現了,一串三顆,她很舍不得地慢慢吃,一顆含在嘴里就是半天。

她那被紅糖膏沾得紅通通的唇,益發襯得她嬌美明艷,張天賜看著,不知怎地,竟然產生了想要嘗一口香的心情。他壓下心中那股不該有的念頭,轉過頭去,欣賞著蓬萊江的沿岸景色。

江水映著日光,波光瀲灩;岸邊花草遍植,芬芳沁鼻,他無法像那些文人一般詩詠美景的風雅,但他知道輕風拂面很舒服、陽光照身很溫暖。

只是悠然的漫步,不用去想生意買賣的事,這已經多久不曾有過了?他總是在汲汲營營、滿身銅臭,但他只是在做他該做的事,他不曾想過自己還能做什麼別的事。

做買賣就像是他的天職,他也做得挺開心的,那就好了。反正他也沒特別想要追求什麼,也不缺什麼……當他這樣告訴自己時,有時又會忍不住懷疑,他真的什麼都不缺嗎?

好不容易等到畫舫來了,蓮音手上的糖葫蘆還剩一顆。他們上了船,今日的客人不多,稀稀落落的,船上空位頗寬敞,這對張天賜而言是好的,他原本還有點擔心人太多的話,他可能會覺得很吵嚷而忍不住想罵人。蓮音很清楚張天賜喜歡僻靜,所以主動坐到船尾去,人最少的地方。

閑來無事,撐篙搖櫓的船夫開始向他們搭話︰「客官,第一次來檄州嗎?」

蓮音本來想回話,但馬上警覺地看向張天賜,他淡淡地道︰「是。」

她雙手雙腳並攏,正襟危坐地坐在他身邊,中間保持一道小小的距離,沒有挨得很近。態度就是一副以夫為尊的模樣。

「兩位是夫妻對吧,我們這兒很多新婚夫婦會來游歷,風光十色配上濃情蜜意是最美的良景。听說只要來坐過我們的畫舫,回去就馬上有孕了,比拜注生娘娘還有用。」

蓮音看著張天賜,眼楮眨了眨,漾起了一朵促狹的笑容。她想到的是,這船夫也很懂得招徠生意之道呢。

「不用等坐畫舫,我家娘子已經有孕了。」

張天賜其實不是很想搭理船夫,他只想靜靜地坐船,但可能是長久以來的習慣所致,他在外還是會盡量與人友善客套,畢竟買賣機會無所不在,誰曉得他沒搭理的人會不會是一樁隱藏的客源呢。

「那真是恭喜。不好意思,老夫拙眼沒看出來。」

「才剛有喜,當然是看不出來的。有孕了就挑嘴,你沒看她手里那支糖葫蘆,擱到現在還沒吃完,八成是不想吃了又不好意思說,里頭那胭脂果酸得眼皮都要出油了,哪是人吃的東西。」

「客官,您有所不知,大多數的女人天生就愛吃酸的,特別是有孕了的婦人,愛吃酸的程度更甚,我家那老婆子當年懷娃兒時,屋里邊兒就擺一甕腌梅子,成日不離手啊。」船夫呵呵笑道。

蓮音也忍不住要為糖葫蘆平反︰「我沒吃完不是挑嘴,是因為舍不得太快吃完,而且這里頭的胭脂果不會很酸啊,只有一點點酸味,就是要這樣酸酸甜甜的才好吃呢。你又沒吃過,怎麼能說它難吃。」

「我小時候就吃過了,就是酸到眼楮都睜不開,吃過一次就不吃了。」

「外頭有糖膏,很甜的。」她噘起嘴兒。

「外頭再甜,里頭是酸的就是不行,我做生意最討厭遇到那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誆人貨色。華而不實是買賣大忌。」

「它不會酸,不信你吃吃看。」她把糖葫蘆遞到他面前,他馬上把身體歪一邊避開。她鍥而不舍地繼續勸說︰「說不定是您小時候吃的那支真的太酸,這支保證不會,我吃過,所以知道,不會騙你的。」

「小時候姥姥哄我吃苦瓜時也是這麼說的,一點都不會苦,很好吃的。我吃了以後確認姥姥的舌頭肯定是有問題的。」他堅決抗拒。

「苦瓜是會苦,但它是一種好吃的苦味,苦中帶甘,苦瓜退火解毒,對身體很好,您更應該多吃點。」她想,像張天賜這樣動不動就冒火氣的,確實很需要降降火。

「甘?看來你的舌頭也有問題。苦瓜哪來的甘?你就這麼愛吃苦?人生已經夠苦了,不需要再為自己找苦頭吃了!」他愈說愈大聲。

「有些苦,是苦盡甘來,苦中分外有特別滋味的——」

他打斷她︰「好了!我知道你下一句要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是不是?人上人就不用了,我當個人下人就好了!」

船夫哈哈大笑起來。「你們夫妻倆感情真好。」

「我們明明是在吵架!」張天賜吹胡子瞪眼,雖然他那短髭是貼上去的,根本吹不動。

「夫妻啊,總是會吵架的,床頭吵床尾和,你們年紀還輕,來日方長,久了就會知道有個人可以拌嘴,日子很好過的。我老婆子跟我吵了一輩子的嘴,現在她不在了,沒人跟我吵了,怪寂寞的啊。」船夫看向遠方,嘆了口氣。

張天賜與蓮音听了,頓時沒了聲響。

「欸,別讓我這老頭子掃了你們的興。對了,這蓬萊江啊,元宵節時更是熱鬧,江邊的樹上會綁上各種花花綠綠的彩燈,你們若有興趣,可以再來一游。」

「我們……應該是不會再來了吧……」蓮音訥訥道。

「你不想來嗎?」張天賜反問。

「可以再來嗎?」她不敢奢求,但心里又有些期盼。

「到時再說。」

「噢。」這是「不行」的意思吧,她失落地把最後一顆糖葫蘆塞進嘴里,好好品嘗這段就快要結束的短暫甜美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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