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成妃 第六章 蠟燭圖理論
楚音若以為端泊容會問她什麼,然而,他一直沒有問。兩人乘著車回到王府,一路上,他都默默無語。
不過,從前每次一同回府後,他都徑自回書房去,但這一次,卻陪著她一直走到她所居東院的門口,方才停下腳步。
楚音若聞見寒夜里有梅花的香氣,悄盈紅袖,月光朦朦朧朧透過樹影照來,她與他相對而立,忽然有一種微妙的感覺,仿佛有什麼倏忽鑽進她的心里。
「王爺……沒什麼話要對妾身說嗎?」終究還是她忍不住,先問了他。
端泊容轉身看了隨侍們一眼,隨侍們都很機警,紛紛默默退下了。
楚音若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請端泊容進屋再說,還是就站在這里。
「王爺進去喝杯熱茶吧。」她覺得依例應該如此。
「你聞到梅花的香氣了嗎?」端泊容卻答道,「比起茶香,今晚本王更想聞聞花香。」
所以,他是要站在這里跟她說話嗎?看來,他與她興趣一致,都喜歡這寒夜里的清香。
「王爺不想問問妾身關于盈月璧的事嗎?」楚音若決定與他坦誠相對。
「本王只知道,你並沒有去太師府借嫦娥璧。」端泊容的聲音依舊那般不疾不徐,仿佛他對此事並無好奇。
「對,妾身半道改了主意。」楚音若道,「在一間古玩齋里幸而看到一塊相似的美玉,就自做了主張。」
「為什麼不對本王知會一聲?」端泊容不喜亦不慍地問。
「妾身是覺得……」楚音若斟酌地道,「既然妾身能處理好此事,就不想再驚動王爺。」
「你是怕本王會反對吧?」端泊容勾起嘴角,「畢竟臨時找來一塊美玉,與用現成的嫦娥璧相比,按常理而論,還是嫦娥璧比較穩妥。」
「妾身鋌而走險,是唐突了些,」楚音若道,「只是妾身總有一種直覺——用嫦娥璧恐怕便中了別人的圈套。」
「這份果敢,本王倒是甚為欣賞。」端泊容凝視她道︰「從小到大,本王還是第一次發現,你也是個頗有勇氣的人?」
呵呵,是在夸贊她嗎?從前的楚音若確實怯懦,唯有怯懦的人才會自殺。
「本王卻奇怪,」端泊容忽然道,「今日與泊鳶起爭執時,你倒沒站在他那邊。」
「比南王?」楚音若一怔。
是了,今日听端泊鳶那番言辭,想必早有準備,盜取盈月璧的,十有八九是端泊鳶的手下。
而礙于從前楚音若與端泊鳶的那段過往,端泊容定以為她會與端泊鳶串通起來陷害雅貴妃,結果她卻幫助了他們母子,所以他頗為意外。
「妾身既然已經身為陵信王妃,又怎會幫著外人?」楚音若清清嗓子道,「妾身如今只希望與王爺福禍與共。」
「王妃這樣想,實在令本王受寵若驚。」端泊容答道。
他用錯成語了吧?受寵若驚……哪里是用來形容他的?他才是王。
「既然王妃決定從今往後與本王福禍與共,明日便隨本王一同去趟田莊吧。」端泊容話題突然一轉。
「啊?」楚音若一頭霧水,「田莊?」
「身為陵信王府的女主人,將來肯定要打理田莊事務,」端泊容答道,「本王朝政繁忙,難道王妃不願與本王分憂?」
「打理田莊……」楚音若完全不明白,「這……不該由府中的管事去打理嗎?」
「管事畢竟是下人,雖能辦瑣事,但大主意還得主人來拿。」端泊容道,「本王現在尚無子嗣,若將來有了世子,自然可以交給世子打理。現在還得辛苦王妃了。」
原來做王妃也不容易,還要參與這些個頭疼事。都說「男主外女主內」,她還以為自己只要在家繡繡花就行了。
「妾身懂了,」楚音若乖乖道,「明日便隨王爺到莊子上看看。」
所幸,她這個工商管理系畢業的高材生,去收收租算算帳,應該難不到她。
「那王妃早些休息吧。」端泊容道,「本王去看看薄姬。」
呵,果然他心里惦記的還是小老婆。所謂「妻不如妾」就是如此吧?為妻者,不僅要在外撐場面,還得辛苦參與府中要事。可他的小妾呢,只要每天美貌如花,炖湯烹茶,便足矣了。
楚音若在想,假如平行空間的自己是薄姬,那就好了,一切都會輕松得多。
但此刻還能有什麼辦法呢?只能听從命運的安排……
蕭國下雨的時候,如同下了冰刀子一般,寒冷異常刺骨。可是,一旦出了太陽,所有的嚴寒都冰融消逝,忽然有了春暖花開的感覺。
楚音若慶幸,今日便是一個和煦的晴天。
坐在馬車上,望著窗外光禿禿的樹,陽光自湛藍的天空中揮灑下來,心清也仿佛透明的氣泡那般,輕盈地飄升。
這個時候,她真想吹口哨,可是身為蕭國王妃,須得端莊嫻淑,她只能乖乖地當只小白兔,按捺住心中雀躍,坐在端泊容身旁。
「王妃看來很是高興?」端泊容忽然道。
啊?被他發現了嗎?她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夠好的了。
「許久沒同王爺一道出游了,」楚音若尷尬地笑,「想起了小時候踏春的情形……」
「踏春?」他反問,「哪一次?」
「啊?」她有些不解。
「御學堂每年都舉辦踏春之游,」端泊容道,「哪一次讓你印象最深刻?」
「御學堂嗎?」天啊,真是不能說謊,一說就撞到槍口上,她哪里會知道從前御學堂的那些瑣事……「倒是沒想起御學堂的事,只想到從前跟母親一道踏春的情形。」
呼呼,還好她機靈,但不知如此是否能糊弄過去?
「還以為你會對去楓丘那次印象最深。」端泊容卻道。
「楓丘嗎?」她面色發窘,「哦……那次啊,還好吧。」
「那次有聞遂,有泊鳶,」端泊容意味深長地道︰「咱們一道在楓丘扎營宿夜,可當天晚上,你跟泊鳶卻失了蹤。」
還有這檔子事?所以,當時楚音若和端泊鳶是到跑哪里玩去了?
「當時我真是急死了,生怕真把你們倆丟了,回去沒法跟父皇交代,」端泊容話中有話地道,「我在樹林里尋了你們一夜,天亮的時候,看到你們坐在一棵梨花樹下,依偎著睡著了。」
好了,不用猜,她肯定是跟端泊鳶偷偷約會去了。小情人嘛,難得有個出宮獨處的機會,想必春心難耐,也不知有沒有做出什麼越軌的事……
「當時,我們只是想去看流星,」楚音若信口胡編,「誰知在樹林里迷了路,只好待著不動,等天亮再說……」
「流星?」端泊容眉一挑,「有什麼值得看的?」
「就是天上飛下來的小星星,」楚音若解釋,「听說,對著流星許願,是很靈的。」
「是嗎?」端泊容抿唇,「有多靈?王妃當時許了什麼願,可都實現了?」
「事情過去太久了,我都有點忘了……」楚音若眼珠子骨碌直轉,「那天晚上好像……沒看見流星,對,沒看見,有點掃興。」
端泊容淡笑一記,仿佛看穿了她的小把戲,但沒有戳破。
「你不知道從前我有多羨慕你們,」他忽然道︰「每次出去踏春,你們都坐在馬車里,吃啊玩啊,我卻要騎在馬上,時刻保護著你們,生怕出一點兒差錯,幾乎不曾體會過踏春的樂趣。」
他好像是第二次這樣對她抱怨了,這個人,童年到底是有多缺失?這般羨慕別人能玩樂。
「王爺現在不是跟妾身一同坐在馬車里嗎?」楚音若不由心生同情,軟語道︰「往後妾身多陪王爺出來踏春便是。」
他沒有說話,仿佛剎那失去了語言,只是默默地看著她,之後他伸出一只手道︰「過來。」
「啊?」楚音若不解其意,瞪大眼楮。
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自個兒挪了挪身子,向她的位置靠近了些,伸出的那只手,輕輕攬住了她的肩頭。
這……楚音若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然而,作為夫妻,這似乎沒什麼不妥,她只能僵著身子,不敢動彈。
端泊容自然是知道她的不自在,然而他卻沒有松開手。車輪轆轆,他在馬蹄聲中,雙眸望向窗外,卻一直攬著她……
好吧,既然他要如此,她也只得遵從。誰讓他是王爺呢?
不過,她發現自己對這樣的觸踫並不厭惡,甚至有些歡喜。他的身上散發出一股好聞的燻香,像梨花落在冰里的清冽,讓她心中一陣舒慰。
所有的女孩子都希望有這樣的一個男朋友吧?有錢,長得帥,酷酷的……可惜,現實很無奈,他已經有了薄姬。
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一夫多妻制的,將來若真的跟端泊容產生了感情,她更沒辦法忍受。所以,她得盡快找到回家的路,或者,盡量克制自己的感情。
不過,她應該不會真的愛上端泊容吧?他們倆幾天也說不上一句話。而他,也未必會對她真心,大概是礙著太師府,刻意討好利用她罷了。
楚音若心下一陣悵然,一路無話,直到馬車駛進田莊。
與所有的王爺一樣,端泊容在京郊有蕭皇賜的田莊,除了拿朝中的俸祿,這里還另有一項營生。田莊平素由崔管事打理,除了種植四季谷物瓜果,還養有各類家禽,並飼蠶吐絲,織布印染。說白了,就算沒了皇帝給的銀子,端泊容也完全可以過自給自足的生活。
楚音若打量著田莊的景色,真覺得這里算得上一處世外桃源,踏在田間泥徑上,整個人也跟著心曠神怡起來。
「給王爺請安,給王妃請安。」崔管事彎腰施著禮,將他們引進田莊的宅院中。
這處宅院修建得十分樸實,如普通農舍一般,端泊容倒不拘什麼,隨便找了張椅子便坐下了,並不怕失了他王爺的身分。
楚音若見他如此,也入鄉隨俗,整個人放松了許多。
「王爺來得正好,灶上正炖了栗子雞,王爺一定喜歡。」崔管事道。
「栗子雞嗎?」端泊容微笑,「說到這個,王妃可要嘗嘗,平素在王府里可吃不著。」
「平素府里也做這道菜啊。」楚音若疑惑地說。
「回王妃,」崔管事道,「栗子是秋天剛風干的,雞是正宗的放山雞,喂的是果園里的蟲子。說來也奇怪,每次這雞送到王府里,圈養幾天,肉質就沒那麼結實了,完全沒有這鄉下的味道新鮮。」
「王府里人多,好東西我都存在這兒,一般不讓別人輕易嘗。」端泊容補充道。
「這麼說,妾身今天有口福了。」楚音若听到這話,心里竟高興莫名。也不知薄姬是否來過這田莊,吃過這放山雞?若是沒有……可見端泊容待她與小老婆還是有所不同的。
「對了,去年的收成如何?」端泊容忽然對崔管事詢問,「年下忙著朝中和宮里的事,都沒顧上這里。」
「本來年前就要去向王爺呈稟的,可一直到十五,听說王爺都在忙著,小的就沒敢打擾。」崔管事看了楚音若一眼,「只怕王妃听了這瑣碎事會覺得悶吧?小的叫幾個莊里的僕婦陪王妃四處逛逛?」
「不必,讓她在這兒听著吧,」端泊容擺手,「不礙事。」
楚音若但笑不語。
崔管事只得道︰「說到去年的收成,本來是不差,只是賣價差了些。」
端泊容蹙眉,「此話怎講?」
「王爺也知道,這稻米的價格是一天不同于一天,時而高漲,時而又降低,」崔管事嘆口氣道,「也沒辦法,如今都是江南的米商在作怪,他們彼此之間也是勾心斗角,操縱市價,弄得人心起伏。」
「這個本王知曉,」端泊容點了點頭,「本來想呈稟父皇,希望管一管這些米商,但民間商賈風氣如此,朝中也不好介入。」
「那些日子,稻米價格一降再降,咱們的稻米擱在倉中,又逢秋季陰雨,小的生怕有個潮霉,倒是不妙,于是咬牙將米賣了出去,誰知道沒過多久,那價錢又吃了仙藥似的,飛升起來……小的真不希望田莊蒙受損失,可真沒轍了!」崔管事哀慟道。
「這也怪不得你。」端泊容寬慰他,「價錢的漲跌,連江南米商都拿不準,他們倒買倒賣,有時候自個兒都虧了本,咱們也沒辦法。」
「只覺得愧對了王爺,」崔管事道,「王爺在朝本來就清廉得很,小的本想著為王爺多賺些銀子,可惜小的實在無能。」
楚音若在一旁,多少也明白了個大概。她倒覺得,此事並沒有什麼無奈,或許,可以憑藉自己在現代所學找到一條解決的良策……
「以後莊里的事,都向王妃呈稟好了。」端泊容正式對崔管事宣布道,「本王政事繁多,一忙起來,怕有什麼耽擱了。」
「哦,」崔管事起初吃驚,隨後連連點頭,「好,好,這樣也好,听說京里幾位王爺府中,也是王妃在打理田莊的事,咱們王妃若不嫌厭煩,小的真是求之不得啊!」
「我什麼也不懂,日後要多請教崔管事,還望管事日後不要嫌我嗦。」楚音若笑道。
「哪里哪里,」崔管事忙答道,「王妃有什麼,盡避吩咐。」
「管事可否把近日稻米的價格,無論高低,都一一報給我呢?」楚音若忽然道。
「王妃有何用處?」崔管事詫異道。
「就是看看。」楚音若微笑。
「有的,有的,」崔管事回道,「入秋以來,每日稻米的價格,小的都有記錄。」
「那真好極了,」楚音若暗藏興奮,「這個著實有用。」
「怎麼個有用法呢?」一旁的端泊容問道,「日後的米價,也不會與昔日相同啊。」
看來,他也很好奇,不知她為何要收集那過往無用的數據。呵呵,她暫時是不會告訴他的,待她一番研究之後,再作細述。
別忘了,她所在的時代,有一個名叫「股市」的東西。
楚音若捧著繪制的圖表,步入端泊容的書齋。
自從田莊回來,她有諸多事務要與端泊容商議,如今這書齋她已來去自由,終于有了一點陵信王府女主人的樣子。
端泊容大概是剛看完一卷公文,疲勞得很,微閉雙眼靠在椅背上養神。楚音若忽然發現,他有著濃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般漂亮,讓她自嘆不如。
「你來了。」他大概是听到了她的腳步聲,說道。
「王爺累了,就回房歇一歇吧,」楚音若關切道︰「公文總是看不完的。」
說真的,她也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對他如此關心,其實他只是陌生空間里的一個陌生人罷了。不過,她覺得既然相遇了,就是緣分,再說她還打算日後回現代,趁著有限的時間,為他做一兩件小事,也算人與人之間的善意吧?
在她看來,陵信王府與比南王府相比,算是窮了。若將來真的有奪嫡之爭,端泊容若無金錢資助,恐怕要輸給端泊鳶一籌。楚音若雖然對政治不太了解,但古裝電視劇也算看得多了,要成大事,說來說去,錢很重要。
她希望,在自己臨走之前,能幫端泊容一把,哪怕這點幫助只是杯水車薪。
「剛過完年,事情總是多些。」端泊容略微舒展了一子,「比起真正忙碌的時候,倒也不算什麼。」
他這個人,就是活得太拘謹,估計想伸懶腰都不敢吧?楚音若忽然對他產生了一種憐惜之情,心中微微一顫。
「你手中拿的是什麼?」端泊容注意到她捧的紙張。
「哦,妾身做了一份表格……」楚音若這才憶起正事。
「表格?」他顯然又沒听過。
好吧,表格畢竟是現代的東西,但她一時也找不到代替的詞語。「就是這副模樣的東西,王爺請看——」她攤開圖表,將之呈現在端泊容面前。
「這畫的是什麼?」端泊容端詳半晌,「密密麻麻的,高低起伏,細看又像一枝枝小蠟燭。」
「對,這個就叫蠟燭線。」楚音若微笑點頭。
「這到底是什麼?」端泊容越發好奇。
「東方不遠處有一個島國,名叫東瀛。不知王爺是否听說過?」楚音若問。
「並不曾听過。」端泊容搖頭。
好吧,既然是平行空間,那麼東瀛也可能是叫另一個名字。沒關系,這不重要。
「東瀛有一個商人叫做本間宗久,這個蠟燭圖就是他發明的。」楚音若道。
「這幅圖有何用處?」端泊容問。
「本間宗久,也算是一個米商吧。他把歷年的米價記錄下來,用蠟燭圖來標示價錢的高低,久而久之,就掌握了一定的規律。」楚音若指著圖表,悉心解釋,「王爺請看,黑色的蠟燭是價格下跌,白色的則代表上漲。假如蠟燭很長,就代表當天價格的波動很大。假如是幾根黑色的蠟燭排在一起,就代表那陣子價格跌得很厲害,相反,白色的並列,則是漲勢喜人。」
本間宗久發明的蠟燭線,是現代蠟燭線的先驅,後世經過歐美股市研究者的研究,蠟燭理論得到進一步提升,更加準確深入了。
「這張表格,是根據崔管事記錄自去年入秋以來的米市價格所繪制,」楚音若繼續給他說明,「由此可以大概推測出未來稻米價格的走勢。」
她這說法是否又過于現代了?他听得懂嗎?
還好,她條理清晰,端泊容還算有了幾分明了,當即頷首道︰「听來是不錯,但何以能推測呢?這里記錄的只是過去的米價而已啊。」
「王爺請看,比如這里,」楚音若道出重點,「你看這根蠟燭線是否像一枚十字星?若是十字星開在價格高處,便是價錢到了一個頂點,很快它就要跌落了。相反,若是十字星開在低處,也代表價錢跌到了谷底,很快它就要漲了。」
「是嗎?」端泊容大感興趣,「這個真的準嗎?」
「不會完全準確,但也有個六七分。」楚音若道,「如此大概能知道何時賣出,總比之前了無頭緒的好。」
「不錯,」端泊容不由露出一絲笑意,「此圖交予崔管事,讓他好好學學,將來便不愁了。」
他難得有這樣的笑容,好似陽光刺穿層雲,露出萬丈明媚,給他俊美的面龐平添數分光華,耀目無比。
楚音若怔了一怔,發現自己實在見不得這樣的笑容,稍看一眼,便如遇妖魅,抵不住這眼角眉梢間無意綻放的誘惑。
「不過,王妃你到底是從哪里學到這本事?」他忽然問道,「從前御學堂可沒教過這些。」
「呃……」楚音若在花痴中被他的問題冷不防嚇了一跳,清咳兩聲,掩飾自己失態,「看閑書……學的。」
「什麼樣的閑書?」端泊容凝視她,「不如讓我也看看吧。」
「那個……」她該如何圓謊?「也是這半年……妾身在水沁庵看的書。」
「水沁庵修行之地,會有這樣的書?」端泊容難以置信。
「水沁庵的藏經閣里有好些奇奇怪怪的書,也不只佛經。」楚音若強作鎮定道︰「住持師太也是個見多識廣的人,妾身常向她討教,听她說一些前所未聞的趣事。」
「那麼改天我得去拜會一下這位師太了,」端泊容道,「還得多謝她這半年來對王妃的照顧。」
「改天妾身陪王爺一同去進香。」楚音若終于松了一口氣。
住持師太是她的同謀,就算端泊容見著了,她也不必擔心什麼。
「不過,王妃能如此真心幫助我,我倒是詫異,」端泊容話題一轉,「本以為,這樁婚事王妃極不情願,但沒想到我遇到困難之際,王妃三番兩次出手相助,我想來想去,也不太明白……」
他語氣中似有悵然,大概是憶及了端泊鳶。
不錯,她為什麼要幫他呢?按理說,她大可不必管這閑事,但心底就是有一種本能,仿佛在催促著她,要她為他盡心竭慮。
其實剛自水沁庵回到王府時,她是怨恨他的。因為他寵愛小妾,將妻子拋開不理,薄情寡幸,她是打算替從前的楚音若報復他的。
可她慢慢發現,原來,他們的婚姻也是一樁無奈的事,因為蕭皇的安排,宮闈的爭斗,從前的楚音若和他,其實都是牲品。
「妾身出嫁從夫,王爺又何必詫異?」楚音若淡笑道。
「是嗎?」他盯著她,「從小到大,我從沒覺得王妃是一個如此順從的人。」
他能否不要這般刨根問底?她真是語盡詞窮,不知該如何搪塞他……
「王爺!王爺!」忽然,門外傳來一女子尖細的叫聲,「讓我進去見見王爺!」
天啊,上蒼垂憐,是派人來救她的急嗎?楚音若如釋重負,連忙高聲問︰「誰在外面?」
「回王妃,是薄夫人身邊的長婷姑娘。」門外的侍衛答道。
她素來討厭長婷,不過這當下,倒是感激對方的出現。
「讓她進來吧。」楚音若道。
端泊容睨了她一眼,好像她在打什麼鬼主意,他一看便知。不過,他依舊沒有拆穿她,只是緩緩端起茶盅,徐徐而飲。
「王爺——」門一開,長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求王爺派人去請太醫前來,薄夫人……夫人她……」
「薄姬怎麼了?」端泊容眉心輕蹙,「可是不舒服?」
「夫人似乎有小產的跡象。」長婷抽泣起來。
「小產?」端泊容手里的茶盅輕晃了一下。
「小產?」楚音若整個人卻僵住了。她本感謝上天派長婷來解她的圍,但沒料到,竟帶來這晴天霹靂的消息……
「夫人已經有兩個月身孕了,」長婷著急的道,「也怪奴婢一時大意,沒有察覺。方才夫人流了一絲血,奴婢以為是月事來了,便請了相熟的王大夫前來看診。誰料,王大夫說,夫人是小產之兆!」
端泊容的臉色不由微微發白,片刻之後,方對侍衛道︰「去,進宮把太醫院最好的張太醫請來。」
「是。」侍衛連忙答道。
「王爺,此刻還請王爺先去探望咱們夫人為好,」長婷哽咽道︰「王爺最近政事繁忙,夫人已經好些天沒見著王爺的面了,想必心緒不佳,才導致有小產之兆。」
好吧,說來說去,就是來爭寵搶男人的。楚音若不得不承認,在男女情事上,薄姬是比她高明多了。她還真該好好學學,首先,得學習裝可憐。
不過,她為什麼要跟薄姬學?她又不是薄姬的情敵,也沒打算跟薄姬爭端泊容……
可是,不知為什麼,這當下她胸中如同翻江倒海,百爪撓心,整個人都極難受,仿佛真正生病的那個人,其實是她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