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七王妃 第四章
「不過蘇遙卿可能再也回不來汴梁了。」于子敏又想起一事,可惜地笑笑。
「嗯?」這事出乎趙冼鋒的意料之外。
「前幾日吏部密報,湖州知府路近龍將蘇遙卿強請回府內。」估計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是嗎?怎麼永順王叔的黨羽都是些之徒!」這個路近龍也是叛黨一伙,趙冼鋒突然有些不安起來。她此際在湖州還好嗎?他很少為誰擔憂,現在卻莫名其妙、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了。
看王爺面上有異,于子敏反應極快的問︰「王爺要親自去一趟嗎?」
「湖州知府沒見過本王吧?」這麼問顯然就是給了肯定的答案。
「回王爺,不曾見過。」
「果然是天意。」
再飲下一口酒,接下來兩人的交談,皆是在謀劃著湖州之行上。
她足足為湖州知府了六日的琵琶,指尖都彈到泛出血痕來了。
她可以逃走,但狡猾的路近龍打暈了猝不及防的焦銘,將不省人事的他關在牢中,她不能棄他于不顧,只能受困于此。
環顧這間路近龍用來囚禁她的廂房,布置奢華,連小幾上都罩著綴滿珍珠的繡巾,牢籠華麗,而她就是無處可逃的金絲雀。
「小姐,你不能再彈了,再這麼下去,你的手會廢掉。」紅著眼楮的小紅輕撫著主子的指頭,心疼地道。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蘇遙卿很清楚,路近龍這是在消耗她的意志,要她屈從,好委身于他。
「小姐,你先離開這里,其它的事小紅再來想辦法。」
「我一離開,他定會治焦大哥和你的罪,我不能丟下你們不管。」最可怕的不是那些見色起意,張牙舞爪撲將過來的色鬼,而是心機深沉,又不安好心的男人,例如路近龍。
「那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小紅擔憂得毫無頭緒。
「讓我再想想。」
這時吱呀一聲,門扉被推開,驚得小紅跳了起來。進來的人正是路近龍,他身後帶了面目可憎的爪牙。
「蘇小姐,我的各方好友听聞你暫住舍下,都急不可待地想一睹芳容,三日後我會設宴,還請蘇小姐不要推辭。」除了要得到她外,路近龍還想炫耀,讓湖州的官紳都知道他路近龍神通廣大。
又要她彈琴?蘇遙卿冷冰冰地仰起頭道︰「知府大人客氣,只要小女子能效勞之處,定不負大人所望。只是……」
「你是想說你的護衛吧?」他面上有了然之色。「他很好,我怎會虧待你的人呢?只要你今晚陪陪我,你的護衛自然就會回到你身邊。」他曖昧又放肆地打量著她全身上下,迫不及待的想將美人吞吃下肚。
接觸到他那yin邪的目光,小紅內心一陣惡心。
蘇遙卿始終不改淡然之色,「我累了,知府大人,小女子不送。」
又一次被拒,路近龍並不灰心,反而令他熱血沸騰,他就喜歡這種無法輕易到手的女人,越得不到,越能激起他的佔有。
「那麼蘇小姐好好休息,三日後不要讓我失望。」
充耳不聞路近龍的言語,待他退出房門後,蘇遙卿睇著銅鏡中表情冰冷又憔悴的自己,心中慢慢開始感到絕望。
剛入夜,氣派的路府里來了位不速之客。
一身墨藍儒袍,頭戴洗得泛白帷帽的儒雅男人,側旁站著個矮小書僮,主僕兩人拘束寒磣地面對路知府。
路近龍趾高氣揚地瞥著這位深夜來訪的同僚。
「學生林默凡,拜見知府大人。」深深一揖,寒酸儒生恭敬有禮的打破沉默。
傲慢的路近龍只拿鼻孔對著他,「你是鄰縣即將上任的新縣令?」翻翻樸素的名帖,他滿心的不屑和鄙夷。
「在下正是。久聞路大人之名,今日路過湖州,小生前來拜訪。」不將對方的不耐放在心里,他依然面帶微笑,落落大方。
哼!芝麻大的小闢也敢來打擾他。路近龍暗自啐道。
「湖州有路大人,實乃百姓之福,學生在多方听到路大人的名聲,心之向往不已,還請大人不吝賜教。」他連日馬不停蹄的從汴梁趕來湖州,一半是為了一個人,一半就是要看看這路近龍到底有多丑惡卑鄙。
「林縣令,你言重了。我府上有事,不方便多留閑敘。路福送客。」他一心想著後堂里的蘇遙卿,心癢難耐,哪有工夫理會這等人。
「呃,路大人,小人——」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出言阻攔。
「你還有什麼事?」路近龍已失去耐心,口氣充滿厭惡。
「下官……下官乃一介書生,家底微薄,此次上任路途遙遠,現已無銀兩……還請路大人行個方便,學生這一路上都受到各位大人照顧。」言下之意,他這位知府大人也不能太小氣就對了。
路近龍毫不客氣地甩袖,厭惡地道︰「路福,帶林縣令去廚房用膳,再把柴房邊的客房收拾收拾,讓他們主僕二人住下。」話剛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他感恩戴德地追上前去行禮作揖,姿態顯得無比卑微。
然而他身後的小書僮見狀後卻臉色泛青,氣得咬牙切齒,為的是居然有人如此虧待權傾天下的七王爺。
路府的下人怠慢地過來,也沒啥好氣的領著他們去柴房休息。
「小春,還愣著干什麼?今日總算沒有白來,有東西可吃呢。」趙冼鋒得意揚揚地對小春子眨眨眼。
氣咻 的小春子無可奈何的認命嘆口氣,他家主子就喜歡逗著他玩。
三人在路府的深宅大院中穿行,路府的房舍亭台,奢華富麗,在在都令趙冼鋒挑起濃眉。路近龍一個地方知府,居然奢華如斯,其中定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
繞過掛滿雀鳥鳥籠的游廊,他瞄了一眼不遠處燈火通明的亭閣,猜測那里必是路近龍享樂之所。
香風和暖襲來,風挾帶著縹緲的琵琶聲,這美妙的琴聲令他打住緩緩前行的腳步。
琴聲時斷時續,與落葉沙沙聲相和,雖不哀婉悱惻,亦不如淒如訴,但听在他耳里,恰似那日他撫上蘇遙卿淚水時引發的感傷。琴色干淨清越,操琴人的心性一辨即明,而在琴音背後,彷佛是一個嬌弱女子的殷殷盼望和求助,他奇異的能听懂明白那一拔一弄之間傳遞出來的悲憤、無奈、痛苦。
她在求助,也是在吶喊。
琴聲猛然急轉而下,猶如破雲撲面,鏗鏘錯雜的拍擊從空中降下,那是危機四伏的信號,伴和著回旋在上端的滑音,展露操琴人那已走投無路的心緒。
旋律已如箭弦般劍拔弩張,趙冼鋒不可能再宛若閑庭信步的慢慢走。
「你去哪里?林縣令,不可亂闖!」路福轉頭發現他快要奔出自己的視線,連忙追了上去,他從沒見過如此無禮的客人。
不理會身後的叫嚷,趙冼鋒帶著小春子疾步快行,穿過層層松林,一處歌台舞榭已在眼前。
環繞歌台的小溪,倒映著熱鬧的燈光,曲水之內環座的富商鄉紳猶如惡狼一般圍繞著中間操琴的冷艷女子。
她身披水綠綾羅,頭戴簪花,冷漠地撫著琴弦,嬌美的容貌在喧囂的歌舞場中無一絲驚懼,她只是沉浸在樂曲里,神魂像是飛出這座牢籠,渺渺茫茫。
她的容貌!如一道閃電擊中趙冼鋒。那不正是日日夜夜在他眼前晃動,不肯消散的花容嗎?
「你怎麼了?王爺?」小春子驚愕地上前扶著主子,跟隨王爺多年,他從不曾見他露出這般駭人猙獰的神情。
趙冼鋒不語,狠狠地倒退一步,眯起眼楮,用力抓住小春子的胳膊。
「王爺,輕點,好痛好痛,小春子做錯了什麼?哇,真的好痛!」
小春子的淚飆出眼眶。主子最多是罰他跪,今日怎麼如此凶狠起來?
「王爺,小春子還想伺候你十年八年,沒看見你娶妻生子,死也不甘心,小春子……」壓低聲音,雜七雜八的哭訴。
但趙冼鋒根本听不進小春子的哀鳴,他死瞪著場中冷若冰霜的女人。「我認得她,我認得她!雖然已過去十二年,雖然她已不是小泵娘,但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她。」他額頭青筋暴露,危險又壓抑地低喃,復雜的哀傷情緒蜿蜒心中。
「小春子知道,知道王爺你認得她,王爺英明過人,小春子也認得她。」管她是誰,先救回自己的胳膊要緊。小春子附和地頻頻點頭。
「你怎會認得她?她是第一個出賣本王,而仍活在這世上的人。」趙冼鋒森冷無比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瞪著蘇遙卿,那張美艷的容貌令他想起他不敢觸踫的前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