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鹰盯上天才女 第二章
记忆中,一直有黑盼盼的存在,已经很久很久了。
记得她被老人抱在怀里时,像个洋女圭女圭似的,却比洋女圭女圭多了灵气及活生生的笑容。他本来以为,她和他们同样是实验品,也将面临被改造成人不人、兽不兽的牺牲品,头一眼,他对她有着不舍——或许是明白自己经历过的过程即将全数拷贝在她身上,他替她叹息未来的命运。
但……她不是。
她是个幸福的小女孩,有人疼有人宠,有人护在怀抱里,根本不需要他自以为是的舍不得,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胡乱猜测,对她多此一举的心疼。
是因为那时的她听到了他心里的忖思,才会对他这么痴心吗?才会多年来赖着他、霸着他,才会……爱上他吗?
他真的不想深究,不想懂黑盼盼的任何想法。懂得越多,越感觉到她的付出;懂得越多,越觉得自己残忍。就这样漠视她、疏远她,对两人才是好。
毕竟,他与她,是不同的世界;就算同处一室、呼吸同样的空气,也不能改变两人的差异。她,是个俏生生的女孩;而他,不过是只丑陋到会让人指着尖叫的妖怪。
床边有了骚动,是拖鞋死赖在地板上拖拖拉拉的啪-声,好似连多抬高一公分都会要了拖鞋主人的命一样,接着是一个重量大剌剌降临在他右侧的空床铺,将他腰间的薄被扯了一半过去。
摆凌霄休养了好些天,身躯虽然动弹不得,但指挥脖子上的脑袋左右转动还不成问题。收回原先一直凝定在屋里最大那扇窗外的目光,他望向右侧床位,看见黑盼盼深陷在软软枕头里,厚眼镜被挤到了眉峰上头也不以为意,浮肿的眼皮牢牢合锁住她的双眸,模样看来是已经睡得不省人事,眼下的黑眼圈大得惊人。
他望着她,知道时间的流逝、却不知道注视了她多久。
她的五官都是再熟悉不过,自小到大没有多大的改变,脸孔还是那么稚气,稚气到时常让他忘了她年龄比他还大。
只是他不曾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细细数着她扇形睫毛的根数,漂亮的细眉,还有不注意便会忽略的淡淡双眼皮……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动手替她拿下眼镜,不让镜框阻碍她的睡眠及……他的视线。
她的镜片厚得吓人,他透过镜片瞟了一眼,发觉镜片前方的景象扭曲成一片朦胧。
“好深的度数……”原来以前希丽雅“偷渡”到研究所里给他们看的日文漫画里的螺旋状镜片是真有其物。
“一千五。”黑盼盼酣酣的声音插入,报上她的近视度数,声音在笑。
发现她没睡,黑凌霄紧抿的唇角有片刻僵硬。幸好他除了傻楞楞地取下她的眼镜外,没做出任何不合适的举动——像是伸手去碰触她看起来好软好女敕的脸颊,还是抚模轻嘟的樱色丰唇。幸好……
摆凌霄将眼镜还给她,佯装一派无趣,口气冷淡,“简直是瞎子。”
“是呀,拿下眼镜就几乎全盲。”黑盼盼笑着调侃自己,但没睁开眼。或许她真的太累太累了,连撑起眼皮的力量也没有。“你不一样吧?我记得你的视力超好……你是不是可以看到七百公尺外的那栋房子里有个绝色大艳姬在换衣服?”她打趣地提出假设。
因为他体内的基因,让他拥有鹰般的锐眼。
“有,她正月兑到。”黑凌霄冷睨她一眼,接续她的话。
“呀!不准看!”黑盼盼弹跳起来,一只手捉住被单朝他头上罩,要他非礼勿视。
天!难道七百公尺外真的有个大艳姬在换衣服?!失策啊!
“不准你看她!快快忘掉你刚刚看到的景象,不准回想!”她慌乱命令、恶霸强制,哇啦哇啦叫得好凄厉。
“七百公尺外是公墓啦!”黑凌霄的声音从被单下传出,因为是闷在枕头间,所以听不出是否在笑。
“公墓?”黑盼盼傻住,大黑框眼镜歪歪斜斜地挂在鼻尖。“可是那里有一栋透天别墅……”
“那是在一千两百公尺外,里头没什么艳姬,只有一个目测约二十四岁的男人在哄怀里的小婴儿睡觉。你想闷死我?”
闻言,黑盼盼掀开被单,看见黑凌霄双眼直盯着她,眨也不眨。
她对自己过度的反应很是羞惭,搔搔自己的鼻心。“你视力真好。那么远都瞧得清楚噢?”
“拜你们所赐。”黑凌霄扯扯嘴角,回答得很讽刺。让他拥有这么惊人的“鹰眼”,也是他们的实验结果。
“那你是不是也看得很清楚我鼻头有几颗粉刺?”她再问。
摆凌霄也当真投以认真的注目,像是准备如她所愿,一颗一颗点名她的鼻头粉刺,黑盼盼忙快手捂住鼻子。
她只是随口说说,才不是真要让他看得那么清楚!
“我从没算过。不过你额头上的河诨子连算都不用算,够明显了。”前几天还没冒成这样,现在都已经七星连珠,再下去就满天星斗了。
摆盼盼放弃再遮丑——现在遮也来不及了——重新躺回枕头上,和他鼻眼相对。
“那是因为我熬了两天两夜,痘痘才会冒成这副德行。”冒出来的不只是痘子,还有严重的熊猫眼;唯一消失在她脸上的,只有她的内双眼皮。
“又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实验了?”会让天才女废寝忘食到这种地步,八成又是哪门子的诡异研究。在思考如何将鸟翅膀接到人背上吗?还是喝些什么奇汤怪药可以让人腿变成鱼尾?
“我哪有——”黑盼盼打了个大呵欠,长长的睫毛沾了些水亮。“我只是在看一些早期的实验资料,想从那堆资料里挖些有用的东西,说不定……”突地,她没了声音。
“说不定什么?说不定你会研发出怎么从鸡蛋里孵出人类?”
“听起来好恶……”黑盼盼俏脸轻皱。她对这种蛋孵人没有半分兴趣。
“噢?我还以为你会鼓掌叫好,感谢我提出一个不错的idea。”她的反应出乎他意料。是因为他的意见不够变态吗?
“这种违反生物学的事,我才没……”她二度收了声。
她就知道他在讽刺她!他就是违反生物学下的产物,她才不顺着他的句子接话哩!
“你怎么不猜想,我在研究让大家都幸福的东西?”
摆凌霄以冷笑回应。不用发出一丁点声音,他同样能将心里的嘲弄表达得淋漓尽致。
他做什么笑得这样不屑?黑盼盼将被子拉到下颚,给了他埋怨的一瞥。
“黑凌霄,我可从来没有想学我爷爷那套,我也不觉得将物种法则弄乱有什么好有成就感的。土拨鼠挖地洞、蜘蛛结蛛网、袋鼠会跳、鸟儿会飞,对我来说,这是理所当然。我不会想将一只土拨鼠改造成啄木鸟,更不想让鱼儿上树。研究的目的,应该是试图让物种过得更好、更幸福,否则就只能称之为“疯狂”了。”
她从来都没改变这样的想法,就算在研究所里见识过太多太多会让人对生命麻木的实验过程,看着实验失败后像丢弃垃圾一样抛掷的鼠尸甚至是人尸,她也没有因而扭转观念。
察觉黑凌霄的眼神变得深浓,还越来越火热,好像受她一席话所影响,黑盼盼本想再接再厉表明她和他是同一挂的,但是他接下来的俐落答复像根针似地,快狠准地戳破她的喜悦。
“矫情。”加外一声冷哼。
“我只是把我心里的话说出来,不是为了迎合你。”
“虚伪。”再来一声嗤之以鼻。
“反正你对我就是没有好评价。”半点也不会隐藏!虽然她听不到他心内话,但是八成也不会太好听。
“不然你说说,你在研究什么会让大家都幸福的东西?”黑凌霄一副“我勉强一点听你说”的倨傲口吻,等着听她会说出啥令人刮目相看的好玩意。
“我在研究让你喝一口就会爱上我的药水!”黑盼盼兴奋莫名,像个小女孩在陈述梦想时欣喜若狂,眉飞色舞。
摆凌霄全然没感受到她的高兴,脸色一变。
别说他没给她机会——他给了,是她自己不珍惜,逼他开口羞辱她!
“你不如去研究喝一口就能让你的智商从零开始长进的药水!”这还比较实际有用,社会少一个白痴是一个!
“我的智商够高了,我个人很满意,没什么兴致再去调高它。”知足常乐嘛,她不会太贪心啦。“我觉得这一定是跨世纪的大发明——你想噢,只要一口,就可以让两个人幸福,不再有猜忌怀疑或是花心不专情,管外头有多少狐狸精和花痴男,都不会成为阻碍,一心一意对待一个人,眼里心里都是对方……”
“不管两人是不是真心相爱?”
“当然会是真心相爱呀!都说了喝下那种药就会让两个人对对方忠诚不二——”黑盼盼努力想再解释清楚。
“不管在喝药之前,两个人是不是真心相爱?!”黑凌霄在乎的却是这个。“这样和漠视人心有什么不同?!就算其中一个人根本不曾爱上另一人,却仍必须臣服在你这种没营养又没脑的烂实验下……你爷爷以改造基因为乐,你以改造人心为乐,真是青出于蓝。”黑凌霄嘴里夸奖,眼里却只有满满的冷嘲。
“我讲的是你和我。”她与他,才不算无情又无意。
“我讲的也是你和我。”
真有默契,连想法都一样,只是认知上天差地别。
“我很爱你呀……”她沉下眼,抿了抿唇。
“那我呢?”她问过他的意见吗?她问过他爱她吗?没有!她只一心一意想调配诡异的怪药水来“改造”他!
“你会爱我的。”虽然没办法回答得像上一句那样笃定,但她是如此不断不断告诉自己。
“靠你的药水吗?”
从今天开始,他不会咽下任何一滴她递上来的水!
“不用这样看我,我没这么小人,趁人之危。”黑盼盼看明白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思忖,不用读他的心就清清楚楚。
真伤人,一点也不懂得掩饰他的厌恶……
“我黑盼盼又不是那种要不到就耍赖,甚至不择手段的女人。我会凭自己的本事。”
“刚刚说要研究会让我喝一口就会爱上你的药水,这算不算耍赖、算不算不择手段?”如果这还不算,他真不知道什么叫耍赖,什么叫不择手段了。
“嘿,为什么你和黑-他们同样跟着希丽雅认字读书,他们就傻得很可爱,你却这么会反驳我?”一点也不像一只涉世未深的“白老鼠”!摆-他们偶尔还会流露出迷惑天真的模样,有时更会用错措辞,但黑凌霄不会,说话又酸又刺,还老爱挑她语病,吵不赢他,真教人没有成就感。
摆凌霄没回答。
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那位唯一一个肯花心思将他们视为人类的希丽雅博士,教他们识字、教他们道理之外,黑盼盼也是推手之一。她总爱绕在他身边,叽叽呱呱讲好多好多话给他听——不管他是否露出没兴趣的神情,她都可以自得其乐,视他的不耐烦为无物,从她的学校生活、课堂上的趣事、人际关系,甚至是哪个男同学向她送花递情书这类芝麻小事,一字不漏地讲述给他听,也难怪他的语文能力远胜过其他“白老鼠”。
摆盼盼又打了个呵欠,看来已经在硬撑了。虽然双眼无意识地眯成比隙缝还要隙缝的黑线,但是那张檀口仍不肯死心闭上,声音也开始含糊。
“我想睡了,你不要说话,好吵。”
他制止了她的发言,看似想替自己挣些清静,实则却是不想见她这般荼毒她自己。他与她的聊天内容称不上开心,也构不着畅所欲言,不用牺牲她的睡眠时间来陪他……
摆盼盼点点头。她一直强打着精神想多陪他说说话,但她好困……她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为的不是啥劳子药水,而是——
呀,好想念枕头的味道、好怀念软软的被窝……
三秒过去,黑盼盼已经睡死,标准的“晚安三秒”——道完晚安,再数一、二、三,就可以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高招。
“又忘了拿下眼镜。”黑凌霄一叹,长指勾下她鼻梁上的镜框。
除去碍眼的镜框,她小巧的脸蛋瞬间明显了起来,又酣又困又无防备。虽然她不是黑婕那种上等美女,但鼻眼眉宇都有她自己的味道,是属于值得细细品味的耐看型。
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有这种感觉;经过这么多年,他还是抱持同样的评语,没多一分,也没少一分。
女大十八变,这句话不见得适用于每个女孩。
眸光流连在她脸上,他缓缓念着数字,越念笑意越浓。
一、二、三……三十、三十一……四十七……五十九……六十四、六十五……
“粉刺真的好多……”
“这种药水真的很有效耶!才几个星期,他背上的烧伤都好了大半,你多做几罐给我。”黑盼盼握着掌心那罐不过30CC的药水瓶,好珍惜地将它收进口袋,一面对用手术刀削苹果的黑袍医生说话。
他是个莫约二十六岁,相貌端正,湛蓝似穹苍的双瞳很是温柔,深邃五官带有几分外国血统,但中国人黑发黄肤的成分更多,且身材颀瘦高挑的男人。
“拿东西来换。”苹果清脆的惨死声在上下两排洁牙间含糊,黑袍医生优雅得近乎诡异——至少黑盼盼不觉得拿手术刀削水果有什么美感。
“我们当哥儿们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言下之意是,她黑盼盼肯夸奖他调配的药水好,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他还敢跟她讨赏?!
“亲兄弟明算帐。”何况是连拜把都没的哥儿们。
“拜托,我拿爱人当你的新药实验品已经够委屈,没跟你申请实验费也够义气了,你还反过来勒索?”
“那就不要试呀。反正对我而言,这种药的效用好不好又怎么样?烧成一块焦肉的人又不是我。”黑袍医生笑容可掬,拔了一颗葡萄给她——当然不是分食给她,而是要她替他剥皮——黑盼盼读得一清二楚。
她暗暗咬牙,“你要换什么?”接过葡萄,她用力将它剥个赤果。
他偏头想想,边享受她呈回来的葡萄肉。“你最近刚写好的那个程式。”口气还挺勉强的。
丙然!她刚刚就听到他心里的打算,会询问他要换什么只是意思意思。
“你不是个密医吗?这种东西你又用不到!”那个程式是用来潜入各大网站偷资料,一个医生有什么搞头?还不如她送他两三颗止痛药来得实际。“不然这样,我让你整袋手术工具都浓缩在笔管大小的银杆子里,以后你出门就不用大包小包,一根笔就搞定。”很方便吧。
听起来很实用。“好,就换这个。”至少比起上回的“自动切肉器”有用。之前试用的病人个个像削坏的苹果,被切肉器切到只剩下骨头,一点也不好用。
“还有没有去疤的药水?”黑盼盼才问,立刻读到男人心里那句“有,拿东西来换。”
她为之气结,但为了黑凌霄,又不得不向黑袍医生低头。“换换换,我什么都换啦!”麻烦死了!“你还缺什么啦!”
“短脉冲二氧化碳雷射系统。”用雷射光束动手术比锯子又快又好,还不会有碍事的金属屑到处喷射。
“卫星导航要不要?”黑盼盼没好气地问。
“我只是个密医,要卫星导航做什么?”黑袍医生笑着反问。“不过如果你要我替你调左旋维他命C来涂抹你的黑眼圈,我可以考虑让你用卫星导航来换。”如果不是认识黑盼盼这么久,他会以为眼前这个女人是哪号可怜受虐儿,被打出两圈熊猫眼。
“我弄一套卫星导航给你的费用,还不如直接拿去整型。”还可以垫鼻垫下巴垫胸哩!
“也行,我也在替人整型。”黑袍医生递上一张与他的衣着一样墨黑色的烫金名片。
“你不是脑科医生吗?”她记得他上回给她的名片是红色的!
“红色是脑科,白色是牙科,黄色是骨科,蓝色是眼科,橘色是小儿科,绿色是耳鼻喉科,灰色是——”他亮出七彩名片。
“难怪你是密医……”灰色是妇产科?好样的!她突然觉得坐在她面前吃苹果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间医院,会走动的医院。“我替你设计一张高科技名片,正面看是脑科名片,侧十度看是牙科,再侧十度是骨科,以此类推。”这样可以十八种名号全融合在一张,不用一出门得带十几二十张名片。
“用左旋C换吗?”听起来很划算。
“不,换可以更快治烧伤的药。”
摆袍医师沉笑,“盼盼呀,我发现你真的对那个男人很痴心,已经开始迈入智能退化的阶段,做什么事都将他搁在首位,有鸡腿他先啃、有饭他先吃、有水他先喝的地步了。”
“他不吃鸡肉。”同类相残,于心何忍。
“这不是我要表达的重点。我现在要是剖开你的小脑袋,会不会有一大堆爱心符号狂喷出来?”恋爱中的人,连血都是蜜糖。
“狂喷出来的只有涌泉般的鲜血。要是剖的技术不好,可能还有脑渣吧。”拜托,他剖过的脑比她吃过的榴-还多,脑壳里塞些什么碗糕,他比她清楚吧,竟然问这种蠢问题。
“小天才,想这样转移话题呀?”
“是呀,不想和你聊这种事,你又不是心理医生。”她有必要向他告解吗?
“紫色的。”他掏出另一张名片,医师身分又添一个。
“好啦,你这间综合医院!”受不了受不了,他心里的骄傲声音怎么这么吵、这么大声,害她想捂住耳朵拒听了。
“又在偷听我心里的OS噢?”她那种厌恶的表情好可爱呢。“不能听得太仔细噢,不然你会听到我在说爱你。”
摆盼盼脸上没半分惊喜,没多大兴致地道:“不要在能读心的人面前说谎。你的嘴巴骗得了人,心可骗不了。”当她是那种蠢女孩,随随便便口头说说就能迷住她吗?谁会对一个嘴上说着甜蜜情话,心里却不断喊着别的女孩的家伙心动呀?
“听说你听不到他的心里话?”黑袍医生突地问。
摆盼盼跟上他转移问题的速度,颔首。
“所以他心里想什么,你也模不透?”黑袍医生又拔了颗葡萄给她。
“嗯。”黑盼盼剥完皮,将葡萄塞回黑袍医生的嘴里。两人就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一边闲聊。
“听习惯了别人的真心话,面对这样的他,你会不会很惶恐?”吐掉葡萄籽,黑抱医生再接下第三颗、第四颗葡萄。
“嗯……”惶恐这两个字还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懊怎么说呢?她是有些高兴不能清清楚楚听到黑凌霄的心,这样可以让她慢慢模索,而不像对待其他人,只要集中精神就能将对方的心思挖得一乾二净,无论好的坏的,半点也隐藏不了。
就因为她习惯用如此小人的方式去模透别人,面对全然无法看透的黑凌霄,她就好心慌。想懂他,他拒绝她的靠近;想爱他,他却不给回应,让她茫然。
“这样也好,不然哪天你们接吻时,他嘴上说“宝贝,你好甜”,心里却想着“你有没有刷牙呀?!”时,口中全是“你身材真好”,心中真正浮现的却是“我找不到你的胸部耶,天呀,该不会是个男人吧?!”你光听就消火——”
摆盼盼想笑,因为黑袍医师点起了她某些记忆。“我真的有听过这种情况耶!有一回我去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她的男朋友就是这样心口不一,一面夸她漂亮,一面又在内心嫌她像只万峦猪脚。”最厉害的是她男朋友脸上功夫了得,看起来十足诚恳,哄得那位女性友人心花怒放,独独她黑盼盼冷眼旁观,一边唾弃那个男人做一套想一套,简直恶心。
“那是因为你能听见人的真心话。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这种神技,所以虚伪造作、口是心非、阳奉阴违都是可以被接受、都是被准许的。有时善意的谎言是需要的,就像一个辛苦怀胎十月的妻子问她的丈夫“我怀孕的模样是不是好丑?”就算这个丈夫认为她和一只鼓着肚子的青蛙有百分之百的相似度,也一定要回答“不,怀孕的女人最美了。”这是虚伪吗?也算吧,但是出自善意。而那个妻子因为听不到真话,所以她开心,这就够了。”黑袍医生支着下颚,弯眼在笑。
“我如果是你老婆,我一定会哭的。”鼓着肚子的青蛙?够狠。
“所以你还是去找一个听不到内心话的男人比较好,不然很快你就会来找我了——精神科密医。”他再递上一张金色的名片。
惫递名片呀?!撇撇嘴,黑盼盼还是收下了。
“没错,一会儿真话一会儿假话,光想都觉得累。”黑凌霄果然是她的真命天子。
“你真的是因为听不见他的OS才爱上他的?”
当然不是。
她就是因为听见了他的真心话,才会爱上他。至于为什么越来越听不清楚他的心音,直至完全消失,她不知道。但是爱意已深深植下,不会因此而减少。
“Maybeyes,maybeno.”黑盼盼很高兴黑袍医生不像她一样能读心,所以她可以隐藏自己的心意,不用坦白。如果今天角色对调,她一定会觉得很苦恼。“对了,跟我这种人说话,你会不会觉得压力很大?”
“压力?你是指心里想什么都被你偷听得干干净净?”
“对呀。我一直不喜欢让人知道我的异能,否则大家只会对我避而远之。你是少数了解我的不同,还愿意和我当哥儿们的珍禽异兽。”可以算在保育类。
“还好啦。你不知道有些人很高竿的,嘴里讲的、心里想的都不是真心话,所以就不用怕被听光光。”
“你在说你噢?”
摆袍医生笑容可掬,却眯起了那双蓝色眼眸,像默认,又像在反问她——你说呢?
“你的大老鹰醒了。”黑袍医生听到隔壁房间有脚步声传来,虽然轻巧,但不是完全无声,似乎是觉得大厅的对话吵到了他,也可能是……黑盼盼和陌生男人交谈令他不悦吧。
闻言,黑盼盼立刻弃友从爱,将手里那颗还没来得及剥干净的黑紫葡萄塞到黑袍医生嘴里,起身跑向隔壁房。
唉扭开门把,就见黑凌霄已经站在门后,赤果着上半身,腰部以下围着酒红色薄被,身材比例匀称,有希腊神-的味道。
“我们讲话太大声吵到你了吗?我马上赶他出去。”黑盼盼打算消灭第三者。
喂喂喂,见色忘友的道理我懂,可不用实施得这么彻底好不好?黑袍医生心里的话传进了黑盼盼耳里,但抗议无效。
“他是谁?”黑凌霄没发现自己的口吻多像个刚下班回来,瞧见美丽的妻子与男人共处一室而冷冷询问的丈夫。
“他呀……家庭医生,不重要的角色。”黑盼盼要黑凌霄直接视黑袍医生如无物。“我替你擦药。刚刚才送到的噢。”至于送药来的那家伙,可以继续无视。
那个黑袍男人,不只是个医生那么单纯。至少他与黑盼盼间流转的氛围不同……黑凌霄眯眸的模模像狩猎的鹰,咬锁着黑袍医生交迭长腿落坐的方向。
“我是家庭医师。”黑袍医生接收到黑盼盼的挤眉弄眼,很配合地附和黑盼盼替他临时虚构的身分。笑了笑,他自己扒葡萄皮,吃果肉。“所以,我也常帮盼盼做做触诊、检查有没有乳癌、子宫颈癌……再不就是打打针这类的小事。”
“触诊”,翻译为全身上下模透透。
“打针”,翻译为必须像扒葡萄皮一样扒掉她的裤子才能进行的工作。
摆袍医生脸上正写着这样的说明——
“这家伙……”黑盼盼沉吟了。她不用读心就能看穿黑袍医生的企图,相信黑凌霄也被他误导了。
她挽住摆凌霄的手,“别理他,他只是个无照密医。触诊?他连根寒毛都没碰过我。相信我,我才不敢将生命交到他手上咧。”
“盼盼,你这么害怕,还敢将爱人烧成锅巴的背交给我治疗?”
砰!
必应黑袍医生哂笑的,是黑盼盼甩上门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