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第七章
第四章
袁若陽直到這一刻才明白,什麼叫做想是一回事,但真要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為韓簡毅清洗傷口她可以放空,但當那個特別的縫合器拿在手上,準備把那有著長長傷口的皮膚當布、當紙似的釘起來,她已經開始有頭暈惡心的感覺了。
但她知道,她要抵抗自身的感覺才能完成任務,且必須是刻不容緩的、果決地把他的傷口釘起來止血,否則韓簡毅因為失血過多造成休克,那狀況便是她傾盡所能也無法控制的。
袁若陽邊動作腦子邊不停的轉著,心理是建設起來了,生理的難關也勉強突破了,唯獨眼淚卻是克制不住的拼了命往下掉。
韓簡毅感覺思緒愈來愈混沌,強撐著不讓有如千斤重的眼皮合上。
在思緒渾渾噩噩、雙眼半睜半閉,入目皆是朦朧時,他卻是清清楚楚把眼前女人半側著臉的模樣深深的映入眼底。
她看起來真的很害怕,手抖著,眼淚狂掉著,可能比他還慘白的臉色讓眼眶和鼻尖顯得更加通紅,透著股讓人心憐的氣質。
但即便如此,她手中的動作一直沒停。
袁若陽為了替韓簡毅釘縫起傷口,可真的是鼓足了勇氣,心無旁弩,專注無比的把注意力放在眼前可怕的血肉之上。
但就是有那麼一秒的走神,她突然感覺一旁的凝視,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了過去。
只見韓簡毅半眯的眼瞬也不瞬的死盯著自己,臉上波瀾不興的表情讓人猜不出他此時的想法。
「很痛嗎?」
因為沒力氣開口喊痛,所以用眼神「凌遲」她嗎?
韓簡毅听到她的聲音,沒回答,思緒反而被拽得好遠。
他一向很耐痛,很多很多年前,那個對他恩重如山的人曾給他一個「鐵人」的封號。
這點傷,別人看起來很可怕,但他沒放在眼里,她卻哭了……
不是為他,而是因為害怕,會害怕卻還是硬著頭皮做了,終歸到底,是為了幫他把傷口釘縫起來。
所以……最終的結果,是為他掉的眼淚。
心無來由的揪了起來。
這世上,只有一個女孩為他掉過眼淚,之後他眼中便再也沒有其他女性生物的存在了。
但這一刻,看著她的眼淚,他竟然有了難受的感覺。
「你還要哭多久?」
這種答非所問好像也是男人特有的反應,袁若陽一怔,但很快回過神,怨嗔了他一眼,訕訕開口︰「縫完就不哭了。」
她很快就把他裂開的傷口給釘縫起來,甚至重新包扎並拿著沾濕的棉布,替他將傷處四周給擦得干干淨淨。
不再濕濡黏膩的感覺終于讓韓簡毅覺得舒服,但她的眼淚還是持續掉著。
韓簡毅好不容易舒展的眉頭,再度揪擰了起來,忍不住開口問︰「為什麼還在哭?」
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眼淚會這樣掉個不停。
她記得,在母親死後,她在港口見到來接她的阿姨時,哭到暈了過去,醒來後,她便再也沒哭過。
但這會兒是怎麼回事?
是因為此時的處境,還是看到韓簡毅與清俊面容完全不符的健碩身軀上各種傷疤所引發的情緒?
她真的不知道。
思緒略定,她抽抽噎噎的睞了他一眼。「不知道……」
袁若陽的話還沒說完,卻感覺他抬起未受傷的那只手,壓住她的後腦勺,讓她整個人靠在他沒受傷的半邊身軀後才開口︰「我沒事了,你不用這麼難過。」
袁若陽被他突如其來伸手一拉,倒在他身上,整個人跳了起來。
「我……我又不是因為你受傷……」
她窘紅了臉,掙扎著要拉開兩人的距離,可奇怪的是,男人明明受了傷,虛弱得很,力道居然大得讓她掙不開?
「別動。」
血不流了,有火堆,火光溫暖,但也許是被月兌了上衣,他還是覺得冷。
女人的身體貼靠了上來,像冬天里剛烘好的被子,柔暖香軟,舒服得讓他因傷卻不得不強撐著的意志力潰了堤。
他不想放手。
袁若陽徹底傻了眼,這男人……怎麼會這麼理所當然就這麼抱人……
還記得在露天咖啡座遭池魚之殃那次,她「很不小心」听到他與那個嬌蠻美女的對話,雖無法完全理解他們的談話內容,但她可以強烈感覺到,韓簡毅是個冷情的男人。
或許多少因為直男性格,但這種親密纏黏的行為不該是他會有的表現吧?
難道是因為受了傷的原因?
袁若陽想得入神,突然發現他的頭蹭著蹭著,居然蹭進她的頸窩?
零距離的親密讓她清楚感覺他綿長的呼息吹撫在頸邊,撓動耳畔邊的發絲,心口無來由的搔癢讓她渾身緊繃。
她縮了縮肩,抬起手輕推他沒受傷的右肩。「韓先生……」
袁若陽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手指接觸到的溫度嚇了一跳,心頭一顫。
是失血過多的原因嗎?雖然血止住了,但他的皮膚冷涼不似一般正常人該有的溫度,也是因為這樣才抱著她不放吧?思及這個可能,袁若陽即便感到不自在,也只能拋棄尷尬羞窘,任他抱著……
夜深沉,萬籟俱寂,耳畔除了風聲、浪濤聲再也听不到其他聲響。
四周一片漆黑,除了遠方燈塔不斷投射指引遠方船只的光,沒有其他照明光線。
也許是因為如此,仰頭一看,夜空中星星看得更加清楚。
但此刻,她沒有看星星的心情,一雙手緊緊的抱著男人的脖子問︰「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一起太危險。」
「但你受傷了。」她聞到他身上有好濃的血味,那味道揪得她的心發疼。
「沒事。」
他淡淡的回,她卻想起爸爸說過的話。
爸爸說他救了個男孩,男孩內心善良正直卻剽悍,他看好他、欣賞他,未來一定會把他的天下、他的寶貝都給他。原來,那是爸爸為她選中的未來對象,大家都喊他鐵哥,知道這件事之後,她便偷偷的、遠遠的看著他。
男孩大她幾歲,永遠戴著一頂鴨舌帽,永遠壓低的帽檐仿佛不想讓人窺見他的模樣;沒戴帽子時,也是用黑色口罩遮住瞼。
她從來就沒看過他真正的模樣,只知道他有雙黑白分明的漂亮眼楮,以及誓死保護自己的決心。
在爸爸被仇家殺死後,為防她和媽媽被仇家找到,他先安排媽媽離開做她的接應,再親自帶著她由秘密通道離開。
但他們還是被發現了,再剛強剽悍的人也是人肉做的,中了那麼多槍,怎麼可能打不死?
他說沒事,只是安慰她吧?
她的心揪得好痛,想開口說些什麼,他卻搶先一步截斷她的話。
「來了!」
她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海上有一閃一閃的燈光打來。
那不是一般的漁火,而是藏著暗號的訊息。
她下意識將他抱得更緊,咽聲開口︰「拜托……跟我們一起走!我需要你一直保護我……我要你一直在我身邊……」面對她的哀求,男人不為所動,那雙透著無情、堅毅的漂亮眼眸直視著前方,眼圈微紅,眸底卻浮著一層不容人窺見的水氣。
她窺見他心底的柔軟,抱著他,卻怎麼也無法將他抱緊。
船漸漸靠近,看到媽媽憂心如焚的臉龐,她忍不住哭了,而他把她送上船便毫不猶豫的跳下船,游開了。
見到那一幕,她震撼地挨在船邊張口大喊︰「笨蛋!你身上還有傷,真這麼想死嗎?」
但接下來她連一個字也喊不出來,媽媽的手已經湊上捂住她的嘴,在她耳邊輕聲安撫,「他和我及你爸爸約定好了……」
約定了什麼?
確定安全後自己找個地方自生自滅嗎?
「不要……不要……」
韓簡毅在止血後,靠在女人溫暖香軟的身體後,幾乎是立馬陷入沉睡。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卻被破碎的哭嗓以及滴在臉上的水意給喊醒。
他以為自己在做夢,睜開眼看到的卻是袁若陽閉著眼哭泣。
怎麼還在哭……不,她睡著了,在夢中哭著。
是做了什麼惡夢嗎?
韓簡毅盯著她的臉,看著那兩道精致秀雅的眉苦皺著,翹挺的鼻頭哭得通紅,不可思議地想,難怪會說女人是水做的,居然可以哭這麼久?
他正想喊醒她,卻發現她睜開眼看著自己。
「醒了?」
他的聲音才落,女人看見他,瞪大眼,顫聲開口︰「哥哥……」
哥哥?
她為什麼會這麼叫他?
這麼多年來,只有一個女孩這麼喊過他,但那個女孩已經消逝在歲月的洪流中很久很久了。
沒等他的心緒理清,他卻發現女人松開手抬起頭,微微顫顫地捧住他的臉,緊張的打量。
「你……沒死?」
他皺眉。「傷口不是被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嘴便被兩瓣略冷卻柔軟得不可思議的唇貼上。
……
第五章
事後,他暗暗攥起拳在心中發誓——
當那個他曾經用生命保護的女孩再次回到他的生命里,他發誓,會傾盡所能護她周全,一如當年……
晚上十點,在將近二十四小時的支援行動並救出人質後,本應該是「突援任務」指揮部收工的時刻,但因出任務的韓簡毅把護送人質的任務丟給菜鳥,自己卻跑去做無償的救援任務,為此,雷霆從任務結束後跳腳到剛剛,才被年多希喊去吃宵夜。
可憐的柳奕迪伴君側,見老大發火,不敢幫韓簡毅說一句話,連吃宵夜都不敢沖第一個,乖乖地繼續監控。
雖說有一點小委屈,肚子也有一點小餓,但柳奕迪還真是萬分感謝把他由水火中解救出來的年多希。
至少這短期間他可以喘喘息,不用忍受老大在耳邊生氣碎碎念。
只是他快樂的時光才過沒多久,他便因為突然接通的衛星電話所傳來的聲音,驚駭得差一點跌下椅子。
「嗯嗯……我不要了……」
「火是你放的,你有義務澆熄它。」
「我真的不行了
「啊啊……」
「啊——」
柳奕迪雙手勉強扶住辦公桌,卻關不住耳朵。
任誰都听得出來,那是在進行什麼「運動」下發出的聲音,而清純小宅男柳奕迪的俊臉在瞬間通紅,卻不得不拼命讓自己鎮定下來,好好的仔細听听。
這個男聲……不是他家毅哥的聲音嗎?
女聲是……那個漂亮姊姊?
他晴天霹靂的僵在原地,靠!這是什麼狀況?
對象還是那個那天被他帶來總部的漂亮姊姊?
是因為早就看上眼了,才會對漂亮姊姊進行無償救援嗎?
柳奕迪混亂的想,跟著意識到一件很嚴重的事
如果雷霆知道又有人違背他的禁愛令談起戀愛,他會不會沖動得把全公司的男人全斃了?
光想,柳奕迪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對,上了床不代表談戀愛。
所以……上床是OK的吧?
對對對,他只是被哥哥們欺壓慣了,搞得年紀輕輕就有一種風聲鶴唳的病態了。
沒事……沒事……
但想想,毅哥還真是猛啊!
早些前,漂亮姊姊還擔心他身上的傷會血流不止,沒想到才縫起來,就活過來了。
毅哥果然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柳奕迪想得認真,完全沒發現身後有人正端了一碗熱騰騰的湯面進來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