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的烙印 第二十一章
原本空曠的荒沙大地,瞬間羅列著黑壓壓的魔威大軍,置身兩軍中心點的冬,無疑是兩方要爭奪的目標。
此時,一道驚喊的淒哭聲劃空,隨後一具軀體被丟到冬眼前。冬愕然看著地上模索爬行的女子,女子臉容蠟黃,雙眼凹陷,全身肌膚干枯,四肢更是消瘦見骨,原本一頭美麗的藍色長發全然失去生氣,只剩滿頭的灰白。諷刺的是,背上那一對潔白的天使雙翼卻完整無缺,像特意保留下來般。「你……你是夢心?!」
「銀、銀天使……救救我……」听到熟悉的聲音,魔心女恐慌地伸手想抓住他,才要踫到翔,她的指尖便開始黑化慢慢煙散,一轉眼,整條手臂煙塵散化。
「夢心——」
夢心不停在地上掙扎淒叫,身軀再次被氣旋掀飛數丈,而後重重摔落地面。
「敢踫我魔皇大公的東西,就該知道會有如此下場。」
沉喝的聲響徹夜空,四周魔氛轉濃,雙方大軍只見遠空迸閃一瞬青藍驚雷,隨即一道拔挺身影威臨兩軍戰場。
魔皇大公黑發揚舞夜空下,紫黑犄角張揚,一道火焰血龍環飾在發上,龍首扣額,龍眼吐著金色焰芒,襯映主人的霸氣威凜。魔君一金一黑的眼瞳緩緩掃視一邊的天使軍團,無形的氣勢震懾燎焰林內的天使軍眾人。
他昂步踏出,走向冬,四周氣氛頓時緊張得令眾人屏息。一旁天使軍團嚴陣以待,其中塔爾西更是替冬擔心,明明就在幾步之外,眾人卻無法出手保護,只能眼睜睜看著。
境界鑰約明定,一旦邊境結界張起,除派遣的境界使者外,均不得擅越邊境迭線,否則將受契約之束焚身至死。
面對妖魔君王,冬全身透出緊繃的顫栗。今生,他第一次「真正」見到魔皇大公,之前所見到的,不是幻影便是化體,而現下眼前的,是金色神性和黑色魔性盡在一身的本體,同時也是一個讓上界尊皇和人界上父都忌諱三分的魔界之王。
「怎麼,墮入歧途的夭使,不該是你最厭惡的嗎?如今你為她痛心嗎?」
冬直視來人,眼神堅毅,沉抿著唇不發一語。
「翔,你讓本君等得真久。」魔皇大公握住冬的下顎,傾身鎖視,一金一黑的眼瞳映出冬倔凜的面容,沉怒的雙眼,不馴地瞪著。「和前世一模一樣的個性,真是撩得本君心癢不已。」
握在冬下顎的指掌,開始撫模著他的面頰,冬皺眉別開頭,卻被那強硬的指掌扳回,萬般留戀地一再撫模著,甚至撩開那光輝的銀色長發。
「聖殤,本君任性的天使,你是本君難以放手的愛。」下一刻,大掌按上他受傷的肩,重重一握。「也是本君想碎尸萬段的恨,你真是膽大妄為,敢讓本君的血緣流落異界!」
翔抽息地痛吟一聲後,咬緊牙關,在大掌怒握中,他可感覺到肩骨一裂,盡避痛得面色慘白,卻也一聲不出。一旁的雲琥撲上怒咬魔皇大公手臂。
「這個小家伙跟你一樣,張著小小利牙,做著毫無作用的反抗。」魔皇大公看著緊咬不放的小身軀,扯唇道。「你當本君是一般妖魔,會在乎靈獸的牙嗎?」
「不……要……傷害它。」怕他傷害雲琥,冬痛苦地吐出聲。
人類釣之軀,脆弱得難抵大公一擊,大公若再造成難以挽回的憾事,任魔君多想再留住銀色光輝,最後也只是落得一場夢幻泡影。」不忍再看冬受折磨,塔爾西只能提醒道。
「天使軍團心疼蒙塵的天界之輝嗎?」
「是怕大公逞一時之氣,後悔莫及。」
身為銀天使的轉世,又隱瞞魔君血緣,以魔愛恨強烈的性格,魔皇大公若出手殺了冬,塔爾西都不訝異。但從方才冬跌落之際被一股紫虹氣芒保護看來,銀天使依然牽動魔君的心。
魔君大掌離開了冬,他受傷的肩已更加皮開肉綻,冒涌出的鮮血,染紅了半邊的衣裳,冬搖搖欲墜,卻咬牙挺直著身軀。
「征服這樣的眼神才是快樂。」魔皇大公抓下臂上緊咬不放的雲琥,丟到冬身上。強撐的意識已開始暈眩,冬只見魔皇大公看向倒在另一頭的魔心女。
「至上界無能解決的禍害,不如由本君替你們了結吧。」魔皇大公掌心浮現一團青黑氣團。
「我兒……不要——」看到妖魔君王掌心上的氣團,夢心激動伸手懇求。
「這種弱得連靈氣都稱不上的東西,毫無存在的價值。」大掌一揉,青黑氣團灰飛煙滅。
這一幕撞冬的心,紫瞳瞠睜著,靈魂深處起了難受的顫抖。魔不會留下孱弱的血緣,更會因喚不回血緣而大開拔根的殺戮,殺了月兌出掌握的子女!
此時梅絲達一腳重踩上夢心的胸口,後者因孩子被殺,痛苦嘶咆掙扭,模樣更加猙獰駭人。
「魔君大可直接給予痛快,何必如此折磨一道化靈之身。」天使軍團另一個白焰主帥激動大喊,夢心曾是白焰軍團的人。
「那是至上界的作風,不是妖魔界的。」梅絲達直接回嗆天使軍團。
在梅絲達蓄意的踐踏折磨中,夢心哀號聲淒厲,只求一死。天使軍團個個憤怒地握緊拳頭,白焰軍團更是幾乎要踏出邊境迭線,意欲一戰。
「住、住手……」翔忍不住開口。
他的開口,卻讓魔君雙目一凜,緩緩扯唇︰「梅絲達,你說呢?」
「此女殺我妖魔界太多小妖魔,更妄想染指君上的東西,其罪,魂飛魄散。」
梅絲達揚手,手中兵器變化成長長鐵刺鞭,魂刺魔鞭僅一鞭落下,就讓夢心化靈殘軀頓時四分五裂,活生生被扯碎。
「你——」
眼睜睜看著夢心魂飛魄散,小小霧氣團散滅,冬強撐的意識,再也受不住沖擊,身軀倒落塵埃,散撒的銀發,因肩傷的綻裂,染著鮮紅的血。雲琥在他面頰旁低號,拼命地舌忝他。
「魔、皇、大、公——」
燎焰林的天使軍團頓時怒火高熾,妖魔軍隊也高舉兵器,對峙的情勢更為緊張,就在戰火一觸即發之際,一道清聖宏亮的聲劃入戰圈中。
「絕淵,今日一戰,非你我所願,各自退開吧。」聲音伴隨披著一身清柔光輝,似月光與日光揉合的清光身影來到。
一對凝著浩白聖輝的光翼,流瀉一地光輝氣流,彷佛光羽灑落,斂去這一時緊繃的氣氛。
「這個名字,本君不想再從你天穹界父口中听到。」魔皇大公冷冷看著來人。「就算是你出現,也改變不了人界的冬之聖使屬于我魔皇大公的現實。」
「天意既定他落在妖魔界地境,至上界不會強起干戈。」
「當年你若有這般『通情達理』,又豈會有如今的局面。」魔君的面龐猶透深沉的恨。
「過往的軌跡,是一道又一道的傷痕,再掀開,對如今的一切都不會有幫助。」
「本君只知道,上古之時,銀色光輝就屬于『恆世天使絕淵』。」妖魔君王話中有話地道。
「墮魔,何能讓聖輝綻光。」天穹界父沉聲道。
「掠奪,又豈是一界之父所為。」一聖、一魔的眼瞳,凜然橫睨。
「相信魔君不會吝于讓我一探這闊別許久的至上界之輝吧。」
天穹界父來到冬身畔,蹲下的光影身姿,端詳著昏迷不醒的人,伸手輕輕撫上翔的頭。一旁的魔皇大公負手沉睨著,沒說話。
拂開那掩面的銀色長發,天穹界父看著這讓他牽掛最深的孩子,大掌一再撫著翔的發與面容,清光綻出,止住了那受創滴血的肩傷。無奈的輕嘆中,掌心再次綻出的清光也穩定了翔傷病的身軀。
這曾是他至為呵護,親手照顧教導的孩子,最後被他定罪,打落人界。聖殤,恨他嗎?
看到伏在翔臂膀邊的雲琥,大眼怯怯望著,天穹界父輕撫著它,手指來到它的頸項似是停了停,隨即金白浩光一綻,像是給雲琥傾注活力。「本君的耐心已盡。」
紫虹氣芒再次罩住冬和雲琥,下一刻,翔已在妖魔君王臂彎上,雲琥伏在他的胸口,緊張地望著魔君。
「妖魔君王不會小氣到不給一只小聖獸生路吧。」塔爾西忍不住開口問,若要殺小犀虎貓,不如現在讓他們帶回去。
「一只足供取樂的小靈獸,本君不在乎。」看著靠在懷中的銀色顱首,魔王勾揚著唇角,同時對天穹界父道︰「今日暫且免去干戈,但與至上界的一戰,是遲早。」
說完,妖魔君王抱著冬,轉身化成一道夜空雷光化影消失。當荒沙煙塵再次彌漫時,梅絲達為首的妖魔軍隊也隨之消失。
「界父,就這樣讓銀天使被帶走?」塔爾西問。
「妖魔君王是聖殤該面對的關卡。」界父嘆息。「走吧,要留意的是人界的變化,一旦人界掀濤,免不了波及至上界和妖魔界。」
一陣強大浩光後,天使軍團和天穹界父也離開燎焰林。
一道清逸的身姿,佇立在四大海域中心點,蒼藍的頭發飛揚在風中,靜靜听著四周海浪聲。
潮音,是世上最古老而充滿生命的聲,潮起潮落,寫著由古至今永恆、悠遠的韻律。
感覺到氣息,舞天飛琉身上的浪濤令開始動作,以她為中心點,浪令高浪、濤令傾濤破風飛馳,在周遭海域劃出一圈隔絕,隨即一條雪白浪花鋪成的海道,迎來尊貴的陸上嬌客。
「大海之主,舞天飛琉恭迎新任地皇。」一道浩亮綠光,降臨海道上。
「本皇衷心感謝大海之主此回相助。」吾心清軸斂首致意。「現今,唯有大海可完全隔絕魔的追尋。」
眼前一頭紫霧長發的女子,眉宇交織著艷色與俊氣,看似嵌在畫中的優雅美人,但開口的聲卻是超齡的冷靜沉穩,有著不容抗拒的堅定。
舞天飛琉深知眼前女子不同于歷任地皇,歷任地皇皆以守護人界不受敵人攻擊為原則,而她顯然是主動出手阻斷敵人任何動作的人。
「就算是光城聖院的上父,她都不見得願意一見,此回她願意見你,主要是蘭飛的要求。」
「本皇清楚,大海之主和春之聖使蘭飛對她意義不同。」
就在此時,四周海域開始堆涌出霧燦的浪花,繞著她們蕩漾。
「你體內怎麼會有蒼冥的神性之力?」
忽然,一個女子聲氣凝一指殺機,來到吾心清軸頸後,沉聲問道。
「喋血之殯以金色神性與我締結契約。」吾心清軸不懼不避,平靜回應。
「蒼冥不可能做這種事,更何況你還是人界聖君。」無聲之滅太了解自己的兄長。
「你對他做了什麼?」
「這便是今日一見的目的,我可結束這個契約,讓你的兄長回歸妖魔界。」
吾心清軸回頭看到眼前這個彷佛集星燦夜輝于一身的夜色佳人,一張令人屏息的容顏,渾身散發出夜的深沉力量。
「遠古神魔果然個個都充滿令人著迷的力量。」就如同她第一次見到蒼冥時,他那一身毫不掩藏的狂野爆發力,讓人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