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皇後 第三章
自從沈慎遠病倒,每日的早朝就停了。六部之中只派重臣到瓊瑤殿議事,沈慕凌在完成自己的「早朝」後會出宮一天,處理京中防務等各方面的事。
陳燕冰也很忙,她每天會到各個妃子的寢宮走一圈,安撫各宮情緒,和所有妃子結成朋友,並按照北燕皇宮的菜譜,叫從北燕帶來的御廚為張貴妃等人烹制絕佳菜肴,吃得所有人都贊不絕口。
她還教大家梳一些北燕皇宮中才看得到的發髻,讓自己的刺繡工人到皇宮繡坊中去相互交流,北燕的繡工在幾國中堪稱第一,所繡圖案,無論花卉鳥蟲都栩栩如生。北燕的皇宮繡品原就是外界千金難得的極品,現在竟成了天府皇宮中人人都可以穿上身的常見之物,一眾妃子更加興高采烈,歡天喜地。
宮內因為天子病重而帶來的陰霾似是暫時有所緩解,而陳燕冰也逐漸開始樹立自己的威望和人脈。
她與沈慕凌,有許多日未曾踫面,倒也相安無事。
直到這一天——
御花園的花開得正好,張貴妃約陳燕冰一起來賞花。
她現在已經知道張貴妃的本名叫張嘉怡,原是刑部主事張公亮的獨生女,十五歲進宮被選為貴人,一步步爬到貴妃之位,也不知經歷多少驚心動魄的大小事件。
這幾日,對她的敵意少了些,偶爾也會拉著她說幾句心里話。
「妹妹啊,你看咱們姊妹就像是這園里的各色鮮花,牡丹芍藥,各擅其場。陛下是男人,不會只愛一種口味,但你自己卻有開花的時令,過了這一季便凋謝了,還有誰會憐惜你年輕時的風采?」
听她說得這樣惆悵,陳燕冰笑著道︰「可是姊姊在宮中獨尊榮寵十幾年,說明陛下對你是真心真意,也說明姊姊在陛下心中有無可替代的地位。」
張貴妃雖然嘴上說得淒楚,但是听她這樣捧自己,心里當然舒服得很。于是也感慨地對她說︰「妹妹啊,你是沒有趕上好時候,剛一來,陛下就病了,太子也不是你生的,在這宮中,和我一樣無依無靠,就算是頂著個皇後的頭餃,可是你看,有幾個奴才真把你……和我放在眼里?那武王現在是帝國中的第一人了,倘若有天他真要廢太子自立為王……我們姊妹就沒有活路了。」
「武王不是那樣的人。」陳燕冰反過來安慰她,「武王和陛下的感情听說一直都很好,怎能趁人之危,搶奪娃子的皇位呢?你放心吧,他必不會那樣做的。」
張貴妃撇撇嘴,「難說啊,若是別的事他自然不會看上眼,可這是皇位,天府的皇位……你該知道這個位置有多麼誘人。天下男子不知凡幾,可是如果你把這樣一個機會放在他們面前,舍得放棄的,五根手指大概就數得過來。」
陳燕冰無聲的一笑,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大實話。
天府的皇位,該如何形容它?一個傾國傾城的美女?還是一座不知價值幾何的巨大寶庫?無論是哪個,追逐它都會讓人為之癲狂。她親眼見到皇兄為了保住這個位置而丟了性命。像沈慕凌那樣自以為是、自傲自大的人,又怎會沒有同樣瘋狂的呢?
也許,她該想辦法利用這個機會,讓天府臣民都認定他是個野心十足的瘋子,或者是陰謀家,將他從那高不可攀的神聖位置上擠推下去……
忽然,她笑了下。
張貴妃好奇地問︰「怎麼了?你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男人和女人一樣有趣,我們為了事一個男人而機關算盡,而他們是為了一個皇位打得頭破血流。小時候我偷溜出宮時,曾見過街邊的群狗打架,爭來爭去,不過是為了一塊已經被人咬得干淨的骨頭。」
張貴妃嗔怪道︰「沒想到妹妹說話竟這麼粗魯,事皇位怎麼和野狗爭骨頭都說到一塊去了?還羞辱了咱們自己的身分。」
「話糙理不糙。」陳燕冰笑著看向正快步走向自己的一名太監。
那太監走到近前跪倒道︰「敢稟皇後娘娘,武王請您去一趟瓊瑤殿,說有要事商議。」
哦?偃旗息鼓了近半個月,還是要找她麻煩了嗎?
瓊瑤殿內今天很安靜,也許是群臣早已離開,陳燕冰到來時,沈慕凌就站在院內,看著一個花匠照料花草。
他對她點點頭,沒有客氣的寒喧,仿佛他們已是相熟的老友似的。
陳燕冰走到他身邊,看了眼那花,問道︰「向陽菊?這花不是素來在秋天才會開的?現在正值盛夏,居然也能開花嗎?」
沈慕凌答復,「這是我母妃留下的花種,在這殿內也種了幾十年,花匠們照料得好,在夏天開花也不奇怪。」他看她一眼,「你若喜歡,我讓他們也留些花種給你去種。」
「多謝王爺美意,我那里還是算了吧,我這個人向來是順勢而為,不會逆天行事。」
他微微一笑,「說得好,但是我偏偏和你相反,我最喜歡逆天而行,為別人所不能為,不過……」他盯著她的眼,笑得狡詐,「你也沒有你自己所說的那麼良善可欺,何必在我面前謙虛呢?」
她同他一樣微勾嘴角,但笑不語。
上一次的對峙,平靜收場,這一回她會更加地沉住氣,不在他面前失態,被他抓住破綻漏洞。
「王爺叫我來,不知道是有何事?」她陪著他走回殿內。
沈慕凌拿起桌上一份公文遞給她。「你先看看,然後告訴我有什麼意見?」
她接過掃了眼,有點訝異,「是華嵐那邊送來的公函?怎麼給我看?」
他負手站在窗邊,看著牆角那株隨風款擺的柳樹,沒有回答。
她便倚在桌邊仔仔細細地看起來。
殿內很安靜,暖暖的風因為還沒到正午,並末熾熱起來,蟬鳴在窗外不遠不近地響著,一聲接一聲,不知道在歡唱什麼。
看完之後,她沉吟半晌,「這份公函按理說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字里行間透露的都是對天府的試探,尤其是詢問沿海之鎮的境邊商貿開放,這可是關系國家的大政策。陛下剛剛病倒,他們就來問這種大事……這恐怕意謂著……」
沈慕凌回頭看著她,「意謂著什麼?」
她神情凝重道︰「陛下病倒之事,鄰國都已經知道了。」
「還有呢?」
「皇宮之中肯定有奸細向外出賣天府機密。」
「這後宮之事該是你負責的吧?」
他的問題讓她秀眉一蹙。原來他在這里挖陷阱等著她呢!
「王爺許我後宮管理之權才不過半個月,而奸細若有埋伏,應該早在那之前就與他國私通勾結。不過王爺今日的質間,若是代表王爺許我去徹查,我倒是很樂意幫王爺找到這個奸細。」
他的嘴角微微上翹,「你以為我在質問你?」
難道不是?她不解地看著他。
沈慕凌用手指點了點那份公函,「我是在問你應對之策。」
「王爺怎會想到問我?」她不可思議地反問。這個人不按常理出牌,與她本是敵對之勢,現在又以國事相詢,他的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藥?
他揪著她一臉戒備之色,笑道︰「皇後是不是多心了?你現在是天府的皇後,此事攸關後宮和陛下,你是後宮之主,我自然要來問你的意見,否則我若越過你去做事或者拿人,你是不是又要怪我目中無人了?」
听他說得倒也有理,她連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陳燕冰站在原地又想了半晌後說︰「這份公函當然是要由你回,關于港口開放之事你心中大概也已有定奪。宮內的奸細我去查,總比你去查,驚動的要小一點。」
他點點頭,「現在有什麼頭緒嗎?」
陳燕冰沉吟道︰「陛下生病之事宮內都已經知道,可疑之人很多。如果要查,首先要查那種和宮外有機會接觸的人,那天你入宮後便封鎖消息,各宮之人又不許私相串通。普通宮人沒有機會與外人見面,消息就算是知道了也傳遞不出去。而宮內在這敏感時機能出去的人少之又少,宮內的采辦和太醫院的人嫌疑目前大,如果要查就先從他們的身上查起。」
沈慕凌的唇邊露出一絲笑容,似是贊許。「那麼,這件事就拜托皇後娘娘了,不知道幾日能給我結果?」
這是逼她下軍令狀嗎?陳燕冰斟酌了下,「我知道王爺很急于知道消息,但是此事也急不得,若我現在說三天就給您結果,未免答應得太草率。這樣吧,以十日為期,我給你一個答復。」
「若十日到期仍然沒有結果呢?」他逼問一句。
她沉著臉說︰「那我便交還後宮之權。」
他笑著頷首,「好,一言為定。」
「不過,我還有要求。」她豈是輕易中他圈套的人?拐著彎逼自己交權,她也不是全無應對之策。「查案並非我的專長,宮內我能用的心月復也著實不多,如果此事我需要人協助調查,不知道王爺肯不肯讓我調外臣入宮?」
他笑著在桌後坐下,「我有拒絕的理由嗎?」
她深吸一口氣,「那麼,王爺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沒了。」他收回那份公函,幽幽望著她,「只有一個疑問。」
「什麼?」
他用手點著她的臉,「皇後這臉上的胎記怎麼不想辦法除掉?不覺得它難看得礙眼嗎?」
陳燕冰的眼珠轉了轉,笑道︰「王爺真是風趣。」然後轉身離開。
面對他的揶揄或者是嘲笑,她不正面交鋒,因為沒有任何的意義,今天她已經有了意外的收獲——從他那里要到更多的權力,可以查辦案子、可以調遣外臣,這足以讓她心花怒放,歡呼雀躍了。
只是不知道他為何突然這麼信賴她?查奸細這件事,他就算不和她說,越過她大刀闊斧地追查,還真怕她有什麼不滿嗎?
他那個人,豈是會怕的?
接下十日軍令狀,陳燕冰不敢懈怠。回到飛燕宮之後,她首先找來一個嬤嬤詢問︰「天府之中,查事辦案最厲害的人是誰?」
那嬤嬤回稟道︰「刑部之下有個九鷹房,是負責幫刑部偵緝案子的單位,其中被人稱為鐵爪黑鷹的周英是個厲害人物,什麼懸案在他手中都不會超過一個月,肯定能破。」
于是,她傳懿旨召周英入宮觀見。
當日,他便來到飛燕宮見她。
周英之年輕,超過她的想象,不過二十多歲,是個一臉笑嘻嘻的小伙子,很是干練的一身行頭,也看不出有多厲害。
陳燕冰打量他一番,開口問︰「若本宮交給周大人一個案子,周大人能否向本宮保證,幾天破案?」
他歪著頭笑道︰「皇後娘娘還未告知微臣是怎樣的案子,有什麼線索,便要微臣許諾破案時間,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
天府中人,個個都不把她放在眼中,這種口氣若在北燕,早就按以下犯上定罪了。
但她欣賞此人的直率坦白,並不生氣,將自己從瓊瑤殿中所見所听及所想講述一遍,最後問他,「若是周大人處理此案,會從何處著手?」
他並未立刻同意陳燕冰的話,而是想了半晌後才道︰「武王雖然消息封鎖得很快,但陛下不上朝這事文武百官都是知道的。一日不上朝還可,十幾日都不上朝便難免讓人起疑,再加上武王坐鎮宮內,主持大事,這些事,並非武王想封鎖消息就能滴水不漏地封鎖住。
「微臣品級低微,每日無須上朝,但這些日子也有所風聞,猜測陛下是生了重病。連微臣都在如是猜,外國那些耳力敏銳的探子肯定也能嗅到異樣,所以只憑一封信就斷定宮內有奸細,未免有點過于草率。」
陳燕冰楞住。她原本以為自己的推理合情合理,再加上沈慕凌也認可她去查這件事,她必然是正確的,沒想到在周英這里一下子就被推翻,頓時有種挫敗感油然而生。自己好不容易爭得的權力,難道竟成英雄無用武之地了嗎?
見她有點楞神,周英又笑道︰「不過皇後娘娘所懷疑之事也並非沒有道理,畢竟消息走漏的方式不限一種,上至朝廷大員,下至宮人,只要有一人口風不嚴,就肯定會走漏消息。陛下生病之事,關系重大,不能小覷。皇後娘娘若是信任,微臣可以試試看,能否真的揪出幾個內鬼給皇後娘娘懲辦?」
陳燕冰剛才被澆了一桶涼水,听他這樣說也不覺得有多高興,只好點頭。
待周英走後,她不禁自問,周英能想明白這簡單道理,沈慕凌會想不到嗎?這案子原本就不成立,因為嫌疑人如此之多,其實查無可查,那他為什麼煞有介事地把她找去,讓她看公函,又問她意見,甚至還答應讓她調遣外臣查案?
難道從頭至尾,這就是他設給自己的一個圈套嗎?
想到這里,她不禁不寒而栗。
自從住進飛燕宮,沈錚不但早晚同陳燕冰請安問候,而且還時常將自己從學堂上帶回的功課向她請教。
陳燕冰本就喜歡這個年少老成的小太子,所以對他也是悉心撫育,耐心教導。
因為她曾為了庇護他而和沈慕凌正面對決,這讓他幾乎把她看成英雄般的人物。
「母後,您知道嗎?這宮內幾乎沒有人敢對武王說個『不』字。嗯,不只是宮內,整個天府都沒有人敢忤逆他。」沈錚每次提起沈慕凌時都是咬牙切齒。其實單從他願意按照禮制喊陳燕冰一聲「母後」,卻不願叫與他有血緣關系的沈慕凌「皇叔」,就可以看出,他對沈慕凌多麼深惡痛絕。「等我有朝一日做了皇帝,絕對不能讓國家變成現在這樣。」
「現在什麼樣?」
「現在……人人只知有武王,不知有父皇啊。」他很憤慨地說,但還是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被誰听見。
陳燕冰笑道︰「有一個像武王這樣的棟梁不好嗎?你看國家有難之時,他能挺身而出,承擔重責,換作別人,只怕早就嚇跑了。」
「什麼棟梁?分明是亂臣賊子!」沈錚緊緊拉著她的手腕,「母後,別人可以被他迷惑,父皇可以被他迷惑,但是您絕對不能被他也迷惑住。」
看他一臉的認真,陳燕冰笑問︰「為什麼?」
「因為母後您的國家是因為他而亡的啊!」
沈錚的一句話戳中她的心頭痛,她面部的肌肉都緊縮了下,笑得僵硬而尷尬。
被一個孩子這樣公開指出心事,這孩子想干什麼?激起她心中對沈慕凌的恨嗎?
是不是連這個孩子,她都要小心警戒,有所防備?畢竟他是在宮中長大,耳濡目染也好,浸婬已久也罷,他都不會像尋常人家的孩子那般單純,否則怎會想到來投奔自己?
當晚,發生了一件讓她意想不到的事——
沈錚吃過晚膳後突然月復痛如絞,起先只是小聲申吟,不久竟疼得在地上打滾,伺候他的宮女嚇壞了,急忙向皇後稟報。
陳燕冰看他小臉發青,大顆大顆的汗珠往下流,也慌了手腳,忙著叫人去請太醫。
太醫到來後檢查了一番,懷疑沈錚吃過的東西有毒,但是毒性不能確定。
陳燕冰的心登時一沉。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她咬著唇瓣想了想,立刻下令,把今天給飛燕宮做晚膳的廚子及所有接觸太子御膳的人都叫到飛燕宮來問話。同時請來武王。
沈慕凌出現時,飛燕宮的院內巳經呼啦啦跪了一大片人。他從眾人當中走過,認得他的宮人急忙哀求道︰「請王爺為奴才作主,太子之事真的與我等無關啊。」
他冷冷地掃視一眼眾人,「有關無關本王並不知道,你們也不用急于喊冤。倘若一會兒真的讓本王查出這事是你們當中哪個人做的,可別怪本王手段狠辣,不留情面。」
霎時之間,再無人敢吭一聲。
沈慕凌走入殿內,陳燕冰從內室走出,神情嚴峻,看到他時,她輕聲道︰「我有負自己的誓言和王爺的重托……」
「現在情況如何?人已死了?」他不接她的懺悔,直奔主題。
她搖搖頭,「太醫還在想辦法解毒。」
「就是說還沒有毒死他了?」沈慕凌的眼中似是閃過一絲嘲笑之意,「現在你該知道這孩子不是好收留的吧?」
陳燕冰直勾勾地看著他。說實話,她心中最先懷疑的下毒之人就是他,他有手段、有理由對太子下毒。但是不知怎地,這想法剛剛冒起,就又被自己推翻。
她恨死了沈慕凌,但那是站在兩國立場之上,對他的滅國之恨。如今她是天府皇後,站在天府的角度去看,沈慕凌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太子年紀還這麼小,完全可以做為傀儡掌控,他何必在這個時候冒險去殺太子,只為了自己日後可以竄位成功嗎?
太愚蠢,這種愚蠢的事不會是他肯做的。
沈慕凌見她一雙秋水明眸閃閃爍爍,似有無限光華蘊藏其中,知她心中波瀾起伏,一定想了很多事,便問︰「有什麼頭緒嗎?」
她一咬牙,「我懷疑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太子住在我這里的事人盡皆知,如果太子出事,我第一個難月兌關系。」
他微微一笑,「想你倒霉的人,在這宮中可不少呢。」
他說的沒錯,記恨她得了皇後之位的妃子就有一大幫,任何一個都有可能是幕後主使者。
她剛要說話,他卻把手一擺,打斷她的話,「這件事,我替你去查,你現在先全力以赴去查泄密之人。」
陳燕冰一怔,「王爺要替我去查下毒之人?」換句話說,他要幫她洗月兌罪名,還她清白?從幾時起,他們倒真像是在同一條陣線上的人了?想起周英的一番話,她忍不住說︰「但是王爺真的認為我能查到泄密之人嗎?」
他側身看她,「怎麼?」
「王爺應該知道,宮內宮外有不少人都知道陛下病倒之事。不說那些宮人,就是每日到宮內和王爺商議國事的群臣,也難免有口風不緊的。這案子讓我去查就猶如大海撈針,根本無從查起。」
他的黑眸中蕩漾著幾分輕蔑,「原來你是怕了,十日期限可是你自己說的。」
陳燕冰硬著脖子,一股傲氣又冒了上來,「好!十日之內,我一定給王爺一個交代!」
他點點頭,「十日之內,我也會給你一個交代。」
一瞬間,她又斗志高昂——沈慕凌和她似是就這樣定下一個君子之交。她欠他一個答案,而他同樣欠她一個。
見他伸出一只手來,陳燕冰不解地看著他,他淡笑道︰「擊掌盟誓,皇後沒听說過?」
她也報之一笑,「王爺真是個豪氣沖天的人。」
口頭約定還要擊掌盟誓,听上去就像是江湖中人在締結什麼生死之約。順著他的這股豪氣,她伸掌與他對拍一下,卻被他忽然緊緊攥住五指,往身前拽了一把。
她腳下一個趔趄,幾乎跌進他懷里,又驚又疑地瞪著這個狂徒,「王爺這是何意?」
他低頭看著手中緊握的縴縴玉手,眉尾又飛揚了起來。「只是要確定一下我上次的猜測,看皇後的手中是否藏有利刃?否則,為何您每次見我總是把拳頭握得那麼緊?」
她漲紅了臉,使勁把手往回抽,終于月兌出他的禁錮。「王爺,您……不覺得太失禮了嗎?」
他滿不在乎地側著頭,又想起一事,「明天有華嵐的使臣要來訪,皇後要不要替陛下去接見?」
「華嵐使臣?」他的話題轉得太快,讓她幾乎跟不上。微微思忖片刻便爽快答應,「好,我去見他。」
沈慕凌含笑走進內室,听到床上的沈錚還在輕聲申吟,使朗聲對太醫問︰「還是查不出太子中了什麼毒嗎?」
「是。」幾名太醫滿頭是汗,齊刷刷地跪倒在地。
眼步走到床邊,他看了看沈錚的臉色,又親自把脈,之後泠冷淡淡地說︰「如果實在查不出也就不要勉強了,橫豎還有一個以毒攻毒的法子,無論是蠍毒還是蛇毒,你們隨便用一個試試看,說不定就能把他身上的毒性解了。」
幾名太醫听得目瞪口呆,以為他在說笑,但是看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有誰敢插嘴多問?
沈慕凌彎下腰,在沈錚耳畔輕聲說了兩句話,然後直起身對眾人吩咐,「小心照看太子,明日一早,若太子還是這個樣子,你們就提頭到瓊瑤殿見本王吧。」
說完,轉身便走。
陳燕冰也听得目瞪口呆。太子中毒,何等嚴重?他竟處理得這樣草率,真不知他會不會認真去查下毒之人?而他剛才那樣無禮的一抓一握,也不像是羞辱,更像是揶揄戲弄。
這個人的言行著實讓人捉模不定,一會兒深深淺淺,一會兒雲里霧里,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