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奴為妻 第二十四章
「小牧,」段國桓從袖中拿出一個以金銀繡線繡著一對戲水鴛鴦的綠色錦囊,「這東西是你的?」
「咦?」她一愣,「怎麼會在侯爺手里?」
「是大夫替你寬衣療傷時,從你腰帶的暗袋中掉出來的。」他目光深凝,「小牧,你怎會有這東西?」
她不懂他為何對此好奇,難道他以為這貴重之物是她偷來的?
「侯爺,這不是偷的,是我死去的娘留給我的遺物。」
「你娘?」段國桓難掩激動,聲線微微顫抖著。
「是的。」她急忙澄清,「不瞞侯爺,我娘親生下我時仍是未嫁之身,我娘親過世時,我還小,她跟我生父的事,都是姨娘告訴我的。」
她不安的看著沉默不語的他,囁嚅地道︰「姨娘說我的生父雖與我娘親相愛,卻是個有家室的男人,我娘不想傷了那位夫人,于是一發現自己懷了身孕後,便立刻不告而別,返回老家將我生下。姨娘還說我生父不是不要我,而是不知道我的存在,她將這個錦囊交給我,也是希望我有機會能與生父重逢相認。」
听完她的話,段國桓倒抽了一口氣,眼底滿是哀傷。
俞雨牧疑惑的看著他,發現他的眼神既悔恨又悲傷。「侯爺?」
「小牧,你想過要找你父親嗎?」
「人海茫茫,我不存希望。」她釋懷一笑,「我只要知道他並沒有遺棄我跟我娘就夠了。」
听著,段國桓忽地低頭掩面,難以言語。
「侯爺?」他不尋常的反應教她有點驚訝。
過一會兒,段國桓整理好情緒,抬起了臉,而當他抬頭,她發現他的眼眶濕潤。
「小牧,你娘親叫什麼名字?」
她愣了一下,訥訥地說︰「俞子靜,子曰的子,安靜的靜。」
段國桓眉心一擰,臉部線條微微抽動著,眼眶更紅也更濕了。
「靜兒,你娘親真是靜兒……」他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一嘆,努力平復激動的情緒。
「小牧,」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輕輕的握住了她的,「人海茫茫,你不必尋覓,因為你的父親就在你眼前。」
「咦?」俞雨牧怔住,愣愣的望著他。
他要她不必尋覓,她的父親就在眼前,這是指……喔不!怎麼可能?
她瞪大眼楮,滿臉驚愕,「侯……侯爺……」
段國桓眼里泛著悲喜交織的淚光,「這綠色錦囊是你娘親手縫的,上面的鴛鴦也是她親手繡的。」說著,他取出錦囊中的羊脂白玉扣,「這玉扣原是縫在我腰帶上的,我將它取下送給你娘當定情之物。」
她的生父是身分尊貴的安國侯?不,這怎麼可能?他在尋她開心嗎?
「小牧,」段國桓難掩激動的緊握著她的手,「我就是你的父親。」
她呆住,完全無法反應。
安國侯是她父親?那麼,她娘親不想傷害的那位夫人不就是慈祥和善的雪夫人?老天,這麼說來,老愛捉弄她的段世渝還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
天啊,這太刺激了,不適合一個重傷未癒的傷患。
「我一直不明白你娘為何不告而別,現在听你一說,我總算明白透澈了。」段國桓悵然一嘆,「我妻子身子弱,生下世渝後便一直無法懷上孩子,幾年後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竟又小產,她很傷心,好像這世上再無可讓她留戀之事。」
憶及那些陳年舊事,他眼底淚光瑩瑩。
「期待著能再添個孩子的我雖然神傷,卻不能在她面前表現出來,我的苦只能對你娘訴說,她也撫慰了我的心。」他眼神哀傷,「我原想求我妻子納她為妾室,可她卻在得知此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是個溫柔又善良的女人,不想懷孕的自己傷了我無法再生育的妻子,她竟委屈自己……」
他深深的注視著有著一雙跟靜兒相似美眸的她,「小牧,讓爹補償你吧。」
「不。」她搖頭。
他面露沮喪,「難道你在怪我?」
「不是的。」她眼瞼微垂,幽幽地道︰「雪夫人是個好人,她一直待我很好,從不因我是卑微的奴僕而輕賤我,我能理解我娘為何寧可委屈自己也不願傷她。若如侯爺所說,她一直為自己無法再生育而痛苦,那麼在她失去孩子的同時,在我娘親月復中孕育的我,將會扯開她的傷口。」
听見她這麼說,段國桓既感動又不舍。「你這孩子就跟你娘一樣善良體貼。可是為父的我,怎能不與你相認呢?」
「小牧不打緊。」她憨憨的一笑,「我能待在少將軍身邊,又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真的真的很幸福。」
他一嘆,愛憐的模了模她的臉頰,「你這傻孩子。」
「侯爺,我的事就別告訴雪夫人了,好嗎?」她衷心的求他。
他輕輕頷首,但沒口頭答應。
「那麼你能答應我,叫我一聲爹嗎?」他卑微的央求著。
她怯怯地喚著,「……爹。」
「好女兒。」段國桓歡喜的笑著,卻流下了男兒淚。
在兩支援軍與風殺堡中三百余人會合,並告知樓一刃關于俞雨牧負傷逃回金鵰關的英勇事蹟後,他的一顆心便念著她。
雖然知道她保住了性命,可只要一想到她那瘦弱的身軀竟受了那麼重的傷,他的胸口就陣陣悶疼起來。
如果可以,他多麼希望那支箭是插在他身上。
夾著銳不可擋的士氣,他與兩支援軍分進合擊,夾殺駉人部隊,只十多日,便教駉人潰不成軍,棄甲敗逃。
大獲全勝後,他將清理戰場的後續工作交給了李剛,逕自便快馬飛奔返回金鵰關。
回到金鵰關,他就從段國桓口中得知一個教他震驚又震撼的消息—— 小牧是義父的親生女兒。
自他長記憶以來,義父便只義母一個女人,他從來不知道義父居然曾有一位紅粉知己,而那位不告而別的人竟是小牧早逝的娘親。
「義父,這事您打算幾時告訴義母及世渝?」他為小牧與段國桓這對從不知道對方存在的父女感到高興。「世渝要是知道小牧是他妹妹,肯定很高興。」
段國桓眉頭一蹙,「小牧求我別說。」
聞言,他一怔,「為什麼?」
「她怕你義母傷心。」他滿懷歉疚,「她從不知道小牧跟她娘親的存在,更不知道我曾在情感上背叛過她。」
樓一刃可以理解,小牧是個善良的女孩,義母又一直待她極好,她有此顧慮也是當然。不過義母胸襟寬大,溫柔敦厚,應能接受此事才對。
「所以說,義父不打算將此事告訴義母嗎?」
「不。」段國桓語氣堅定,「我已經負了小牧的娘,怎能再讓小牧受委屈?我會找個適當的時機告訴你義母,並請求她的諒解。」
樓一刃頷首一笑,「孩兒也認為義父應當如此。」
「好了。」段國桓笑了笑,催促著,「小牧醒來後便一直盼著你,你快去看她吧。」
「孩兒知道。」樓一刃告退後,立刻前往俞雨牧休養的房間。
他到時,剛好有個前來幫忙照顧她的大娘輕手輕腳的從房里退出,她雖不認識樓一刃,可看他身著勁裝,風塵僕僕卻英氣勃發,不難猜到他便是小牧的心上人——
襲名撫遠的樓少將軍。
「您是少將軍?」她恭謹問道。
「正是。」
大娘一笑,「小牧姑娘睡著了。」
「她的傷好些了嗎?」
她點頭,「好多了,少將軍還是親自進去看看她吧。」
「嗯。」他輕輕推開門,走進房里,轉身關上房門,他步伐輕緩的走向床邊。
床上,俞雨牧安穩的睡著。
為方便換藥,她身上只著單薄的襯衣,更顯得她的身軀縴細瘦弱。
想到她吃了那麼多苦,樓一刃滿懷不舍,他小心翼翼的坐在床沿,輕輕將她的手托在掌心上。
她的手是溫熱的,她還活著。
他感謝老天爺沒將她帶走,感謝老天爺讓她活著,更感謝老天爺讓他們可以成為神仙美眷,而非黃泉鴛鴦。
忽地,俞雨牧幽幽轉醒,睜開眼楮。
「小牧。」他溫柔喚她。
「少將軍?我在作夢嗎?」她知道馮大娘已落跑,一心等待少將軍歸來。
他搖頭一笑,「不是夢,我回來了。」
她激動不已,瞬間淚如雨下。她騰起身,一把抱住他的脖子。
樓一刃只敢輕輕環著她的縴腰,就怕弄疼她。
「小牧,謝謝你。」他在她耳朵上輕輕一吻,低聲道︰「謝謝你活著。」
「少將軍……」這恍如隔世般的重逢,教她激動得難以言語。
「小牧,我們不會再分開了。」他說︰「我要給你一個名分,一個家,除了我,你還會有爹、有娘、有哥哥……」
俞雨牧一怔,輕推開他的胸膛,驚疑地問︰「你……你怎麼……」
「義父已經跟我說了。」他一笑,「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緣分,你居然是義父的女兒。」
她秀眉一蹙,「我不想……」
「小牧,」他柔聲打斷她,「義母有那份雅量及胸襟接納你的。」
「雪夫人是個好人,我不想害她傷心。」
「不會的。」他輕輕將她攬入懷中,「能多一個像你這麼善良又體貼的女兒,她高興都來不及。」說著的同時,他的手隔著單衣觸及她衣下綁著傷處的紗巾。
他胸口一緊,「傷口還疼嗎?」
「不那麼疼了。」她說。
他愛憐的注視著她,「能讓我看看嗎?」
她先是一怔,旋即嬌怯的點了點頭。
他緩緩的解開她的衣帶,將單衣拉下一邊,露出綁著紗巾的半邊肩膀。
雖是心愛之人,但身體被他如此看著,俞雨牧還是羞紅了臉。
樓一刃小心翼翼的拆掉紗巾,看見了她白皙肩窩處那令他揪心不已的傷口。
他忍不住皺起眉頭,自責又不舍。「這箭若再射偏一點,恐怕就會要了你的命。」
她天真的一笑,「是啊,我運氣真不錯。」
她的純真跟樂觀更是教他心疼,不由自主的長嘆了一口氣。
看他一臉沉郁,又咳聲嘆氣,俞雨牧有點不安。
「少將軍,大夫說我的傷會留下疤痕,你不喜歡吧?」
樓一刃微怔,蹙眉,「我怎會在乎?」
「女人身上有疤,總是不好看。」
他溫柔一笑,忽然壓低身子,低頭在她肩頭一吻。
這一吻,紅的不僅僅是俞雨牧的臉龐,就連她那白皙的肌膚都泛起紅暈。
「這不是疤,是美麗的印記,是換來我生命的美麗印記……」他如熾的眸光深深的注視著她,「不管是你,還是這美麗的印記,永遠都是屬于我的了。」說完,他重新將她擁入懷里。
俞雨牧感動,雖落淚,卻笑美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