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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妻大將軍 第四章

作者︰孟軒

听著他咬牙切齒的質問,君無求也嘆了口氣,「這件事我也覺得不妥,但九皇妹確實沒有惡意,只是小泵娘天真爛漫,據說前陣子陪著太後看了出新戲,就此迷上了那些美人配英雄的故事,于是也吵著要挑個頂天立地、強壯威武的大英雄來當駙馬。

「正好前陣子你打勝仗的消息傳回京城,她便向皇兄問了你的年紀、長相、婚配等事,然後就……」

「你們也管管她,別讓她淨看那些沒營養的東西行不行?」活生生的折騰他們這些無關緊要的人,「更何況九公主眼光實在不好,看不出我只是一條為你們君家顧院子的狗,哪里稱得上什麼英雄豪杰?」

赫連遠心里真是氣極,語氣卻相反的愈發溫柔慵懶,讓他這些原本應是怒氣沖天的口不擇言,反倒增添一股陰森氣氛,讓君無求也跟著凜起了臉。

「赫連遠,對于這樁婚事,皇兄並沒有非要依著皇妹為你們指婚的意思,你若不願意,直截了當的拒絕也行,不需要這樣含血噴人!還是說你仗著我們東陵國仰賴你、西原國忌憚你,以為沒人能取代你的位置,就連皇上也不看在眼里了?」

「末將不敢。」赫連遠站起身,朝君無求行了個大禮,「能取代我的人多的是,我這就馬上列出十幾個候選名單給你,或許也能讓九公主參考參考。」

「你——」君無求被他這大逆不道的話給激得一口氣噎在胸口,好一會兒之後才長長的吁了出來,「赫連遠,你這目中無人的態度實在得改一改才好。」

「不然要怎麼辦?像當年斬了佟將軍一般宰了我?」赫連遠淡淡的扔出一句尖銳的質問,隨即像是覺得自己說得過分了,不禁嘆了口氣,眉眼之間聚起的怒色也迅速斂去,「君無求,你放心,我自有分寸,這些話我也只在你面前說。」要是真傳了出去,他馬上就知道凶手是誰。

「誰教我是東陵國最苦命的七王爺。」他自嘲道。誰教他交友不慎,認識的都是些沒良心的畜生。

「那就請能者多勞的七王爺代我謝絕公主的厚愛,就說末將長相丑惡,不敢污了公王的眼,這番美意末將無以為報,只能繼續努力為你們守城門,不讓外入侵門踏戶。」

這種讓人听了也不知是客套或風涼的話,大概只有這個看似隨和溫厚、實際上冷淡孤僻的家伙能說得這麼流利。

「你的長相哪里丑惡了?要我睜眼說瞎話?」望著那張堪稱俊朗的冷淡面容,君無求忍不住也嘆了口長氣。

「還是你覺得我拿刀在左臉劃朵花、右頰刻個月亮的『花容月貌』比較好?」皮笑肉不笑的打趣著,赫連遠已經懶得再唆,直接起身往門外走去,「要怎麼拒絕就交給你,想好了再跟我說,看是要劃刀疤還是刻月亮,我保證配合。」

刻什麼月亮?干脆在額上劃個「王」字,放進山里當老虎算了!吧瞪著他起身離開的身影,君無求心里真是萬分的又氣又煩又無奈。

認識赫連遠數年,君無求對這個男人的印象一直是「難搞」二字。夸獎他出生入死、為國奮戰,赫連遠卻解釋自己並不是為了當將軍才這麼賣命,而是不得已當上了將軍,只好這麼努力;還說既然做個小兵也一樣吃得飽,干嘛要當個勞心勞力的將軍?讓人听得傻眼,話都接不出來。

打了勝仗之後,朝廷給他賞賜,除了美女之外,金銀錢財、房產田地,他是來者不拒,然後再大方的分贈給同伴、屬下,目前留在他名下的,也就只有京城里一棟他從沒住餅的將軍府,以及守著那間空屋的幾名奴僕。

赫連遠這人像是什麼都無所謂、什麼都不在乎,願意給他就收下,不給他也不會討,似乎一切對他都可有可無——有也好,沒有更沒煩惱。

而且他沒有父母親人、沒有妻子兒女,朋友都和他一樣是將性命掛在刀尖的軍中同袍,幾次戰爭過後,赫連遠甚至連生離死別都看得很淡了。

對于赫連遠這種活像是故意把自己活得很黯淡的人,號稱御用情報頭子的君無求可說是踢到了鐵板。

他找不到攏絡赫連遠的辦法,也尋不著能令他緊張的軟肋,更別說是威脅他的把柄,唯一能確定的,只有赫連遠喜歡吃、而且很會吃的這件事。

偏偏他又不求山珍海味,珍奇御膳和鹵汁白飯對他而言是一樣的,重點是能飽就好。

這麼我行我素的一個人,多年來向君無求開口問過的,只有唯一一件事。

「沒興趣的事情你保證配合,想知道的倒是听也不听就跑了。」啜了口已經變涼的茶,深受這個惡將軍打擊的君無求,唇邊終于勾起一個幸災樂禍的笑,「這可怪不得我,只能說你自作自受了!」

「看個戲就亂選駙馬?該不是我讓他們過得太安逸了吧……」

回返軍營的路上!赫連遠顧及路窄人多,于是牽著馬兒沿著路邊慢慢行走,嘴里還啃著一個剛出爐的芝麻燒餅,心里則有微微的火氣在悶燒著。

君無求說得也沒錯,若非自己這幾年來護國有功,光憑這種不知好歹的狂妄態度,就不知要掉幾顆腦袋了!

虧他早上還告誡其他人要謹言慎行,結果自己馬上就破功,真是不可取。

赫連遠心里做著不打算改進的檢討,腳下走著走著,眼看城門就在不遠的前方,卻耳尖的听見一陣微弱的喧鬧聲,讓他不禁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一旁蜿蜒進重重民宅的小徑。

認真說來,他其實是個很懶得管閑事的人,除非是犯到了他頭上,或是跑到他面前要他評理,不然他都秉持著將軍不斷家務事的原則,讓麻煩自己找到出口。

原本他是這樣打算的,但是細听之下,那陣嘈雜中隱約夾雜著幾聲細弱的悶哼聲,八成有誰正在挨揍,而且很有可能是個孩子或是女人。

想起自己以前當乞丐時被追打的慘狀,赫連遠心里被突然泛起的同情惹得發軟,隨手將馬兒往路邊一系,自己則循著聲響定進了巷道深處。

「你這恩將仇報的死家伙,好心給你一口飯吃,沒想到卻把你的膽子給養大了!竟敢偷我家小姐的東西?」

是不是家里有小姐的家僕都會特別強悍啊……

听著那尖刻的叫罵,赫連遠又被勾起遙遠的回憶,想起佟家那個母雞似的女乃娘,心里又是一抽,隨即嘆了口氣,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一個頭發散亂、衣裳破舊的瘦小泵娘,為了抵抗不時落下的棍棒,像只烏龜似的在地上蜷成一團,要不是偶爾因為疼痛而發出幾聲申吟,赫連遠乍看之下還真以為她已經被打得昏死過去。

「你這手腳不干淨的賤婢,還不快把東西還來!」大約是嫌家丁打得不夠重,罵個不休的中年婦女干脆搶過棍棒,正要重重打下的時候,卻被一柄未出鞘的劍給架住。

「這位大嬸,殺人可是要償命的。」赫連遠不冷不熱的說道,隨即又將佩劍掛回腰間,低頭瞄了瞄那個趴在地上動也不動的小泵娘。「打得這麼凶,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勾搭了你相公。」

氣都還沒出盡,又有閑雜人等來唆,凶大嬸眉頭一豎,開口又要再罵,那凶悍的氣勢卻在見到赫連遠容貌的同時不禁怔住,「將軍……」

她在自家後門打丫鬟,怎麼也會遇到將軍?

「嗯。」隨便應了聲,赫連遠蹲看著那女孩,但她依然動也不動,讓他看不清她的容貌,「她是怎麼了?偷東西?」

「將軍有所不知,這丫頭手腳可髒了!」還以為將軍來主持正義,凶大嬸立刻委委屈屈的訴苦,「她前幾天餓昏在側門,我見她可憐,讓她在廚房干點粗活;不巧昨天我家小姐的貼身侍女病了,便讓她送飯到小姐房里,誰知道才這麼點兒工夫,她就模走了梳妝上的金釵!」

這麼厲害?「那東西呢?」

「死丫頭嘴硬,也不知她藏哪兒去,還口口聲聲的說沒偷!要是被我找出來,非打死她不可!」

「東西都還沒找到,你就要把她打死了啊大嬸。」冷靜點好嗎?

赫連遠蹲,伸手扶起那女孩,感覺掌下那被自己握住的臂膀細細發顫,心里有些同情,但還是開口問道︰「你偷東西?」

那姑娘沒吭聲,只是搖了搖頭。

「還敢狡辯——」

懶懶的瞪了大嬸一眼,成功讓又想發飆的悍婦閉了嘴,赫連遠又繼續說著,「如果你是一時鬼迷心竅,或是不小心誤拿了,只要把東西還給他們,我保你無事,你有什麼困難的話我也能幫你處理……」

「我沒有!」

虛弱卻倔強的辯駁聲打斷了他的「溫情勸導」,那女孩像是真的生了氣,即使已經傷痕累累、渾身無力,還是奮力掙月兌他的箝制,顯然對他那些勸她認罪的話相當惱火。

赫連遠頗有興味的看著她凌亂的發頂,眼中閃過一抹了然的笑,隨即抬頭看向那個滿腔怒火卻不敢在他面前發作的大嬸,「她說沒有,會不會是你弄錯了?」

好歹他在疆界一帶的幾個城鎮也是頗有威名,既然他都願意開口保她了,自然不能當作玩笑話一般出爾反爾,識相的就該乘機乖乖坦承,免得他撒手不理之後又多受皮肉痛。但她不僅不領他的情,反而因此發怒,如果東西真是她拿的,不至于這麼理直氣壯到不知好歹的地步吧?

說她弄錯了?!「將軍大人,我在李家工作二十多年,看過的奴婢沒有兩百也有一百八十個,這丫頭一看就是一副賊相!怎會是我弄錯?」

既然這麼厲害,看得出人家一臉賊樣,當初干嘛聘她呢?赫連遠聳聳肩,「那你怎麼不報官?」還在這里自己花力氣打。

「呃,這、這點家務事,不好驚擾大人們……」雖然自己說得信誓旦旦,可終究沒憑沒據,總是有點站不住腳。

「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幫你把她交給官府。」

他也不顧那姑娘像只小雞般掙扎不休,大手一撈就輕松的將她攔腰抱起,同時對那個目瞪口呆的大嬸親切的交代著,「等他們問出個水落石出,我再讓人來通知妳。」

將懷中的小泵娘放到馬背上,赫連遠這才終于看清自己多管閑事帶回來的家伙生得什麼模樣。

……不,其實還是看不太清楚……

她狼狽的趴在馬上,似乎有些懼怕身下這頭高大的動物,但那張沾了污泥塵垢的臉兒卻被一頭亂發給遮住了大半,讓他只能從發絲的縫隙中看見她緊張睜大的雙眼。

他單手拉著韁繩,另一手則安撫的模著馬兒,看似平靜的與她對視著,心里卻是默默的發起愁來。

剛才自己一時腦袋發熱,也沒多想就把她給帶了出來,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幫她找個新工作?非親非故的,他不想為了她而欠人情。

還是要就地放生?他是很想這麼做,但她剛才被打得這麼慘,要是自己一轉頭她就倒在路邊,或者又被剛才那個大嬸給抓回去,那自己不就做了白工嗎?

「你、你是誰?我……是不是見過你?」

方才她被打得昏頭,隱約听到管家大嬸叫了他什麼,卻沒听個仔細;但是見大娘難得的尊敬態度,再加上他那些擔保之詞,這男人大概頗有來頭。

照理說自己人生地不熟,即使這男人赫赫有名,自己也應該相見不相識,但為何見到他之後,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還沒想出接下來該怎麼辦的赫連遠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盯著這個明顯帶著戒備的姑娘,不動聲色的回問︰「你又是誰?叫什麼名字?」

在這城里卻不認得他,是外地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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