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勺玩家 第三章 一展廚藝
天翻地覆的變化,指的就是紀嵐賣身為奴那一天起的生活。
根據桂永良的說法,相宇之覺得紀家人太麻煩,他不想日後生事,所以才要紀德、樊氏將紀嵐出祖籍,這樣一來雙方再也無關。
再來為免夜長夢多,所以當日桂永良才趕著騾車去接人,為的是在接走紀嵐後便將合同直接送交官府蓋印生效。
雖說是賣身為奴,但就如同當日桂永良保證過的,在相家莊子里干活,可是有衣服可替換的。
當日除了把合同送交官府,桂永良還領了紀嵐去成衣鋪子,替她添了兩套現成棉衣,雖因紀嵐太過瘦小,使衣裳顯得過大,但請方蘭改改尺寸便成。
除此之外,鞋襪也是兩套,另外再添了個小鏡台,據說是因為空房只有桌椅床鋪,所以額外添購了。
林林總總算下來,除了把她買走的二十兩,相家還另外支出了六兩銀子,光是這筆開銷,其實就足夠一般人家吃好穿好過上一年半載了。
而且就桂永良私下透露,這銀兩當中有一部分是相宇之的私房,其中二兩銀子是來自方蘭私心想給她添點行頭,剩余的則是每個月從相家城中的老家送來的月銀支付。
可想而知,相家田莊這位三公子,不管過去如何意氣風發,現下都是得緊著銀兩過日子的。
在得知這些內情後,紀嵐對于相宇之的好感度瞬間從負分變成六十分。
貴人!真是貴人啊!
雖不知道方蘭在相宇之面前說了她多少好話,但能夠點頭就代表他還不壞,願意出手救她,既是如此,她就好好照顧這位挑嘴又壞脾氣的三公子吧。
一邊回想著近幾日來的變化,紀嵐一邊抱著柴火往廚房跑,腳步甚是輕快。
自從月兌離紀家,她天天吃得飽、穿得暖,有水洗浴,整個人打理得極為清爽,枯黃干裂的長發也讓方蘭替她梳理得整齊,綁成了兩邊小麻花辮子還系上一根舊絲帶。
從來沒想過,原來遇上個好主子,賣身為奴都比當個自由人好。
說真的相宇之這人還挺放任下人的,除了剛入莊子那日她去拜見過他,被吩咐了一些規矩以外,之後她就是鎮日忙活廚房各式菜肴,目標便是放在讓相宇之可以餐餐吃飽飽。
盡避相宇之有點挑嘴,同樣的味道嘗過兩、三次後就不太愛吃,但只是應付個挑食孩子,紀嵐自認難不倒她。
更何況,只要菜煮得好吃,她連主子都不用去拜見!
這樣的安排讓她樂陶陶了許久,過上了幾天穿越以來最逍遙的日子。
今兒個午飯她打算來弄個烤雞腿,家里長工在田間逮到一只野雞,油水不多,但給主子補補倒是還不錯,剩余的據說他們幾個人都能分到一點,所以紀嵐打算弄個雞肉串烤,一想到那油香與肉香混合的滋味,她覺得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站住!」
咦,這聲音好耳熟。紀嵐停下腳步,緩緩回頭,果然,是相宇之啊!可他怎麼一副看陌生人的眼神在打量她?
「見過三公子。」紀嵐模不著頭緒,但幾日下來也曉得相宇之脾氣不好,因此只得先行問安。
「妳是誰?」
相宇之今日一襲素雅的柳葉紋窄袖衫,青白色調襯得他一頭烏發如幽夜,那出色的長相讓他看來頗有幾分仙氣,不過冰山臉把仙氣硬生生折半了。
是說,這對話怎麼好生熟悉,啊……對了,她剛遇上相宇之時也是一樣的情況,只是之前在正房,現在是在正院。
紀嵐眨眨眼,納悶道︰「我……奴婢是紀嵐啊。」
嘖,穿來這麼久了,她還是不習慣這個自稱詞。不過現在是怎麼回事啊?她前幾日不是才拜見過相宇之?
「妳……」相宇之的眼神明顯愣了三秒鐘,「妳是紀嵐?」
幾天前他見到的明明是個干巴巴的瘦丫頭,渾身上下只剩骨頭的那種,頭發又干又枯,像極一束稻草,說她是殭尸他也會信,還一度懷疑自己鬼迷心竅,干什麼買個養不活又會跟自己頂嘴的大麻煩回來。
但此刻這個一身活力、腳步輕快,表情也開心至極的小泵娘,居然就是紀嵐?這前後會不會相差太多?
他是知道紀家刻薄了紀嵐,所以把一個小丫頭殘害得幾近皮包骨,根本像只餓過頭的小猴崽子,但現下站在他眼前的小泵娘,發絲梳理有型,活潑中透露著一點兒嬌柔,眼神明亮有神采,皮膚雖然稍黑了些,身板也瘦了點,但看起來就是個半大不小的姑娘家了,跟之前根本判若兩人!
「是啊,怎麼了?」紀嵐不解。
「沒事。」相宇之飛快地斂起過分外露的驚訝情緒,改口道︰「今晚菜色是什麼?」
「我想想……」紀嵐也不意外,來這兒工作幾日後,她深深感覺到,相宇之的胃袋跟她那些吃貨同學差不多,只是脾氣差了點、態度傲了點,不過老板最大,她這小小員工只要福利好,什麼都能妥協的。「嗯——我準備了香菇煎角子……」
「前日吃過。」
「那野菇燴加面片兒……」
「太熱。」
「不然炒菇配蛋絲涼面吧!」真挑欸,偏偏她今天主要準備的就是野菇跟面粉類,古代可沒冰箱,這兒冰窖又小,所以她多半當天有啥便煮啥。
至于那個雞肉串烤,她打算給他個驚喜,暫時不想說出來,所以這家伙能不能別再一直問啊?
「妳尾音挑這麼高是不高興?」相宇之挑眉。這丫頭,才來多少天,不只養出點肉,還把膽子養肥了?
「我是快變不出花樣了。」紀嵐微微噘嘴,「三公子比皇帝老爺還挑食呢。」
「就算我要妳餐餐變花樣妳也得變出來。」相宇之冷了臉。居然敢說他挑嘴?奴才挑剔主子的不是,找死嗎?
「欸,我哪回不是餐餐換菜色,至少一天下來三餐是不同的。」紀嵐深深覺得自己好無辜,她很盡心耶,偏偏相宇之還不夠滿意?
「妳倒會頂嘴。」相宇之有些惱了。
「沒……沒沒沒這事,三公子不要多心,這樣吧,涼面您三天前也吃過了嘛,所以今天我給您弄上野菇雞肉披薩,然後再來個串烤!」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紀嵐可是有把方蘭的交代仔細听進去的,賣身為奴的她今後任憑主家作主人生,打罵賣掉都是行的。
所以就算相宇之再惡霸她都忍了!畢竟他也只是挑嘴罷了,問題還小、真的很小。
她壓根沒注意到自己和他在對話間又不自覺的用了「我」自稱,也沒注意到相宇之並沒有因此而挑剔責難她。
「披薩?串烤?」相宇之听著來了興趣,冷若冰霜的表情稍稍緩和了些。
「三公子沒吃過吧。」紀嵐暗自松了口氣。算了,他這麼惡霸,她還藏什麼驚喜給他?
只是,剛才真不該一時情急就冒出披薩來,待會兒得去揉面皮、找鐵板了。不過除非相宇之也是穿越來的啦,否則百分之一千不會知道什麼是披薩!
「沒有。」相宇之肯定自己連听都沒听過,或者該說,這個據說一直生長在小涼村的丫頭,怎會知道這許多連他這個住餅城里的人都不曉得的吃食?
「那今天吃這個,行嗎?」紀嵐擠出一抹干笑。
「行。」相宇之惜字如金地點頭,表示同意了。
「多謝三公子,那我先去生火揉面了!」
紀嵐松了口氣,連忙行了個禮,繼續抱了柴火想開溜,不料相宇之又出聲了。
「慢著。」
听見這命令,紀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男人,多講幾個字要他命嗎?「三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替我喚良叔來。」
哦,找人啊,這倒還輕松。「三公子有什麼事要找良叔?要不要我順道帶話,如果是拿東西,良叔用不著先跑過來,直接取來便是。」
「不必。」莫名的,相宇之原本稍變輕松的語氣又低沉起來。
「欸,可是……」
「我說了不必!」毫無前兆的,相宇之突然暴怒,一巴掌拍在石桌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練家子,居然能震得那沉重的石桌晃了晃,看起來怪嚇人的。
紀嵐被他這一嚇,身子不由得抖了抖,臉色跟著刷白。
她又說錯什麼了啊?不懂,她一沒提腳傷的問題,二沒再吐槽他的挑食啊!
「奴婢知錯了。」雖然莫名被台風尾掃到,紀嵐還是乖乖閉嘴,把頭垂低道了歉。
「滾!」相宇之別過臉去,語氣堪比千年寒冰。
喔哦,真的生氣了,走為上策!
「是。」紀嵐這回不敢多吐一個字,腳下抹油似地溜了。
她風也似地奔回廚房,把柴火往地上一擺,整個人癱軟在一張長板凳上。
「小嵐?妳怎麼啦?一臉見了鬼似的樣子。」跟著她後腳進門的是桂永良,手上還提著小油甕,進了門後便轉到櫃子那端,替她擺進櫥櫃里。
「是見了鬼啊。」還是地獄來的修羅惡鬼,相較之下,楊禁這正牌鬼反倒一點都不可怕。
「啥?」桂永良疑惑地轉頭看她。
「沒有啦,就是……」紀嵐簡略地將方才的事說了遍。
「听起來,三公子大概是要我拿拐杖過去。」桂永良哭笑不得地搖頭,「妳呀,莫不是天生與三公子犯沖吧,才幾天而已便吵了兩回?」
「我哪知道啊。」紀嵐鼓著腮幫子,沒好氣地應道︰「拿個拐杖罷了,有什麼不好直說。」
而且既然腿腳不便,拐杖干啥不放身邊備用,還要人拿過去?
「這妳就不懂了,剛開始的時候,三公子別說是讓我幫忙拿拐杖了,連需要人扶都不肯開口,常跌得一身青紫。」桂永良嘆氣道︰「他就是這麼個倔脾氣,從前走南闖北談生意時,即使再累他都未喊過一聲苦,什麼事都親力親為,所以現在變得什麼時候都要他人扶持,才會如此暴怒吧。」
「哦,就是所謂優點變缺點了。」紀嵐理解地點頭。
「對三公子來說,妳才進莊子工作沒幾日,他自是不會輕易信妳的,對他來說,讓人見到曾經意氣風發的他成了瘸子,那可是一大污辱。」桂永良苦笑著勸慰道︰「所以妳就多忍忍吧,過些日子,等三公子發現妳真心待他好,他便也會真心待妳好了。」
「欸——我天天燒腦子替他換菜色,還不夠真心哪?皇帝都比他好伺候呢。」紀嵐哭笑不得地點頭,「好啦,我知道他心里還沒調適過來,多讓讓他就是了。」
說起來她也是個粗神經的個性,過去身邊的同學們個個身強體壯,有些人去露營時還能兩手抱著一個大帳篷飛奔跑步,她自然不會多注意這些,可現在她身邊的主子就是腿腳不便又很是敏感的,所以她真的該反省一下,不要老是這麼沒神經的去刺激到他。
看來他不是故意不把拐杖帶著,而是壓根接受不了自己得一直拄著拐杖,才不想把拐杖放身邊吧!
「好!看我來大展身手!」紀嵐重振精神,從板凳上跳了起來。
「呵呵,好、好,我就期待妳今天做什麼好菜色了。」
「不過我需要一塊能放在火上烤的平鐵板,要干淨的,良叔能替我找嗎?」古代的鐵鍋都是碗狀,沒有平底鍋,這樣可做不出披薩。
「要平的是有,倉庫里有幾把平鏟子,收著沒用過,就是小了點,能用嗎?」
桂永良也好奇紀嵐想做什麼,于是匆匆前去取來,一共有三柄,每柄都比巴掌略大,還算干淨。
「是也成啦,做成小披薩就是了。」紀嵐想了想,死馬當活馬醫吧,于是接過鏟子洗好便開始準備了。
桂永良離去後,她小心地揉起面皮,盡避知道披薩要窯烤最好吃,還有炭火香,但這古代哪來的窯能烤?所以等會兒用小鏟子架在爐火上烤就是了。
至于醬料跟干酪,反正他們野炊時都是有什麼丟什麼,披薩根本是清箱底的料理,所以沒有也沒關系,調味好就成,就當成是烤有餡的面包吧!
沒多久她利落地將面團丟入鍋里發酵,然後開始炒起餡料,洋蔥、野菇被切碎扔進鍋里炒,就在此時,方蘭拿著處理好的野雞肉進來了。
兩個女人分工合作,整只雞很快的骨肉分離變成幾大塊,她們把最女敕的腿肉切片微烤過後悶在鍋里,然後把面團分成鏟子大小 平為底,鋪上香味四溢的醬料先上火烘烤一遍。
為了讓正上方也能受熱,紀嵐還用炒菜舀湯的湯勺覆在迷你披薩上面,這麼一來熱氣就比較不會散掉。
把醬料層略微烤過後,她將不同部位的雞肉一一放上去,刷了一層咸咸甜甜的醬汁再烤一遍。
這回才烤沒多久,整個廚房里便香味四溢,連方蘭都忍不住吞起口水來。
「這實在太香了,小嵐妳這手藝都能去開鋪子了。」
「我也只是試試看,沒想到似乎能行。」紀嵐小心地將迷你披薩盛到盤子里,看面皮被烤得金黃酥脆,底部也沒有過焦,她連忙拿了刀子來,把小披薩切成三片。
「試看看,好吃才能端給三公子。」不然那個挑食鬼又要數落她了。
方蘭在紀嵐的慫恿下咬了一口,那說不出的新鮮滋味令她又驚又喜。
紀嵐也大口地咬起披薩,除了沒蕃茄醬、沒干酪以外,這味兒是真的不錯,她放心了。
「剩一片給良叔,至于這盤是放了腿肉的,就留給三公子吧,我接著來弄串烤。」
「串烤是什麼?」
「就像這樣啊。」紀嵐拿出數根預備好的長竹枝,把切塊的肉穿上去,間雜著一些洋蔥、馬鈴薯、玉米、櫛瓜等等,看起來色彩多樣很是討喜。
接著她取了兩個大碗,拿掉鍋子,把碗一邊一個放好,再將串了料的竹枝架在兩個大碗中間,就著下邊旺盛的爐火開始烤起來。
瞧她一邊刷醬一邊烤,方蘭訝異得不得了。「我說小嵐……妳這腦袋瓜子真是生錯性別了,妳要是個男人,包準能開間飯館啊!」
「可惜我不是男人,只好當個小廚娘啦。」紀嵐邊抹汗邊涂著事先調好的醬汁,烤好的串烤全盛到盤子上。
「我的天哪,這香味是怎麼回事?」桂永良不知何時也踏進廚房,見到桌上樣子稀奇的菜肴,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良叔,桌上那片給你嘗嘗,已經盛好的是要端去給三公子的。」紀嵐頭也沒回地應道。
桂永良訝異地吃了披薩,那熱呼呼的餅皮吸收了醬汁,變得更加香濃好吃,更別說上頭的雞肉了,經過調醬的洗禮後根本像是城中館子里端上桌的佳肴。
「妳這丫頭,手藝真是太好了,要我說,三公子買了妳也是給我們添口福呢。」不是桂永良夸張,而是自從紀嵐來了之後,因為相宇之挑嘴,所以她得時常換花樣,因此他們底下奴僕自然也有好處分。
「呵呵,但願他也這麼想。」紀嵐重復地 著面皮、涂醬汁,因著鏟子平面小,所以披薩自然得多做幾份了,時間也花得長。
「我這就去送菜,妳們辛苦了。另外,方娘子妳記著湯藥啊!」說罷,桂永良端著盛好的披薩、串烤匆匆前往主屋去。
都說民以食為天,尤其一個人沒什麼事能干的時候,那股子空虛感更是不停地往外冒。
相宇之正是如此,過去的他其實也沒多挑嘴,但自從傷了腿後,他心情郁悶,對吃食自是更提不起興趣,自然而然也就挑剔起來。
尤其他的腿傷總是時不時的發作,一疼起來就讓他渾身有如針刺般的痛,每每總要忍痛逼出一身的汗,然後又得讓人伺候更衣,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心情會舒坦才有鬼……
「三公子!傍您送飯菜來了,今天小嵐又變新花樣了。」
桂永良腳步匆匆地邁過門坎,正好打斷了相宇之的憂愁心情。
「她不是嫌我比皇上還難伺候?」相宇之輕哼。
「這……她嘴是不甜,但心地是好的,您瞧瞧,她為了這個叫披薩的東西,今天在廚房可是累得滿頭汗呢!」
相宇之看著托盤上的新菜肴,那巴掌大的圓餅上放了不少香氣四溢的好料,一串串的雞肉蔬菜更是烤得香味四溢,令他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
「還行。」相宇之扯動嘴唇,丟出一句略嫌吝嗇的夸獎。
「您嘗嘗,味道保證好。」
桂永良熱切地替相宇之分切披薩,正想替他把串烤上的肉跟蔬菜剔下來放盤子,身後卻冒出阻止聲。
「等等!我就知道良叔你一定會這樣做,這麼一來就失去串烤的意義了啦。」跑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紀嵐出聲喊停,她指著串烤續道︰「所謂串烤就是要拿著整串吃,這樣才有意思,吃起來才香。」
「咦……但這實在是……」桂永良望著手里的串烤,這都有半截手臂長了,這麼厚實的一串拿著吃,有些不夠斯文哪。
「怎麼了嗎?」
「這太粗魯了吧?」
紀嵐听著嘴角抽動。
「這里又沒外人在,吃個東西還那麼講究,不累啊?」紀嵐雙手扠著腰,反問道︰「三公子,我問你啊,你是想吃得香,還是想吃得斯文有禮?」
相宇之沒想到這丫頭居然直接問起他這主子了,冷臉一擺,本欲開罵,可鼻尖嗅著那香氣早就讓肚里的饞蟲活躍起來,最後他索性直接伸手,從桂永良手上拿走了雞肉串烤。
冷眼瞪了下紀嵐,又瞧了瞧油光發亮的雞肉跟蔬菜,他心一橫便張口咬了下去。
一入口,咸香美味直沖喉間,相宇之嚼了嚼便吞下去,又忍不住往另一塊咬去,直到連吃了三塊,他才回過神來。
「好吃嗎?」紀嵐笑呵呵地湊近他,伸手遞上一塊干淨的帕子。
雖說是商人,與讀書人相比身分不夠高,但他們相家畢竟家大業大,所以相宇之禮儀是學得很周到的,何曾這般粗魯吃飯?
但他也不否認,這般吃法用不著在乎任何事,材料咬起來勁道十足,又香又甜有滋味,雖然沾了嘴角,吃起來卻是爽快感十足。
「不錯。」相宇之抽走紀嵐的帕子抹了抹嘴。
「那你吃吃這盤,我跟方大娘烤得手都酸了,你一定要說好吃。」紀嵐推了推放了披薩的盤子催促道。
相宇之正要去拿筷子,紀嵐卻先一步抽走。
「用手拿,滋味更好。」她笑咪咪地指指披薩。
「妳……」相宇之蹙眉,正想斥責她自己並非野人,怎可如此失禮,但一想到方才拿著串烤啃咬時的自由感,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吃吃看,我醬料調得很用心的!」紀嵐一個勁兒地邀功。
相宇之遲疑了一瞬,伸手拿起切片的小披薩往嘴里送去。
那烤得酥脆的面皮加上濕潤的佐料以及噴香的雞腿肉片,在他的嘴里交迭出無比美味,讓他不由得吃得快了些。
見他什麼話都沒說,就是伸手拿下一片,紀嵐便預先替他切開另一片放妥,相宇之也沒多說什麼話,僅是安靜地吃著。
「怎麼樣?」紀嵐歪著頭往相宇之臉上瞧。這男人太會藏情緒,不細看很難分辨,真不知道他怎麼養出這般冷酷的性情。
「好吃。」一個沒留神,相宇之月兌口就說了句真心話。
紀嵐當下欣喜地跳了起來。
「果然好吃吧!」紀嵐喜孜孜地笑道︰「你喜歡的話我還能做很多不一樣的味道,要甜要咸都成!喜歡什麼盡避說!」
相宇之疑惑地瞟了紀嵐一眼。先前還跟他回嘴呢,怎麼一晃眼變得如此狗腿?「不嫌我挑嘴了?」
「欸,挑嘴沒什麼不好啊,磨練磨練我的技藝,日後三公子少不了我自然不會賣了我嘛。」紀嵐聳聳肩,搬出早就跟方蘭琢磨好的台詞來。
原來只是怕被賣。相宇之冷笑兩聲,人都是現實的,他不是早就認清了?「妳老實自然不會被賣,不必刻意巴結。」
听著這句略有嘲諷意味的回應,紀嵐的笑容瞬間凍結在唇瓣。她是想讓自己有點同理心,既然是人家買下的廚娘,又過著好日子,就不要跟主子起沖突,多點體諒對彼此都好不是嗎,不過相宇之這話真的太欠揍了!
「這……三公子,小嵐她是真關心您,她不是刻意巴結的。」見紀嵐臉色難看,桂永良忍不住上前打圓場。
難得相宇之胃口被紀嵐養得越來越好,原本削瘦下去的身子也稍稍恢復了點,怎麼偏偏這兩人如此不對盤呀!
「人心隔肚皮。」相宇之哼了聲,繼續吃他的串烤,沒理會紀嵐一臉鐵青。
「好……好了,小嵐,妳回廚房繼續忙吧,方娘子一個人恐怕忙不過來。」桂永良試著把兩人分開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紀嵐沒馬上走,卻是對著相宇之拋下八個字,然後才氣呼呼地扭頭離去。
一句話噎得相宇之手一頓,再回頭,紀嵐已沒了身影。
這小丫頭!竟拿話諷他!
「三、三公子……」瞧相宇之氣得都快把竹枝給折了,桂永良連忙勸慰著,「您別氣,回頭老奴替您說說她……」
「不必。」相宇之果斷拒絕了。
紀嵐這話擺明是在嘲笑他,說他疑心病太重,若讓桂永良去說教,豈不是正落了她口實?
左思右想,相宇之蹙眉道︰「你去給我仔細查一查紀嵐來歷。」
這樣一個伶牙俐齒,甚至會一手不明好廚藝的丫頭,怎麼可能出自小涼村那樣的泥巴村子?
這絕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