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胚子 第九章
第六章
躺在床上的原田真一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腦中一直浮現田薰哀怨的蹲在地上撿壽司的模樣。
他索性起身，望著床頭邊上的電子時鐘，顯示著現在的時間是半夜兩點半。
他來到窗戶邊，打開窗子仰頭望著夜空，幾顆稀疏的星星閃爍著，好像在笑他有多愚蠢，竟為個遺棄他的女人而睡不著覺。
田薰啊田薰……他該拿她如何是好？
對她，他有滿滿的恨，恨她當時的退縮，也恨她的懦弱，可是再見到她時，他封閉已久的心又為她再度跳動。
彷佛這三年來的努力一點用處也沒有，好恨啊！恨她，也恨自己，恨自己的不夠堅定。
可惡！不可以，絕對不能動搖，他猛搖頭，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他這次會來台灣，全為了復仇，他不能再次陷入同一個無情女人的手里。
下定決心，不再為了田薰而心動，他要報復，報復她對他的傷害。
這是三年來一直支持著他的信念，他絕不能再受到欺騙，唯有傷害她，他的恨才能解除。
同一時間，田薰也躺在床上滾來滾去沒法睡著。
窗外的月光照射進來，她看著天花板，腦海中都是原田真一的影子。
今天一整天，他對她不是指揮來命令去，就是對她做的事挑三揀四，好像她做的沒有一件好事，把她的自信心完全擊倒。
她最介意的，就是他把她做的壽司掃到地上，不是她心疼那些食材，而是壽司里有她的愛心，她的心被踐踏在地上，說有多心疼就有多心疼。
這幾年來她一直沒有交男朋友，她知道自己沒辦法再接受別人的原因，是因為她內心深處，始終都還有他的位置。
和他重逢，甚至是可以到他身邊，她其實是高興的，心里偷偷期盼著，也許他對她還存有一點點的愛意，也許他們能再次相愛……但她錯了，錯得離譜，他根本沒有原諒她。
現在的她不求能與他恢復以往的戀情，只求他能夠消除對她的恨意，原諒她就好。
這樣小小的要求能否實現？
老天爺啊！幫幫她吧！她閉起眼楮，真誠的祈求著上蒼。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他回來了嗎？」
星期天下午，李蕙玲約田薰喝下午茶。
「真的。」田薰拿起水果茶輕啜一口。
「怎麼樣？他回來求和的嗎？」李蕙玲興奮的看著好友。
這幾年來田薰都沒交男朋友，也不跟異性單獨出去，若異性對她表示興趣，馬上就會被她拒絕，一點機會也不給，李蕙玲很擔心卻也沒有辦法。
「怎麼可能，他是回來報復我的。」田薰的聲音里有些無奈也有些難過。
她把最近發生的每件事，巨細靡遺的告訴李蕙玲。
李蕙玲听完後，又是搖頭又是嘆氣。「那你該怎麼辦？」
「我會努力做，做到他原諒我為止。」這是她的真心話。
李蕙玲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拍拍她的手。
田薰感激的對好友一笑，「好在我是無敵女超人，不用替我太擔心啦，」她不能讓身邊的人替她擔心，打起精神來說說笑笑。
「你還真看得開。」
「不然怎麼辦咧！」
兩人又閑聊了一陣，突然間，田薰的手機響起，她接起電話，「喂……」
「你在哪兒？還不快來工作？」
「今天是星期日，不是放假嗎？」
「誰說你可以休息的？」
「那我馬上去。」
田薰結束通話，對李蕙玲抱歉的說︰「對不起，我得去工作。」
李蕙玲露出一個掃興的表情。
「下次我請。」田薰連忙的拿起包包離開。
田薰很快的趕回飯店。「對不起，我以為今天可以放假……」
原田真一鐵青著一張臉，「你以為你在為誰工作，那麼隨便！」
「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你還能說什麼？」他攏起濃黑的劍眉。
她住了嘴，不再接話。
看樣子他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她得識相點，免得掃到台風尾。
「去把地毯吸一吸。」他揉揉太陽穴，今天一早起來頭就開始痛，發現她沒來，更是叫他心浮氣躁。
「你頭痛啊？」田薰關心的看著他。
他閉起眼楮沒有說話，一臉的「她在問廢話嗎」的表情。
「社長頭痛的毛病很久了，每次一痛就吃藥解決，但是最近藥量越吃越重卻沒改善。」小澤裕二正好端了一杯水跟兩顆頭痛藥過來。
「可是藥吃太多不好。」田薰反對的看著他手上的藥。
「你管太寬了。」原田真一拿過藥就要吃下，但她立刻搶下。
「不要吃。」
「拿來。」他的頭是越來越痛了。
「不行！」
「你……」
她卻走到他椅背後，伸手按住他的太陽穴。「我幫你按摩一下，減緩頭痛的壓力。」
他沒力氣反對，只能任由她的手在他頭上移動著。
田薰的手一定有神奇的力量，要不怎麼經過她這麼一按摩，他的頭痛居然慢慢消失了。
按過他的頭，她的手滑下他的脖子、他的肩膀，她的力道適中，不會讓他覺得太重或隔靴搔癢，隨著她的揉捏，他覺得他的不適全都不見了，頭越來越輕松，肩膀的緊繃感也松弛了，舒服得教他想睡覺……
看到他睡著了，田薰把手拿開，示意趙管家拿件毯子來。
她把他的頭放在沙發上，幫他把鞋子月兌掉，再為他蓋上毯子。
「讓他睡一下好了。」她小聲的對小澤裕二和趙管家說，幾個人躡手躡腳的退到另一個房間去。
「社長很辛苦……」
田薰微微一愣，但她並沒阻止小澤裕二繼續說下去。
「這我也是听說的啦，三年前社長回到日本之後，整整一個月不說話也不吃飯，最後是送進醫院才撿回一命……」
田薰被他的話嚇到，「怎麼會不吃不喝……」她難過得摀住發疼的胸口。
「他是因為誰，難道你不知道嗎？」小澤裕二深深的看她一眼，「社長病好之後，整個人變得更加霸道，脾氣也更加暴躁，對人的冰冷更勝以往。」
「三個月後，他接下原田集團旗下一家快倒閉的飯店，他從小小的門童開始做起，抓出問題對癥下藥，在短短的一年之內把這家讓人忘記了的原田飯店做了起來，還得到世界飯店評監第一，這麼優異的表現讓他進入原田集團核心，我就是從飯店就跟著他一路走過來的。」
他嘆了口氣，才又說道︰「可是他的健康卻亮起了紅燈，連同他的心也更加的封閉，對任何人都不信任……」
听到這里田薰心痛得忍不住流下眼淚來。
她從沒想到過真一會這樣虐待自己，她當初真的傷他傷很重，她想彌補，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哭，也不能解決辦法。」小澤裕二拿了一盒面紙給她，讓她擦一擦臉上的淚痕。
「那我該怎麼做？」她哽咽的問。
「把自己交出去。」
「我？」田薰不解。
他點點頭，「就是你，只有你可以幫社長。」
「我能嗎？」真一恨死她了，她怎麼可能幫助他呢？
「我想，其實社長還是愛著你的，只是他不願承認，只要你在他身邊多關心他，也許他會改變也不一定。」
田薰心里百感交集，她不敢奢望原田真一還愛著她，也不敢奢望他會因為她而改變，可是她的心還是忍不住雀躍了起來，小澤特助話里的意思是原田對她還存著一點愛意，對吧？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有可能是小澤特助自己想的，事實並不是這樣，搞不好真一是真的恨她入骨。
「我會盡力去做。」不管他們以後會怎麼樣，現在她能做的就是幫他把身體照顧好。
「謝謝。」小澤裕二的瞳眸中閃過一絲絲光亮，他真心希望這兩人能漸入佳境，有情人就該終成眷屬，是吧
那天之後，田薰每回見到原田真一不是噓寒問暖，就是拼盡全力把他交代的事做好，對他的挑剔她也全忍受下來。
她這麼拼命的結果，就是每天累得像只跑了百米的老狗一樣氣喘吁吁，回家一躺下就睡著，連澡都是隔天早上起床再洗。
戴安娜不知道女兒的處境，很是擔心。
「小薰啊，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她看著兩眼上掛著黑眼圈的女兒不舍的問。
田薰搖頭，「沒有，是沒睡好。」這幾天她忙得昏頭昏腦，根本沒有時間好好休息。
「工作有這麼累啊？如果這麼累的話干脆不要做了。」
「我沒事。」看了看表，今天起來又晚了，糟糕，再不出門會來不及。「媽，我先走了。」
其實母親說對了，她好累，好想休息，昨夜為了趕一個報告給原田真一，她一夜沒睡，現在她的眼皮沉重得不得了。
「鈴……鈴……」
她的手機響了，她馬上接起，「喂……」
「你在哪里？」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怒吼。
「我、我現在正在路上。」其實連公車都還沒搭上呢！「你再等我一下，我馬上到。」說著，她邊掛掉電話，邊抬手招了輛計程車。
電話那頭的原田真一愣了愣，「這女人居然敢掛我電話！」不想活了嗎？他怒火中燒，等她來了，有她好看的。
田薰一下了計程車，快速的跑進Lobby去。
她太匆忙了，沒注意到有一個小孩撞了過來——
「哇！」
兩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田薰，為了不壓到對方，她重心往旁邊一移，卻腳步不穩，重重的摔倒在地，手擦到旁邊的行李推車而劃出一條血痕。
「好痛！」她整張臉痛得都扭在一塊了。
「哇……」小孩受到驚嚇，哇哇的哭了起來。
這時在Check out的母親聞聲過來，急忙的安撫著小孩。
「小姐，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她責怪起田薰。
田薰忍著痛站了起來，「對不起，我趕時間沒注意。」
那個媽媽檢查一下自己的小孩，發現沒有外傷，這才略帶不滿的嘀咕了幾聲，又瞪了她一眼，帶著小孩回到櫃台前繼續辦理退房的事。
一名接待小姐過來，「田小姐，你還好嗎？」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們都知道田薰正在為頂樓貴客做事。
「嗯，還好……」
「你受傷了，先去那邊坐一下，我拿醫藥箱過來。」
田薰阻止她，「小美，不用了，我到樓上再處理就好。」
她咬牙忍痛，一拐一拐的走進電梯，她現在也有一張晶片卡，方便她出入。
「你搞什麼東西，這麼晚才來？」她一踏進總統套房，就听到原田真一大聲的吼她。
「我……」
「你知不知道你讓我損失幾千萬？」
田薰知道他今早有一個視訊會議，需要她所整理的資料。她舉起手看看表，「也不過遲了十分鐘，會議開完了嗎？」
「時間就是金錢——」
他的話在她舉起手臂的同時打住，「怎麼回事？」他迅速抓起她的手。
「呃……不小心跌倒……」他眼中的火焰提醒她說話小心警戒。
「跌倒？」他的聲音高了起來。
她點點頭，把剛剛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原田真一越听眉頭皺得越緊，皺到兩道眉毛都要打結了。
「社長，醫藥箱。」他還沒開口，小澤裕二就機靈的拿來醫藥箱。
他拉著她在沙發上坐好，打開醫藥箱，親自幫她消毒、上藥。
「我自己來就好……」田薰覺得不好意思。
他沒說話，只是用他那黑亮的眼眸瞪著她，她馬上住嘴，乖乖的伸出手臂。
「哇……好痛！」她忍不住痛得哀哀叫。
「忍一忍。」他緊緊抓住她的手臂不讓她亂動。
田薰咬住下嘴唇撇開頭，不看他是怎麼處理她的傷口，她就是沒膽啦。
她忍痛的模樣讓原田真一也不禁放柔了力道，輕輕的幫傷口消好毒後擦上碘酒。
「好了。」
「嗯。謝謝。」田薰松口氣，回過頭來。
「還有哪里受傷的？」
「沒有。」她馬上搖頭。
「沒有？」他挑起眉，盯著她閃避的眼神。
她吞了吞口水，很想否認，她超怕痛的，要是他知道她的腳好像扭到了，不知他會不會拉著她上醫院？
看到她閃躲的樣子，原田真一就知道有蹊蹺，他銳利的審視著她，發現她的目光總不甚自在的瞄向自己的腳，他了然于心的蹲去。
啊啊，還是被發現了嗎？
就見他小心翼翼的月兌掉她的襪子，他的眉頭又不悅的皺了起來。「這是什麼？」
他一見到她紅腫的腳踝，臉色更陰沉，好像她身上、腳上的傷全都在他身上一樣。
田薰低頭一看，原來她的腳踝已經紅腫得像個小饅頭，難怪那麼痛，能忍那麼久還真佩服自己。
但這些話她可不敢說出來，縮了縮肩，她干笑兩聲。「呵呵……嘶……」
老天爺啊，他居然招呼打都不打就抬起她的腳放在他腿上，拿罐藥酒就往她腳踝推了起來。
「喔……哇……痛……痛啊……」田薰齜牙咧嘴的，痛得全身扭動得像條毛毛蟲似的。
「不要亂動！」
「可是……可是好痛……真的好痛……」她再也忍不下去的哭了起來。
「快好了，不推你的腳會更嚴重的。」他也不想看到她痛，但是為了她好，他必須狠下心把瘀血推散，要不然會更嚴重的。
他推拿了一陣子，田薰慢慢的覺得比較不疼了。
「你的會議……幾千萬的案子……」
他放下她的腳，臉色不太自然的道︰「哼，你就繼續替我做事來抵債啊。」
「喔……」她腳略施力，好痛！
他瞪著她，「什麼表情，你不願意嗎？好啊，那你拿五千萬出來賠我。」
她吐吐舌，「我哪有那麼多錢。唉，可是你確定要我工作抵債嗎？我現在可是傷兵耶，這傷我看是幾天之內都好不了。」
他盯著她的傷腳，「說得也是……那你回家吧。」
欸，他竟然認同她的話，他他……他不要她了嗎？
不要哇，那不是她的本意，就算腿斷了、手廢了，她一樣可以……嗯，還真是想不到有什麼事適合現在的她做的。
「你那什麼臉，我是說你這幾天都先在家休息吧，傷好了還是得過來。我送你回去。」他忍不住被她像只遭遺棄的小狽表情給逗笑了。
田薰驚訝的瞅著他。
這麼久了，這是第一次對她講話不是咆哮、不是怒罵而這麼溫柔耶！
他的溫柔她已經失去太久、太久了，沒想到因為這回受傷，讓這樣的溫柔能再次出現。
她好高興。
「你的眼神很像花痴。」他啐了一口，閃避她眼中的欣喜。
他告訴自己，只是因為她受了傷，他才心軟，看在父親面子上，他也不能對這個繼姊坐視不管。
田薰才不管他說了什麼，她發現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口壞心不壞，這麼重大的發現使得她的心飛躍了起來。
也許……也許就像小澤裕二說的，真一對她還存有一點愛意。
原田真一打了個電話，要司機把車開到飯店的地下室。「走吧！」
他看她站起來有些搖晃，索性好人做到底的攔腰抱起她。
田薰嚇一跳，「我可以自己走。」
「能嗎？」他沒好氣的質疑。
的確，她根本不能走路。
她乖乖閉上嘴任由原田真一抱著，他抱著她坐進電梯，抱上車，然後自己坐上駕駛座，親自送她回去。
田薰偷覷著他冷硬的側臉，心想，這男人的嘴巴真壞，不過他的關心卻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