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我們不相愛 第十五章
第六章
玄關里,項與麟一襲深藍斜紋格名牌襯衫,搭配修身的窄管長褲,休閑中帶有幾分正式感,亦越發襯托出他高大修長的身形。
他手中拎著一只略大的紙袋,已達一百八的過人身高,透出一股居高臨下的睥睨感。
他那一身與生俱來的淡定,渾身上下勃發的強大氣勢,硬是將年紀較長,身高卻僅有一七三的季父完全壓下去。
項與麟面帶微笑,朝著季家父母逐一頷首,「叔叔,阿姨,好久不見。」
看見久違的項與麟,季父與季母自然有些驚詫,但他們本就十分喜愛這位優秀的男孩子,又覺得女兒這些年會變得用功上進,應當或多或少是受到項與麟的影響,因此對他的印象依然相當好。
「與麟啊,你真的好久沒來我們家走走了。」季母露出看待未來女婿的滿意眼神,熱絡的上前招呼起來。
「媽,項與麟根本不想來我們家,以前是我逼著他來的。」
仍然杵立于樓梯上的季舒翎,就怕母親會錯意,連忙出聲潑冷水。
話音一落,現場氛圍登時有些尷尬。
面對此景,項與麟卻是淡淡一笑,客氣有禮的揚嗓︰「叔叔,阿姨,很抱歉,這段時間我一直擔心會影響舒翎的課業,所以不敢貿然上門打擾。」
聞言,季舒翎霎時傻了眼。
這家伙幾時學會說謊不打草稿的能耐了?!
方才的尷尬被化解,季母熱情的笑道︰「與麟,進來坐啊!」
項與麟舉高手中那只大紙袋,說︰「阿姨,我是過來接舒翎的,今天晚上是我們班的謝師宴。」
季舒翎搶在父母開口前,氣惱的喊道︰「項與麟,你有病嗎?!我幾時說過我要參加謝師宴了?」
項與麟非但沒看向樓梯那頭的季舒翎,反而一派正經的,兀自向季家父母解釋起來。
「叔叔,阿姨,坦白說,謝師宴的地點是班上同學投票選出來的,價格有些高昂,舒翎不想造成你們的困擾,所以才放棄參加謝師宴。」
季舒翎倒抽一口冷氣,咚咚咚的奔來,一把扯住項與麟的袖口。
「項與麟,你在我家鬼扯什麼?!」
季父與季母卻是一臉痛惜的說︰「舒翎,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那一點錢,我們還付得出來。」
季舒翎很頭大的慌忙解釋道︰「爸,媽,其實真正昂貴的不是這頓飯,而是我找不到合適的服裝參加——」
項與麟好整以暇的打斷她,「合適的服裝,我幫你帶來了。」
季舒翎當場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季母順手接過項與麟手中的大紙袋,打開一看,發現里面是一件以防塵紙仔細包裝起的淡藍色紗質小洋裝。
「舒翎,你看,好漂亮啊!」季母興奮的嚷嚎道。
季舒翎上前一瞅,翻了翻小洋裝的後領位置,上頭繡有一排英文字,字母排列成某個以紅色為開頭的名牌。
這個十八歲的季舒翎自然不懂什麼名牌,但上輩子那個已是各大名牌VIP會員的季舒翎,對大小名牌是如數家珍一般的熟悉。
將洋裝塞回黑色霧面紙袋里,季舒翎抬起盈滿驚詫的水眸,瞪著在她父母前做足紳士風範的項與麟。
「這是你買的?」她毫不客氣的提問。
「是我媽挑的。」項與麟直接把問題丟回給不在場的自家母親。
季母笑得可開心了,嚷道︰「是你媽媽挑的啊?難怪呢!這麼有氣質,這麼高雅——」
「媽!」季舒翎扯了一下太過浮夸的老媽。
「舒翎,我已經幫你繳了謝師宴的錢,也幫你帶來合適的服裝,現在你願意跟我一起參加謝師宴嗎?」
盡管項與麟嘴里問的是季舒翎,可他的目光卻仍擺在季家父母身上。
未待季舒翎作出任何反應,季父率先開口問道︰「你開車來嗎?」
項與麟頷首,掏出皮夾,翻開夾著駕照的那一面,交由季父檢查。
季母掩飾不住滿心的好奇,即刻走向能看見外邊的那扇窗前,拉開遮光的蕾絲窗簾,往窗口外探出臉,四下張望。
搜尋一陣後,季母的目光落在一輛嶄新的歐系房車上。
「與麟,那輛銀色福斯是你的車嗎?」季母將身子從窗口收回來,剛站直身子便迫不及待的發問。
項與麟笑答︰「嚴格說來,應該還不算是我的,因為我準備去美國念書,那輛車應該會先留給我媽使用,我放假回來時才有機會用上。」
季父兩眼一亮,緊接著追問︰「你要去美國念書?哪一間大學?」
望著父母你一言我一語,彷佛是在盤查上門下聘禮的女婿,季舒翎當下氣得快瘋了。
她現在才恍然驚覺,其實,她爸媽亦逃不過尋常人愛好攀炎附熱的惡習。
或許,正因為如此,上輩子無論她做出如何丟人的事,如何厚著臉皮痴纏項與麟,爸媽都不曾對她出言責怪;相反地,爸媽會在她背後推著她,支持她,更甚者,會催促她加把勁,快點收服項與麟。
說穿了,爸媽亦不過是希望能攀上財力雄厚的項家,好讓他們能跟著女兒一起沾光,並在要求聘金時,打著季家沒兒子孝親的名義,軟硬兼施的讓項家送了一套價值近五千萬的別墅當作聘禮。
這一刻,季舒翎覺得好丟人,看著爸媽不斷討好項與麟的嘴臉,她更是羞恥得抬不起頭。
季家父母全然沒察覺女兒的異狀,季母更是一古腦兒的把紙袋塞給季舒翎,嘴上催促道︰「快點回房間把裙子換上,記得再化點妝——上回我帶你去百貨公司買的化妝品,現在剛好能派上用場。」
望著一臉興匆匆的父母,季舒翎險些月兌口的拒絕,終究只能咽下去。
于是,她滿腔憤懣的抱著紙袋折返房間,關上門後,她做了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無論項與麟想耍什麼把戲,反正日後他出了國,面對異國的花花世界,他遲早會將她忘得一干二淨,眼下她無妨乖乖配合演出,她若是大動作拒絕,肯定免不了引來爸媽的反彈聲浪,屆時情況會更加棘手。
于是乎,季舒翎認命的換上那套淡藍色紗質洋裝。
保守的背心式平口設計,讓她只露出一截漂亮的鎖骨,洋裝腰間縫有一串裝飾珍珠,圈出原就十分縴細的腰身,層層疊疊的水藍色薄紗,腰線之下打著無數細褶,裙瀧呈現出公主蓬裙般的線條。
這件高雅端莊卻不失青春甜美的洋裝,確實十分合適季舒翎的身形與氣質。
她望著倒映于全身鏡中的自己,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容,眼底滿是緬懷的欣慰。
能夠重回青春時光,挽救一切的過錯,彌補她曾經錯過的,如今鏡中的她,渾身散發出自信光彩,未施脂粉的臉蛋,盡管少了顏色妝點,卻顯得神采奕奕。
她多喜歡現在的自己,不再死守一個目標,不再狹隘的只認定一個人,更沒有盲目投入一段一相情願的愛情,而是擁抱著更多的可能,勇敢追求更美好的自己。
季舒翎從化妝台面上拾起一支唇蜜,描繪過柔軟的雙唇,隨後朝著鏡中的秀顏漾開甜美一笑。
「季舒翎,你別忘了,這輩子你要為自己而活,你要學會放手,徹底放下項與麟,然後過上更好的新人生。」
☆☆☆
福斯轎車駛入五星級酒店的平面停車場,項與麟剛停好車,副座上的季舒翎便迅速解開安全帶,準備開門下車。
下一秒,她發覺車子的中控鎖仍未開啟,無論她如何拉動門鎖,始終無法順利開鎖。
她不悅地一記重重甩頭,凝眸輕瞪駕駛座上的項與麟。
只隨意以發夾縮起的公主頭,即使在昏暗的車內,依然可見波光粼粼,宛若水草一般烏黑滑順。
項與麟總會不自覺地被那頭長發吸引,目光下意識在她發間停駐。
「你不打算讓我下車嗎?」見某人遲遲沒有任何反應,季舒翎沒好氣的揚嗓問道。
「你好像很害怕跟我一起出現在謝師宴?」
項與麟的觀察力敏銳得很驚人,一眼便識破她打算搶先下車,獨自一人前往謝師宴會場。
季舒翎心虛的雙頰微微泛紅,嘴上猶然狡辯著,「我哪有!我只是想說,我先下車看看謝師宴在哪一樓。」
「地下一樓自助餐廳。」項與麟將謝師宴的邀請卡遞給她。
季舒翎捏緊手中那張邀請卡,終是按捺不住的揚嗓發難。
「項與麟,你是不是吃錯藥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幫我繳錢,又幫我買衣服,還特地載我過來,不過就是吃頓飯就閃人的謝師宴,有必要嗎?」
項與麟熄了火,開啟中控鎖,順手抽出車鑰匙,英挺的面龐轉向她,那雙早熟沉著的黑眸,里邊正爍動著謎樣的亮芒。
只見他淡淡揚唇,似笑非笑,褪下了無趣呆板的高中制服,此時身上那襲貴氣穩重的成熟裝扮,襯上他冷傲自負的氣質,實在讓人甚難想像,眼前的少年僅有十八歲。
季舒翎心口不由自主地重重一跳,並且絕望的發覺一件事實——無論是面對何等年紀的項與麟,她這顆沒用的心,仍會不爭氣的被他動搖。
「其實,我只是想看看你換上這件洋裝的樣子。」他揚起一抹笑,笑里透著一抹奸計得逞的狡獪。
季舒翎一怔,頓時意會過來,「弄了半天,原來這件裙子是你買的?」
項與麟語帶調侃的笑回︰「看來你不笨嘛。」
季舒翎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故意說︰「你不把裙子送給郭依嘉,反而拿來送我,你不覺得可惜嗎?」
項與麟笑容微僵,黑眸流露一絲惱怒,語氣生硬的反駁︰「季舒翎,你為什麼動不動就提起郭依嘉?我跟她根本沒什麼!」
季舒翎皮笑肉不笑的回念︰「現在沒什麼,不代表以後沒什麼。說不定,十年後,你轉了一大圈兒才發覺,原來你真正喜歡的人是郭依嘉。」
項與麟檸起兩道飛揚的峻眉,不以為然的說︰「我自己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難道我自己會不清楚?不必等到十年後,我現在就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不喜歡郭依嘉那樣做作的女生,我喜歡的是你!」
原以為這話一落,季舒翎臉上會露出喜悅之色,最起碼也該因為這席告白有所動容——
高中三年來,他拒絕過多少女孩子的告白,撕過多少封無意義的情書,哪怕是校花郭依嘉的當面告白,他也同樣不當回事。
他唯一在意的,真正在乎的女孩子,就只有季舒翎她一個。
然而,他當著她的面,告白過,每一次她皆是無動于衷,她分明是專門來毀滅他自尊的克星。
亦如此刻,季舒翎面無表情的眨了眨眼,隨後揚開一抹戲謔的笑。
她伸手輕拍他挺拔的肩兩下,說︰「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喜歡我是不是?我可以保證,等你去美國念書後,你會發現你現在的喜歡,只是一時興起罷了,美國那里肯定會有比我更漂亮、更優秀的女生。」
听出她語重心長的勸勉,項與麟登時臉色發黑,無言以對。
「那,我們可以下車了嗎?」季舒翎笑笑地問。
項與麟有絲氣急敗壞的說︰「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
「因為我沒這麼傻。」她笑咪咪的答道。
項與麟忽爾一把握住她的皓腕,高大身軀緩緩欺近她。
季舒翎怔住,心跳一陣紊亂,他灼熱的氣息,吹拂過她的臉頰,引起一陣刺癢感,遭他緊扣不放的手腕,著火似的滾燙難耐。
他今年才十八歲……十八歲啊!不過是個青澀懵懂的少年,她竟然因為他幾記不純熟的撩撥而心跳怦然。
當那兩片優美卻也象征無情的薄唇欲印上她的,季舒翎猛然醒過神,一把推開了項與麟。
項與麟跌坐回駕駛座里,俊顏有絲錯愕與懊惱。
季舒翎抑下臉紅的沖動,佯裝一派鎮定的說︰「你到底讓不讓我下車?」
十八歲的項與麟自然斗不過三十歲的季舒翎,他只能乖乖開啟中控鎖。
季舒翎朝他甜甜一笑,兀自開門下車,頭也不回的往酒店入口走去。
望著那抹翩然離去的娉婷人影,項與麟的唇邊不由得泛起一絲苦笑。
他是不是太犯賤了?
當初季舒翎糾纏他時,他視她為麻煩,如今她對他不屑一顧,他卻對她的灑月兌率真而著迷不已。
項與麟無奈的笑了笑,動身下車,尾隨季舒翎的身影進入酒店,循著立牌指示來到地下一樓的高級自助餐廳。
他甫進入餐廳,便見門口擺了一張小長桌,盛裝打扮的班級干部列位而坐,吆喝著抵達的同學簽到。
季舒翎正伏身于長桌之前,手中握著原子筆,在簽到簿里振筆簽下名字。
項與麟緩步上前,來到她身旁,正巧瞥見她簽下最後那個「翎」字。
當她欲擱下筆時,冷不防地,一只修長大手探過來,自她手中接過原子筆。
短暫兩秒鐘的踫觸,她細女敕的縴手,一瞬泛起陣陣顫栗。
她忍不住撇首睞向身旁的項與麟,他正彎下腰,手握原子筆,在她的名字旁邊簽下蒼勁有力的名字。
季舒翎
項與麟
目睹此景,坐于長桌之後的班級干部,開始大笑起︰「你們兩個人也太巧了!一前一後走進來,簽名還簽在一起,簡直像是登記結婚嘛。」
「,我現在才發現,你們兩個人名字的最後一個字發音相近,而且剛好都是鳥類生物,你們兩個簡直就是天生一對!」
聞言,季舒翎眼底泛起一層水霧,腦中浮現兩人上輩子前往戶政事務所登記時,負責承辦的阿姨亦曾說過類似的玩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