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夢劍 第五章
結構堅實的單人木床當天下午隨即搬進司徒行風的房間,周湘齡瞧見床,差點兒沒有感動到跪下來,今天晚上總算不必再靠著牆睡覺。
「喂,你真的不考慮當我的隨從嗎?」
正當她感動的時候,司徒行雲不曉得從哪里冒出來。
「我可比我老哥好相處多了哦!」他憑空出現也就算了,臉上還帶著無賴的笑容,看了就倒胃口。
「不要。」謝謝指教。「我不想當你的隨從。」司徒行風雖然可惡,起碼正經,不像他吊兒郎當。
「這真是太可惜了。」司徒行雲不把她的拒絕當回事,反正女人一開始都是這樣,到最後還不是會臣服在他的懷中,都一樣的啦!
「呿!」周湘齡盡可能跟他保持距離,他和司徒行風雖然是親兄弟,品格操守卻相差十萬八千里遠,比起公子,她寧可選擇不講理的搶匪,至少不會肉麻當有趣。
「別這樣嘛,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他已經想好作戰計劃,爭取她的友誼就是第一步。
「我懶得和你做朋友,別靠過來。」她警告司徒行雲,想不透他怎麼這麼喜歡毛手毛腳,簡直是變態。
「不靠就不靠。」司徒行雲雙手枕在腦後,悠閑得很。「不過,你不待在我哥身邊行嗎?」根據大家的說法,他哥哥喜歡隨時看見她,這讓他嚴重懷疑他哥哥早就知道她是個女的,只是裝傻欺騙大家。
「他說他很忙沒空理我,要我在外頭待著。」她好奇地注視身後緊閉的門扉、從里頭傳來的低沉討論聲,其中有一個屬于司徒行風,另一個她就沒听過了。
「我哥在和帳房對帳,他們正在討論其中幾筆有問題的帳款。」看穿她的思緒,司徒行雲主動提供答案,周湘齡可一點兒都不感激他。
「我又沒問你。」雞婆。
「因為你一副很想知道的樣子,我索性好人做到底告訴你。」沒想到被反咬一口,真是好人沒好報。
經他這麼一抱怨。周湘齡才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對他太凶了,他也滿好心的。
「你好像很關心我哥。」不是說昨天被強行帶走的時候又吵又鬧,怎麼才過了一夜,態度就有天大的轉變。
「我——哪有?我才不關心他。」周湘齡嘴巴上強硬,腦子卻不停重復上演昨晚她和司徒行風火辣擁吻的畫面,想著想著臉都紅起來。
喲,臉紅了,很可疑哦!
「小表,你說你叫周葛亮是嗎?」司徒行雲忽地靠過去問了她的假名,害她差點一時反應不及。
「才不——對,我叫周葛亮,很好笑的名字吧?」她在最後一刻來個大轉彎,本以為可以成功騙過他,然而司徒行雲完全不上當。
「是滿好笑的。」呵呵,這小泵娘大概以為自己裝得很像,但憑他在女人堆打滾的經驗,她絕對是個女的,她的身上散發出閨女的香味。
「喂,你別一直靠過來!」奇怪的男人,老喜歡往她身上貼,她又不是牆壁。
「你們吵什麼吵,沒听見我正在忙嗎?」
就當周湘齡忙著推人的時候,兩人身後的門突然打開,司徒行風生氣的臉突然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他臉色鐵青地看著他們糾纏在一起的手,額頭上爆出青筋,大有把他們兩個人全身的骨頭拆了之勢。
「司、司徒——莊主!」周湘齡手忙腳亂想把手抽回來,司徒行雲卻死抓著不放。
「哥,你不是在忙嗎?」他們玩得正愉快,別來打擾他們。「繼續忙你的事呀,別理咱們。」
司徒行風聞言眼楮迅速眯起,臉色壞得像鬼。
「你又想對我的隨從做什麼?」莫名其妙。「我說過,不準你踫他!」
司徒行風毫不客氣地把他弟弟的手揮開,周湘齡趕緊乘機逃到司徒行風的背後,探出頭對司徒行雲做鬼臉。
「咱們只是在聊天,干嘛這麼緊張?」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關系,值得玩味。
「你這家伙……」司徒行風有一瞬間極想掐死司徒行雲,若不是爹在臨終前交代他要好好照顧他弟弟,他絕對不會輕易饒過他。
「想要女人下山去找,不要在山莊內搞七捻三,壞了劍隱山莊的名譽!」劍隱山莊堂堂武林正派,可不是讓他亂來的地方。
「哥,你還真遲鈍,這下我放心了。」听他的談話內容,就暴露他還沒有發現他的隨從是女人,很好,他還有機會。
「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司徒行風會被他這個唯一的弟弟氣死,就會惹麻煩。
「沒事,只是隨便說說。」司徒行雲隨意瞄了周湘齡一眼,但僅是這一眼,就讓她雞皮疙瘩掉滿地,他該不會是看出她的真實身分了吧?
「進去,小表,咱們別理他。」再也受不了他弟弟,司徒行風真實性將周湘齡推入房內,當著司徒行雲的面甩上門。
「呃,莊主……」帳房一臉尷尬,一般來說,當他們討論帳務的時候外人不能在場,可莊主卻讓隨從進房,這該如何是好……
「繼續打你的算盤,算你的帳,就當沒看見這個小表。」司徒行風不曉得為周湘齡破過多少例,十根手指都快不夠數。
「是,莊主。」帳房偷瞄了周湘齡一眼她看起來很無聊,似乎並不樂意待在這里。
周湘齡隨便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無聊地看著窗外,訓練場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吼叫聲,看樣子王師傅開始教打拳了,她也好想學。
她突然想起她的俠女夢,以前在京城的時候,她哥哥雖然不會反對她學武,但也從來沒認真請進師傅來周府教她武功,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看書學的,事實證明果然行不通。
「莊主,這筆帳……」
從房間的另一端不斷傳來的討論聲讓她連傷感都會被打擾,周湘齡只得轉而打量司徒行風,發現認真專注的他比平時更好看,也更具殺傷力,至少她的心髒此時就跳個不停。
奇怪,她是不是病了?她應該是很討厭男人才對,可她竟然會認為他長得很好看,很吸引人,這一定都是昨晚產生的後遺癥,誰叫他要不分青紅皂白胡亂吻她,還偷看她洗澡,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盡避周湘齡把所有過錯都推給司徒行風,卻依然無法阻止自己回想昨夜的情景,殊不知司徒行風也在想同樣的事,他怎麼看都覺得周湘齡跟昨夜那位神秘女子有些相似,莫非是他自己眼花?
「……莊主。」賬房跟司徒行風對帳對到一半,發現他心思都沒集中在帳目上,索性合上帳冊。
「什麼?」他將注意力從周湘齡身上拉回來,表情茫然的看著帳房。
「咱們改天再對帳,我先下去做自己的事了。」帳房很明顯不願意把力氣浪費在無意義的討論上,干脆走人。
「呃,趙帳房——」司徒行風試圖攔住帳房,但帳房的動作飛快,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溜得不見人影,他只好放棄叫住帳房。
「搞什麼?」司徒行風搔搔頭,有些無奈又有些生氣,無奈是對帳房,生氣是對自己,誰要他不專心對帳?
「啊,帳房跑了?」
至于讓他無法專心的罪魁禍首也不難抓,就在他眼前,他的隨從讓他無法專心工作,腦中一直浮現昨晚的影像。
他瞅著周湘齡,越來越覺得他跟那個女孩很像,一樣白皙粉透,肌膚一樣閃光耀著珍珠般的光澤。
只不過,有可能嗎?
「你,你干嘛這樣看著我?」冷不防被他如黃水晶般亮透的雙眼凝視,周湘齡的心跳開始加快,說話結結巴巴。
司徒行風不發一語,心中一直重復同一個問題︰他的隨從有可能是昨兒個夜里在溪中戲水的女子嗎?答案是不可能,他那扁平的身材怎麼看都像是發育不良的小憋子,昨晚那位女子的身材可是非常玲瓏有致,否則他也不會對她念念不忘。
「司徒行風?」他是不是呆了?一直看著她眼楮眨都不眨,好像一具木偶。
司徒行風回神。
「反正今兒個帳是對不成了,咱們干脆出去走走吧!」他突然覺得自己有再深入了解點身邊隨從的必要,最低限度也得知道他打從哪里來。
「出去走走?」這次換周湘齡愣住,她最不想的就是和他單獨相處,雖然她遲早都要面對。
「山莊的後頭有條小溪,那兒的風景不錯,咱們到那邊。」他故意試探她的反應,周湘齡雖然心驚,倒也還反應得過來。
「我不知道山莊後面還有小溪。」她故作天真地回道。
司徒行風在放心之余不免覺得失望,他果然不是昨夜那位女子……等等,他在失望什麼?他的隨從本來就是男人,司徒行風你瘋了不成?竟然還因為他不是那位女子而感到沮喪。
「司徒行風——」
「稱我為莊主或是在當家,不準再直呼我的名字!」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怎麼都覺得不可思議,才不過一天一夜的時間,他就完全變了。
「莊主就莊主,有什麼了不起?」周湘齡聞言扁嘴,他是劍隱山莊的莊主,她可也是堂堂而皇之周家的大小姐,她家還是做生意的呢!家產比他還要多。
然而司徒家其實不只擁有劍隱山莊,還擁有鄰近一半土地,此外在山下的城里也有不少鋪子經營各種買賣,所擁有的資產,絕對是周家的好幾倍,只是因為周湘齡初來乍到,不了解其中的緣由而已。
「小表,你是哪里人?」司徒行風突然打听起周湘齡的身世,差點沒嚇壞她。
「我是,我是……」
「說不出自己是哪里人嗎?」司徒行風眯眼,開始懷疑她半路行搶的動機,說不定她不是為了斷夢劍,真正的目的是混進山莊。
「不!」她著急大喊,卻又在他嚴厲的注視下,聲音逐漸變小。「我是說,我當然說得出自己是哪里人……」
「你是哪里人?」別想打混,快快從實招來。
「我是……我老家在順天……」
「你老家在京城?」他愣住。「你既然是京城人氏,干嘛跑到鄭州來,你知道這兒離京城有多遠嗎?」
司徒行風覺得很不可思議。鄭州離京城有一千多里遠,搭馬車至少需要三天,他竟然就這麼一路走過來。
「呃,我有我的理由……」她不好意思告訴司徒行風她是離家出走,既然是離家出走,當然是走得越遠越好。
「我知道,為了搶‘斷夢劍’。」他語帶諷刺地說道,周湘齡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一天沒想過斷夢劍,虧她當初還為了它離家出走,她真是對不起它,應該懺悔。
「你都知道了,干嘛還問我?」對不起,她連作夢都會夢到的神劍,她一時把它給忘了,請原諒她……
「我高興,這個回答你滿意嗎?」他大少爺心情不佳、最好別惹他。
「很滿意,莊主。」只要不再找她麻煩,他說什麼她都點頭。她昨夜沒睡好。今兒個一整天又被司徒行雲糾纏,早已疲倦不堪,拜托讓她休息,就算是打個盹兒都好。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听話?」問題是司徒行風還不打算放過她,堅持要找她麻煩。
「听話不好嗎,莊主?」她反問他,而他無言,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好,你可以下去了。」司徒行風生氣回道。
他的激將法總算奏效,她終于可以偷偷溜去睡覺。
「是莊主。」趕快溜……
「等一下。」他又臨時叫住她。
周湘齡一臉失望的回頭。
「什麼事,莊主?」拜托不要再唆,她很困……
「你去訓練場苞著大家一起打拳,不把自己操得半死不準回來,知道嗎?」
鋇人發威,她不但打不成盹兒,還得把自己練到殘廢,她是招誰惹誰?
「知道了。」可憐的她連想發飆都沒力氣,只能垂頭喪氣地前往訓練場,加入「兄弟們」的行列。
她明明只是想搶把劍,為何會搞到這步田地?
周大小姐不懂她為何如此倒霉,然而她不懂的事情還很多,包括心跳背後隱含的意義,和已然來臨的愛情。
日子就在渾沌不明的狀態中度過,不知不覺中周湘齡來劍隱山莊也有十天,這十天之中,她忙著習武,忙著幫司徒行風打雜,還要忙著應付司徒行雲的騷擾,日子過得非常忙碌。
她幾乎累到每晚一模到床便睡到昏死,直到隔天早上王師傅火冒三丈的來敲門,她才匆匆忙忙的從床上跳起來,跟總教頭連聲說抱歉。
「小子,算你走運。」王坤不滿地警告她。「莊主不曉得為什麼特別疼你,換做別人,早就被攆出山莊了。」
劍隱山莊素來以訓練嚴格出名,許多熬不住訓練的學徒,經常受訓到一半便主動收拾包袱下山,另外若有態度懶散,不受教的學徒也會被強制送出山莊,想要從劍隱山莊學成下山並不容易。
總之,以王坤的標準,周湘齡絕對可以稱得上懶散,但莊主不吭聲,他這個當手下的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在一旁氣得吹胡子瞪眼。
每當周湘齡挨罵的時候都只能點頭道歉。說起來令人泄氣,似乎自從她來到劍隱山莊以後,所有的志氣和豪氣都跟著沒了,每逃詡只想著怎麼找時間休息。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過這一切,周湘齡怎麼都不會相信自己會和僕人一樣打雜。在京城的時候她是個大小姐,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根本不必自己親自動手。現在她不但要自己動手,還動不動就挨訓挨罵,甚至連澡都無法好好洗……說到洗澡,周湘齡舉起手臂聞聞自個兒的胳肢窩,好像聞到一股淡淡的異味,頓時臉都垮下來,覺得自己好髒。
以前在家的時候,她時常淋浴以保持干淨,換到這兒來,卻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別人一身清爽的從澡堂走出來,真個是恨死她了。
糟的是,天氣越來越熱,她越難保持干淨。過去十天她都是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偷偷打水擦身體,但只是光擦,究竟不能和真的淋浴相比,她好想痛痛快快地洗一頓澡。
這天,司徒行風有急事下山,臨走前也沒交代周湘齡去找王坤習武,周湘齡自然而然地把它視為放假,決心趁著今兒個得空到溪邊洗澡,反正司徒行風不在,大伙兒又在忙自己的事,沒有人會有空注意她的。
她帶著換洗的衣服,偷偷模模來到山莊後面的溪邊,著實左顧右盼了一陣子,才開始緩緩除衣,首先是松開腰帶……
炳,抓到了!餅去只是懷疑,如今總算找到證據證實她的性別,看她要怎麼狡辨?
周湘齡以為自己很安全,可以放寬心洗澡,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司徒行雲早已備妥望遠鏡等著抓她的小辮子,看她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司徒行雲向來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也不至于下三濫到要靠偷窺才能追到女人。實在是因為周湘齡太難搞定,無論他如何對她釋出善意,她不理就是不理,甚至還把他當作蒼蠅趕,逼得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說起來,男人還真是犯賤,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想弄到手。周湘齡也是一樣,正因為她的態度始終冷冰冰,所以他才會對她這麼感興趣。
隨著周湘齡解開腰帶開始月兌去外袍,司徒行雲臉上的表情更加顯得興致勃勃,幾乎要吹起口哨。她一定想不到會有人在遠處偷窺,只能說洋人傳教士送的望遠鏡太好用了,連這麼遠的距離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再照這樣發展下去,他應該很快就能看到她吹彈可破的肌膚,真是令人期待……
「你在看什麼?」
正當他看到精彩處,司徒行風突然出現在他身邊,殺得他措手不及。
「沒有,只是在看風景。」被當場鱉逮,司徒行雲藏不住望遠鏡,只好哈哈哈地傻笑。
「看風景?」順著司徒行雲的視線,司徒行風發現他弟弟是看往山莊後頭溪的方向,表情不由得跟著緊張起來。
行雲該不會是——
他一把搶過司徒行雲手中的望遠鏡,既期待又怕那位神秘女子真的出現在溪中,但鏡頭內除了枯燥的風景以外空無一物,沒有佳人,溪面甚至平靜無波,讓他既失望又放心,同時還有一些些開心。
「好漂亮的風景。」他放下望遠鏡,調侃他弟弟。
不會吧!精彩的地方都被他看光了嗎?可惡!
司徒行雲想要搶回望遠鏡,司徒行風死都不給他。
「這是用來探測侵入者的動向,不是給你觀賞風景,我幫你拿回崗哨。」他涼涼地沒收望遠鏡。司徒行雲只能咬牙,發誓必定會討回公道。
「對了,你有看見小表嗎?我四處都找不到他。」司徒行風奪走司徒行雲的望遠鏡也就算了,還妄想奪走他想追求的對象,他會告訴他才有鬼。
「不曉得,沒看見他。」司徒行雲沒好氣地回道,同時納悶周湘齡會跑到哪里去,她剛剛明明還在溪邊月兌衣服的。
「是嗎?」司徒行風瞄了他一眼,勾起一個微笑。只要他弟弟不去騷擾他的隨從,他的心情自然就會大好,真不知道是為什麼。
「那,我先走了。」司徒行風揚起手中的望遠鏡跟司徒行雲告別,氣得司徒行雲都快吐血。
「啊,差點忘了告訴你。」走到一半,司徒行風又折回來。「我決定將跟‘正興酒莊’談判,這件差事交給你,高興吧?」
酒肆是司徒家旗下最重要的生意之一,司徒行雲一向就對它很感興趣,過去司徒行風踫都不讓他踫,現在竟主動要他代替他出面,想當然動機並不單純。
「高興啊!」司徒行雲點頭。「不過最近的天氣太熱了,我沒什麼和人談判的心情,還是等到下一回再說。」呿,他又不是傻子,想把他調離山莊,他才不會讓他稱心如意。
「我早料定你會這麼說。」司徒行風不客氣地諷刺他弟弟,他一直希望他能多分擔一點莊務,看樣子是痴人說夢,不可能了。
「知道了還問。」司徒行雲亦不客氣地反諷回去,不是他不願意幫忙,而是他哥哥太討厭了,什麼事都要管。
他自己不放松,也不允許其他人輕松,搞得整個劍隱山莊的氣氛每逃詡很緊崩,說實話,有時他還挺羨慕麒麟山莊的,听說那兒的氣氛輕松多了。
兩兄弟又是不歡而散,這不是什麼新鮮事,兩人的個性本來就南轅北轍,就連長相都是一個長得像父親,一個長得像母親,若不詳加說明,外人很難想像他們兩人竟是兄弟。
司徒一族龐大的農業壓得司徒行風喘不過氣,司徒行雲又被他哥哥壓得喘不過氣,周湘齡于是成了代罪羔羊,兩兄弟都想找她麻煩。
尤其是司徒行雲,他除了想給他哥哥一點兒顏色瞧瞧以外,還有其他目的,那便是將她把到手。
他四下尋找周湘齡的身影,判定她應該已經從溪邊回到山莊,果然沒錯,她正躲在廚房的角落,不曉得在做什麼。
「原來你躲在這里,我四處找你。」司徒行雲冷不防從她背後出聲,差點沒把周湘齡嚇出病來。
她正在喝水,冷不防受到驚嚇被水嗆到。
「咳咳!」她難過地用手拍拍胸口,連咳了好幾聲,才有辦法說話。
「你、你找我做什麼?我可沒有偷懶。」又是司徒行雲這個討厭鬼,一天到晚纏著她,煩不煩啊!
司徒行雲不懷好意地瞅著她,想像她換上女裝的模樣,一定很漂亮。
「你到底有什麼事找我?不說我要走嘍!」她還要回去房間換衣服,剛剛在溪邊她覺得有人偷看,才月兌下外袍立刻又穿回去,用跑的跑回山莊,這會兒已經一身汗,好想把身上的髒衣服換掉,拜托他別再浪費她的時間。
問題是司徒行雲就愛浪費她的時間……不只,他還有別的企圖。
「我都知道了哦!」他決定開大門,走大路,再也不玩捉迷藏游戲。
「你知道什麼?」周湘齡听得一頭霧水,極討厭他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
「知道你是女的。」司徒行雲笑得跟什麼一樣,周湘齡的臉色則是白得跟什麼一樣,一臉不敢置信。
「我——」
「噯,別想否認,我可是都看見了。」他丑話說在前頭,就怕她不承認。
「你,你看見什麼?」她很想否認,問題他一臉自信,仿佛已抓到把柄,難怪她一直覺得有人偷看,原來是這個下三濫。
「你不要臉,居然偷看女孩子洗澡——」
同樣地,她一說出這句話,司徒行雲就知道她跑不掉了,這個心思單純的大小姐,也未免太容易上當了吧!扒呵中。
「其實打從一開始我就懷疑你是女人,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不小心。」他可一點兒都不覺得抱歉,是她自己先把大家騙得團團轉,他只不過是拆穿她罷了,何罪之有?
「還有,我哥當時也在旁邊哦!」他更進一肯宣布惡耗。「他還把我的望遠鏡搶過去,很好奇我在看什麼呢!」
原來他是用望遠鏡偷窺她洗澡,這個混帳!
「那他、他也看到了嗎?」她雖然在溪邊待一下子就離開,但還是怕被司徒行風看到,連帶想起那個晚上的事。
「我哥?」
周湘齡點頭,表情緊張得不得了。
「應該沒有吧!」司徒行雲回道。「你的手腳算是快了。」連他都沒看到。「如果被我哥知道你欺騙他,他不會還這麼冷靜,早就過來找你算帳。」
他沒說錯,她和司徒行風相處雖然只有短短十天,卻也看得出來他正是那種嫉惡如仇的個性,一旦被他知道她一直在欺騙他,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你,你不會跟他說吧?」她緊張地猛舌忝嘴唇,無意間流露出來的小女人姿態逗得司徒行雲心癢難耐,極想得到她。
「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他恬不知恥地威脅周湘齡。「如果你肯答應跟我在一起,我倒是可以考慮放你一馬。」
司徒行雲任性慣了,以為用這招就可以使她乖乖就範,她正要給他一巴掌的時候他又補上一句。
「我甚至可以幫你把你的劍從劍房里取出來哦!」
讓周湘齡硬是打消打他的念頭,改為認真考慮。
「你真的可以幫我拿回赤燕?」她懷疑地看著他,一臉不信。
「除了我哥以外,只有我有劍房的鑰匙。」他得意洋洋地回看她,周湘齡這才想起李靖翰確實曾經說過相同的話。
她的腦筋動得飛快。依照眼下的情勢,劍隱山莊是不能待了。這混帳現在答應不揭穿她是因為想追她,哪天他不再感興趣,一定會跟他哥哥泄漏她的真實身分,到時死得更慘。
「如果你真的能幫我取必赤燕,又答應不告訴莊主我的真實身分,我就答應你的條件。」她決定先把劍拿回來,等拿回赤燕以後就逃之夭夭,擺他一道。
「真的?」司徒行雲聞言喜出望外,沒想到會這麼容易,早該用這一招逼她就範。
「你什麼時候可以把劍拿給我?我想盡快取必我心愛的劍。」這是真的,她很想念赤燕,尤其想拿它來砍司徒行雲。
「這要費一點功夫。」哇,她真是個急性子,說要就要。「我得先避開我哥,才有辦法到劍房拿劍……」
「到底什麼時候?」她可沒有時間蘑菇,她還要收拾包袱,計劃該怎麼逃亡。
「那就明天晚上好了。」小辣椒一顆,夠辣。「明兒個晚上,咱們在這地方相見,你看如何?」
「好,就明兒個晚上。」到時候她會連同包袱一起準備好,離開劍隱山莊。
「就這麼說定。」司徒行雲高興死了,他做什麼事都比不上司徒行風,這回總算可以早他一步。
得到肯定的答覆以後,司徒行雲高高興興地離開,反倒是周湘齡腳步蹣跚,完全提不起勁。
她就要離開劍隱山莊了,那很好呀!反正當初也不是她自願來的,她終于能離開這個討厭的地方,離開暴君一樣的司徒行風,她應該振臂大聲歡呼,不應該垂頭喪氣。
盡避不願承認,但她確實已經對劍隱山莊產生感情,如果她現在回去,她會很寂寞的。
不,不對,現在她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別忘了當初是她自個兒離家出走,如今有什麼顏面回家?她可不想回去被哥哥嘲笑,或者更糟,被花橙蕾嘲笑,那將是她人生最大的惡夢。
周湘齡一想到天下之大,竟然沒有一處可以容身的地方,不禁悲從中來。
當她踏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司徒行風的房間,卻意外發現司徒行風早已回房,臉色比她還要凝重,看起來比她還要累。
「你不是有急事下山嗎?」都是他說要下山,她才跑去小溪洗澡,這一切都是他害的。
「對方臨時無法赴約,只好又折返。」他聳肩,眼楮下方的陰影顯示他沒睡好,這也難怪,他要處理莊務,又得掌管城里的鋪子,每逃詡忙到子時甚至丑時才能回房間睡覺。
「小表,過來幫我按摩一下肩膀,我快累死了。」司徒行風積習難改,仍是動不動就要她做牛做馬。周湘齡偷偷對他做了一下鬼臉,心想他們兄弟果然一樣討厭,都愛欺負她。
「小表!」他狠瞪周湘齡,瞪得她深覺小命難保,連忙爬上床幫他大少爺按摩肩膀。
自從她來到劍隱山莊以後,學的功夫可多著叱!蹲馬步、打拳、幫司徒行風洗衣腳、幫司徒行風倒水、幫司徒行風按摩……仔細想想幾乎都是待在他身邊跑龍套。
等她離開後,她一定會想念這里的一切。
周湘齡想。
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她恨透被強行帶回山莊,然而一旦習慣了山莊的生活,會覺得跟大家同進同出的生活也不錯,至少有伴不會無聊,而且她也跟幾個新來的學徒結為好友,她若突然消失,想必他們一定也會難過和不舍吧!
一想到自己明兒個就得離開,周湘齡的眼眶泛紅,按摩的手勁自然減輕,終于引來司徒行風的抗議。
「喂,小表,你給我認真按——怎麼了?」抗議到一半,司徒行風才發現到周湘齡不對勁,于是皺著眉頭問。
「我很好。」糟糕,怎麼哭了?「只是眼里突然跑進沙子,沒什麼要緊。」
這是最爛的借口,連三歲小阿都不會拿來用,他會相信才有鬼。
「小表——」司徒行風抓住周湘齡的手臂將她拉近,這是他們兩人打從他喝醉酒那一夜,第一次如此靠近。
周湘齡的心照例怦怦跳,至于司徒行風也沒有好到哪里,情緒反應也是很奇怪,他甚至還想吻她。
「你有事情瞞著我,我勸你最好一五一十全說出來,省得我發火。」他松開她的手臂,將臉轉向另一邊用手扒自個兒的頭發,不想過去十天的忍耐付之一炬。
「我沒有事情瞞你,你還要我再繼續幫你按摩嗎?」她瞞他的事情可多著了,除了隱瞞她的身分之外,還隱瞞對他的感情,其實她上在第一眼看見他那時候就喜歡上他——
「小表,你又怎麼了?」周湘齡突然僵住的身體和倏然轉為痴呆的表情,都讓他很不放心,他的隨從似乎受到什麼天大的震撼。
「沒、沒事。」這個震撼確實太大了,她一向就討厭男人,把男人視為洪水猛獸,可她居然只消看司徒行風一眼就喜歡上他,真是太可怕了。
「啟稟莊主,我突然覺得胸口很不舒服,可以到外頭走走嗎?」她不應該喜歡上他,這有違她的原則,她要面對天地懺悔。
「小表,你不要緊吧?」司徒行風很擔心她的狀況。「你要不要去藥房拿藥,或是下山找大夫看看?你的樣子很不對勁。」仿佛遭到天打雷劈。
「不必,莊主,我只要一個人出去散步就行了。」她要好好理清自己對他的感覺,說不定只是一時迷惑,其實她一點兒都不喜歡他。
「好吧!」既然周湘齡堅持要一個人清靜,司徒行風也不留她,就放她一天假好了。
周湘齡思考了一整天,仍沒想出答案。一直到夜深人靜,她終于確定光靠她一個人的力量一輩子也找不到答案,除非有人幫她。
折騰了一整天,現在周湘齡可真是又髒又臭,難得司徒行風恩準她今晚可以睡在空的客房,她就把握留在劍隱山莊的最後一夜,好好洗一頓澡。
周湘齡發現澡堂無論多晚,都會有人光顧,她唯一能月兌逃衣服盡情享受水流滋潤的地方,只剩山莊後面的小溪,她也不客氣地在最後一晚使用它。
「嗚呼!」她像是剛出浴的楊貴妃,在月光下戲水,一邊還頑皮地將水往自己的臉上潑,然後假裝有人在後面追她,在溪里跑來跑去,景色煞是美麗。
不遠處的司徒行風看呆了,他因為擔心周湘齡而睡不著覺,深夜跑來溪邊散步,卻意外發現周湘齡的真面目,原來她就是那位神秘女子,困擾他多時的隨從,果然是個女人。
有一刻,司徒行風想沖出去質問周湘齡為什麼要騙他?但他隨即忍住掐死她的沖動,因為他還想知道,她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他?
悄悄從陰影中退開,司徒行風決定現在不是出面的時候,打蛇打七寸,他會尋找最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