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鬧皇宮 第二十章
就在陸厚樸半昏迷著被送出鎮子外頭的時候,厲穆禛也收到一個乞丐送過來的一封信。
厲穆禛和他的手下一看到那封信就知道不尋常,他們可是微服先走的,這人卻明顯知道他們的行蹤,甚至還將信轉了一手,由童子轉給乞丐,再由乞丐送到他的手中。
他原本以為不管信里頭寫了什麼,他肯定都有了心理準備,不會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沒想到當他看見那一綹系著他熟悉發帶的頭發從信里頭飄散出來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手頭的力道,將那封信給撕成了兩半。
等他重新冷靜下來,把信給看完後,他立即決定要一個人去赴約。
「皇上!皇上不可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怎麼能獨自去見那惡人!不如用手逾命知府或者是縣念調集兵馬……」
他一把踢開了那內侍,語氣幾乎凍結成冰,「傳朕旨意,調集兵馬,立刻前往此處。」
內侍還以為自己雖被踹了一腳,但皇上已經改變主意,臉上帶著忍耐痛苦的笑意,正想著只要皇上能夠安安全全的,就是再被踹上幾腳也甘心的時候,就看見皇上腳步不停的沖到馬廄去,所有人阻攔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皇上策馬狂奔。
沒有人知道,他在看見了那一綹頭發的時候,心里頭像是崩壞了一角一般的焦象,也同樣不會有人知道,那一瞬間,他腦子里想的是,如她真的出了事,那他執意要把後位給一個他前點興趣都沒有的女人,卻把貴妃之位留給她的意義在哪里?
他那一瞬間無比的後悔,而那一瞬間產生的復雜情緒超過了他過去近二十年來所有的總和。
直到騎在馬背上,看見她還好好的站在那三人的背後時,他那顆懸掛在空中的心才稍稍落了下來。
等到他停下馬,終于看清他們是怎麼把陸厚樸綁住的時候,眼神冷得比寒冰還要凍人。
「你們想要對朕說些什麼直說就是了,又何必拿他人做筏子?」他知道現在不能表現出對陸厚樸的關注,否則他們恐怕真的在劫難逃。
可是他卻忘了,如果不是真的對她極度的關心,又怎麼會在收到信後,在他們指定的時間里就飛快的策馬趕來?
他的出現,本身就代表了對于她的在意。
陸厚樸想要往前走,才發現綁住自己雙手的繩子,另一端被綁在一根木樁上,她若站到了懸崖邊上,那些人甚至不用靠近她,只要逼著她後退,斬斷了繩索,她自然就會從懸崖摔落。
天湖邊上的這個懸崖,又稱為清水崖,因為下方是深不可測的天湖,所以這兒也是許多人告誡不可靠近的地方。
徐老三已經發現陸厚樸醒來了,但他也不在意,看著兩人遠遠的凝望著彼此,冷笑道︰「想不到咱們皇上還是個多情種,竟然真的願意為了一個普通女子,一個人來赴咱們幾個的約呀。」
厲穆禛冷冷一笑,「徐老三,朕倒是想找你,可沒想到你竟自投羅網了。」
徐老三噗哧笑了聲,覺得他不過是在最後時刻嘴硬而已,「皇上,你還以為咱們三個真的怕了你?你娘當初就是被咱們送進去的藥給弄死的,你說咱們怕不怕?」
一邊的張大富想起這個可以列為自己一輩子說嘴材料的東西,也忍不住炳哈大笑。
厲穆禛的眼神更冷,雙手也緊握成拳,可他知道,這時候還不能動手,起碼得等順利救下陸厚樸之後再說。
「所以你們把朕找來是要做什麼?」他的語氣平淡,像是完全沒受到他們挑釁所影響。
徐老三沒想到他倒是挺能忍的,本以為他為了一個女人而不顧安危自己跑來,就想再多刺激他會兒,沒想到對他沒什麼作用。
「爽快!」徐老三收了笑,一雙陰沉的眼望著他,「咱們兄弟前些年的活讓讓皇上給斷了,別的也不多說,就想著讓皇上給咱們點銀兩花花,順便給個鹽礦還是鐵礦之類的,免得咱們兄弟缺了銀兩,遇到一個姑娘就想著賣進青樓換上點銀兩花花。」
這是恐嚇,也是威脅。
他其實也不傻,不管鹽場或者是鐵礦,就算能夠再次落在他們的手里又如何?沒了人質他們也就是人家砧板上的魚肉,現在嘴里答應得好好的,到時候他們麼被抓進大牢里也用不著。
可他還是提了這些條件,自然是知道皇上不會答應,但若退而求其次,換成一杯毒酒,那就不一定了。
「不可能。」厲穆禛想也沒想,果斷地拒絕了。
徐老三臉色一沉,「皇上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咱們兄弟斷了生路,如今您卻連這一點補償都不願給,莫非是想看著這小泵娘去死?這可就不像咱們的情種皇上了。」
他邊說邊朝張大富使了個眼色,張大富馬上拿起一把長刀,慢慢靠近陸厚樸。
那刀尖並沒有直接踫到人,可是卻不斷逼著她往後退,直到她一腳已經踩在懸崖邊後,張大富才滿意的回過頭。
厲穆禛的心隨著她的每一步而顫動,就在她一腳踩在懸崖邊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出聲喊道︰「住手!」
徐老三張狂的看著他,知道他終究還是在意的,又讓龐書生從邊上拿來了兩壇子的酒,「皇上,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鹽場,就算您敢給,我還不敢收,可這銀兩銀票,我還是要的,然後就是您挑一壇酒咱們喝了,就當給我們兄弟三人賠罪,我……」
「不能喝!」陸厚樸大喊著打斷了徐老三的話,「那酒里放了醉芙蓉,喝不得,他的目的是想要……」
「閉嘴!臭娘兒們!就讓你多話。」張大富以為她要把他們的計謀都給說了,一巴掌就往她臉上招呼去,表情猙獰的斥罵道。
「你們居然敢對朕的人動手?!」厲穆禛一雙發寒的眼死死的盯著張大富。
徐老三知道這女人有辦法認醉芙蓉的味道,不過他也早就做了準備。
「既然被說破了,那咱們也不用多說了。這兩壇酒里頭,只有一壇放了醉芙蓉,您就挑一壇喝,要是您喝的那個是沒放醉芙蓉的,就算老天讓我的算計不過關,如果喝到,那也別怪咱們。」
徐老三陰冷的笑著,不顧張大富著急的神情,他還以為自己大哥傻了,要靠這個來決定三人的生死。
厲穆禛沒有回答,而是轉頭看著被打後又搖晃著身軀重新站起來的陸厚樸。
如果可以,他一定馬上就把這三人都殺了,可是現在他只能心疼的看著她,就怕她身上的繩索被砍斷摔下懸崖。
徐老三知道不能等那女人清醒,急忙催促道︰「皇上,二選一,要不第三個選擇,就是把這小泵娘直接推下懸崖,讓她嘗嘗這湖水的滋味。」
罷剛那一巴掌讓陸厚樸的腦袋還有些發暈,眼前人好似都在搖晃,還有重影,可即使如此,她仍然不斷低喃著,「不能喝……不能……」
「快!快選其中一壇子喝了!」徐老三著急地大喊,「大富,我數到三,若皇上再不喝,就送咱們的姑娘一個痛快。」
張大富再次舉起刀,刀鋒直直的對進了那條繩索所在,只要一斬斷,站在懸崖邊上的陸厚樸肯定沒兩下就會因為暈眩站不住,又沒有繩索拉著,直接摔了下去。
「我喝!」不用徐老三數,厲穆禛直接拿了其中一壇,拍開了壇口,就要把酒灌進嘴里。
「不能喝!」陸厚樸稍微穩住了身子,發出一聲大喝。
「快點!大富,讓她閉嘴!」徐老三總覺得有股不安不斷地蔓延,益發顯得心急。
「厲穆禛,你要是喝了,我就自己跳下去!」陸厚樸大喊著,原以為綁得牢牢的繩索早就被她掙月兌,她正站在懸廛邊,狂風將她的裙擺吹得無比飄逸。
她雙手大張,眼里有著從未有過的堅定。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成為一個英雄,可是她知道比起她的犧牲,他如果真的成了這些人渣的傀儡,那麼普天之下哪里還有安寧和樂可言。
「殺了她!」徐老三被這樣的變故給激得紅了眼,連忙下令道。
只差一點,他們就能掌控天下,他絕對不允許這個賤人壞了他的好事!
陸厚樸又往後退了一步,知道如果不是她拖著他的話,他也不會被這幾個混帳給控制住,她朝他微微一笑,大聲問道︰「厲穆禛,如果有下輩子,你願不願意只有我一個人?」
她的聲音還未落下,身子一歪,腳一懸空,整個人就墜落下去。
這是她最後的心願,也是她認識他之後最深的渴望。
如果有來生,她希望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如果有來生,她希望他們能像一般人那樣相遇相識相愛相守,一輩子只有彼此,這樣就不必如此糾結,一顆心在愛與不愛之間撕扯疼痛。
她微笑的看著空中,本以為自己這短暫的生命也算死得有價值,應該可以看到她爹說的一輩子的人生走馬燈,突地,她瞪大了雙眼。
就在她要摔落懸崖的瞬間,厲穆禛再也管不了其它,手一甩,手中的酒壇掉在地,他甚至看不見張大富拿著刀攔在他身前,他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跑,忘記了自己是個天子,忘記了天下重任。
在雙腳踏空的瞬間,在重新看見她的身影又出現在他的眼前時,他終于放心的笑了。
從高空中墜落的時間很短,可就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厲穆禛的人影在陸厚樸的眼中不斷的放太,然後他在空中拉住了她的身子,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對兩人而言,此時的緊緊相擁就算只有一瞬間,也像是永恆。
在兩人即將重重的摔入水中時,她听見他急促卻又溫柔的承諾——
「若我們能夠活下來,那就等于是下輩子了,下輩子,我願意只有你個人,即使舍了天下,也只要你一個。」這是他剛剛奮不顧身一躍而下的決斷。
如果連老天都阻止不了他們這一段被月老緊緊纏住的緣分,即使接下來他們遇到再多的困難,又有何畏懼?
兩人墜落湖面,濺起大片水花,兩副身軀不斷往下沉。
水面下,他始終抱著她。
或許,這也是另外一種的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