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钻闲妻 第3章
让青儿处理?呸,只有她才是董府少夫人吗?
出了西院,碧箩越想越气,尤其想到董浩那个负心汉时,更是又痛又恨。
董浩——混蛋!她咒骂着猛出一脚,踢飞了石径上的一粒小石头。
绝地反攻的计划才开始实施就惨遭失败,这让她深感沮丧。
早饭后,她沿着高大的院墙在董府后院内乱转,想找到出口溜出去逛市集。既然这个冰冷寂寞的府院不需要她,那她还留在这里干嘛?
转了半天也没找到门,百无聊赖的她爬上了洗补房边那棵四季长青、枝繁叶茂的大青树。本以为这棵树距离院墙较近,也许能借助树枝翻墙而出。可上树后才发现,树与墙之间的距离根本无法跨越。
正为此郁闷时,脚下某处传来说话声,她探头细看,顿时心头大喜。
原来洗补房后有道不起眼的窄门直通院外,由于草木半掩,因此她早先未能发现。此刻,几个洗补房的女仆正从门外鱼贯而入,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著。
“唉,早市完了连一件都没卖出去,这怎么办啊?”领头的一个叹息道。
另一个将背上的筐子放在靠墙的石台上。“这不能怪我们,现在的人多往南方跑,谁想穿胡衣?何况还是些陈年旧货?”
“如果好卖,这事也轮不到我们?”一个年纪较大的坐在竹筐上捶打着双腿。“冬至前卖不出去的话,我们只好回家去了。”
靠在石台的女人愁苦地说:“唉,大少夫人一定很失望。洗补房没事做,董府还供我们吃住,可我们连几件衣服都卖不掉,她怎么会让老夫人留下我们呢?”
“如果我有钱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一定买下这些衣服,早点去锦绣堂缫丝!”一个年轻女子似乎要哭了。
“蠢话!”最后进门的中年女子一脚踢上身后的门,将手中的竹筐重重地放在地上,责骂年轻女子道:“妳就会说混话,如果妳有钱,还需要在这里找活计吗?回家去养到开春再出来就是了。”
听她一训,女人们沉默了。
饼了一会儿,最后进门的女人又说:“好啦,别怪这怪那了,趁日头好,再把衣服晒一晒,先前有个大爷本来想买几件的,就是嫌有味儿才走开了。”
女人们将竹筐打开,不一会儿,庭院里晾晒出一件件以青、蓝为主色的衣物。
树上的碧箩从她们的对话和那些衣服中大概知道了她们的难处,她轻巧地爬下树,想再问仔细点。
女人们猛然看到她出现在面前时,都被吓了一跳。
“噢,是妳……少、少夫人!”面对这个新进府、不受老夫人喜爱又威胁到大少夫人地位的蛮夷夫人,女人们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迸乱中不知是谁碰翻了一个装着衣服的篮子,立刻引来惊叫。
“真笨,衣服都掉地上了,快捡起来!”一个洗衣妇抓起落地的衣物,其它人也伸手帮忙。
“我不是故意想吓妳们。”碧箩知道是自己惹的祸,于是心虚地表示歉意,并问:“这些都是新衣服,为何不放到铺子里去卖?”
“这是几年前一个北方客订制的衣物,可他后来一直没来取滨。”领头的女人说:“原先在裕隆行卖过,可是这批衣裳太特别,所以很难月兑手。大少夫人怕坏了铺子声誉,又见冬季洗补房没事做,就要我们摆摊卖衣,可惜打了半价也没人要,嗓子扯破也只卖出去几件。”
“如果我们卖不掉衣服就得回家去,那时,我们要靠什么养家糊口呢?”
也许是需要倾诉,而她又表现出兴趣,于是女人们争相告诉她实情。
听着她们的述说,碧箩脑子里出现秦淮河两岸南来北往的过客,而为了旅途方便,那些人多穿胡服,尤其寒冬将至,长衣厚裤应该有市场,只是价格……
“别急。”她心里有了主意,对七嘴八舌的女人们说:“如果妳们真想卖出衣服,我倒是可以帮妳们出个主意。”
“只要能把衣服卖掉,谁的主意都行!”领头的女人干脆地说,其它女人也纷纷点头。虽然对这位年纪很轻,胆子奇大,敢在董府爬大树,敢跟老夫人大声说话的蛮夷女子不是很信任,但此刻她们一筹莫展,也顾不上太多了。
碧箩看出她们并不信任她,不由得有几分气恼,不悦地说:“如果信得过我,今天就听我的,否则我不管了。”
“听妳的,请少夫人帮忙!”见她生气,女人们慌了,急忙表示服从。
她扫她们一眼,看出她们很忧虑,于是手一招。“妳们过来。”
女人们跟着她走到木台前,见她取饼一件长衫在台子上折平迭正,再用糙纸包住半截,同样一件衣服在她灵巧的手指间立刻变了样。
“每件衣服都要像这样迭好。”她指着包得有板有眼的衣服。“俗话说买货看货。要想吸引顾客,货品外表得好看,让人喜欢,才会动心购买。”
女人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并模仿她的动作折迭包装衣物。她们本是擅长女红的妇人,自然一点就通。
见她们做得比自己还好,碧箩安心了。“午饭后我会来找妳们。”
说完,她往前院走去。她要去找总管墨叔要几样东西,虽说他不喜欢她,但她料定他也不会为难她。
对今天的战绩如何她并无把握,也不担心。反正闲着没事找点事做,那不就是老夫人希望的吗?做糟了又怎样?大不了多几个看不起她的仆妇,挨老夫人和柳青儿一顿讪笑,那又比现在的状况坏到哪里去?
当天晌午,她与洗衣妇们从侧门离开了,而不久后京城最热闹的东水关前出现了惹人议论的董氏卖衣摊,并成为当日最忙碌的摊位。
据观者称,这个摊位之所以热闹,是因为神秘的摊位主卖者和悬于摊前的奇特招幌。那位卖者是个俏面半掩、声音甜美、纤腰丰胸的外地女子,举手投足间透出的洒月兑十分动人;幌子上二十四个笔划不整,语句欠雅的大字同样让人过目难忘:
有钱给钱,多少不限;没钱易物,货通有无;苦寒之中,取衣过冬。
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买卖?不定价,不限付?一切均由买者自愿。于是乎,人口相传,短短时间里,董氏摊位前挤满了看人及购物者。
太阳落山时,董府大院内的柳青儿傻了眼。
仆妇们一个下午卖光了堆积经年的陈衣,只收回极少的钱币,却拿回来厚厚一迭签名画押的欠单。
“本人石笙子,取长衫两件,欠木桶一对。本人铜罗,取夹衣三件,欠铜斧一双。本人……妳、妳们竟收这些没用的纸条当钱?!”
念着欠据上的文字,柳青儿恼怒不已,厉声训斥洗衣妇。
“是少夫人让我们这么卖的。”仆妇们异口同声地说。
于是她派人去找碧箩,可传唤者回来说,少夫人锁上门睡了,喊不醒。
她一手握铜钱,一手持欠条转向老总管。“墨叔,这算什么?”
总管摇摇头,同样无话可说。
“走,到西院去,让老夫人定夺!”青儿掉头而去。
是夜,当精疲力尽的冼碧箩酣然入梦时,柳青儿正拿着那块幌子和一大堆欠条与墨叔在西院“告御状”。
听到这荒唐的“买卖”,董老夫人先是怒摔了一只精美瓷壶,随后便瞪着飘摇的烛火一言不发。
“娘,要不我去把冼碧箩叫来?”沉默良久后,青儿小心翼翼地问。
“叫来有什么用?她是故意——”老夫人忽然住口,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柳青儿见状忙说:“那我去烧了幌子和这些让人生气的欠条……”
“不,留着它们!”老夫人的语气变得平静,脸上的表情深奥难测。
“留着干嘛?这些欠条分明是骗人的把戏……”
“不,留着它们,我要看看那蛮夷小妞怎敢拿我董府正事不当一回事儿!”老夫人的语气依旧平静,可她的目光却流露出一抹趣味,与先前的暴怒截然相反。
直到深夜,回到前院的柳青儿仍无法理解老夫人那扑朔迷离的神情。
第二天,出乎柳青儿意料的是,那些纸条并未“跳票”。从清晨到晌午,董府前院络绎不绝地来了“付帐”的人。随之,整洁的前院成了杂货摊,从青菜瓜果到工具铁器,从鸡猪猫狗到鸟雀兽皮,到处堆放着欠条开列的实物。
“看看,这就是妳们干的好事!”看着满院凌乱,素好整洁的柳青儿气得瞪着接货的洗衣妇。“这些东西我们多得是,要来干嘛?”她踢踢脚边的彩球。
满脸汗渍却神采飞扬的洗衣妇忙说:“少夫人说,灯笼彩球多多益善,请墨叔收起来,留待年节时装点府院……”
“那么这个呢?这个铁器是什么东西?”
“这个……听说是北夷用的器物,少夫人说交给花工木匠,他们有用。”
“这又是什么……菜?!老天,冼碧箩以为我们是缺吃少穿的穷户人家吗?她以为我们希罕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正咒骂着,一只小猪窜出笼子撞翻了鸡笼,惊飞了鸡,跑到她脚边,差点儿将她绊倒。踉跄站稳后,面对满院横冲直撞的畜牲她终于崩溃了。
“找墨叔来,我可不愿收拾这个烂摊子!”她嘶哑地怒吼。
墨叔与董老夫人前后赶到时,前院正因为柳青儿的发怒而乱成一团。
“大少夫人稍安勿躁,这些事交给奴才做就好。”看到她一向光滑整洁的发髻散了,漂亮的衣裙染上污迹,脸上满是沮丧之色,墨叔立即接手,而她也毫不客气地退出混乱的庭院,站到廊檐下老夫人的身边。
“娘,冼碧箩简直是在捣乱!”
听到她委屈的述说,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场面,董老夫人也觉得滑稽可笑,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当一只黑顶黄足的鸟儿在笼子里蹦跳着“啾啾”鸣叫时,洗衣妇竟提着鸟笼走过来,对董老夫人说:“老夫人,这只会唱歌的鸟儿,少夫人说就挂在西院里,让牠唱歌给老夫人听。”
“听鸟唱歌?”老夫人还没说话,柳青儿鄙弃地说:“那么难看的鸟儿会唱什么歌?老夫人才不希罕呢!”
老夫人则说:“就把它挂到西院竹林边吧,那院确实冷清了些。”
洗衣妇欢快离去,墨叔也安排下人将杂物送往恰当的地方。
随后,众人合力抓捕满院乱窜的牲畜,一时之间猪嚎狗吠,闹得尘土飞扬。而就在这时,董浩回来了,面对此景震惊莫名。
从有记忆起,董家大宅总是在娘的要求下保持安静,何曾有过这种混乱?尤其是看到母亲竟坐于楼檐下,面带笑容地看着这片混乱时,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娘,这是怎么回事?”他走过去询问。
“问青儿。”董母以手掩面半笑着看了看面色铁青的青儿。
得知事情原委后,他斥退众人,以自己的功夫迅速平息了这场“骚乱”。
“碧箩呢?”在下人打扫庭院时,他阴沉着脸问青儿。
“不知道,她把家里搅得像一锅粥,自己却跑得没了踪影!”
“没了踪影?”董浩浓眉一皱。“我不是要妳找个婢女照顾她吗?”
“我哪有时间?何况她又没有什么事……”
“算了,不要再说了,我去找她。”董浩转身要走,却被母亲叫住。
“浩儿,你没有必要这么急着找她,先听青儿告诉你锦绣宫找丝的事。”
董浩看着再次变回严厉冷峻的母亲,平静地说:“我知道孙掌柜的丝船搁浅在京口,我今早已经去过,现在丝船应该已经在下货了。”
“是吗?你真快!”得知问题解决了,青儿当即转怒为喜,内疚地说:“都怪这里的事拖住了我,今天我还没去过作坊,所以不知道丝船回来了。”
董浩看看她狼狈的装束和余怒未息的双目,温和地说:“现在我回来了,妳没有必要再那么操心,去休息吧,我会处理其它的事情。”
他的关心消除了青儿的烦恼,她说:“你也很累,还是我派人去找她吧。”
“不用,我不累。”董浩没有回头,快步往大门外走去。
青儿神情落寞地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到他就像一道移动的阳光,她虽能感受到他的光亮和温暖,却捕捉不到他,甚至无法靠近他。
董府后门外是一片树林和绿油油的蔬菜地,其间有方清亮的池水,水塘边屋舍俨然,充满了田园的自然风光。
午后,一群少年在树林里玩投掷飞镖的“击靶”游戏,旁边有不少人在围观,其中有个女子更是跃跃欲试。
这是京城最流行的游戏,游戏者在大树前挖十到十五个铜钱大的洞,按直线垂直排列,参加游戏的人站在距离大树最远的第一个洞前,将弹珠弹入洞中,入洞者可以继续,直至最后弹射树上的木靶,击中者即为大赢家,而被淘汰者投出的弹珠即为他的奖品。
几轮之后,几个大男孩与一个珠子最多、但年纪最小的男孩发生了冲突,他们坚持说小男孩输了,因为他的弹珠出了洞。可男孩不服,说是那个高个儿男孩用树枝把他的弹珠打出洞外。高个儿男孩却矢口否认自己作弊,其它男孩因害怕高个儿男孩,都纷纷作证错在小男孩,要他交出珠子认输。
围观的孩子们大多知道这分明是以大欺小,大男孩想夺小男孩的弹珠,但没有人出来主持公道,反而跟着大男孩起哄。
正当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忽然一道清越激响回荡在众人头顶,大家纷纷抬头寻找,却看到一枚钱币般大小的白光正呼啸着飞向附近的池水,可令人惊讶的是它并不是真的飞向池塘,而是在空中旋转,最后稳稳地飞向大树,插在木靶上。
众人在看清楚掷镖人是谁时都傻了,所有人的呼吸彷佛都在那一剎那屏住。
那是一个体态曼妙的女子,虽然一张绸巾遮住了面孔,却掩不住那明眸流转的清澈灵秀,一袭白衣蓝裙缎料精致、修裁得体,衬托出她玲珑有致的动人身姿,仅是那不盈一握的柔腰和挪步走向大树时的轻盈步履,就带给众人视觉上的震撼。
“妳是谁?”高个儿少年看到她从木靶上取下飞镖装进荷包时,诧异地问。
蒙面女子目光一闪。“让我跟你们一起玩,如果我输了,我自会揭开面巾告诉你们我是谁,但如果你们输了,就得按规矩把弹珠给我。这样可以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是外乡人的口音,但没人听出她是何处人氏。想到能与这样美丽的女子同场玩游戏,争强好胜的少年们同意了,而且个个都兴奋不已,就连那个刚才还被同伴欺负的小男孩也笑着说好。
游戏重新开始,蒙面女数了数面前的洞,对小男孩说:“这里就属你的弹珠最多,可以借我十二颗吗?如果我输了,我还你钱,如果我赢了,加倍还你弹珠。”
“好。”小男孩爽快地将自己装珠子的袋子递到她面前,她挑出十二颗。
就这样,她与少年们在林子里玩得不亦乐乎,几轮过后,她战果丰硕。
在城里几个地方跑了一圈未能找到碧箩的董浩转回家时,听到院外树林里传来喝彩声,不由心中一动,往那里走去。
从那些或蹲伏于地上,或全神贯注于对手的男孩中,他赫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之所以发现她,完全是因为她成了大赢家,正在收取战利品。
当她忽然抬起头,与他震惊的目光相接时,她竟捧起她赢得的一大把弹珠对他笑了笑。
尽避她做了一些伪装,还用一块方形绸巾遮住了大半脸庞,但那闪动在眼眸里的笑意和恶作剧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
“见鬼了!”他走过去压抑地喊道:“妳在这里做什么?”
“哟,原来是董大少爷,今天不忙?还是专门来找我们这群不受教的蠢孩子玩的?”她没管周围是否有人注意他们,故意提着嗓音说。而她模仿的建康话一点儿都不地道,荒腔走调地惹人发笑。
董浩本不想惊动众人,可经她这么一叫,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他,见自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他懊恼地低声威胁道:“快走,不然我要妳好看!”
她却呵呵笑着说:“我正玩得高兴,才不想走呢!这些公子都很厉害,可是我赢了不少珠子呢。大少爷要不要也来试试?真的很好玩呢!”
见她竟敢如此大胆地跟董大当家的说话,跟她玩耍的少年和围观者们都感到惊奇,纷纷围拢来看热闹。
此刻的董浩真想亲手掐住她细小的脖子,看她是否还觉得好玩。
料定这里人很多,就算他火冒三丈,也不会当众对一个“女人”不轨,更不会让她因为放肆而羞窘难堪,因此她对他警告的目光视而不见。
明白她在挑衅他,董浩淡淡一笑,出其不意地将她的面巾扯掉。看到她姣好的面容,众人发出一阵惊叹,董浩则大声说:“我的夫人,妳玩够了吧?”
他的话再次引来众人的议论和笑声,谁也没有想到这位投弹珠一流的姑娘竟是董府新进门的少夫人。
趁这机会,他凑近她压低嗓子说:“虽然妳很会打弹珠,可要是让娘知道妳在这里跟男孩玩这种游戏的话,有妳好受的!”
碧箩不在乎他杀人的目光和威胁的语气,也不理会其它人好奇的目光,只是兴高采烈地让他看手里的弹珠。“你看,我赢了好几次!”
看看那一大捧五颜六色的珠子,他忍耐着怒气冷笑道:“真是妳赢的?”
“当然。”碧箩对他嫣然一笑。“我的运气很好,不信你就跟我玩一轮。”
“董少爷,你最好小心啰。”旁边有人逗趣道:“不要小看了少夫人,她的手法很准,而且身形很美,会害你分心,然后赢走你的珠子。”
“那绝不可能,因为我没打算跟她玩弹珠,我要她回家!”他语气轻松,可双目传送给她的讯息却毫不含糊。
知道自己不走不行了,碧箩将手里的弹珠分了一部分给那个小男孩。“我说话算话,借了你的珠子,两倍还你。”又将其余部分交给高个儿少年。“既然你们都知道我是谁了,那就算我输了,这些珠子还给你们。”
少年们哄笑着瓜分她的战利品,她又对他们说:“虽然珠子还给了你们,但我还是赢家,所以你们答应过的话必须算数,以后不准欺负弱小,否则我会把你们的珠子全部赢光,还会射伤你们的手指!”
罢才还神气活现的少年们立刻成了小痹乖,纷纷对她点头允诺。
本来她还想再教训他们几句,但失去耐心的董浩没有给她机会,把她拉走了。
一走离人群的视线,她即甩开他的手,拍拍身上的灰尘,不满地说:“你以为我不是人吗?要扔就扔,要抓就抓,全凭你高兴?”
“妳当然是人,否则我怎么会爱上妳,还把妳娶回家?”看着她噘嘴生气的样子,他心情变得奇好,不仅不计较她的态度,还放慢脚步,伴着她往前走。
“少说那些哄孩子的话,谁信?”她脸色一沉,闪开他,独自绕树而行,让他无法碰到她。
“干嘛?我并没有要惩罚妳,躲什么?”见她逃避自己,他不悦地问。
她还他个白眼,一想到他丢下自己带柳青儿出门的事,她就生气。
昨天卖完衣服后她累得连晚饭都没吃就睡了,直到今天午饭前才起床。洗补房的仆妇来看她,告诉她前院发生的事,因此她知道柳青儿对她擅自作主卖衣服的方式很生气,但她无所谓。反正做好做不好都讨不到好,既然如此,她何必在意?
懒得管前院的事,她从后门溜了出来。小牧告诉过她,秦淮河是江南的重要埠口,来往的过客复杂,当她独自外出时要特别小心。而且董浩也警告过她,不准单独外出,因此为了保护好自己,也为了不让董府的人认出来,她出门时戴了面纱。
京城里有不少异族女人都是这种装扮,可是他竟不顾她的意愿,当着众人将她的面巾扯下,还强拖她回家,丝毫不顾及她的面子,她怎么会有好心情?
“做坏事的人不是我,你没有资格惩罚我!”她生硬地说。
见她真的在生气,董浩纳闷了。“妳怎么了?我在外面忙了三天,回到家又得收拾妳惹出的烂摊子,现在见了面妳还给我使小性子?”
一听这语气,她更厌恶了。“我没使小性子,我是在生气,如果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那只能说明你对我根本无心无情,那我还有什么必要跟你解释?”
这时他们已经走出树林,碧箩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从何处离开,因此有意绕过通往洗补房后门的小路,转向前面大门,那里不时有董家人出入。
董浩不喜欢她距离他这么远,轻轻一跳,堵在她身前,见她芳唇一动想抗议,便轻声阻止道:“现在别闹,想吵想打等我们回到房里,随妳高兴。”
以碧箩倔强的个性,本不想服从他,可抬头看到他苦恼的神情和嘴角密布的皱纹时,她心软了,沉默地走在他身边。
可是刚转过墙角,董浩突然整个人静止不动了。
“怎么啦?”她惊讶地看着他,却见他脸上一片冰冷,双目盯着前方。
她转过脸,看到一个高大瘦削,且面无表情的男人站在董府门外。
那人很英俊,也很阴沉,那深色的胡须和鸟黑的双眼让他看来像个不怀好意的鬼魅。
碧箩感到浑身不自在,正想拉董浩离开,却在回头看他时,被他怪异的神态吓了一跳,他冰冷的脸上带着慵懒的笑容,但那笑容隐含着很浓的杀气。
看着这个陌生的表情,她心里一震,目光转回那个阴沉的男人,发现他注视董浩的眼神充满了恨,也充满了嫉妒,这让她十分困惑。
这人是谁?他与董浩好像彼此认识。而当他开口时,她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这个男人不仅认识董浩,而且非常熟悉董府的情况,而且,他在嫉妒董浩。
“董大公子艳福不浅嘛,家里养了个大美人,身边又搂着个小娇娘。”他浓眉下的双眼在碧箩身上放肆地流转,语气更是轻佻。“新夫人美则美矣,可惜董公子朝秦暮楚,只怕妳会空闺难守,不如跟我一起游历天下美景吧?”
“你是谁?为何这样说话?”碧箩不喜欢他轻佻的眼神,那使她浑身不自在。
不等对方开口,董浩已经将她拉至身边,瞪着那个男人说:“姓苏的,你如果还自认是条好汉,就不要这样阴阳怪气地吓唬我的夫人。”
“你的夫人?”那男人的嘴角吊起,唇上的胡须也跟着耸起,让他看起来更显邪气。“哪一位?这位还是门里那位?”
碧箩感到身边的董浩身躯一僵,知道他在生气,可是他开口时语气仍很平静。“不必跟我在这里油腔滑调,我正要找你,我们明天午时老地方见。”
苏木楠靠在墙壁上的身子猛地站直。“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说完,他拔腿就走,董浩则拉着碧箩走向大门。
碧箩本想问问他那人是谁,可想到自己正在跟他呕气,他未必会告诉她,再说守门的护卫正站在大门口,瞪着两只困惑的眼睛看着她。她相信,此刻那个护卫的脑子里一定转得很辛苦,因为他不明白她是何时从他眼皮底下跑出去的。
斑,想困住我,门都没有!她暗自得意地想着,特意在经过护卫时挺直了腰。在走进前院时,她也注意到这里已经恢复了井然秩序,没有洗衣妇说的凌乱。
“大少爷。”他们刚走过前院,就看到墨叔从账房出来。
“在这儿等我一下。”董浩对碧箩说,然后迎向墨叔。
等?他以为我还像三天前那么好骗吗?碧箩冷冷地想着,径自往后院走去。
看到她根本不听他的话自顾自地走了,正与墨叔说话的董浩皱了皱眉,但墨叔告诉他的事情很快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大少爷,听说苏木楠已经回来了!”
“是的,我刚在院外与他见过面。”董浩回答。
“那一定是他搞的鬼。”墨叔往他身后的大门看了看,抖动着胡须说:“奴才已经查实,锦绣宫孙掌柜的丝虽是被城西顾家扣住的,可幕后指使者就是苏家。”
“真的吗?他们两家合谋?”想起自己前往顾家要货的经过,董浩大感意外。
“是的,三年前大少爷离家之日吩咐奴才做的事,奴才丝毫没敢忘记,一直都在暗中留意苏家与其它大家的来往。”
“那好,盯紧他,一发现异常动静就赶快告诉我。我要看看这三年用苏家“玉石王”的招牌玩遍天下的他,是不是真的变聪明了。”
“属下已经安排妥当,请大少爷放心!”
“谢谢你,墨叔,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有你顶着,董府恐怕真垮了。
“大少爷不要这么说。”老总管摇摇头,语气沉重地说:“这几年真正苦的是青儿,一个姑娘家能有多少青春年华可以等待?”
提到青儿,董浩同样深感内疚。“是的,我会补偿她。”
墨叔点点头,欣慰地说:“那样就好,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希望如此。”董浩看着夕阳下的梧桐园幽幽地说:“青儿一日不定,我也一日难安哪!”
明白他心里记挂的是另外一个女子,墨叔叹了口气。“少夫人天性纯朴,为人真诚,是个好女人,大少爷还是早点回梧桐园去吧。”
听他说碧箩的好话,董浩心里高兴,直言道:“我是很想回去,可是我得先去跟青儿说点事,还得去西院看看母亲。”
见他并不因情忘事,老总管宽慰地笑了。“那你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