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兒守婦道 第二十章
「楚凡,應允我……」
杜楚凡托起了秦如意的雙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再望向她時,陣中傷痛已褪,取而代之的是和她一樣的決心。「我明白了。」
他將她扶坐到石床邊,才走到陳俊昌的眼前,他不怒自威,只消朝陳俊昌拋去一個眼神,便讓他打了寒顫。
「陳大人,吾妻名為如意,她這一生中也的確事事如意,若有人讓她不如意,我便讓那人亦不如意,你可明白?」
眼前的人已不是犯官,而是無罪釋放的刑部侍郎,是他的頂頭上司,陳俊昌艱難地吞了口錘沫。「明白……下官明白……」
杜楚凡看了看這間石牢,大白天依然寒冷,他又冷冷的道︰「吾妻嬌貴,不像我這大男人粗皮硬骨,可受不了跟我相同的待遇,皇上說了,讓你年後審案,如果年後沒讓吾妻好好的出現在大堂之上,你便無案可審,無案可審便是抗旨,你……可明白?」
「明、明白……」陳俊昌知道杜楚凡是在威脅他,若敢故計重施滅秦如意的口,他會讓他以死來償。
杜楚凡再望向秦如意一眼,對她的情意、不舍,盡在不言中,他沉重地闔上眼,再睜開時,已看不見方才的柔情,他終究沒再多說,對沈應德比了個請的手勢,便跟隨沈應德離開牢房。
見兩個官比他大的人都離開牢房了,陳俊昌才終于鎮定下來,他清了清嗓子,望向秦如意那銳利的眼神,想起了杜楚凡的威脅,再開口時,不免有些結巴,「送、送床厚被過來,若讓犯婦挨不到年後開堂問案,我便一個個問你們欺君之罪,明白了嗎?」
獄卒們守著牢房一生,哪里听過這麼大的罪名,連忙緊張的連聲應是。
陳俊昌這才領著賈貴達,離開了大牢。
石牢的大門又沉重的關上,只是這回石牢里只剩自己一人了。秦如意望著牢房頂的小洞,和杜楚凡一樣望著外頭蔚藍的天,她不會放棄,她會靜靜等待,等著他劈開這座牢籠,拯救她。
杜楚凡離開大牢後,就見彎兒扶著王映蓮等在衙門外,也看見了身著斗篷掩飾身分、靜立于一旁的沈涵歡。
沈涵歡一看見他出來,欣喜地就要上前,但終究因為杜楚凡無情的眼神而頓住了步伐。
杜楚凡對著沈應德一揖。「沈大人今日相助,下官沒齒難忘,他日必定償還此份恩情。」
「你明知我救你的原因——」
「沈大人,您是施恩于我沒錯,但若沒有吾妻的犧牲,要上達天听,我杜家並不是辦不到。」
「你……」沈應德沒想到他竟敢過河拆橋,好似他請來的聖旨對他來說並不希罕。
「這個人情,下官願為沈大人完成一件事情做為償還,絕無二話。」杜楚凡說完,便扶著母親離去,在經過沈涵歡身邊時,直視前方的雙眼,一次也沒往她的方向望去,好似她根本不存在。
沈涵歡一個踉蹌,沈應德見狀,馬上上前扶住女兒,他氣怒的道︰「這個杜楚凡,我定不饒他!」
沈涵歡握住了父親的手,搖了搖頭。「我們用他深愛的女人換他出獄,對他來說,不是恩德。」
王映蓮回過頭,看見了沈涵歡深受打擊的模樣,她亦嘆息,可惜,沈涵歡從不討她喜歡,若兒子對她有情便罷,但兒子終究對她無心。
「府里有個人在等你,名喚嚴桐,你能出來雖然是如意的計策,但他亦幫了忙。」
「如意的計策?這是何意?」
王映蓮回道︰「如意一直四處奔走,想找出誣陷你貪污之罪的罪證漏洞,在此同時,也打听到禮部尚書沈大人亦在為你疏通。」
杜楚凡腳步一頓,為什麼他覺得這件事並不只是秦如意被沈應德利用來救他出獄如此單純?「如意做了什麼?」
王映蓮又是一嘆,領著兒子繼續往前走,同時又道︰「她秘密進京求見太後,並在太後的幫助下見到了皇上,她坦白那些罪證的確是事實,只是事實被扭曲了而已,她說她的證詞只是片面之詞,救不出你,所以她要扛下所有責任,才能讓你無罪釋放,但金慶縣已黑幕重重,她的證詞救不出你,唯有皇上下旨,並讓一個夠分量的高官帶著聖旨前往金慶,才能鎮得住應安府尹。」
「皇上定是明白朝中有股勢力在壓下此案,正苦于找不到人選吧。」杜楚凡漸漸描繪出了輪廓,也因為明白,對秦如意的犧牲更心痛不已。
「是,所以如意把你及沈涵歡的那段過去也向皇上稟告了,她說,唯有沈大人會確實地完成這道聖旨,救你出獄。皇上問如意,她就甘心代替你扛下罪責?這事牽涉到了命案,是死罪,他無法循私救出你,當然亦不能救如意。如意說她當然不甘心,但也說了,唯有你離開大牢,自己來查這個案子,這個案子才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她問皇上她有一計,可否請皇上助她。」
「皇上若將案子交我審理,我必會想盡辦法救出如意,如此,沈大人不會甘心救我出獄,于是如意想辦法讓沈大人自己找上她,對她開出條件?」
王映蓮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而且這一切都在秦如意鋪陳完後才向她告知,讓她根本無從阻止。「如意讓嚴桐偽裝成提供線報的人去見了沈大人,並告訴沈大人罪證直指之人是如意而並非是你,只可惜似乎有人不讓你離開金慶大牢,罪證的事便被刻意壓下。于是沈大人抓住了機會,威脅了如意,並在如意同意扛責後進京面見皇上告知這一切,請皇上下旨讓你無罪開釋。」
原來這就是太後特意透過皇上的密旨,交代不能辜負秦如意的原因,原來她為了救他出來,想出了這麼一個計策,他杜楚凡何德何能,能娶到一名如此愛他信他、為他犧牲至此的女子。「嚴桐是誰?」
「鑫茂錢莊李莊主的護院。」
「我立刻回去見他。」
嚴桐,李厚升忠心耿耿的護院,亦是李厚升的親信,關于這件案子,李厚升幾乎都交予嚴桐調查,自然他的出現能幫上杜楚凡不少忙,由他口中,杜楚凡才知道,原來當年為小四的父親驗尸,查出他是死于喝了劣酒的名醫,便是柳書陽。
杜楚凡親自走了一趟京城,將柳書陽請到金慶偕同辦案,而秦謙瑞因為擔心著孫女的狀況,也跟著前來。
在杜府別莊的大廳,杜楚凡把幾份相驗尸身的案卷交給了秦謙瑞及柳書陽。
「兩位都是名醫,雖未親自相驗尸身,但憑著這些案卷,這些死者死于飲劣酒過量的可能性有多少?」
秦謙瑞及柳書陽再三斟酌,互相討論後,得出的結論果然讓杜楚凡相當滿意。
但柳書陽對秦如意的擔心,並沒有因為這個事證得到緩解。「楚凡,對于救出如意你有什麼計劃?他們敢殺你滅口,自然也敢殺如意。」
靜立一旁的嚴桐望了杜楚凡一眼,也好奇杜楚凡會怎麼回答。
他心中有什麼計劃也從未對嚴桐告知,只對嚴桐說要救他的主子就必須信他,嚴桐當然希望李厚升能無罪開釋,如若不行,他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劫獄。
「陳俊昌貪生怕死,他再貪財,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來換,皇上的聖旨暫時給了如意時間,在開堂審案之前,陳俊昌暫時不敢動這個案件的相干人等,所以我必須在開堂之前查明一切真相。」
秦謙瑞亦是憂心忡忡,就算秦如意暫時性命無危,但她的身子呢,撐不撐得過這牢獄之災?「如意才大病初愈,我實在擔心她……」
這的確也是杜楚凡最擔心的一點,所以離開大牢前才會那麼威脅陳俊昌,希望他真不敢虧待秦如意,能讓她少吃些苦。
「爺爺您……曾後悔把如意嫁給我嗎?」
秦謙瑞看著杜楚凡,他怎會不知道杜楚凡如今的自責,他輕嘆道︰「如意的命是天定的,她未出世就被指給了你,未曾動過心的她,最終只把心交給了你,我相信再給她一百次機會,她還是會選擇你。」
「我不會辜負如意的選擇。」
秦謙瑞想起了遙遠的過去,突然又感到憂心。「如意幼時曾有高人為她批命,說她命犯天煞孤星,不但克父克母更損己身,還說她有一死劫,我只希望……別應了那死劫才好。」
「不會的!」杜楚凡絕不會讓她應了死劫,他絕對會救她離開大牢。「如意不會如此薄命。」
即使自己的兒子媳婦死于祝融,秦謙瑞也不曾相信那是秦如意克死了父母,孩子是無辜的,就算真是如此,也是生錯了天時,與孩子本身無關,可如今看這情況,似乎不得不信個幾分。
「我本也視那批命結果為無稽,他說如意若身為男子命運則大不相同,一生大富大貴、福壽綿延,生而為女子,是破了這個命格,但那高人也說了,如意這命不是無法化解,若遇陰陽倒錯的奇事,便有解。」
杜楚凡先是一愣,接著緩緩露出笑容,看得秦謙瑞及柳書陽不解。
「爺爺,我從來沒有這麼相信過命運,但這句「陰陽倒錯」給了我無比的信心,如意若真有這死劫,我定能為她化解。」
秦謙瑞雖不明白杜楚凡為何有這麼大的自信,但看他有了信心,好似也感染了他的情緒,連帶的,也真讓他舒心不少。
陰陽倒錯是嗎?杜楚凡若不是踫上了什麼交換身體的怪事,他一輩子都不可能信這怪力亂神之事,但既然踫上了,他就相信那是上天給秦如意的轉機,他們交換了身軀,不正是陰陽倒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