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兒守婦道 第十九章
第七章
京里人交代了,絕不能讓杜楚凡回京,否則非但誣陷杜楚凡一事會東窗事發,過去干的壞事也可能被杜楚凡所揭發。
所以,陳俊昌以年節將至為借口,把押解杜楚凡進京的時程給往後延了,接著以保護杜楚凡的安全、免于被滅口為由,把他關進了偏僻的石牢獨居,想要制造他自戕的假象。
雖然牽涉到命案的賄賂罪有判死的先例,但畢竟收受賄賂不一定會被處死,唯有這個方法,才能永遠封住杜楚凡的嘴。
但秦如意卻送來了一大筆疏通的賄款,想進大牢見杜楚凡,並希望能在牢中待上一夜。
由于送來疏通的金額實在迷人,再加上她要求的只是見杜楚凡,陳俊昌想應該不至于出什麼亂子,便私下允了。
才剛送走了秦如意不久,陳俊昌便來到石牢,京里那個人提醒過,日久容易生變,是到了該結束杜楚凡的時候了。
他邊打開牢房門鎖邊道︰「杜大人,您生得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果然吃香啊!」
秦如意才剛離開,杜楚凡便覺得自己像犯相思病一般,不語地由牢房頂的小洞望著湛藍的天,想著如今已失去的自由,對于這個不速之客,他不予理會。
陳俊昌不覺得自討沒趣,相反的,他心里十分痛快。京里人承諾他辦好了這事會助他步步高升,如今就要走到最後一步了,他怎能不快意?
他已經餓了杜楚凡好幾天,制造他絕食明志的假象,繼而便是自縊在牢中,以死扞衛清白。
「杜大人別怨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否則就看兩個女人為你痴心至此,我亦為她們掬把同情之淚。」
兩個女人?杜楚凡緩緩的轉過身子,不解的望向陳俊昌。「我只有妻沒有妾,何來兩個女人?」
「莫不是杜大人您處處留情,都忘,自己有多少女人了?」
「莫要胡說。」
「原來杜大人您真不知有兩個女人在外頭像撒花一般的撒銀子為你疏通啊!其中一個,還顧不得這牢房骯髒,到這里來陪你一夜風流快活——」
「住口!莫要用你下流的言語玷污我的妻子。」杜楚凡怒喝地打斷他的話。
陳俊昌收起了奸惡的笑,杜楚凡倫落到這個境地,還敢對他如此輕視力他示意左右,手上緊絞著白綾的衙役緩緩地走進牢房。
杜楚凡知道陳俊昌終于要下手了,不過陳俊昌沒想到的是,他不會乖乖就範。此時,牢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下一刻,就見賈貴達闖了進來。「大人,杜大人動不得、動不得啊!」
陳俊昌怒視了賈貴達一眼。「動不動他是你說了算?」
「大人,秦如意剛離開大牢便直奔衙門口擊鼓,鬧得差不多全金慶縣的人都圍到衙門前來看了。」
「她擊鼓由她擊去,她是嫌犯之妻,她的話終究只是片面之詞,無法證明什麼。」
「大人!秦如意不是為杜大人喊冤啊!她是來投案的,她說收賄的事是她做的,與杜大人無關!」
「她說無關就無關嗎?這麼想進牢里來,我就成全她,把她一起關進來等死。」
杜楚凡在听見秦如意想為他扛責便已憤怒不已,又听見陳俊昌竟想把她也關押進來,他走上前狠狠揪住了陳俊昌的衣領,左右衙役想上前制止,沒想到竟被杜楚凡給踢飛了去。「要叫人勒斃我,得看你的人有沒有這個本事,要敢傷害我的妻子,得看你活不活得到下一刻鐘!」
「大……大膽!」
「你似乎不信是吧。」
杜楚凡雙指扣住了陳俊昌的咽喉,勒得他無法呼吸,雙手在半空中揮舞告饒。「杜、杜大人,饒、饒命啊!」
杜楚凡冷哼一聲,才放開手把陳俊昌拋飛了出去。「我的妻子是救夫心切,你把她轟出衙門就是了,不用理會她。」
「秦如意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禮部尚書陪同——」
賈貴達話還沒說完,沈應德便領了隨從前來,秦如意也跟在他身後。
陳俊昌理了理自己的狼狽樣,上前向沈應德行禮。「沈大人,您雖貴為尚書大人,但掌管的是禮部,可不是刑部啊。」
「這天下事兒,誰說了算?」
「自然是皇、皇上——」陳俊昌話未說完,就看見了沈應德手上捧著的聖旨。賈貴達這才有機會把方才的話說完,「沈大人剛剛在衙門口已宣讀了聖旨,秦如意已上告朝廷投案,因此杜大人無罪釋放,此案再無押解回刑部審案的需要,交由陳大人您于年後審理。」
陳俊昌怒視著賈貴達,那他方才就不該阻止他,該讓他趁著沈應德未闖進來前先殺了杜楚凡才是。
如今,陳俊昌再不願,也只得放了杜楚凡,但他擔心京里那個人會怎麼怪他辦事不力。
杜楚凡並不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自由。「我認罪,收受賄賂的是我,與我的妻子無關。」
一直垂首立于沈應德身後的秦如意這才抬起頭來,著急地喊道︰「楚凡,你胡說什麼?!」
「胡說的是你!」
「好了!」沈應德沉聲一喝,走上前把聖旨交到陳俊昌手中,陳俊昌恭敬接下後,沈應德轉而看向杜楚凡。「聖旨已下,你還要胡鬧?」
「您讓我的妻子為我扛責,這不是助我,是剜去我心頭的血肉,您這是私心!」
秦如意奔上前抓住了杜楚凡的手,著急地搖著他的手臂。「楚凡,別再胡說了,我求求你快離開這里,快走吧!」
「我不走!」杜楚凡攬著她,怒視著沈應德。
他知道皇上相信他,只是苦于罪證確系無法循私,而沈應德正提供了皇上一個光明正大放他自由的契機,此事本與沈應德無關,他無須去得罪萬富酒莊在朝中的勢力,唯有一個讓沈應德必須這麼做的理由,便是沈涵歡,也是方才陳俊昌口中的第二個女人。
沈應德微嘆口氣,若不是女兒對杜楚凡死心塌地,甚至以死相逼要他救杜楚凡,他才不會為杜楚凡出力,他的女兒還怕嫁不出去嗎?況且比杜楚凡條件好的人不是沒有,她根本無須委屈自己。
可他那死心眼的女兒就只要杜楚凡一個,他不能不幫她,然而他沈應德的女兒不能為妾,所以秦如意不能存在。
「這里還有一封皇上的密旨,他說你定然不肯離開,要我把密旨交給你。」
杜楚凡是接了下來,但他不願拆開來看,他不知道皇帝表哥寫了什麼要他改變心意,他也不想改變。
秦如意抽走了密旨,幫他拆開來。「楚凡,看完它。」
杜楚凡見她雙眼泛紅,心頭狠狠一揪。過去他常怪她用他的臉孔流淚,說他杜楚凡不是如此脆弱之人,可如今他才知道,身為男子不是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欲絕時。
他深吸了一口氣,抽出了密旨——
愛卿︰
時至今日你該當明白,這件官商勾結、上下其手的案子,正揮舞著巨大的旌旗,壯大著勢力,挑戰我建元王朝的吏治、朝綱。
朕遠居金鑾殿上,看不穿金慶這彌天的黑幕,朕需要一個可以信任之人,你便是這個人選,此案,朕交代予你。
朕書此信之時,太後亦對你諄諄告誡,要你務必不能辜負她的如意丫頭,定要救她離開金慶大牢。
關心則亂,朕知你定舍不得嬌妻代你受苦,亦知你們夫妻鶼鰈情深,朕已下令陳卿年後審案,為你爭取了時間,你該當好好利用,莫負朕之苦心。
杜楚凡顫抖著雙手將密函折好,妥妥的收進懷中。皇上說的他都懂,但要他如何放得開手?
「楚凡,你肯離開了嗎?」秦如意不知道皇上寫了什麼,只希望能讓他回心轉意。
他心痛得無法言語,只是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頰,滿是不舍的緊緊瞅著她。
「楚凡,你忘了在秦府里,在我院落里的涼亭中,你承諾過我什麼嗎?」她抹去不小心滲出眼角的淚珠,正了正神色,有些嚴厲的質問道。
杜楚凡摩挲著她面頰的手一僵,想起她曾要他發誓,如果他們之中只能逃走一個,他必須逃,否則應咒的人會是她。「不……」
「楚凡,我們之間未曾有過山盟海誓,如今你就只給過我這一個誓言,你便要違背嗎?」
他緊緊握起拳頭,是他的不甘、是他的為難。
秦如意看得出來他有所動搖,她踮起腳尖,勾攬住他的頸項,在外人看來是訣別的擁抱,但她卻是用只有兩人听得到的聲音在他耳邊道︰「你被困在牢中什麼也無法做,唯有你在外頭才能解決這件案子,我知道沈大人只有私心,但我甘心人甕,是因為我信你只愛我一人,即便出獄,亦不會被沈涵歡所奪。」
杜楚凡有些錯愕的凝視著她,他從她明亮的眼眸中看見了無比堅定的決心。
「如意……」
「昨夜,或許我們已有了孩子,你要救的不只是你的妻,還有你的孩子,你……還不願意離開嗎?」她羞紅著臉,又在他耳邊說了這些話。
她的一字一句用力敲醒了他,她看清了局勢也做好了覺悟,她不是放棄,是相信他。
或許她甘心,或許她不怪,但她難道不知,割舍的人,終究割的是自己的血肉,她,便是他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