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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遲 下 第八章

作者︰朱輕

今天老大的心情,好像非常好。

于竟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沈尉遲的臉龐,帥氣的眉微微地皺起來,以一種非常謹慎的聲音報告著。

今天好像並不是一個什麼特別的日子耶,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古怪的事情?他居然可以感覺到老大的情緒,是他觀察人的功力進步了,還是老大自控能力降低了?

「所以,據我所知江大小姐身邊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危險,我實在沒有必要再留在她身邊,希望你允許我回來。」

求求你答應我吧,再留在那個嬌縱的大小姐身邊,他真的會瘋掉的。天知道世上最危險的任務都比江家大小姐要無害得多,那是哪里冒出來的花痴兼刁蠻公主呀?老大為什麼會派他去做這種事情?

沈尉遲唇角微勾,指間潔白的紙頁輕輕地翻過,此時白日的陽光大熾,照得書房一片燦爛,映得他眉目如水,溫和平靜。

這樣,算是答應還是不答應?于竟小心地看著,實在是讀不懂老大的表情,眼楮飛向站在一旁一直面無表情的韓子諾,希望他可以給點提示;誰知道某人看都不看他一眼,挫敗地再度將希望落回到沈尉遲身上,「少爺,可以嗎?」

他唇邊的笑更明顯,終于開口︰「不可以。」

「呃?」

「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可以回去了。」拿起筆在文件上利落地簽字,「畢竟,我很不希望接到江茵茵的電話。」

這世上的事,都沒有天理了。

于竟哭喪著臉,低著頭退了出去,他現在很肯定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某人,不然為什麼會被某人這樣懲罰?

判斷錯誤,老大今天的心情,其實很糟糕,對吧?

等書房再度剩下兩個人的時候,沈尉遲拿過另外一份文件,悠然打開,「想說什麼就說。」

韓子諾低沉的聲音響起來︰「保護江小姐,我們這里隨便誰去,都可以。」能跟在沈尉遲身邊的人,每一個都是精挑細選的,隨便誰站出來去保護國家元首都不成問題,尤其是于竟,他年紀輕輕,但天資非常聰穎,身手在所有人之上。

可是為什麼沈尉遲會派他去執行一件那麼簡單的任務?就算江家大佬與沈尉遲算是頗有交情,江氏與Griffith生意來往頻繁,所以江家求助于沈尉遲時他沒有拒絕,但實在沒有必要讓阿竟去呀。

「江茵茵指名要他。」

「少爺,我們都知道,這絕對不是理由。」

沈尉遲看了韓子諾一眼,很清很淡的一眼。

韓子諾立刻意識到自己剛剛嚴重地失態了,他居然質疑少爺的決定!低下頭,愧疚地說道︰「對不起,少爺。」

沈尉遲很平靜地繼續批閱文件,時間流逝,一直到桌上厚厚的一沓文件全部批閱完畢,他才擱下筆,輕輕地喚道︰「子諾。」

「是。」

「阿竟跟我多久了?」

「十四年零六個月。」

沈尉遲微笑,「原來已經有這麼長的時間了。」

「是的。」

「可是這麼久的時間,他卻還是沒有學會自制。」沈尉遲徐徐地挑眉,「你說,是我太不會教人,還是他的悟性太低?」韓子諾的臉色一點點地白下去。

「跟在我的身邊,太沖動是會要命的。」

「對不起,少爺。」他錯了,他以為少爺這次的懲罰是有私心的,因為于竟最初對小小姐並不客氣,而且少爺還調了那天的監控帶來看過。

「其實你沒有想錯。」沈尉遲十指在桌上相交,唇邊淺笑。

「什麼?」

「我也有懲罰他的目的在。」他的笑很溫和,「而且七年過去,該忘記的人他並沒有忘記。」

韓子諾臉色更白,所有的事情,都逃不過少爺的眼,阿竟對葉小姐……

「在江茵茵身邊,可以磨練一下他的耐性,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

當然,還可以將阿竟調離某人的身邊,沈尉遲沒說出來的話,韓子諾也已經明白,他不該質疑的,少爺做任何事情都不會僅僅出于私利。

「是我錯了,對不起,少爺。」

「關心則亂,子諾,你的關心對他而言,並不是一件好事。」溫室里面的花朵,開得再艷都只能看看而已。

他錯了,一直以為將于竟當弟弟般關懷著,其實真的是會害了他。在他們這樣的環境里面,過度的保護就是害;其實少爺什麼都清楚,什麼都知道。

而且不止提點過他一次,可是每一次,他都還是會再犯錯,他教訓阿竟不知分寸,可是原來最不懂分寸的那個人,是他韓子諾。

「我明白了,少爺,以後我會注意自己的行為。」

很好!話已經不必再說下去,沈尉遲望著地板上耀眼的陽光,眼底溫柔,很燦亮,如同某人的笑容一般。

韓子諾望著他平靜的表情,深深擔憂,關心則亂,不知道少爺自己會不會意識到這個?

再一次將葉心栩放到身邊,是一種很危險的行為;因為這七年,沒有人比韓子諾更明白當年的絕裂對沈尉遲造成了怎樣的影響。

那幾乎射中心髒的一槍,如果不是當時他拼了命的一拉,就絕對精準地射入了少爺的心髒,那時就算是神醫也難救吧?可見少爺當初是真的不想活。

像他們這樣的人,除了那個可以為他獻出生命的人以外,誰都別想輕易地讓他們死,而他們也比任何人要珍惜自己的命,比任何人都明白活著有多麼可貴。

少爺更甚。

當年,該有多恨?才會那般不惜命,才會連官謹行都一並絕裂,就算血流成河,都不肯讓他踫一下傷口;那麼深的友情、過命的交情,卻因為他的弟弟,他的女人而成為過去。

那時候,他看到了官謹行的眼淚,真的流淚,他知道官謹行是真的將少爺看得很重,甚至,比自己的弟弟還要重;可是他也知道少爺沒有辦法再見他,因為只要看到他,就會想起他弟弟的奪愛之恨,這樣的痛比剜心裂肺更痛吧?

官謹行應該也是明白的,所以他才會很沉默地走了;只是反復地拜托他,如果少爺月兌離危險,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他,韓子諾沒有食言。

當沈尉遲在法國睜開雙眼的瞬間,他就撥通了官謹行的手機,听到手機那邊沙啞的聲音,他很清楚,官謹行一定是日夜不眠地等著這通電話。

還能再說什麼,如果經過這些,他們還不明白葉心栩對沈尉遲的意義,他們也就真的不配跟在少爺的身邊了。

清醒後的少爺很平靜,他恢復得很快,一切都很正常。漸漸地,大家都以為少爺已經在痊愈,畢竟愛情這種東西,是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還慢慢淡忘的,他們都相信,少爺這樣的人,無所不能。

如果沒有那晚的無意撞見,他也會這麼認為。

那晚的夜已經很深,在法國的日子,他其實不必整晚守在少爺的身邊,因為再也沒有比那座大宅更安全的地方了;可是那天晚上他半夜醒來,走出房間時听到樓上的書房有很輕微很輕微的響聲。

他很小心很謹慎地走上樓,推開書房的剎那,完全地驚呆。

在他心目中自制到完美的沈尉遲,喝醉了。

認識沈尉遲那麼多年,他從未見他喝醉過,因為少爺的自制力是最佳的,可是那天他才知道,原來喝醉的沈尉遲是那個樣子。整整十幾瓶的烈酒很整齊的一字排開,漂亮的水晶杯傾倒在桌沿,未飲盡的酒液一滴一滴地滴落地板,滿室酒香。

而沈尉遲就那樣靜靜地坐在桌前,連他進來都無知無覺,只是定定地望著桌面。

他很小心地一步一步接近,然後看見桌面上攤開的白紙上用毛筆龍飛鳳舞地寫了一首詩。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那是倉央嘉措的詩,一字一句,他看得無比驚心,而少爺口里不斷地反復念著那句「安得與君相訣別,免教生死作相思。」

一直到那一晚,韓子諾才明白,原來葉小姐留給少爺的傷口,一直都沒有好,它在少爺的心里,平靜地疼痛,平靜地腐爛。

原來少爺,還那樣地愛著葉小姐。就連時間都撫不平那樣的傷害,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時間在沈尉遲身上失去了作用。

她不在他的身邊,少爺再無快樂可言;就算後來找到小姐,他都沒有見到少爺真正地開心。

葉心栩不是沈尉遲的良藥,她是他的鳩毒,可是現在她又出現了,還有少爺的女兒。

韓子諾無法喜歡葉心栩,卻抵擋不了葉汐的強大殺傷力,她是少爺的骨血,是少爺唯一的孩子,是他韓子諾可以拿命去保護的人。

那麼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叫Andy過來,還有……」沈尉遲的話輕輕地頓住,唇邊勾起愉悅的笑,那種愉悅是韓子諾都可以感覺得到的;下一秒,書房的大門被猛地踹了開來,葉汐小朋友燦爛的笑容出現在門口。

少爺從來都不會說錯,遺傳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東西,除了性格與長相,還包括某種事情的必然發生。

葉心栩坐在堤岸邊,深深地皺著眉,望著堤下流淌的河水,陷入濃濃的自責與苦惱之中。

她做了一件傻事,好吧,事實上,她不止做了一件,而是做了很多件。

她昨天晚上居然主動勾引沈尉遲!而且還不止一次,她要瘋了、要瘋了,她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呢?

葉心栩用力地搓著自己的頭發,覺得快要沒臉去見人了,一想到昨晚自己做的事情,說的話,她就恨不得從河堤上一躍而下,淹死算了。

她不是早就決定,跟沈尉遲這輩子再也沒有瓜葛,安心地養大汐汐就好了嗎?為什麼昨天會做那樣的事情?將兩條原本已經平行的線再度扯到一起去,而且扯一次還不夠,還要扯無數次?

她別扭地換了個姿勢,拉動到腿部酸痛的肌肉,痛得她齜牙咧嘴,差點申吟出來。

昨晚他們到底做了多少次,她已經數不清楚了,她只知道她那里現在好痛,而且她穿衣服時還發現腫起來了,要命,是有多激烈才弄得這麼慘烈?

想到昨晚的那些種種,她的臉蛋紅得可以去煎蛋了,該死,太陽怎麼這麼大?曬得她快要暈過去了。

今天早上,她從床上睡過來時,房間里面只有她一個人,拖著快要報廢的身子,推開門發現連女兒都不知所蹤,好吧,不用猜也知道那對父女倆肯定一起出去了。

就是不知道是沈尉遲去叫汐汐起床,還是汐汐來叫他,如果是汐汐叫他的話,那麼很明顯,某個鬼精靈肯定發現了他們同床共枕的事情,而葉心栩完全不指望那個經過無數狗血劇洗禮的女兒會不明白他們躺在床上代表的意思。

還有沒有比她更倒霉的媽媽?七年來唯一一次做壞事,還很有可能被女兒發現了,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她現在只能拼命祈禱,生物鐘一向比時鐘還準的沈尉遲,這次不會失靈。

很顯然,某只鴕鳥漏算了某人的月復黑。

好吧好吧,被葉汐發現其實不是最嚴重的事情,最嚴重的是,她現在要怎麼面對沈尉遲?

當初可是她信誓旦旦地說,她與他之間絕無可能,而且當年的她也是拼了命的想要離開他。可是昨天,那個勾引他的人卻又是她。

到底這筆爛帳該怎麼算?

七年前他們之間的問題,不會因為過了七年就自動解決掉?她知道他的世界不會因為她而改變,那麼她自己呢,會不會因為他而改變?

假裝听不到,也假裝看不到?假裝世界很和平,假裝他還是她的那個溫柔的尉遲哥哥?這怎麼可能。

她做不到。

可是,比起失去他,你不是覺得接受他其實並不是一件想象中那麼困難的事情嗎?

想到過去七年中流的眼楮與承受的心痛,她暗暗地嘆氣,好吧,就算她可以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去接受他,可,天哪,她忘了趙芷清!

她要死了,要死了!她居然可以忘掉他的身邊早就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她,想起那天他微笑著溫柔地撫過趙芷清的發,她心里的酸澀快要將她淹沒了。

她做了第三者,最無恥最讓人鄙視的第三者,葉心栩,你一直覺得自己還算是有幾分正氣,可是原來,最卑鄙最下流的那個人,就是你!

她的臉色變得蒼白,想到那個溫婉可人的趙芷清,她就覺得愧疚與痛苦;她其實在傷害別人,將自己的情感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她要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眼淚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面上,快速地被蒸發掉,她將臉蛋埋入膝蓋中,哭得無聲無息。

放在口袋里的手機唱了無數次,她都沒有心情去接,數不清是第幾遍了,她被吵得沒有辦法忍受,拿出來,看見螢幕上顯示的是官謹言。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接通手機,「喂。」

「喂,小栩,你好嗎?」很溫柔、很熟悉的聲音,听入她的耳內,讓她覺得幾分心酸,「嗯。」

「你怎麼了?」心細如官謹言,只是听到一個字,立刻就感覺到她不對勁,連忙追問。

「沒有,我很好。」

「你現在在哪里?」太清楚她的個性,干脆直接問︰「你在他家里嗎?」他知道小栩帶著汐汐搬到沈尉遲的家里了,雖然黯然心傷,但他也明白自己並沒有資格去過問這件事情。

「……沒有。」不會撒謊,只好說實話。

「那你在哪里,告訴我。」

「我沒事,真的。」

「唉……」嘆息聲從手機那端清楚地傳來,「你在哪里,告訴我好嗎?小栩,我會擔心,我真的會擔心。」

拗不過他的堅持,葉心栩還是將地點告訴他了。

官謹言在四十分鐘內趕到,看見坐在艷陽下曬得滿臉通紅的葉心栩,他心疼得要命,「小栩,不管怎樣,都不要折磨自己好不好?」他蹲下來,望著她明顯哭過的眼楮,連問都不必問,肯定是為了沈尉遲。

葉心栩這輩子所有的眼淚,都是跟那個人有關,「我們去那里聊一聊好嗎?」指著岸邊幽靜的咖啡館,他輕聲詢問。

「我沒事的,謹言。」葉心栩抬頭朝他笑著,努力地笑著,「真的沒事,你不必管我。」

他無奈嘆息,也不勉強,只是蹲在她的身邊陪著她。

好吧,葉心栩承認自己沒有辦法讓他陪自己曬太陽,只好站起來,「走吧。」

涼爽的冷氣,靜靜的音樂,這里的氛圍真的很好很舒服。

安靜的夏日午後,喝上一杯店主特調的卡布其諾配上一塊提拉米蘇,蛋糕里可可粉那種不著邊際的苦跟咖啡的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如同戀人的吻一般,個中滋味只有每個人親自試過才能品味得出來。

第一次吃蛋糕喝咖啡吃到有想落淚的沖動,不是因為太好吃,而是因為太苦澀。

最近的她,好像特別脆弱、特別容易掉眼淚,這很不像她。還好,在官謹言的面前,她還可以控制得住自己;如果換了沈尉遲,天,不能想他,一想眼淚就有點控制不住。

「小栩,你有苦惱可以跟我說。」官謹言輕輕攪動那杯曼特寧,那種濃郁的滋味一如他現在的心情一樣復雜,「就算我幫不上忙,可是你說出來也可能會輕松一些。」

人生有這樣一個溫暖的朋友,很少有人會不覺得感動吧?至少葉心栩就很感動,「謹言,你很好,很好,非常好,所以你值得一個更好的女孩,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不值得。」

「什麼是值得,什麼又是浪費?」他唇邊的笑很輕,「我只知道現在的我很滿足,這樣就是值得。」

唉,每次都是這樣。葉心栩的心里更沉重了,她自己的感情弄得一團亂,想愛的愛不了,不想傷的卻又傷害了,原來她竟是這麼沒有用。

「今天我們不談這個,告訴我,你是不是為了他而苦惱?」官謹言直截了當地問出口。

她不想說,自己的這份感情,不想跟任何人去說,沉默成了她唯一的回答。

官謹言深深地嘆息,這個他認識很多年的女人,她的倔強與堅持,他又怎麼會不明白?太明白了,所以,放開她才成為一件困難的事情。

她身上有一種很珍貴的品質,讓他想要去珍惜。

「小栩,不論你做任何決定任何事情,請一定要記得愛惜自己。」他輕輕地擱下咖啡杓,「還有,幸福與快樂最重要。」

「謹言,我很壞。」她低頭,克制自己的情緒,「明知道他身邊已經有了可以愛的女朋友,可是我還是會喜歡他……」伸手捂住自己的眼楮,「很丟臉很活該吧?當年情願死都要離開他的我,現在竟然會想要留在他的身邊……」

「不要這樣,小栩,你沒有錯。」他很輕很輕地安慰她,「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這樣,沒有失去,就不會懂得珍惜。當年的你想要離開他並沒有錯,可是現在的你想要靠近他,也沒有錯。畢竟,沒有人比我更明白當年你離開他之後有多麼痛苦。」他嘆息地低語︰「人在那樣的痛苦過後,會明白當初很多的堅持,其實都不再是理由了。」

「可是,他身邊已經有了別人。」要很用力很用力地按住眼楮,才能讓淚水不流出來,但她的聲音,早已經顫抖起來。

官謹言的心很痛,因為他愛的那個女人,在為別的男人傷心;但,比這個更痛的是,看到她在傷心他卻無能為力,因為她想要的安撫,他給不了,「可是他沒有結婚。」

「這不是我可以出現的理由。」

「小栩,不要再難過,也不要再傷心,我認識的那個葉心栩,開朗又活潑,就算再大的困難,她都可以大笑著一腳踢開。」

她被他的形容逗得唇邊微勾,「我有那麼彪悍嗎?」

「怎麼沒有?」

她緩緩地舒了口氣,很感激這個朋友,他沒有給她任何意見,也沒有逼著她一定要做什麼決定,只是這樣淡淡地陪伴,讓她心里的郁結可以稍稍地松緩一下。

「謹言,謝謝你。」她抬眸,很認真地望著他,「你真好,所以,請你一定要幸福。」

請不要在我的身上等待幸福了,他看著她,微笑,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其實這麼多年,小栩都在跟他反復地明示暗示這些話。

可是小栩,你知不知道,其實我只要你幸福就好,只要你幸福,我也會覺得幸福。不論你跟誰在一起,不論你愛著誰,只要你覺得快樂,那麼我也會滿足。

「爸爸。」

「嗯?」

「我們要等媽媽回來吃午飯嗎?」

「嗯。」

「可是我餓了耶。」

「那汐汐先吃。」

「爸爸不吃嗎?」

「汐汐先吃。」

「爸爸今天很開心對不對?你的眼楮會笑耶。」

「去吃飯吧,寶貝。」

「是不是因為今天早上抱著媽媽一起睡,所以很開心。」

「去吃飯吧。」

「外婆我跟說,這叫生米煮熟飯,嗯,當然要煮熟呀,熟的才可以吃啦,誰也不會吃生米呀。」

「葉汐。」

「有。」

「吃飯。」

「那你答應要帶我們出去吃的大餐怎麼辦?」

嘆息,「晚上如何?」

「成交。」

嘻嘻,她吃飯,今天打電話跟外婆偷偷報告的時候,外婆說讓她一定要記住多給他們制造機會,這個她最拿手了,就讓爸爸等媽媽好了。

可是這個等待,卻一直等到夜幕低垂,還沒有見到葉心栩的身影。

「爸爸,媽媽去哪里了?怎麼還不回來?」

沈尉遲沉默了很久,拿出手機靜靜撥號,「她在哪里?」

手機那端傳來的訊息,讓他眼里的光一點點地暗下去、暗下去,就連葉汐都感覺到此時些微的不對勁,不再嘰嘰喳喳。

他平靜地按掉電話,站起身,「來,汐汐,我們去吃晚飯。」

葉汐很小心很小聲地問︰「不等媽媽了嗎?」

「不必了,她已經吃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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