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心汉 第八章
要说宋苑樱的本质,第一个让人想到的不是她的温柔,而是她的心软。
她是个心肠很软的女孩,尤其是对她爱的人,因此,无论对方待她有多不公平,在利益当头将她卖出去,或是严厉专制的管教,不论是什么,只要回头对她低声道了歉,她多半都会心软原谅。
“苑樱,我收到了,你还记得我爱吃你做的水果冻啊……我的身体?老喽,瞧你紧张的……没事,我哪一这么容易病倒……”
令人厌恶的星期一,一周中最不想上班的一天,欧阳靖开了一早上的会议,跑了一下午的客户,直到快下班时才回到公司。正打算一如以往的跟母亲吃顿晚餐顺便讨论工作的事时,进到办公室却见他那工作狂般的母亲并未加班,而是坐在办公桌前吃着精致的水果冻,戴着蓝牙耳机聊天。
而且,他还听见了关键字——苑樱。
靶情这么好?在闲话家常吗?
“佑佑呢?下课了没有?欸,我都忘了他放暑假。要上小学了吧?时间真快呢,让佑佑跟我说几句话……佑佑……乖,好乖,婆婆很好,你呢?在做什么……爸爸带你去抓溪虾啊……好,婆婆答应你,不告诉你妈妈。”
邱盈珊当然看见儿子进来了,但她现在没心情理会他,睐了他一眼,便继续和心肝宝贝孙说话。
欧阳靖也没生气,挑了个位置坐下,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母亲和他的前妻、孩子聊完天。
这是多么诡异的事,哪个离婚的女人可以跟“前”婆婆感情好到常常电话聊天?还为婆婆身体着想,替她做了低糖低热量的水果冻,前阵子更收到快递寄来的煲汤——可惜却没有他这前夫的份就是了。
他玩味地单手支着下巴思索。奇了,他记得母亲从前对苑樱管教相当严厉,她捎有不慎就会被责打,一直很怕他母亲,有时候犯了小错还得他出马为她护航……结果那女人现在是怎样?只对他妈好,却对他不假辞色?!
越想,他越觉得不是滋味……
“做什么?”和心肝宝贝孙讲完了电话,邱盈珊严肃的表情明显软化。
“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欧阳靖冲着母亲一笑。那种笑法,就像是他想到了什么让对方措手不及的好计策般,和煦中带着诡谲。
“如何?你有什么结论?”邱盈珊扶了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不动声色。
“我的结论是,女人果然当妈后就会变得很强悍。”他笑望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变成商场女强人的母亲。
惫记得在他年纪很小的时候,母亲身上总有香香甜甜的气味、粉女敕柔软的色彩,直到父亲骤逝、母亲扛起欧阳家庞大的重担,丢掉了梦幻的粉红色彩,成为欧阳家最大的支柱。
谁说女人是弱者?只要有珍视的事物,她就可以变得很强悍,尤其为母则强。
“然后呢?”邱盈珊接续问,明显对他的结论很不满意。
“而我嘛……就是固执,认定了便不放手,而且不择手段。”他一派轻松自在的笑道,意思是再强悍他也不退缩。
邱盈珊低头不语,只是拿起桌上的热茶轻啜。
对自己的母亲很了解,欧阳靖知道她这样的举动代表觉得他的“结论”很无趣,浪费她的时间。
那么,他只好下重本了——
“我说……妈,你这个月生日,我想尽一下为人子的孝道,为你做个大寿,请一些重要的亲友来,让你开心开心。”
原本对儿子的话不感兴趣的邱盈珊抬起头,透过杯沿睐了他一眼。“随你便。”听起来不是很热中,但嘴角却几不可见地上扬了。
没有戳破母亲快笑出来的表情,欧阳靖颔首,决定要藉帮母亲做寿的理由,把前妻和儿子拐来。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拨了通熟悉的电话号码,一待接通,不等对方有回应便立刻道:“这个月我妈生日,你抽空来一趟……不,公事只是顺便……”
他噙着笑,为挽回苑樱的心,开始布下天罗地网。
欧阳集团董事长邱盈珊做大寿,广发邀请函。
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寻常,尤其帖子还特地从水泥丛林寄到遥远的山间民宿,指名给她宋苑樱。
看着设计精致的邀请函,宋苑樱直觉这是陷阱。
不能怪她这么想,依她对前婆婆的了解,这位长辈最讨厌排场,从来不过生日,总觉得那是浪费时间的事,也讨厌替孩子庆生的那一套。
但小女孩嘛,她从前总会幻想这天会有很多人在身边陪伴她,令她感觉到自己很重要,而欧阳靖则会满足她的渴望,每年都瞒着母亲偷偷帮她过生日……
唉,怎么又想到过去和他的事了?不行,她得把那些回忆的画面全部塞进盒子里盖好,不可以再放出来了。
“不……”她摇着头,不愿再想过往快乐的回亿。
“妈咪,不去吗?”佑佑听见妈妈说“不”,就垮下一张脸。“可是婆婆生日,我想跟她说生日快乐……我有答应婆婆,要画一张图送给她耶……”
“佑佑……”听见儿子沮丧的语调,宋苑樱突然间不知该怎么办。
懊去吗?于情,她是想去的,毕竟她在欧阳家那些年,邱盈珊虽然严厉管教她,但在生活上并未亏待她,让她受好的教育、为她请最好的礼仪老师,甚至满足她想学烹饪的兴趣,婆婆对待她就像亲生女儿,让离开原生家庭的她感觉自己还是有妈妈。
可是站在理和礼的立场,她这个欧阳靖的“前妻”出现在“前婆婆”邱盈珊的寿宴上,不是很尴尬吗?
加上她宋苑樱是童养媳,是欧阳家多年前“买”来、为当时体弱多病的欧阳靖冲喜的这件事,也几乎已是社交圈里人尽皆知的八卦,事隔多年后她若出现,岂不又令大家旧事重提,这样好吗?
以前她是参与过不少次这种大型宴会,可她已经有六年多的时间未再踣入社交圈了,要是真的出席,一定会变成活生生的大新闻。
就算不为自己想,她也要为别人着想,那天毕竟是婆婆的日子,她不想分散焦点。
“有什么好想的?邀请函不都寄来了,还怕你造成麻烦?你就去吧,反正也很多年没出去走一走了,我从来没看你出过远门,最远也就隔壁镇而已,太自闭了。带佑佑去见见世而也好,他都快上小学了。”李莫言鼓励她道。“况且佑佑长到这么大,只看过乳牛,还没看过大象和长颈鹿,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见她还在犹豫,他很奸诈的继续下猛药。
这人根本就是要让她心生愧疚!
“妈咪……”佑佑双眼大睁,趴在她大腿上,一脸欲言又止,一副就是很想去又不敢说的模样。
“好啦,带你去。婆婆后天生日,我们明天就去坐火车。你要给婆婆的生日礼物准备好了没?”在儿子期盼的眼神下,她松口答应了。
“我马上去画,妈咪陪我。我不会写生日快乐,妈咪教我写!”佑佑立刻开心的跳起来,找出画纸和蜡笔,硬拉着妈妈教他写不会的字。
宋苑樱没辙,只好跟着去了。
她没有注意到,被她视为哥哥般的李莫言在她身后露出奸计得逞的笑,背着她传了封报喜的简讯给欧阳靖。
她猜对了,那是陷阱,一个让她再也无法假装看不见欧阳靖的陷阱。
预约饭店、布置场地、印制邀请函,灯光、音乐、餐点……所有东西一应俱全,欧阳靖动用了他全部的关系与人脉,在一周内搞定这些事。
此刻,他穿着合身的手工西装、名牌皮鞋,黑色让他颐长的身材显得更为贵气英挺。
他站在会场正中央,抬头仰望垂吊的水晶灯,眯了眯眼,嘴角噙着笑意。
“经理,司机已经接到宋小姐了。”一名身穿黑色套装,模样精明干练的女性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道。他们正来饭店的路上。”
“去通知董事长,宋小姐到了后务必把她送到董事长面前。”他连想都不用想就如此交代助理。
今天既然用母亲做寿的名义请她来,他当然要继续用母亲来绊住她的步伐,绝对不能让她送了礼物就走。
“欧阳经理,恭喜。”
傍助理一个指示的眼神后,他立刻微笑迎上特地前来赴宴的客户。这场为母亲办的寿宴其实也可以称得上是商业聚会,只是规模小了点罢了。
“欢迎,林董,我母亲知道您来一定会很开心。”他一句恭维哄得客户满心愉悦,一这位是您的千金?你好,林小姐。”
林董身边站着一位妙龄少女,目测年纪不超过二十岁,她穿着合身的订制小礼服,脚搭同色系高跟鞋,不见害羞青涩反而有大家闺秀的仪态。
欧阳靖依旧微笑,对此心照不宣。
这样的场跋美其名为举办寿宴,但重点其实不在庆祝生日,而是藉由这样的理由聚集人脉,在音乐、灯光和美食的催化下,完成很多平时搞不定的合作案。
他是欧阳靖、欧阳集团的接班人,他懂怎么利用有限的资源完成最多的事,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么一来才能创造最高的利润。
生意人一切照着谈生意的方式来做,一些家里有未婚儿女的企业主,自然也会趁机带儿女来物色门当户对的对象。
“林董请随意,不用客气。”欧阳靖笑着招呼,明知林董带女儿到他面前来是有意撮合,但他没有接球也没表示兴趣便借故离开。
到了入席时间,人渐渐多了起来,他忙着招待,跟与会的宾客握手寒暄。
宴会采自助式,吧台准备了各式丰富的小点心让宾客们取用,可以一边聊天一边吃点小东西,不会太过拘束。
直到时间差不多,寿星总算登场了,邱盈珊穿着黑色长版礼服在宾客的掌声下出场,态度大方,气质雍容华贵。
然而,随着邱盈珊一同出场的竟不是欧阳靖一这个少爷,而是一对陌生的年轻母子?!
看见母亲出场时带着他们母子,而且苑樱也换上了自己为她准备的礼服,欧阳靖就忍不住微笑。
他的眼浮现笑意,看她带着尴尬的表情跟在母亲身旁,手上还牵着一脸好奇四处张望的佑佑,他不禁坏心的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想看她要怎么应付这场面。
“不过:我想的没错,还是这颜色最适合她。”他自语道,欣赏的眼光紧盯着身穿宝蓝色礼服的宋苑樱。
皮肤白的她很适合这个颜色,从以前他就爱看她穿这色的衣物,更衬得她气质娇柔。
宋苑樱被一起带出场,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本她只想待在饭店房间里陪邱盈珊说说话就好,最后却拗不过寿星的坚持换上了礼服,陪同出席宴会。
“经埋,您另外的客人到了……”这时候,欧阳靖的女助理前来告知他重要的讯息,但因为四周太吵了,女助理得非常靠近,近得嘴唇几乎要到他耳朵才听得见说话的声音。
听见助理传来的讯息,欧阳靖笑了。
而这一幕,落入了宋苑樱眼中。
她瞬间呆掉,一幕想忘却忘不了的画面立即浮现眼前。她想起了六年前那个让他温柔赞美的女郎……虽然跟现在这个不是同一人,但同时让她的心拉扯疼痛。
“妈咪,人好多喔。”佑佑原本兴奋好奇,可看见会场里聚集这么多陌生人害羞得慌了。
她火速转头,逼自己不去看欧阳靖,也把刚才的画面从脑中删除。她不会被影响的。“佑佑没关系,妈咪牵着你。”
“妈咪……”没一会,佑佑皱起眉,拉拉妈妈的手。
“怎么了?”她弯下腰来听儿子说话,眼角余光却瞥到一抹难以忽视的身影。
欧阳靖……他站在那里干么?还笑得那么讨厌,他不是在跟别的女人讲话吗?看她干么?
她忍不住朝他瞪去一眼,结果惹他露出更大的笑容。她更生气了,干脆收回视线不再理会他。
奇怪,宴会里有多少男人穿黑色西装?而这么多人打扮跟他一样,为何她的眼睛偏偏只会瞄到他?好烦!
凭良心说,他的身材并不特别引人注意,可她就是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他,不论是以前还现在……
“好多不认识的人喔。”佑佑的声音微弱,带着一丝惧怕,“叔叔呢?叔叔在哪里?”
阿子感到不安的时候,都会想要找到强壮的依靠,通常是爸爸……她的视线又投到了欧阳靖身上。
“叔叔!”佑佑顺着母亲视线望过去,看见在场边微笑的欧阳靖,忍不住露出惊喜的表情,像见到救星般地冲向他。“叔叔、叔叔,我在找你耶。”佑佑冲向欧阳靖大张的双臂间,用力投入他怀抱,小小的手臂紧紧环抱他颈子,像溺水的人找到救命的浮木。
“我在这里。对不起喔,叔叔刚才在忙着招呼客人,没有看到你。我看你今天穿什么……哇!小西装耶,跟我一样,真帅。”欧阳靖赞美着儿子,小家伙今天超级帅。
他抱起佑佑,微笑走向表情复杂的宋苑樱。
“你穿这件礼服非常好看。”
听见他的话,她却一点也不开心,眉头反而皱了起来。
“对,我也觉得妈咪今天好漂亮。”
正想说些反驳的话,儿子却附和了,加上他笑得这么诡异,她不难猜想自己身上的行头和佑佑的小西装都是他准备的。如果她还挖苦的对他说一句“你真有心”,感觉岂不像是正中他下怀?
尤其佑佑身上的小西装和他身上的那套根本就是父子装,任何人一看就明白,这男人心机真重。
“佑佑,婆婆要切蛋糕了,帮婆婆唱生日快乐歌好不好?”欧阳靖转移话题道。
他不穷追猛打,只点到为上,现在还拿捏不到她的底限,不敢玩过头,否则到时她又跑了他要怎么办?
惫是小心为上,一步一脚印慢慢来。
他将佑佑抱到母亲身旁,一同站在侍者推来的八层大蛋糕面前,宾客们也围成一圈,聚集在他们周围。
“苑樱?你在哪?”
就在宋苑樱以为没自己事的时候,偏偏天不从人愿,寿星老大硬是要在唱生日快乐歌前把她叫到身边来。
“妈……我在这里。”她只好从人群出声。
不知是她想太多还怎样,一时间,她感到四周的声音都倏地静止,所有人的眼光也都聚集到她身上。
“还不过来?就差你了。”邱盈珊不放过她,招手要她过去。
“喔,来了……”她慢慢走向他们,感觉自己走的路途彷佛踩过荆棘般艰辛,无数好奇指点的目光耳语令她浑身不自在。
当她好不容易走到他们身边时,佑佑,她可爱的儿子、她的心肝宝贝、她的一切,竟用他清脆的声音喊她——
“妈咪,我们一起唱歌给婆婆听,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这样,就这个快乐的小家伙起头唱了生日快乐歌,宾客们跟着一同唱和,宋苑樱也只好被动的跟唱。
她头皮发麻,相信所有人方才都听见佑佑喊她“妈咪”了。
唱完歌、许完愿望,寿星切下第一刀后,最尴尬的话来了——
“叔叔,我可以吃草莓吗?”佑佑回头,对着欧阳靖乞求蛋糕上的草莓。
“当然可以,等等拿给你吃。”欧阳靖笑道。
“那不是宋苑樱吗?她带小阿来给前婆婆祝寿?”
“这什么情形?小阿不是欧阳家的吗?欧阳靖还真大方,连前妻的小阿都这么疼爱?”
“什么?!那不是欧阳家的小阿?怎么可能……”
排山倒海的议论接着在宋苑樱耳边响起,她受不了了,趁着没人注意时逃离宴会厅。
她就知道自己今天出席宴会免不了会惹来这些流言蜚语,因为觉得尴尬又厌倦,只好先转进女厕里躲避。
想不到这一躲,竟又让她听见惊讶的讯息。
她坐在马桶上,正苦恼等会怎么去面对外头的宾客时,忽然听见女厕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传来高跟鞋的声响,从脚步声判断有两个人。
那两个女人在洗手台前补妆,闲聊着八卦——
“那个小男孩长得跟宋苑樱几乎一模一样,讨人厌的小表。”其中一个女人嫉妒地道。
“不会呀,小阿满可爱的,他刚刚对我笑、叫我姊姊,很有礼貌。看来宋苑樱把孩子教得很好。”很明显被“姊姊”两字收买的女人,帮佑佑说了好话。“欸,不过当年欧阳靖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跟宋苑樱离婚吗?现在又是什么情形?”
当年欧阳靖和宋苑樱结婚时,可是让她们这些云英未嫁的千金们嫉妒得要死,因为欧阳靖对老婆的好可是大家有目共睹。
“你那时出国了,不在台湾,不知道事情后来的发展很有趣,那女人不是对外放话会让欧阳靖离婚娶她吗?结果欧阳靖离婚还没一个月她就马上告白,却被欧阳靖拒绝了。哈哈哈,那女人丢了面子,后来台湾待不下去,出国了。”女人讲起八卦,表情就活了过来。
“真的;:太好了,我也讨厌那个女人,做作得半死,她以为她谁啊……不对啊,那他们离婚之后咧?”
“宋苑樱就失踪啦,欧阳靖好像后悔了,找她找超久,但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不见了,欧阳靖也单身到现在。听说很多长辈要帮他介绍条件不错的千金,但都被他拒绝了,后来宋苑樱再出现……就是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个小阿叫她“妈妈”,叫欧阳靖“叔叔”……也对啦,女人聪明一点,就要找个对自己好的男人,不要留恋过去……”
两个女人补完妆后,离开了女厕。
宋苑樱也从厕所里走出来,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之后……没有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为什么?
不就是为了那个跟他有话聊、念过大学、可以让他放松、在公事上为他分忧解劳的女人才不要她的吗?
怎么最后会没有跟那女人在一起还单身至今?
骗人的吧?
她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面困惑的想,一面拿出化妆包熟练地补妆。
待妆容完整之后,她对着镜子审视自己,而后蓦然呆愣住。
饼了六年乡间生活,她已有许久没有在脸上抹化妆品,几乎都快忘了自己会化妆这件事,可一旦拿起工具,化妆就像呼吸般一样的自然。
因为从有记忆起,她就是着过这样的日子,妆点门面是欧阳家很重要的事。
到这时她突然发现,原来很多事不是她想的那样,以为遗忘了就是真的遗忘。
包括欧阳靖这个人。
她分不清楚自己现在对他的感觉是恨多一点,还是有其它更深层的部分,只知道自己仍然很在意他。
在意他为了那个女人不要她,在意他是不是在她离开之后会后悔?是不是觉得……对不起她?
惫会这么想,她很傻吧?
一下气他,一下不理他,再不然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对他好——只不过听他打了个喷嚏就为他榨橙子汁,逼他一定要喝完……明明担心他,却又这么不干不脆。
她怎么这么反复无常?这么别扭难搞?但若问自己对他还怨还气吗?
这个答案,她却又答不出来。
苦笑摇摇头,她终于离开女厕,步入宴会厅。
“你去哪?”才踏进大厅没多久,欧阳靖就来到她身边,一脸神情紧张。“刚才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怎么了?!佑佑以为你丢下他了。”
啊,佑佑,她怎么忘了呢?她真是不及格的妈妈!
“佑佑呢?”她心慌又愧疚,急着想找儿子。
“妈哄着他,带他去房间休息了。你别急,过来,有人想见你。”见她没消失,他的心安了,毫不避讳地牵着她的手,越过人群来到大厅僻静的角落。
宋苑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乖乖让他牵着走?刚才明明还很气他的,气他跟别的女人有说有笑……但她才不是吃醋,绝对不是。
她想到在这样的场跋里,佑佑喊他“叔叔”,他却没有生气的要佑佑改口喊他“爸爸”,而是任凭大家误会,令他自己丢睑。
她曾待过这个环境,知道这里的人不会夸奖他大方,只会嘲笑他的回头,蠢得接受别人的儿子和老婆。
他是把尊严摆在一旁,也要她和佑佑真心诚意的接纳他啊……
“谁要见我?”她眨掉眼中的泪意,告诉自己不要这么容易就被感动,哪有这么轻易就原谅的?
“你猜?”欧阳靖卖关子,不答反问,笑着将她推向站在阳台那里等候的人。
那人有着高壮的身材,穿着浅灰色西装,皮肤白皙,而五官……令她感觉像看见男人的自己?
那人看见她,表情很复杂,惊讶又迟疑地喊,“……妹妹?”
妹妹……那是她很小败小的时候,还没来欧阳家之前,她的亲生父母为她取的小名。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恨我们,我……是你大哥。”
脑海中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她记起来了!那个长她五岁的大哥、在她跟着欧阳家的人走时,哭得悲愤不已的大哥。
将她送走,最最伤心的人就是这位兄长。
扮哥对她承诺过,有一天会带她回家……一定会让她回到自己的家……
“哥……”她喊着,眼泪早已不听使唤的流了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