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發福妻 第三章 字畫是個謎
「她們竟然女扮男裝出來大街上逛?」張令昕嘖嘖稱奇地說,對于能二度見到駱菲又驚又喜,幸好他眼尖,她們扮成男裝他也認得出來。
喜宴那日,一場突如來的瓢潑大雨打斷了他的自我介紹,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他對于沒能說出自己是誰一直耿耿于懷。
他極為想看當駱菲知道他就是理國公府那個不能英俊瀟灑的二爺時會是什麼表情?
「什麼?公子就是張二爺?」
「正是。」
「恕小女子有眼無珠。」
「我在府上的曲橋附近假山石隙里听見妳與姊妹在議論我,似乎說我不能英俊瀟灑。」
「小女子惶恐,請公子萬勿介懷,那只是說笑罷了。」
「那麼妳如今見了我有何感覺?」
「公子真正擔的起英俊瀟灑這四個字。」
「姑娘以後莫在背後議人長短了。」
「公子教訓的是,小女子一定銘記在心。」
「那麼如果姑娘是駱四姑娘,願意嫁給我嗎?」
「公子如此人才,小女子自然是願意的……」
他想得忘我,想得躊躇滿志,想得臉上開了花,驀然一道煞風景的聲音響起——
「張公子,你的未婚妻是駱四姑娘,你對駱七姑娘這般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是想怎麼樣呢?」
張令昕轉眸瞪著旁邊那個討厭聲音的出處。「我哪有對駱七姑娘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談公子哪只眼楮見著了?左邊還是右邊?」
他真的沒有朝思暮想,只不過就是時不時會想起駱菲那張圓圓的鵝臉蛋和那雙圓溜溜的大眼楮罷了,她八卦呱噪的性格也很合他的意,他就怕姑娘家靜靜的半天都不說句話,他幾個標榜大家閨秀的表妹都是如此,可悶死人了。
「沒有嗎?」談思璘笑了起來。「我怎麼听聞有人吵著要退親。」
張令昕要退親,這事是他祖母跟他說的,他祖母自然是听張家老太君說的,張家為此已快掀屋瓦了。
張令昕急忙分辯道︰「我說你,你別亂想啊,我要退親跟駱七姑娘沒半毛錢關系,是我不想娶駱芙那個野蠻丫頭罷了。」
毀婚是大事,那頂大帽子若往駱菲頭上扣,她的終身就被他毀了。
他雖然對駱菲有興趣,但他說的也是實話,他並非為了駱菲而毀婚,是駱芙那日在湖畔的跋扈舉止令他十分反感,開頭就不喜歡了,要如何共度一生?他可不想折騰自己。
談思璘睨了張令昕一眼,不咸不淡地道︰「駱四姑娘會對庶妹野蠻,不會對你這個夫君野蠻,你只需當做沒看到湖畔之事便可揭過,何苦一定要退親?難道你不知道這麼一來,寧遠侯府與理國公府就算撕破臉了,」
「停停停,求求你別再說了。」張令昕滿臉的不耐。
思璘說的沒錯,想必駱芙在他面前與在庶妹面前會是兩個模樣,在他面前肯定是會做做表面功夫,輕聲細語,視他這個夫君如天,回了娘家才會露出真面目。
即便是如此,都已經親眼目睹過了,他又怎能裝做不知道她的真實性情?
他深蹙眉道︰「可我就是……不喜歡駱芙。」
他也知道自個兒的理由薄弱,駱芙並沒有犯什麼大錯,就是欺負了庶妹而已,這件在侯府肯定不是個事,他不能用不喜歡這個理由來退親,要是駱芙以死相逼,不肯退親又要如何……
見張令昕煩,談思璘嘴角的笑意就越發濃烈。「你就好好想想吧,何以如此不待見駱四姑娘,她要是欺負一個丫鬟,你也會有這麼大反應嗎?」
「好啊!你就會惹我心煩!你就是見不得我舒心幾日,故意的對吧?」張令昕氣結。
談思璘眼神一凝,認真嚴肅起來。「令昕,你一直說此事與駱七姑娘無關,當真無關嗎?你需得想清楚。」
張令昕哪里會不知曉自個兒真正的心意,只是退親並非易事,他煩躁道︰「咱們就先不要說這件煩人事了行不行?」
他決定將退親之事暫時丟在腦後,他還有祖母當靠山呢,祖母是一定會站在他這邊的,大不了他在府里跟所有人鑼對鑼、鼓對鼓,以出家相逼,又或者跪在祖母面前痛哭,總之他絕對不娶駱芙,就不信家里能押著他去成親!
「瞧,她們出來了。」在鋪外等了好半天,終于見到駱佟與駱菲兩人身影走出榮寶軒,張令昕立馬精神一振!「思璘,你說咱們這是進去還是跟著她們?」
「進去吧,讓談冠跟著她們。」談思璘盯著兩人的背影,話語才落,一道身影已如乳燕投林一般地飛身而去。
望著那道利落的身影隱沒,雖然不是第一回瞧見了,張令昕仍然艷羨不已。
「思璘,我也想找個跟談冠一樣的護衛,你問問你舅舅哪里還有,多少銀子不成問題,替我也找一個,有這樣的高手保護著,著實威風,何況還不止一個,你有四個呢!真真叫我羨慕死了。」
「你要何保護呀張公子?」談思璘為之失笑。「你是張府大房嫡子,世子是你親兄長,自小疼你讓你,張府主母是你娘親,你祖母又最寵你,你且說來我听听,你有何危險需要護衛保護?」
談冠是他母舅替他找的近身護衛,雖為護衛,但武功高強,是個隱世的武林高手,惜字如金,從不多言。
「是啊,就你談公子處境堪憐,就你最危險、最需要有人保護行了吧?」張令昕哼了哼,他哪里是需要人保護了?他是想要有談冠那樣的隨從可以顯擺罷了。
談思璘笑著拱手,「承讓。」
張令昕手一揮。「算了,本公子今兒個心情好,就不同你計較了。」他好奇道︰「倒是她們兩個姑娘家,不去胭脂鋪子卻去字畫坊,且挑的還是京城最大的古玩字畫坊,不知道她們買了何對象?」
兩人進了榮寶軒,一見貴客上門,掌櫃親自迎上來,拱手彎腰、堆滿笑容地問︰「什麼風把兩位爺吹來了?」
一位是理國公府的公子,一位是敬國公府的世子,他自然是神態恭謹、客氣萬分,就是看見談思璘時雙眼瞬間掠過了一抹驚詫之意,也很快的隱沒不見。
外面都傳說敬國公府的世子爺病得快死了,如今卻還能自己走進來,臉上也無病容,可見謠言是空穴來風。
自然了,他也不會把敬國公府世子爺今日上門來的事說出去,既然謠言都說世子爺病重,那就一定有病重的理由,不是他們這種小人物可以揣摩置喙的,這點眼力他還是有的。
「劉掌櫃。」張令昕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剛剛才走的那兩位少年公子買了什麼對象啊?」
沒事問人家買什麼字畫,這委實奇怪,但劉掌櫃是人精了,面上不露任何疑惑之色,只笑容殷勤又恭敬地道︰「回兩位爺的話,那兩位公子不是來買物件的,是來賣字畫的。」
談思璘狹長的眼微微上揚了,眼中滑過一絲波瀾。
「賣字畫?」張令昕聲音上揚,可有興趣了。「賣的什麼字畫?拿出來瞧瞧。」
侯府的小姐買畫不希奇,畫陶冶性情嘛,可是賣字畫就希奇了,這表示手頭拮據,需要用銀子,迫不得己只好賣身邊值錢的東西。
要看人家賣的字畫也很奇怪,但人精一枚的劉掌櫃還是若無其事地道︰「兩位爺請稍候。」
駱佟也才剛走,畫軸還沒收起來,就放在櫃上的錦盒里,劉掌櫃示意,小廝很快取了來,就直接打開了。
談思璘眸里精光一現。「這不是言大家的字畫嗎?」
言諍是大周朝的書法大家與字畫大家,家學淵源,擅長蟲體,筆墨簡遠逸邁,同時也是少有的全才,能將詩書畫合為一體。
「世子爺也這麼認為嗎?很像是吧?」劉掌櫃有幾分得意了。「真假難辨、幾可亂真,只差落款不同,說這是言大家的畫也沒人不信,也不知那少年公子是打哪里弄來這些畫的,只要他有貨,我就收,雖然不是言大家的作品,但當今世上會寫蟲體者可遇不可求,大梁來的古董商可愛極了,世子爺是內行人,小人也不瞞您了,這一轉手,小店的利潤有十倍啊。」
談思璘看向那落款——趙名希。
張令昕已經好奇不已了。「趙名希?趙名希是何許人也?竟然寫得一手絕佳蟲體?還畫得如此絕妙好畫?可我怎麼從來沒听過這名字?你听過嗎思璘?」
談思璘眉頭不自覺的微蹙。「未曾听聞過此人。」
張令昕的好奇心旺盛的燃燒了。「劉掌櫃,你的意思是,那兩個少年公子不是第一次來賣字畫了?」
劉掌櫃回想,說道︰「約莫來了十多次。」
張令昕益發感興趣了。「每次都是賣字畫嗎?像這樣的字畫?」他眼眸瞟著那字畫。
劉掌櫃點頭。「是的爺。」
張令昕越想越是滿月復疑問。「那其他的字畫呢?還在不在?在的話,拿出來給我們瞧瞧。」
「都賣出去了。」劉掌櫃陪笑道︰「適才小人已說了,這樣的字畫,大梁的古董商搶著收藏,有個行家還讓我們只要有落款趙名希的字畫就通知他。」
張令昕蹙了眉。「劉掌櫃,你知不知道這個趙名希是何人?」
劉掌櫃搖頭。「小人不知。」
張令昕有些不信。「有利可圖,難不成你沒問過?」
劉掌櫃依然維持笑臉。「小人自然問過,但那兩個少年公子只推說不知道,他們也是無意中得到了一批字畫,因為日子有些困難,才會逐次拿出來變賣。」
張令昕瞪大了眼。「一批?」
這事越听越奇怪,以她們在寧遠侯府卑微的庶女身分和處境,要去哪里得到一批字畫?難不成是偷了侯府的收藏?
也不對啊,侯府要有這樣的字畫,哪里能藏著掖著了,寧遠侯向來是個吃米不知米價的附庸風雅之輩,只是檔次不同,得不到京中權貴的認同,各種詩詞字畫的品賞會也沒人邀他參加,若有這樣一批字畫,早辦個品畫會來獻寶了,哪輪得到她們倆去偷。
「這幅字畫我要了。」一臉沉思的談思璘突然說道。「回頭讓人送到敬國公府明秀軒,找明秀軒的飄雪姑娘結賬便是。」
張令昕看著談思璘,一雙眼楮瞪得像牛眼。
劉掌櫃還以為今天做不成生意了,沒想到談思璘會突然說要買畫,他喜出望外道︰「小人遵命,一定辦得妥當。」
這世子爺買畫也不問問價格,談家果然是百年大族,根基甚深哪。
「卑鄙小人,手腳真快,根本趁亂下手……」張令昕扼腕地恨聲嘀咕。
他爹對字畫也很著迷,壽辰又快到了,要是當做生辰賀禮肯定讓他爹對他刮目相看,還可能他爹一個高興就允了他退親呢。
「我還有更卑鄙的。」談思璘笑了笑。
張令昕一臉問號。「更卑鄙的?」
在張令昕還沒明白過來時,談思璘便溫聲對劉掌櫃說道︰「劉掌櫃,以後那少年公子再來賣字畫,不管多少,你都送到敬國公府明秀軒結賬,我全部要了。」
「是是,小人一定照辦。」劉掌櫃自然是滿口答應,都不問價格,等于是隨他開價,哪里去找這麼好的生意?
張令昕跳腳了。「談思璘,你這樣還算是朋友嗎?不講義氣!」
談思璘帶著慣有的微笑。「知道就好,以後你防著我點,走吧。」他轉身走出了榮寶軒。
字畫的來處實在啟人疑竇,駱佟與駱菲這兩個小泵娘家絕不可能有此等畫功,更不用說精妙的蟲體了,言家傳子不傳女,更加不傳外人,那般復雜的字體,若沒有得到高人指點,自己是學不到精髓的。
或者,那趙名希與言家有淵源?可那趙名希又是何人?
「捎帶上我啊!」張令昕在後頭追喊。
談思璘步履不停,徑自在沉思。
張令昕只好跑起來,好不容易追上,手剛往他肩膀一搭,談冠也無聲無息的來會合了。
「爺,駱姑娘在東大街上逛。」
張令昕一听也忘了適才的搶畫恩怨,急道︰「還在逛是嗎?太好了,咱們快點去!談冠,帶路!」
東大街萬安酒樓之前,人流滯塞在那路口,人聲嘈雜,似乎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一個身著錦袍、衣飾華貴的公子哥兒在跟一個賣繡品的清秀小泵娘說話,後面眾星拱月似的跟著幾個隨從小廝之類的人。
那少年公子拿起一個香囊,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問道︰「小泵娘,這個多少銀子啊?」
張令昕看了一眼便不屑道︰「哦,是他啊,季少瑞,忠勇伯府的十八爺,听說駱二太太有意把你那沖喜娘子八姑娘許配給他。他呀,什麼本事沒有,虛張聲勢、狐假虎威倒是很行,打著忠伯府公子的名號,在城里的幾間賭坊和妓院都欠了一**債,八姑娘嫁給這樣的人,真是白白糟蹋了!」
談思璘看向季少瑞,眼眸瞇了瞇。
這個猥瑣的家伙要成為駱佟的夫君?
駱佟謗本不知道眼前在調戲姑娘的登徒子就是季少瑞,當他正想伸手去捏那小泵娘的下巴時,她想也不想便用折扇隔開了那只咸豬手。
「你做什麼?」季少瑞瞪著駱佟,哪來不長眼的小白臉敢壞他的好事?不知道他在這條街上向來是橫著走的嗎?
「那你又要做什麼?」駱佟的眼神如寒星一般,她冷冷睨視著季少瑞,眼里淨是輕蔑,但圍觀的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季家十八爺可是個地痞惡霸,仗著忠勇伯府的名號,又認識了一票吃喝玩樂的世家子弟,沒人敢得罪他。
「你是什麼東西?本大爺要做什麼,是你可以過問的嗎?」季少瑞指著駱佟鼻子,對她不屑一顧。
跟在季少瑞身邊的幾個跟班也隨之大聲道︰「就是!我們爺做什麼,輪得到你過問嗎!你算哪根蔥?!」
駱佟謗本不理那群助陣的跟班,她臉上透著一股冷傲又不可小覷的氣勢。「那就對了,你要做什麼,本少爺不能過問,那麼本少爺要做什麼,也輪不到你問。」
季少瑞微微一愣,「本大爺何時問你要做什麼了?」他剛剛是說過「你做什麼」這句話,但那是在興師問罪,哪里是真問他要做什麼了?這小子根本是在跟他打迷糊仗!
跟班慫恿道︰「爺,這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咱們就打得他滿地找牙,看他還敢不敢多管閑事!」
人群中,張令昕萬般不解地低聲對談思璘道︰「我說談公子,你家的沖喜娘子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些,不知道棒打出頭鳥嗎?何須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出頭?瞧她這氣勢,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有什麼背景來頭,是哪家王公貴族的受寵千金才敢如此,且誰不好惹,偏惹了個只會裝腔作勢的草包惡霸,對方還人多勢眾,眼下她要如何收拾這場面?」
駱佟是王公貴族的千金沒錯,但她是庶女,闖了禍,侯府絕不會為她出頭,她反而還會被責罰,從此禁足都有可能。
「不是還有我們嗎?」談思璘淡淡地回道。
張令昕把眉毛挑得半天高,錯愕道︰「談公子,你該不會想為你家的沖喜娘子出頭吧?」
談思璘輕輕挑眉,一抹笑意劃過眼底。「你說的,她不是我的沖喜娘子嗎?我為她出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難道你……你真想娶她?」張令昕又是一陣錯愕。
談思璘淡笑。「是有此意。」
張令昕被談思璘透露的消息砸得頭暈腦脹,他期期艾艾道︰「可是、可是,她可是個庶女,而你,你是嫡世子耶,哪有嫡子娶庶女的道理?」
大周朝的規矩,一向是嫡配嫡、庶配庶,沒有例外,尤其是貴族之間,更是不能亂了法禮。
「規矩是用來打破的。」談思璘揚起一抹淡笑。「何況以我這副快病死的身子,還有資格挑人家嗎?要是她嫁進門後,我好了起來,她就不是庶女,而是福星了。」
張令昕想了想。
確實,如果駱佟進門後,談思璘的身子好了,老太君還能不把駱佟當福星嗎?哪里還會在乎她庶女的身分?
可是,這件事有哪里不對……
他一拍大腿。
哎呀,自己又差點上當了!
思璘哪里會真的娶駱佟了,不說他根本就沒病,壓根兒不需要沖喜,就算他真的重病,他身邊還有一個赫連迎月,他又怎麼會丟下迎月去娶駱佟?
思璘現在絕口不提迎月是還在生她的氣,氣她的不告而別,等她從塞外回來就沒事了,而迎月呢,等她發現思璘的身子根本沒病便會開開心心的嫁給他。
兩人在一邊閑聊看戲時,場上忽然情勢一變。
「說的不錯!膽敢多管閑事,給我打!」季少瑞發狠說道。
「誰說是閑事了?」駱佟冷笑,她對那早已嚇得臉色發青的小泵娘道︰「妹妹,妳這麼出來做生意?娘怎麼辦?誰照看著娘?快把東西收一收,回家去,以後不許妳再出來做生意了。」
那小泵娘也甚為機靈,愣了一下後便沖著駱佟喊,「哥哥!」
季少瑞有些傻眼的瞪著駱佟。「你你——你是她哥哥?」
駱佟冷睨著季少瑞。「你有別的意見?」
季少瑞當街調戲姑娘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從沒遇過這樣的情況。
他也曾在調戲姑娘時遇到那姑娘的爹娘家人趕來,但他們不是忍氣吞聲就是向他求情,一徑的求他放過,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遇到有人敢直接與他對著干。
哥哥保護妹妹天經地義,這下,他要動手打人變得站不住腳了,恐怕他一動手,便會換來眾人撻伐。
「你還不走嗎?」駱佟奇怪的看著季少瑞。「還是你仍要當著我的面,對我妹妺行不軌之舉?」
幾句話說得季少瑞這等橫行霸道之人也沒臉再留下了,他恨恨的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罵了句晦氣便帶著人離開。
季少瑞一走,知道沒熱鬧好看,人群便一哄而散,原本雜夾在人群里的駱菲這才驚魂未定的現身。
「佟……佟弟,妳到底在干麼啊?」她原想喊佟兒的,但想到她們的男裝打扮,連忙改口。
剛才她死命拉著駱佟,駱佟卻甩開她的手,硬是要出頭,可真把她嚇死了。
要是那幫人真動手該如何是好?要是駱佟被打傷了,她們又要如何回府?要是傷在臉上,明日又要如何去向太太請安?讓她越想越是心驚,越是心驚便越是後怕。
「是我魯莽了。」駱佟也知道自己不對,要是打起來,鬧到侯府去,光是她們兩個擅自出府就無法收拾,還會連累放她們出門的大順。
那小泵娘雙唇已經抿得有幾分蒼白了,她愁眉苦臉地道︰「都是我不好……」
「妳沒有不好。」駱佟柔聲對她說︰「今天是沒法做生意了,妳收拾收拾,我們送妳回去。」
小泵娘泫然欲泣的盈盈一福,滿滿擔心全寫在圓圓的臉上。「我叫青兒,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可如今公子好心幫了我,怕那季十八爺會再找上公子,對公子不利。」
駱佟一凜。「妳說他姓季?妳認得他?」
青兒點點頭。「這條街上人人都認得他,他是忠勇伯府的十八爺,名叫季少瑞。」
忠勇侯府的十八爺?
駱佟、駱菲對看一眼,駱菲神色瞬間變得十分緊張。
她們自然都耳聞了太太要把駱佟嫁給季家十八爺之事,沒想到今天會在大街上遇到,還正面交鋒了。
想到季少瑞那德性,駱佟的眉蹙得更深了。
她絕不嫁給那個人,絕不!
「佟弟,妳听到沒有,是忠勇侯府的十八爺啊……」駱菲不斷扯著駱佟衣袖,這不是男子之間該有的行為,她緊張到都忘了在扮男人了。
「我听到了。」駱佟若無其事的對青兒道︰「姑娘的繡件還是找間鋪子寄賣為好,妳一個姑娘家,難免再遇到同樣的事。」
青兒幽幽地嘆道︰「公子有所不知,鋪子都要抽六成利,我一個人沒法做多,若是再被抽走六成,便無法給弟弟買藥了。」
駱佟一怔,頓時瞬也不瞬的看著青兒。「妳弟弟病了?」
前生她也有個生病的弟弟,姊弟倆相依為命,因為弟弟病得太重,她自願賣了自己給弟弟治病,最後弟弟還是病死了,她也無處可去,便一直在挽香坊待下來。
青兒眼眶一紅。「病得很重。」
駱佟迅速拿起青兒收拾好的布包往肩上一背,催道︰「妳家在哪兒?快帶路!」
在不遠處看著的張令昕滿頭霧水。「她們要做什麼?八姑娘怎麼背起了那小泵娘的布包?」
談思璘凝目,倒是氣定神閑。「跟去看看不就知道。」
就在剛剛那一瞬間,他決定了一件事。
駱佟既然是「他的」沖喜娘子,那就不能嫁給季少瑞,她得嫁給他,她是第一個親口說願意為他沖喜,且不嫌棄他克母克妻名聲的女子,他這一輩子都不會辜負她。
張令昕自作多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怎麼知道我想跟去看?真是知我者思璘也。」
直到此時,他還認為他們之所以會一直跟著駱家兩位姑娘是因為他,因為他對駱菲有莫名的掛念才會跟著她們,而談思璘是局外人,純粹是講義氣在陪他。
青兒領著駱佟、駱菲走街串巷來到小胡同,小巷中不但髒亂,還有異臭,一整排的低矮小屋,在此地出入的百姓也都一副窮酸樣。
青兒推開一間小屋的破門,門也沒上鎖,因為小偷根本不會來這里。
「小飛魚,姊姊回來了。」
屋里有濃濃的腐臭味,到處都破舊不堪,屋頂好像隨時會塌下來,駱菲進門後就掩著口鼻不敢走動,駱佟快步來到床邊,看清那是一個十一、二歲左右的孩子,因為生病,抑或是窮到沒錢吃飯的關系,非常瘦弱。
她看著小飛魚的眼楮,尚未混濁,還隱約透著一絲清澈,表示仍未病入膏肓,還有救。
她不懂醫,但前生照顧弟弟好幾年,也算久病成良醫了,弟弟的雙眼開始顯得混濁之後,漸漸睡的時間越來越長,醒來也不認得人,最後就走了……
想到受盡病痛折磨的弟弟,她胸口一痛,二話不說把懷里的銀袋取出來。「青兒姑娘,這里有三百兩銀子,小飛魚還有救,妳快請城里最好的大夫來給他診治。」
劉掌櫃說這麼多銀子帶著不方便,要給她銀票,是她說要現銀,她擅出侯府已是犯了侯府規矩,哪里還能出入錢莊。
「三、三百兩?!」青兒嚇得目瞪口呆,她一幅繡件也賣不了十文錢,買只雞都不夠,三百兩……這是多少銀子啊?「我……我怎麼能平白無故的要公子的銀子……」
駱佟很干脆的說道︰「那就當我借妳的好了,眼下先把小飛魚的病醫好,至于妳要怎麼還我,日後再議。」
駱菲在後面猛翻白眼,這個佟兒真是的……
「公子的大恩大德,青兒沒齒難忘!」青兒忽然激動的向駱佟彬了下去,還一連磕了三個頭。「既是如此,青兒隨公子回去給公子為奴為婢,給公子報恩!」
駱佟莞爾。「妳要是跟我走了,小飛魚誰來照顧?」
青兒一愣。
說的也是,小飛魚連坐起來的氣力都沒有了,自然不可能自己打理生活起居。
駱佟把青兒扶起來。「妳暫時不要出去做生意,先把小飛魚醫好再說,要是有什麼困難,妳就到寧遠侯府後門找一個叫大順的人,跟他說妳要找小八便可以了。」
青兒的眼楮越瞪越大。「寧、寧遠侯府嗎?」
對她來說,那樣的高門大戶是窮她一生都可望不可及的,眼前這位貴人究竟是誰啊?
快塌的屋頂上有兩個人正在增加屋檐的重量,隨時有從人家屋頂邊緣掉下去的可能。
張令昕搓著下巴。「思璘,你說,這八姑娘是特別大膽還是特別沒腦子?就是自個兒捉襟見肘了才出來賣字畫,現在卻把銀子白白送給陌生人不說,居然還自報家門,讓人家有困難去找她,還有,看看這屋里髒的,她也不嫌污穢?」在他看來,那不敢走動的駱菲反應才算正常。
「我這京城知名的克母克妻之人她都不嫌了,還肯為我沖喜,會這麼做也不奇怪了。」談思璘淡淡一笑,越發覺得想將駱佟留在身邊。
在青兒感激不盡的千謝萬謝之中,駱佟和駱菲離開了小屋。
出了小巷胡同,駱菲不以為然的翹高了嘴。「佟兒,我真不懂妳耶,好不容易出來把畫賣掉了,卻將銀子全給了那個小泵娘,咱們這趟不是白白出來了?」
駱佟笑了笑。「花錢花在刀口上,錢應當給最需要的人,沒有那些銀子,我也不會死,可那孩子會死,自然先給孩子用。」她別無所求,只希望那孩子能有救。
「好吧,反正每回說來說去,妳都有理。」駱菲是個性格大剌剌的姑娘,注意力轉移的很快。「那現在呢?我肚子可是餓得慌了,不管,妳說今天要請我上綠水樓大吃一頓的,一定要去,不然我就不回去。」
駱菲使出了胡攪蠻纏的賴字訣,誰叫她貪吃,最受不了吃的引誘,知道今天要上綠水樓,昨晚已經口水流一地了,要是沒吃到就叫她回去,她怎麼能甘心?
駱佟笑著掂了掂另一只小錢袋的重量。「大吃一頓沒法子,小吃一頓倒是可以。」
駱菲歡呼一聲。「我就知道妳預留了銀子。」
駱佟一笑。「那是自然了,說好要請妳的,怎麼可以食言而肥,再說還要買點心給大順哥家的孩子,留下夠用的銀子是一定要的,助人之余,也不能讓自己沒飯吃是不?」
駱菲把臉一揚。「要我說,妳應該把字畫賣得貴些,妳沒瞧見妳每回上門,那劉掌櫃就眼里放光,像見到一棵搖錢樹走進去嗎?可見妳的字畫很值錢。」
「菲兒,俗話說,難得胡涂,胡涂點過日子,胡涂點幸福。」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字畫值錢,反正再畫就有了,她根本不想計較。
「咱們還不夠胡涂嗎?」駱菲嘿嘿笑道︰「妳沒見咱們每回跟駱芙那死丫頭打迷糊仗時,她都像棒打棉花,恨得牙癢癢卻又拿咱們無可奈何。」
「忍一時風平浪靜,駱芙就要嫁人了,到時咱們也不必再看她的臉色。」她其實並沒有把駱芙當一回事,是因為要給駱菲解氣才同仇敵愾,要是她沒有兩世為人的智慧,她也會像駱菲一樣的討厭駱芙。
「是啊,她快嫁人了,快點嫁出去禍害夫家吧!」駱菲猶自恨聲道︰「那死丫頭,真是討厭,老是看自己,一朵花,看別人,豆腐渣。」
瞧著兩人手挽著手越走越遠,張令昕不由得失笑。「叫人看見成什麼樣子了,還女扮男裝呢,肯定要被誤會是斷袖了。」
談思璘不著痕跡地退開一步。
「難道我會對你有意思嗎病貓!」看出他的嫌棄,張令昕故意飛撲,摟住談思璘的脖頸。「咱們現在上哪呀談公子?」
「還能上哪,張公子不是想上綠水樓嗎?!」談思璘一語道破好友心思,嘴角隱隱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