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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為主作嫁裳 第五章

作者︰千尋

拿起化妝水在臉上拍幾下,手察一點乳霜,每天該做的保養工作就此結束,梁雨親是個懶女人。

她的老板說過,不必在臉上浪費太多時間,因為就算她在上面貼羽毛,也不會變成天鵝。

惡毒嗎?沒錯,但能怎麼辦呢,付錢的是老大,她只能照單全收。

方蔚允常常嫌她丑,心情好的時候說她「丑得很有型」;想惹火她的時候說「老天很公平,給了你力氣,就不必給美麗」,心情爛的時候說「不要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會傷害我的眼楮」。

她是他眼中的女圭女圭——一個叫作無敵鐵金剛的女圭女圭。

粱雨親伸伸懶月復,轉身的時候,臉上仍然帶著笑。

對,今天她開心得不得了,他們又完成了一個企劃案,董事長很高興,在眾人面前大力贊揚了方蔚允一番,而他也沒有獨享功勞,把她的名字報上去,然後她下個月的薪水里就會多出兩萬塊獎金。

耶!她彎下腰,對著鏡子比出一個V,得意揚揚地對著自己說︰「梁雨親,你是我見過,最了不起、最棒、最聰明、最偉大、最美麗的女人。」

她頓了一下,再次彎腰,對鏡子嘆氣,「後面那句不算。」

她拍拍自己的瞼、看看自己的五官,喃喃自問︰「如果我試看在臉上貼羽毛呢,會不會好看一點?」

她在鏡子前面想象老半天,最後一揮手,管他呢,丑不丑不重要,聰明比較有用。

另外一個房間里,方蔚允也很高興,他躺在沙發上,大腿上放了本雜志,一邊听著貝多芬的交響曲,一邊回想早上的事一

今夭這個案子讓他大大的出了風頭,連向來看不起他的王經理,也在會議結束後走過來,和他握手說︰「二公子真是不嗚則已,一嗚驚人。」

梁雨親听見時,滿臉不快,冷冷地頂了句,「燕雀豈知鴻鵲之志。」

那時,方蔚平和方蔚信正從旁邊走過,听見她的話,也很不給王經理面子,璞味一聲笑了出來。

方蔚信說︰「梁雨親,我真欣賞你,來吧,我給你加一成薪水。你跳槽到我這里。」

粱雨親明明很爽,還要假裝,她用手肘推推方蔚允的手,借機敲詐。「不必啦,我們家老板會給我加薪……比一成還多,對不對?」

方蔚允瞪她,這個得意忘形的家伙。

方蔚平說︰「看來蔚允幫你加薪的意願不高,你知道總經理辦公室在哪里吧,隨時歡迎你的加入。」

梁雨親猛點頭,還火上加油補一句,「我會慎重考慮。」

害得方蔚允很想把她的腦袋丟進紋肉機里面紋,他怒氣沖沖地抓起她的手,飛快地離開會議室,打算回辦公室後好好修理她一頓。

沒想到,梁雨親一回到辦公室就發瘋了,她鎖上門,確定沒有人進得來之後,就開始繞著滿屋子跑,她大叫大跳,還給了他一個特大號的擁抱。

「我有獎金、我有紅利、我有兩萬塊……」

她把這些句子編成歌,一遍遍地唱。不過兩萬塊,在她眼里卻好像是二十萬、兩百萬,這麼容易滿足呵。

看她那樣,誰還氣得起來?他把發瘋似的梁雨親抱在懷里固定,很鄭重、很鄭重地告訴她,「放心跟著我,我會給你比兩萬更多的獎金。」

「好。」她想也不想就答應,「那你也要努力當一個好經理,計董享長欣賞你、器重你,繼而佩服你。」

讓父親佩服他嗎?那將是件艱巨的工作,但有梁雨親在身邊,他相信自己辦得到。

這麼開心的事需要大力慶祝,于是他們買了一大堆零食,又帶著小提琴到頂樓慶祝,他拉的曲于是理查德克萊德曼演奏過,紅透半邊天的「夢中的婚禮」。

方蔚允以為她沒听過,又要無聊得打呵欠,但這回她不但沒有,還能夠正確地說出曲名,並且告訴他,梁女乃女乃有一個未完成的「夢中的婚禮」。

梁女乃女乃年輕時愛上一個富家子,雖然她沒家世沒背景,只有一副堅毅性情,但他們兩人相愛了,愛情是沒有條件和理由的,就像兩團火踫在一起,轟地燃燒起來。

可雙方背景差距甚大的愛情能有什麼結局?長輩們把富家子關了起來,還逼迫梁女乃女乃遠走他鄉。

後來富家子透過朋友找到梁女乃女乃,為防止家人攔劫信件,他用英文寫信給她。

梁女乃女乃看不懂英文,幸而住在隔壁的大學生懂,逐字逐句地為她翻譯,並幫她回信。

就這樣,兩人信件來往了將近半年。

有一天富家子突然出現了,他告訴梁女乃女乃,家里已經為他安排了婚事,但他無力阻止。粱女乃女乃笑著說理解,本來就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怎麼能夠想象一世永恆?

那天他們去逛了街在街頭走了很久,還到照相館拍了照片,照片里,梁女乃女乃戴了富家子給的婚戒。當要搭火車返鄉時,富家子在月台上哭了,哭著對梁女乃女乃說︰「對不起,我只給得起一個夢中的婚禮。」

梁女乃女乃說,那天她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吞進肚子里的淚水多到快溢出來,可她不能哭,她要在他的記憶里烙上一張最美麗的容顏。

後來她嫁給大學生,因為他同情她、理解她,陪著她走過最痛苦的光陰。他們結婚生子,可惜大學生早逝,他連牽兒子上學都沒有機會。

梁女乃女乃合辛茹苦地養育兒子,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拔大了,娶了媳婦、生了孫女,偏偏交友不慎,為人作保,最後搞得拋家棄子。

梁女乃女乃一生坎坷,卻從未怨過天,日子苦到過不下去時,臉上還是帶著淡定微笑,梁雨親她們都不明白女乃女乃是怎麼做到的。

梁女乃女乃告訴她們,最辛苦的時候,就要想想最甜蜜的事,那個未完成的夢中婚禮,就是她心中最甜蜜的回憶。

這個故事讓方蔚允很感動,尤其是梁女乃女乃告訴梁雨親姊妹的話,讓他印象深刻。

如果踫到最辛苦的事,他該想什麼來止苦?

他努力在記憶里搜尋,找到的全是他和粱雨親去拜訪客戶、和她在頂樓慶功、和她在車子里打打鬧鬧、和她在一起的每個畫面。

原來和她在一起,就是他最甜蜜的事……那麼從今以後,他絕對不會再踫到最辛苦的事,因為他隨時隨地把甜蜜帶在身上。

心念一起,方蔚允拿起手機,撥出號碼。

梁雨親接起電話,還沒有听見他的聲音,笑容已經態意綻放。

「粱雨親,你在做什麼?」

「睡覺,你呢?」她的身體在床上趴出一個大字型。

「我在念書。」他翻翻大腿上的雜志。

「念書?」她大笑著翻過身。「念……「如何見第一面,就讓女人自動躺平」,還是「最有效率的搭汕法」?」

「我有你說的那麼風流?」他不爽地眯了眯眼楮。

「應該有。」她點點頭。

「你心存偏見。」

「我心存偏見?上次打電話罵我狐狸精的那個是怎麼回事?」

「她是我老爸的朋友的女兒,我才見過她一面,誰曉得她就念念不忘,以我的女朋友自居,她瘋了,你可不可以舉個正常一點的?」

梁雨親失笑,抓起枕頭把臉蓋住。對啦,她知道他只是女人緣特別好,知道他的白天、夜晚全給了工作,並且工作時旁邊還有個梁雨親,可她還是忍不住拿八卦來欺負他,誰讓她總是那個受牽連的倒媚鬼。

「正常一點的?好吧,秘書室里的陳小姐。」

「她更變態,我不過夸她咖啡泡得好,她就每天給我泡咖啡。」最狠的是每杯咖啡上面都畫愛心、寫LOVE都快被逼瘋了他。

「會計室的林小姐呢?」

當方蔚允的特助很衰,三不五時要讓人指著鼻子罵,幸好她不是芭比女圭女圭,她是無敵鐵金剛,來一炮、射一彈,絕不讓自己吃悶虧。

這麼做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那群女人不敢再跑到她面前說一堆五四三,壞處是引得許多女人在背後耳語,說她監守自盜,是只千年老妖狐,還說她不照照鏡子,不知道什麼叫作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在方蔚允身邊工作後,她已經當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豐糞。

「我發誓,那束花不是我買來送她的。」

方蔚允嘆一聲,他怎麼這麼衰啊,只不過是人長得帥一點,笑容燦爛一點而已,學校老師不是都這麼敦的嗎?看見人要親切微笑、要熱情打招呼,他不過是略盡禮儀之邦好青年的本分,怎麼會搞到最後,他變成花心大蘿卜?

不公平嘛,哪有人這樣算帳。

「干麼對我發誓,你是我老板,又不是我兒子。」

「你對我的成見真的很深。」

「我沒有成見,只是陳述事實。」她把棉被拉到頭頂,想睡了。

「梁雨親?」他在電話那頭,一手支著後腦,一手拿著手機,腳也沒閑著,他抬起腳板在空中一筆一劃,慢慢寫下三個字一梁雨親。

「怎樣?」

「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多金的男人。」

「為什麼喜歡多金的男人?」

「這樣我就可以不必上班,天天趴在床上睡大覺,不必接手機,不必卑躬屈膝,不必說請、謝謝、你好,不必泡一杯又一杯不冷不燙不甜不苦不酸的飲料,也不必穿著窄裙、高跟鞋到處跑。」

「听起來,你工作得很累?」

「有一點。」她又打了一個呵欠。

「那我去你家接你好嗎?」

「做什麼?」

「我的床讓你睡。」

她咯咯笑了,精神開始有兩分渙散,懶聲喊,「老板。」

「怎樣?」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漂亮的女生。」

「什麼樣的標準才算漂亮?」

「至少要像你這樣。」他說,嘴角帶看淺淺笑意。

「我又不漂亮。」

「所以我說至少啊,你是最低標準,贏過你就可以了。」

「那滿街都是你的對象。」

「不要把自己看得那麼低,你至少還有五十分。」

「什麼五十分,至少也有七十五好不好。」她閉上眼楮,不滿意。

「這種大話我不敢講,講出去會被人家笑。」

輕笑兩聲,她還以為自己是中等美女呢,原來竟然只有五十分。

「雨親。」

「嗯……」她睡意漸濃,反應變遲鈍。

「你睡了嗎?」

「口吾……」

「梁雨親,不許睡,老板還沒睡著,你要陪我講話。」

「哦……」

「你不要睡,我給你加班費。」

「……」這次她連單音節聲音都沒有了。

「好吧,如果你累了,不必講話,我說給你听行嗎?上次我不是跟你提到想開咖啡廳嗎?我找到人經營了,你陪我去拜訪對方好不好?那個人是我的大學學妹,長得很可愛,最大的夢想是開咖啡廳,念大學的時候我曾說要幫她完成夢想……」

唉,他這種人人好的脾氣,怎麼能夠怪女生自作多情?梁雨親閉上眼楮傾听他有磁性的嗓音,慢慢听、慢慢入睡……

當她微微的打呼聲傳進他耳朵里,方蔚允笑了,輕道一聲,「粱雨親,晚安。」

本來想就這麼掛了電話的,但他想了想,便在電話那頭輕聲歌唱,唱那首母親曾經為他唱過的搖籃曲,他希望,她的夢里有他,希望自己在她眼前、夢里……在她心上。

大清早,梁雨親童著一份企劃案等在方蔚平的辦公室前面,等他上班,她很激動、非常激動、超級激動!

事情應該從半個月前說起,當時公司里有人提案,在距離台北兩個小時車程的山區里投資一個度假村,與會的人有八成投下反對票,當中包括了方蔚平和方蔚允。換言之,它變成廢棄的案子。

但會議結束後,梁雨親听見了提案的部長帶著失望的語氣說︰「真可惜,那是個很好的提案,如果老板肯派人去當地考察,一定會有不同的看法。

她把對方的話听進去了,于是她將資料從頭到尾仔細讀過幾次,還上網去查了附近的交通,到最後她找上方蔚允,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

可是方蔚允認為那種投資不符合成本利益,還透過一堆數據,把不利于投資的原因和道理分析給她听。

說實話,她被說服了,可是當天回到家里,她的第六感催促著要她走這一趟,于是她誰也沒通知,帶著相機、會議資料,在星期日清晨獨自一個人出發。

幸好她去了,幸好第六咸催促著她,她為此感到萬幸不已,這一趟對她而言是物超所值,因為原來即使付再多錢給征信社也找不到的小姐,她在那里找到了。

對!她遇見魂縈夢縈的晴兒小姐,只消一眼,她便認出了她,就像當初認出方蔚平、方蔚允般輕而易舉。

這世的晴兒小姐叫作孫采晴,她有父母、有弟弟,弟弟很可愛,爸爸、媽媽更可愛,她住的地方叫作翠亨村,是個桃花源般的好地方。

梁雨親在那里受到了很好的招待,並且在孫采晴的帶領下,拍回了幾百張風景照片,她甚至趁孫采晴不注意時,喊她一聲,拍下她回眸一笑的鏡頭。

那是張相當漂亮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在山區,陽光灑在拿地上,由于春天腳步接近,野拿月兌去枯黃外衣,冒出點點鮮喇翠綠。孫采晴的長發被風吹動,裙擺微微揚起,干淨的臉龐自然而清新,美得像個仙女。

梁雨親回到台北,一夜不睡地趕企劃案,並且把孫采晴的照片沖洗出來。

七點多,她將資料整理好,又隨意打理一下自己,就勿匆忙忙地進公司。

她激動、興奮、快樂,整個人完全坐不住,抱著牛皮紙袋,在方蔚平的辦公室前面走來走去,一下子笑,一下子唱歌,一下子蹦兩下,看得方蔚平的秘書一臉莫名其妙。

終于,時針走到八,方蔚平準時出現,她快步搶到他眼前。

發現梁雨親,他打趣地問︰「你想清楚了,決定跳槽到我這里?」

她用力搖頭,用一臉鄭重的表情面對他的笑容,接著把牛皮紙袋交到他壞中。

「總經理,我到上回提案投資度假村的地方考察過了,那里的的確確是個好地方,有當地居民的全力配合,我認為投資案的成功率很高,希望總經理能夠實地走一趟。」

方蔚平皺眉。「那個提案已經否決了,你為什麼還要翻出來?」

「因為那是個好提案,可以替公司賺很多錢的提案。」

她的口氣急促,表情興奮,方蔚平覺得古怪,她的表現和平常不太一樣,于是當著她的面把牛皮紙袋打開,拿出文件夾。

看著他打開文件第一頁,看見上面夾了張照片時,粱雨親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有感覺嗎,他對小姐還有感覺嗎?

果然,方蔚平手指輕輕劃過照片,心底產生了一股說不出口的異樣感受,那是熟悉嗎?他不懂,自己為什麼光看著照片,胸口處就出現微微的心疼?

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感覺心疼實在說不過去,但是厘不清的諸多情緒卻突如其來的將他的心充塞得滿滿,他抬眉問︰「她是誰?」

「總經理,我也想知道她是誰,但這個答案需要你親自去找出來,所以請你、請你務必要親自走這一趟,我保證,你絕不會後悔。」她的期盼全寫在臉上。

「為什麼?你知道些什麼?」

她猛搖頭,用力吸氣,「總經理,請你一定要去那里看看,好不好,拜托。」

再三叮吟,深深地看著方蔚平,然後一個用力轉身,梁雨親回到了方蔚允的辦公室。

她丟下了一個大謎團,等著方蔚平去解。

看一眼手表,可以下班了。

呼……她揉揉發酸的脖子,把文件歸檔整理好,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把明日的行事歷確定一次,並寄一份到方蔚允的信箱,再打印一份夾在自己的萬用手冊里。

從抽屜里拿出包包,把雜物一一收進去,拿起手機時,她停頓了一下,輕咬唇,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今天下午方蔚允不在,他去接機。

听說他的老朋友從國外回來,一個老朋友沒什麼,但如果那個朋友長得很像薛羽蝶,那就……

本來是她要去接機的,因為方蔚允必須去開會,所以把這件事交給她處理。

接到對方的照片後,她定定看了兩分鐘,確認過三百回合,確定那個老朋友便是記憶中的四王妃薛羽蝶,然後……深深嘆氣。

這一世的薛羽蝶叫作高熙雅,是一個留美的企業家之女,高、方兩家人是世交,她和方蔚允稱得上是青梅竹馬,因此在知道高熙雅回國後,嚴肅的董事長競暫幸會議,要求方蔚允穎自去接機。

這個符殊的待遇與舉動讓粱雨親明白,這兩人已經得到雙方家長的認定。

應該……到這里就結束了吧,高熙雅出現、方蔚平帶回孫采晴,各歸各位,之後她也應該為自己另覓出路。

心里是這樣認定的,可是整個下午她心亂如麻,從方蔚允離開辦公室那刻起,她就坐立不安,亂七八糟的情緒不斷困擾著自己,她頭痛,心郁,好像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給罩住,越掙扎越痛苦。

這是不對的。

她對自己說了第一百零七遍。

「梁特助。」一個溫柔的聲音出現。

粱雨親抬頭,看見一個靦煙的男人,他沒有敲門就進入辦公室,直接走到她面前。

梁雨親認得他,這人叫作蘇益善,長著一張讓人安心的國字臉,梳著現代年輕人不會梳的西裝頭,他的笑容很溫和,溫和得像一杯有益健康的溫開水。潤人喉也潤人心沛。

他進公司的第一天就對梁雨親抱有好感,經過三個月的試用期成為正式員工之後,才鼓起勇氣決定追求她。

蘇益善雖害羞但人緣很好,當他透露想要追求梁雨親的心思後,許多同事都很樂意幫助他。有人寫E-mail到梁雨親的信箱,強力推薦蘇益善這個好男人,有人幫他送花、送音樂會入場券,也有人代替他問她,什麼時間有空出門約會。

公司里甚至流傳著她和蘇益善正在交往的消息。

梁雨親明白,消息是有人刻意放出的,大家都很樂意「拆散」她和方蔚允。

真是無辜,明明沒怎樣的兩個人,就是會被莫名其妙地認定,等高熙雅出現後,大家會不會恍然大悟,她梁雨親不過是個煙幕彈?

「蘇先生,有事嗎?」梁雨親回神,露出職業性的笑臉。

他把花遞到她面前,笑著說︰「送給你。」

「為什麼買花?又貴又不實際,下次想送這種東西,不如給我現金。」她玩笑道。

「那這個呢?」他把電影票和卡片放在她桌上,「要不要也一起換成現金?」

她一笑,搖頭道︰「我不看電影的。」

「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看電影是種奢侈浪費的行為。」

「你很節省。」

「我主張每分錢都要花在刀口上。」

「那麼以後我們兩個約會,一定很節省。」

他們以後要約會嗎?梁雨親來不及反駁,就有人先一步接話。

「誰要和你去約會?」

方蔚允不曉得什麼時候站在辦公室門口,他身子斜靠在門邊,兩手橫胸,表情惡劣,口氣更凶惡,很像有錢人家綁在門口的大狼狗。

「方經理。」蘇益善轉身,和方蔚允打招呼。

「梁特助很忙,沒時間陪你去看電影。」方蔚允開口,才剛通過試用期的基層員工哪敢說什麼,只能乖乖點頭,轉身出去。

人家都順他的意思做了,他還不罷休,當蘇益善經過身邊時,他一把扣住對方的手臂,表情凶惡地在其耳邊撂下警告一

「我辦公室里的人,不準你踫,想追梁雨親?可以,先把離職書交上來再說。」

蘇益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麼,睦大眼楮望望梁雨親、再看看方蔚允,吶吶道︰「方經理……」

「哦,忘記提醒你,在業界我的關系還不錯,我可以列幾百家公司的名字給你,那些公司你就別去應征了,因為履歷表一張要兩塊錢,對無業游民面百,也是一筆不必要的支出。」他出言恫嚇。

梁雨親沒听見方蔚允的話,但隨便都能猜出他對無辜弱小的菜鳥職員說什麼。

她在心底嘆了口氣,見蘇益善臉色鐵青約落茉而逃。

門踫地一聲關了起來,方蔚允跨大步走到辦公桌前面,兩手往桌上一撐,湊近她的臉。

「了不起哦,談辦公室戀情啊,怎麼不告訴我這個上司,讓我評鑒一下那個男人?」

讓他評鑒?那蘇益善肯定熬不過三個月試用期。

他是怪物,八卦緋聞一個接一個,都說是別人會錯意,卻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態度有問題。而每次只要有男同事對她略表善意,就被他盯得滿頭包。這批評人家性格,真是寬以律己,嚴以待人。

如果是平時,她不會和他計較,但是她今天,心情翻過好幾番,翻得很亂,所以她不想看他一眼,低頭裝忙。

不理他?方蔚允的火氣更大,一把抓扣住她的下巴,逼她看自己。

「為什麼不說話?你在生氣,氣我對蘇益善很凶?」

想到她維護蘇益善,方蔚允的心里七八只瓶子頓時給撞翻了,酸的、苦的、澀的味道全部流出來,嗆得他眉頭深鎖。

她對于不實的指控很無奈。「我沒有生氣、沒有談辦公室戀情,雖然我真的很想試試看,談戀愛是什麼感覺。」

話說完,她當著方蔚允的面把電影票收進包包里,再將鮮花捧到胸前。

方蔚允一怒,抽走她手上的花束,大手一捏,發出辣手摧花功,瞬間,一大半的花斷頭,再下一瞬,它們的尸體進了剛清理過的垃圾桶。

接看,他拉起她的手。「你不是要下班?走吧。」

她不理他,雙眼直盯著垃圾桶,真是暴殆天物,那是多少花農的心血結晶。

「那麼舍不得嗎?我送你更大把的,好了,走吧,我家今天有客人,準備很多好吃的,一起去。」

梁雨親別開頭,她知道那位重量級的客人是誰。

倘若平日他這樣不講理,她會笑笑跟他說,不必給我花,請直接給我現金。可今天不是平日,他才去接來了青梅竹馬,接來他未來的另一半,並且預備幫她接風……

天,梁雨親,你竟然在計較這個,怎麼這樣無聊,你該火大的人是自己。

別人不清楚,她豈會不曉得誰才是他前世今生的真命天女,死活走一遭,她比誰都知道,天命不可逆,上一世,閱熙搶奪了不屬于自己的女子,造成了惠熙的悲劇,難不成她也要搶奪不屬于自己的男人,造成另一個無法挽回的悲劇?

不要,她被嚇過了,知道那種下場是什麼,所以她不該計較,不該在意,應該讓他順著自己的本命走。

「別鬧脾氣哦,我數到三,馬上離開你的椅子。一、二、三。」方蔚允口氣痞痞。

她不動如山,不管是對他還是對自己,她都有滿月復不能出口的怒氣,

「梁雨親,你沒听見我的話?」

他敲敲她的桌子,她竟敢對老板擺臉色、搞叛逆。

「我再數一次,乖乖走出來,一、二……」見她依舊不動如山,他改變數數方式。「二點一、二點二、二點三…一」

不管他怎麼數,她都板著一張臉,最後他急了。「厚,你到底是怎樣啦,你真的要為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家伙對我發脾氣?」

「對,他現在是名不見經傳,但你怎麼知道十年後、二十年後,他不會是商場上叱 風雲的人物?」

「就憑他那副畏畏縮縮的樣子,你有沒有搞錯?」他嗤了一聲,滿臉鄙薄。

「你敢看輕別人?別忘記,才多久之前,你也是別人眼中扶不起的阿斗。」她反唇相譏。

「你拿我和他比較?」這下,方蔚允更瓤火了,她怎麼可以找別人同他比?不對,她的眼里除了他,怎麼可以有別的男人?

「不行嗎?尊貴的老板,就算十年後他無法叱 風雲,說不定他是我梁雨親的老公,我兒子的爸爸,我女兒的老爹。」

「你、你……」

她居然喜歡那個人,想嫁給他,還想給他生兒子?!方蔚允指著她,氣到半天說不出話,到最後,他氣得跳腳,像只焦躁的困獸,來來回回地在她的辦公桌前繞來繞去。

「梁雨親,你氣死我了!你竟然想跟那個人……不對,你說你沒有談辦公室戀情,所以你只是生氣,只是想惹我跟你一起火大。對,他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心疼我虐待那東花,好吧,是我做錯了,對不起,粱雨親小姐,你可以懲罰我,但不可以拿一個無聊的第三者刺激我,我會當真……我明白了,我會跟你道歉,你回去想想有什麼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你。現在我們先一起回家去,好不好?」

她的表情是一不好。雖然他講的每句都對,雖然蘇益善的確不是重點,但還有別的重點啊,他怎麼沒想到高熙雅,沒想到那個他的父母都認可的女生?

看梁雨親這樣,動口不成、數一二三不成,方蔚允拿她沒轍,于是,不管什麼君子、小人了,他走到她身邊,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抱起來。

「你做什麼?放我下來」她怒聲抗議。

「我為什麼要?」

「這里是公司。」

「那你乖乖地跟我一起走,不然我就一路抱你到停車場,現在是下班時間,電梯里面人很多,正好給大家制造一點八卦新聞。」他耍無賴。

她氣得轉開臉。

「怎樣?」

她不回答。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走吧,一起下班。」說完,方蔚允打橫抱起她,往辦公室大門走去。

她氣死了,今天怎麼搞的,諸事不順。煩煩煩煩煩……她氣得咬牙切齒,在離大門三步距離時,惱怒低喊,「知道了,放我下來,我跟你走。

贏了!方蔚允松開憋在胸口的那堵氣,揚揚眉頭,放下梁雨親。

她不看他,拿起包包就往電梯方向快步走。

他好整以暇地追著她,在電梯前面,與她並肩站著。

電梯到了,他搶先一步進去,她跟著進去,伸手就要按下樓層,方蔚允突然拉住她的手,對她嘻皮笑臉。

「做什麼?」梁雨親給他一個斜眼。

「你不需要按電梯,你只要說「一樓」,電梯里的男士就會為你服務。」

服務?他不知道她是灰姑娘嗎?只有她為人服務的分,哪有別人為她服務的道理。

梁雨親的臉很臭,但方蔚允很快樂,因為再生氣,她還是妥協了,也因為他在她面前保持住長勝紀錄。

他沖著她一笑,按下電梯樓層後說︰「以後,到餐廳要等著男人幫你拉椅子,不然就別坐,坐車子,要等男人幫你開門,不然就別進去,喝飲料,男人沒幫你打開拉環就別喝。當女人要當得矜貴一點,男人才會懂得珍惜。」

她听了哼一聲,想大笑。

以前他們出去吃飯,哪次不是她幫忙拉椅子、布置餐碗,吃自助餐,哪次不是她來來回回為他夾菜。坐車子等他開門?喝飲料等人拉拉環?她若真傻傻等了,還有車子坐,有飲料喝嗎?

她雙手環胸,歪著頭眯眼看他。

他懂得她的意思,痞痞笑道︰「我承認以前我沒紳士風度,但以後我會幫你開車門、拉椅子、打開拉環,我會給你排隊買果汁,打電話問你平安到家了沒有,再跟你說晚安,梁雨親,你說好不好?」

他的表情像個孩子,讓她忍不下心說重話,只好轉頭看向另一片牆。

電梯往下一樓、打開,方蔚允板起臉孔,瞪一眼電梯外的員工,那本想進電梯的員工立刻笑著躬身說︰「請,我們搭下一班。」

電梯門關了起來,他立刻變臉,繼續對她微笑。

方蔚允往她肩膀一摟,給她說笑話。「雨親,那個男的不好,長得太矮,會害你未來的小孩長不高,他的臉太大,帶出門,人家會說他是你老爸,你想找男朋友,至少要以我為標準……」

他絮絮叨叨講了一堆,講得她腦袋發脹。

到了停車場,他果然展現風度替她打開車門,梁雨親遲疑了兩秒鐘,抬眼問︰「方蔚允,對你而言,我是什麼?」

「還用說,你是我最親密的拍檔,我們是最好的上司與下屬,是可以說心事的朋友,是要永遠在一起的兩個人。」

她听了垂下頭,覺得自己真爆笑,可不是,除了那些她還能是什麼?

再抬起頭時,眉間多了一絲憂郁,她緩慢說道︰「拍檔會解散,下屬會離職,朋友會分手,我們不會是永遠在一起的兩個人。對不起,今夭我有點累,我先回去休息。」

丟下話,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停車場,今天晚上,她需要一個人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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