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金管家 第二章
翌日,早上七點半,霍康自米白色大床醒來。
他坐起身,曲起一條長腿,一雙琥珀色瞳眸微瞇,左手先將散亂長發由額頭向後推,接著大掌覆蓋臉龐,閉上眼。
怎麼一回事?醒來一張開眼,竟會浮現那張東方臉孔—昨晚害他遭受無妄之災的那個平凡女孩的平凡臉蛋!
昨晚因被潑得一身濕,回到飯店,他先換衣服又整理頭發,害他主持的會議延後半小時才開始。
不僅如此,一向工作專注的他,竟無端分神,腦子不時便映出那張粉臉,教他眉頭一攏,莫名覺得懊惱。
他難看的臉色令一干干部誤以為他對近來飯店業績不滿,在稟告數據報表時,一個比一個還驚心膽顫,神經緊繃。
直到一小時又四十分鐘的會議結束,他不發一語,徑自起身轉出會議室,只留下一干干部面面相覷,繼續膽顫。
霍康跨下床鋪,進浴室先掬把冷水洗臉,醒醒腦,欲將那惱人面孔給抹除。
他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女人,就是天姿絕色也從沒讓他多記憶片刻,何況是那毫不出色的五官?
「一見鐘情」的字眼,倏地又蹦上腦海,他再度糾了下眉頭,一徑否認。
亞爾家族的男人,幾乎天生有追求愛情的浪漫細胞,也因此將「一見鐘情」以尋找命定伴侶奉為圭臬。
不過,他以為屬于他的浪漫細胞,應該在出生時就被雙生弟弟給全部搶去了。他的弟弟浪漫過頭,風流多情,至今感受到「一見鐘情」征兆的女子不知有多少,還在以尋找命定伴侶為最終目標,繼續在愛情中風花雪月。
反觀他,到目前唯止曾談過的感情就那麼兩三回,且一次比一次無趣,認為戀愛不過是浪費時間。至于命定伴侶,他從不期待,也不會費心去尋覓。
或許,也因他沒有一個健全家庭,才對婚姻不抱期待。
他父親當年去中國旅游,遇見他母親,對她一見鐘情,兩人很快便陷入愛河,不多久便將已懷孕的母親迎娶回亞爾家族。可結婚沒幾年,兩人感情便生變,在他四歲時,母親從父親手中拿到大筆贍養費就離婚了,從此他們兄弟沒再見過母親的面。
父親後來曾經感嘆地說,當初對母親的一見鐘情,並非具備家族流傳的「一見鐘情」三點明顯征兆。
父親不過是一時被體內浪漫因子沖昏頭,受到迷惑,繼而匆促便做下錯誤的人生伴侶選擇。
如果當初父親能多跟對方交往一段時間,便會發覺兩人的不合適,而母親之所以很快便懷孕,其實是有心機的計劃。母親所愛的,是父親身後的財富地位。
他母親是個愛慕虛榮的美麗女子。
而他之所以對女人產生反感排拒,也是因為看透有大半女性接近他是看中他的身分財富;還有另一半女性,只迷戀他的外表,甚至認為對象是他或雙生弟弟都無所謂。
性格早熟的他,拘謹內斂,不似單純的弟弟,仍能樂觀地享受愛情,意圖尋覓一份真心至情。
盥洗完,霍康將一頭半長墨發梳理整齊,扎在腦後。他換上外出衣服,燙得平整的白襯衫、黑長褲,系條具品味的斜條紋領帶,再套上筆挺深色西裝外套,這才步出臥房,轉往餐廳。
「霍康少爺,早安。」餐桌上已備妥法式早餐,管家是一名年紀已五十四歲的華人蘇梅女士。
「早安。」霍康淡然應了聲,往餐椅落坐,邊拿起放置報紙旁的眼鏡戴上。他有輕度近視,不過只在閱讀報紙及晚上出門才會戴眼鏡。
他在巴黎的私人住所,是一棟兩層樓獨立別墅,建築物佔地面積僅有一百五十平方米左右,加上前後院及車庫,也不及兩百五十平方米。對平常人而言,要在巴黎市區坐擁一棟這般住宅空間,已是非常寬敞優渥,但以他的身分地位,這樣的房子其實太過樸實。
因亞爾家族的城堡已經大得嚇人,加上他辦公場所就位在數十層樓的氣派飯店建築物中,他私底下生活,反倒不要求金碧輝煌的大格局,而以簡約舒適為宜。
霍康一邊翻開早報,一邊拿刀叉用餐,這時發覺管家還站在一旁,不免納悶地抬眸。
「有事?」
「嗯……是有件事想跟霍康少爺商量……」蘇梅雙手抹抹圍裙,有些不好開口。
「說吧。」他轉而翻開下一頁報紙,叉了片冰火腿送進嘴里,視線落在商業版面上。
「那個……我想跟少爺請個長假……」蘇梅吞吐道。
雖在這里工作五、六年,可對個性嚴肅的少爺,她其實存有幾分畏懼。尤其昨晚他回來,臉色很難看,猜想是工作關系,她原想過兩天再提,不料她才躊躇著多站片刻,他便主動問起,她只得道出請求。
「請長假?」霍康再度抬眸,鏡片下一雙琥珀瞳眸看向管家。這是第一次,她提出長假要求。她在這里工作近六年,雖非全年無休,卻只會在他人不在國內時偶爾休息幾日而已。
「發生什麼事嗎?對薪水不滿意?」他追問緣由。畢竟他已習慣她的伺候,若她因故離開,他不免感到不便。
「呃?不是的。霍康少爺給的待遇非常優渥,我其實也怕提出這種請求會失去這份工作,若少爺覺得不妥,就當我沒提。」蘇梅尷尬一笑。
「妳還沒說清楚想請長假的理由,需要多長假期?」他不是不能通融的人。
「嗯,大概一個月。因我女兒剛生產不久,對照顧孩子有些忙不過來,想請我幫忙。」她實話實說,卻不知老板能否認同她的理由,畢竟西方父母沒有替子女帶孫子的習慣。
「一個月夠嗎?需不需要多幾個月?半年、一年?」一听這理由,霍康面容無波,平靜問道,視線仍盯著報紙。
蘇梅在十幾年前跟著女兒來到法國生活,唯一的女兒兩年前結婚,嫁給法國人,日前也听她提起已當外祖母的事。
見老板的態度及問話,令蘇梅不免往壞處想,該不會老板是意指她若請長假就干脆請久一點,甚至辭職?
「如果不行,我就不請假了。抱歉,耽誤少爺用餐的時間。」蘇梅欠個身,便要離開餐廳。
「我沒說不行。」霍康抬眸,再度看向她。即使他沒生氣,似乎也會讓周遭的人誤以為他不悅。不像弟弟,跟任何人都親切異常,笑臉相迎。「那就先一個月。如果需要延長時間,屆時再跟我說一聲。」
他輕易便批準管家留職停薪,盡避那將造成他生活上有些不便。
他又補充說道︰「蘇梅,這幾年妳表現很好,我不是會輕易換人的老板,別多想。」
聞言,蘇梅微訝,接著忙朝他點頭道謝。
她其實知道這個老板雖看似嚴肅,卻也非真正嚴厲的人,不會對下人苛求。她女兒生產時,他還給了一個大紅包,令她無比驚訝,那紅包足足是她半個月薪資,她當時還一度不敢收受。
稍晚,霍康吃完早餐,看完報紙,將眼鏡擱在桌面。他起身,離開餐桌,拎著公文包出門。
這時,司機已等在門外。
早上九點,他如往常提早到亞爾飯店總店,展開一天工作行程。
亞爾集團旗下連鎖飯店經營管理部門,就設于巴黎市區的亞爾飯店總店,其中十八、十九樓層不對外開放,為部門辦公樓層。
一整天,霍康在被繁忙工作擠滿的一絲絲空檔間,腦中不由得又浮現那張平凡粉臉。
就這樣,一天、兩天、三天,他愈來愈覺得心煩。
這日中午,他在出門跟客戶用餐之後,司機送他返回飯店,接近飯店途中,他要求先行停車,自行徒步回飯店。
他走在人行道上,步履從容,接著穿過一條窄巷。
他決定再見那女孩一眼,要確認這幾日莫名盤繞腦門的影像,究竟代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