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將緣 第九章
是夜,王妃使出渾身解數,百般廝纏,想要勾引穆舜竹成其夫妻之好,再利用枕邊軟語呢噥來收攏他的心。
男人嘛,在床褥上是最好說話的,歷朝宮妃哪個不是如此,手段高桿點的,說不準能哄得男人像傀儡一般任其擺弄。
穆舜竹對于她身上的濃烈脂粉味感到刺鼻不適,她那虛偽奉承的媚態也只會讓他覺得俗不可耐。他撥開像條鼻涕勾黏在他身上的王妃,逕自往蕭英紹住的客堂而去。
他,不是她可以用媚色駕馭的男人。
而看到穆舜竹來客堂找自己的蕭英紹,心下甚是詫異。「將軍大人,夜里來找卑職有何要事?」
「跟你講過幾次了,私底下喚我名字就好。不過也罷,還好你是叫我將軍,而不是改口叫我殿下。」穆舜竹攤在客堂的炕床上,吐了口長氣。
「所以到底是有什麼事?」蕭英紹納悶。
「沒事,想在這兒睡。」他雙手往後腦交疊為枕,一副準備歇息的樣子。
「您不是才說過,兩個大男人睡一間像話嗎。」蕭英紹拿他說過的話取笑他。
「那是客棧,小房小床;這兒是王府客堂,寬廣到可以讓你在這兒打滾翻筋斗,可以躺的地方多的是。」
「怎麼不在您自個兒的寢殿睡?還有王妃陪您不是嗎?」
「就是有她在才沒法子睡啊,你以為我很想跟你睡一間嗎!」
蕭英紹聞言,心下了然地大笑出聲。「也是。大半年才回來一次,王妃娘娘當然不肯讓您睡了,是您冷落了人家,得好好補償才是。」
「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子……不過也相去不遠了。總之,我沒踫她。」穆舜竹懶得解釋了,跟王妃吵的那一架,著實不足為外人道。
「沒踫她?為何?」這倒令蕭英紹好奇了。
「面對她,我實在提不起那興致兒;而且,我總覺得好像有哪兒不大對勁,她的態度太積極了,積極得好像我沒踫她的話就會怎樣似的。」
「不就是空太久了嗎!」
「空太久會這樣嗎?男人的話我是可以理解,女人也會嗎?」
「這……」其實兩人都不是風流公子型的,所以對女人的經驗還沒多到可以分門別類、品頭論足的程度。
「什麼東西空太久了?」隨著說話聲,禹梅的身影也踅進了客堂內。兩個男人馬上彈起身來,心里同時不安地想著︰方才的對話到底讓她听去了多少?
「禹梅,你這時候來這兒做什麼?」穆舜竹小心翼翼地。
「王妃在那兒發脾氣摔東西,吵得人睡不著。我去探看時,侍衛說看見您到客堂來了……所以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回來第一日就與王妃起口角了?」
蕭英紹見穆舜竹頗為頭痛的表情,只好代他回答︰「長公主殿下,夫妻齟齬,他人還是不要過問得好。」
「那我今夜可以在這兒睡嗎?這邊離得比較遠,听不見她發癲的聲響。」
听到她用「發癲」這個詞兒,穆舜竹與蕭英紹都忍不住笑了出來。的確可以想像王妃那種有氣無處發,只好拿東西出氣的癲狂模樣。
穆舜竹嘆氣。「唉,娶妻娶賢不娶色,嫁郎嫁心不嫁財,真是千古至理名言啊。禹梅,將來嫁了人,可別像你兄嫂那樣,讓夫婿都不想回房睡了。」
「我不想嫁人,到底是要讓人家說幾遍!」說罷,就開始滿室巡視,找到寢榻位置,開始動手打枕拉被,整理出她要睡的地方。
「長公主殿下……」蕭英紹看堂堂公主居然自己做這些事,不由得有些手足無措,轉頭問穆舜竹︰「隨侍宮女呢?」
「沒有。」禹梅自己回答了。「我沒帶宮女,侍衛護轎送我過來親王府後,我就讓他們回去了。我討厭有人成日跟在我身邊的感覺,像囚犯被看管著似。還有,以後除了在外的正式場合之外,私下不用再叫我長公主殿下,叫我的名字就好,若是有違,就掌你嘴。」
「那怎麼行,長公主殿下……」蕭英紹習慣性月兌口而出,隨即看到一雙星眸不悅地瞪著他。
「自己掌嘴。」禹梅正色道。
蕭英紹看著穆舜竹,穆舜竹對他挑了一下眉,再閉上眼楮緩緩地點了一下頭,嘴角上揚。這是兩人長年下來的默契,意思就是「隨便你想怎麼做」。蕭英紹微微笑了。
「請掌嘴。」蕭英紹把臉湊到禹梅面前。
「我說的是『自己』掌嘴。」禹梅面對突然接近的男人臉龐,緊張了一下。
「卑職不恭,請長公主殿下親自責罰。啊,不小心又說了一次,請長公主殿下掌嘴兩次。啊,不小心又說了第三次,請長公主殿下……」蕭英紹很故意的。
「你!你真以為我不敢打你!」禹梅舉起手,用力往他臉上搧了一下。姑娘家軟軟的手勁,對蕭英紹而言根本有如蚊子叮咬,但他隨勢夸張地滾跌倒地,裝出好像很痛的表情,咬著唇說︰「還有三掌,請長公主殿下手下留情……啊,不小心又說了,看樣子我要被打到牙都沒了……」
「你分明欺負人!不理你了!」禹梅氣呼呼地轉身要回寢榻去睡,沒留神台階,絆了一跤,這一下可跌得不輕,撲了個五體投地。穆舜竹與蕭英紹都「噗」地一聲笑出來,之後才發現她神情不大對勁。
「怎麼了?」蕭英紹一個箭步上前關心。
「剛剛跌倒時膝蓋先著地……」禹梅站起來,揉了揉左膝頭,覺得還好,便自顧自地上床睡下了。
沒想到翌日起身,禹梅竟然下不了床,左膝的痛變嚴重了,輕輕按一下就刺痛得很。她勉強下了寢榻,打理好自己後,再一跛一跛地走出客堂。
穆舜竹與蕭英紹很早就起身,正在外庭練晨武對打,看到她扶著門柱,動作不便的模樣,蕭英紹馬上趨前探問︰「很痛嗎?」
「嗯,昨夜還沒有這麼痛,怪了……」
「到宮里馬上請太醫幫你看一下。」穆舜竹皺眉。
「好。那我們早點動身,去跟太後一起用早膳吧。」說著便跛行要出去。
「您不宜再行走。」蕭英紹阻止她。
戰場上受傷是常有的事,所以從戎者都知道一些基礎的傷疾,照他觀察她的動作與反應,膝骨有可能踫得錯位了也說不定。
這必須先將錯位的骨節找出來,整骨使之復位,再用經絡推拿,打通氣血循環,若不處理而繼續走動將加重傷勢。
「不妨事。別拿我當泥女圭女圭看,我能走。」
她推開他,繼續吃力地往前踏一步,沒料到竟被蕭英紹一把攔腰抱起,她驚慌地大叫掙扎,而他有力的臂膀仍緊緊地箍住她不放。
「將軍大人,麻煩請人備馬車。」他就這樣抱著她走到親王府外,直到把人穩穩地放進馬車里坐好才松手。
在幫她掩上簾子之前,蕭英紹神色嚴肅地對她說︰「听話,不許任性。」眼里有著不容違抗的強硬。
禹梅驚魂未定,掩著那噗噗亂跳的心口,擔心痼疾復發……還好,心脈慢慢穩定下來,沒有發作。她一下一下地慢慢深呼吸,讓自己情緒回穩。
馬車前進了,她揭開馬車小窗的簾子,看見馬車旁側有匹馬,是蕭校尉的,再前面還有一匹是舜竹哥哥的。
她微抬頭,悄悄看著蕭校尉,內心又是一陣悸動。
她從未遇過這樣無禮的人,雖然她原本就不愛人家拿她當嬌貴公主看待,但遇上一個真敢不拿她當公主看的人還是第一次。而他的無禮……其實是為了保護她。
想到這兒,她臉蛋驀地浮起了淡淡霞色,不過想起他故意捉弄她的事時,又有些生氣,然而生氣歸生氣,倒也感到幾分有趣。
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耍無賴的時候讓人很想揍他一頓,正經的時候又充滿了男子氣概。從馬車內這個角度仰看他時,又覺得他英俊挺拔,是人中龍鳳之材……
就在她看著他出神時,他突然轉過頭來看向馬車這方向,她來不及掩簾,就這樣與他四目相交。
她內心驚喊︰糟了!他發現我在偷瞧他了……
而他,發現她的目光後,並沒有回避,而是報以和煦的笑容。
這笑容對她而言可比朝陽還要燦爛萬分。她看著他,痴了……內心暗暗下了決定︰她跟定這男人了。
到了皇宮內苑,依例是任何人都要停轎下馬,用走的進去。
穆舜竹命宮中侍衛另外備一頂軟轎過來,並稟告太後長公主受了傷,延請太醫即刻過來診治。
蕭英紹主動把禹梅從馬車上抱下來,改安置進軟轎里,正要掩下轎簾時,禹梅逮住機會小聲問他︰「為什麼不讓舜竹哥哥抱我就好?我是待字閨中的黃花大閨女,你這樣抱我,難道不怕壞我閨譽嗎?」
他同樣低聲回她︰「卑職是將軍大人的麾下,粗活兒理當由卑職代勞,何需將軍大人出手。」
「粗活兒?抱我算是粗活兒?你以為是在扛大米嗎!」她杏眼圓睜。
「您比一袋大米還沉哩。」
「你……放肆!能抱到公主是你三世修來的福氣!」她又羞又怒。他竟然說她沉?簡直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您不是要人別把您當公主嗎?」他低笑。
「但也不是要你把我當米袋啊!」
蕭英紹聞言不禁放聲大笑,穆舜竹才剛把馬牽去綁好,回來就看到這情景。「什麼事這麼開心?」
「長公主殿下方才說了個米袋的笑話。」
「米袋的笑話?也說來給我听听。」穆舜竹好奇。
「不說!誰都不許再說,誰說了就掌嘴!」她鬧別扭,用力掩下轎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