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心 第八章
背孕?!
她怀孕了?!
坝诠被传入耳中的讯息震惊得差点讶叫出声,但她下意识猛地捣住自己的嘴巴。
缩在假石堆里,她一动也不敢乱动地听着不远处董昭云和戎辰青在争吵的声音。虽然说是争吵,但绝大部分都是董昭云不断在责怪、否定对方的叱怒,但也足够她听出一个大概了。
她真的不是存心偷听,但偏偏她老是选错打盹儿的地点,又不小心听到人家的秘密了。不过没想到这回的内容更惊人,她几乎想闭起耳朵不让自己听,可她根本没得选择。
“……对!我不甘心我三年的等待成空,所以就算要我死,我也非成为卫昂的妻子不可!我绝不能就这样回去!”盛怒中的董昭云显得有些失去理智了。
虽然她上次藉着迷昏卫昂与他同床的事没成功,而且直到现在她仍不知道在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既然已经豁出去了,就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以为,你有孩子的事可以再瞒多久?而且……那是我的孩子,你宁愿践踏你的自尊,带着我的孩子嫁给一个从不多看你一眼的人,而不愿嫁给一个爱你的人吗?”戎辰青带着喟叹的声音听来有些苍凉。
“不!你答应我不再重提这件事的!”一口回绝他,董昭云尖刻的语调稍不稳。“反正我要你帮我想办法,不管用药、用毒,任何方法都好,我只要他臣服于我!”
戎辰青没说话。
“辰青!”董昭云知道对他用硬的不行,她的姿态放软了,“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担心害怕吗?那个施河诠,我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实在很可疑,基于女人的直觉,我一直担心施河诠才是我的阻碍……”
“所以你才对自己做了那些事,然后将罪诬陷给她?”似乎一眼就能看透她的一举一动。
戎辰青此话一出,惊楞住的人是一直躲着不能离开的河诠。
诬陷?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董昭云并不在乎被他知道。“没错,是我!是我做的!不过所有人都不曾怀疑我,我只是把一点东西藏到她房里,他们就受骗上当,谁教他们那么笨!”
“可是大小姐和二爷并不笨。”戎辰青直言。
董昭云的语气又更恨,“就是因为卫昂没上当,继续把施河诠当作宝,这就证明我的直觉没错,他们两个一定有问题!”
而一直听到这里的河诠忽地轻喘出声——她终于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事了!
“谁?!”戎辰青倏地一声低喝,身形迅速-向传出异声的假石堆后。
坝诠虽然很快警觉自己的行踪就要被发现赶紧再往里面缩,但来不及了——
一个人影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坝诠屏住棒吸,抬头看向正错愕盯着她的戎辰青。
糟糕了!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既然躲不过,她只好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不自在地想对他解释,
“辰青,是谁躲在那里?”戎辰青还没回应她,董昭云的脚步和冷怒的说话声已经朝这里过来了。
下一刻,董昭云震惊的眼睛和她对个正着。“是你?!”但接着,黑暗的阴影自她的脸庞闪现,她煞气毕现的瞪住她,“你听见了?我们刚才说的话,你全部都听见了?”
面对神色迅速变化的董昭云,河诠可没天真地以为她会轻易放过自己,因为刚才她听到的,并不只是简单的对话而已——她暗自心生戒备。
“对不起,我之前就一直在这里,是你们没注意到我而已……”她冷静以对,试图降低她的敌意。
但她的解释听在董昭云耳里却像讽刺,她的脸色更冷森。“你若不是要偷听,在一开始就应该让人知道,而不是等到现在被我们发现……”直直盯住她,她的眼睛闪出偏执狂般的光。“所以,你都知道了!你知道我们的事、知道我有身孕,也知道我陷害你,你全部都听到了对吧?”
这时的董昭云,已经不是人前高贵婉约的董昭云,而只是一个让愤怒与恨意蒙蔽了所有理智的女人。
就连河诠也被她充满冷酷的语气与狠毒的眼神骇了住。但她立刻回神,尽可能让声音维持平稳地和她应对,“没错,我是听到了,不过除了你们的事是你们的事之外,关于你让我背黑锅的部分,我不能原谅你。”
她和戎辰青的事,她早就知道了;至于她有身孕,她震惊是震惊,但那毕竟也是他们之间的事。现在的她,因为确定了卫昂对她的感情,所以她并不担心董昭云这个假未婚妻,但此刻让她气恼的,是她的刻意诬陷!至少她可以为自己讨个公道吧?
董昭云冷冷地看着这阻碍了她的梦想,又知道了她一切秘密的施河诠,她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在这个重要的时刻,她绝不容许让她破坏了她的幸福。
“那又如何?反正……我以后不会再看到你了!”
她的话,立刻让河诠背脊莫名泛凉,她不禁后退了一步。“你是什么意思?”
董昭云忽然望向一旁一直没开口的戎辰青,“杀了她!辰青,马上替我杀了她!”她以令人胆颤的坚决语气命令他。
坝诠的心狂跳,没想到她竞真的要杀人减口!
而戎辰青在一听到她的命令后,脸色忽然变得铁灰,眼神有些沉痛地回视她,“昭云……你醒醒吧!”
“杀了她!”董昭云的音频断然提高。
戎辰青垂在身侧的双拳握紧,他不想让她一错再错下去……“昭云,我们不能这么做,施姑娘是无辜的。”
董昭云的神情固执而狂暴,听到他这话,她要杀施河诠的决心更盛了。突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系在腰际的短刀拔出。
坝诠和戎辰青同时一惊。
但董昭云拿到刀并不是刺向河诠,而是将锐利的刀锋压在自己的脖子上,她紧紧盯着戎辰青,“你要她死,还是我死?”给了他选择。
戎辰青阻止不及,没想到她竟用自己的命威胁他,他挫败地咬了咬牙。
坝诠并没有呆楞太久,她看得出来,董昭云是玩真的!为免小命不保,她趁两人一时没注意她,马上跳起来往旁边跳,同时聪明地放声大叫,“救命啊!救……”她的呼救声嘎然止住——
一只如闪电般伸过来的手劈上她的后颈,她立刻一痛,眼前一阵黑。
而就在她陷入昏迷前,她还隐约感到自己的身子被抓住,耳边则传来董昭云冷酷的声音,“杀了她!”
虽然发急,但却无力挣扎的河诠,接着被黑暗的漩涡拉扯下沉……
一颗泪珠自她紧闭的眼角滑下。
昂……
她最后的意识,是卫昂的身影……
惫没睁开眼睛,她就先感觉到一阵头痛欲裂,低喘一声,她皱着眉,慢慢张开眼。
在她视线下逐渐构成影像的陌生床帐,让她楞了楞。她转头,昏暗光线下,全然陌生的小屋摆设,更让她莫名其妙。
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里?
抿着唇,她忍着持续的头痛从简单的床榻上坐起来。她一边搜索着四周,一边努力回想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的记忆似乎并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最后实在想得头更痛了,她只好先暂时放弃。
伸手揉了揉似乎引发她头痛不舒服的后颈,等到她终于感到抽痛缓和下来了,她才下床往门口走。
虽然她还没想起来,但她直觉在自己身上有不怎么令人愉快的事发生,而且她竟又像之前一样忘了——所以她必须去找人弄清楚。
不过,就在河诠一开门见到站在外面的男人时,她突地在一瞬间记起了所有的事。
“啊?!”她全身寒毛直竖地瞪着眼前的戎辰青,下一个反射动作是关上门。
她终于忆起她无意间听到董昭云的秘密,及他们要杀她的事了——虽然她一时还不明白为什么她还没被杀死、为什么她会在这陌生的地方醒来,但戎辰青不会放过她吧?
戎辰青伸手挡住门。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一脸愧疚地看着她,“对不起!你可以先听我说几句话吗?”
必不上门,河诠最后只能放弃地退后几步,对他仍是充满戒心。“你要说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试图找出可以逃跑的路线。她已经注意到外面是一个小院子,再过去则是一排的屋舍……全是陌生的景物。
她到底失踪多久了?卫昂发现她不见了吗?
坝诠虽然脑中思绪一片混乱,但她仍是努力镇定下来,专心地集中精神以应付眼前有可能在下一刻对她动手的男人身上。
看出她的戒心,戎辰青只能苦涩地笑笑,“你不用担心,我若是要杀你,就不会大费周章将你带到这里来了。施姑娘,我们可以进去里面再说吗?”
盯着他好久,河诠最终还是被他脸上苦恼的表情和他的话打动——的确,他如果真要杀她,她哪还能活到现在!而且……她记得他之前就不赞同董昭云要杀她的意思,不是吗?
坝诠让他进来。
戎辰青反手关好门,这才转身面对她。而似乎为了使她安心,他只是站在门前,并没有试图接近她。
“好,你可以说了吧!”并没有对他完全放下戒心的河诠,立刻催促他。
戎辰青也不浪费时间,“首先我要请你原谅,我只能用这方法骗过昭云。我把你带离开卫家,回去再告诉她,我已经把你杀了……”
坝诠却很怀疑,“她会相信你吗?”
“不管她相不相信,她现在也杀不了你……”他真诚地看着她,“所以我想请求你,为了我们,你能暂时待在这里一阵子吗?我希望用这些时间好好再劝劝昭云,其实昭云她的心地并不坏,她……她以前不是这样子的……”眸心闪过痛。
坝诠渐渐动容了,她被眼前男人的痴情与用心良苦感动了。“……你真的很爱她?”
他没回答,脸上既苦又甜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坝诠叹了口气,终于对他完全撤下防备。现在,她反而深深地同情起他了。
“我应该要谢谢你救了我才对,可是你这办法不好。难道你打算让我在卫家‘消失’连我昂叔叔都要隐瞒吗?”她的思路已经清晰多了。她摇摇头,“我不能让他担心。”她现在可不会低估自己在卫昂心中的地位,要是他发现她失踪了,他不会先把卫家翻过一遍才怪。
想起他,她就忍不住嘴角上扬,甜滋滋地想笑。
戎辰青的神色却立刻为难了起来,“可是若让卫二爷知道这事,我怕可能就换成昭云有危险……”要解释她的事,势必得让他知道为什么必须让她躲开昭云,而结果恐怕只会令卫昂震怒——他虽然不若昭云敏感于卫昂和施河诠之间的真正关系,但他至少清楚施河诠对卫昂来说必然有一定的重要性。再加上他十分明白卫昂对于敌人毫不留情的狠辣手段,所以,为了昭云的安全,他绝不能让卫昂知道。
而事实上,他会不杀施河诠也是为了昭云;除了不愿让昭云一错再错,最主要他也考虑到动到施河诠而招惹到卫昂的后果。
他一点也不想成为卫昂的敌人。
就像大少爷,昭云的大哥董致问——一直不承认自己永远比不过卫家二爷的他,老是为了要在老爷面前证明自己而去扯他后腿,结果只是将自己弄得愈灰头上脸……
他不能让昭云也弄到这样的境地!
坝诠转而一想,也明白他的顾虑。其实她并不在乎董昭云的安危,因为她那时毫不迟疑要杀她的残酷,至今仍深刻留在她的脑中,而且想起依旧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怖感觉。但,现在拜托她的,是救了她一命的戎辰青——不管他救她是为了什么,总之她就是欠他一次救命之情,所以……
“我可以跟昂叔叔解释,我不会说她要杀我的事;而且……他其实早就知道你们的事……”河诠最后终于说了。
戎辰青全身一僵,“什么?他……他知道?!”
坝诠皱皱鼻子,“他没说他是怎么知道的,可是他就是知道了,所以我觉得,你们其实也没必要再隐瞒。”她看着他,“而且,董小姐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了,不是吗?难道你真的可以爱她爱到忍受她带着你的孩子去嫁给另一个男人?我想她心里一定也是爱你的,否则她怎么可能继续怀着你的孩子?只是现在她的理智暂时被蒙蔽住了,连你也要纵容她这样执着下去吗?若是她再做出比这更可怕的事,你要怎么办?”忍不住一口气说到这里。
因为看到他为了护卫自己心爱的女人用尽心思,还要忍痛成全她,她对他就又是同情又是忍不住忿然。
戎辰青的内心交战不已,他知道她说的没错,也知道他不应该再纵容她下去,但是……
他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接着仿佛下定决心,他的目光真挚恳切地望着她,“所以我想求你给她这一次的机会,也请你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会用这三天的时间尽最大的能力劝她,如果真的不行,我也只好认了。”
看着他许久,若说不想帮他是骗人的,但是三天……她要用什么理由骗过卫昂?而且别忘了,她还得连董昭云一起瞒过。
忘……对了!她有这毛病,也许……
坝诠认真地在心中思索了好一会儿之后,最后她终于有了主意。
“好吧,我答应你!”她对戎辰青慨然允诺。
戎辰青立即面露喜色。但他又马上想起她之前的担忧,“可是卫二爷那里……真的没关系吗?”
坝诠也在努力压下心中的忐忑和不确定,她朝他一笑,“反正你什么也没做,就让他当我是自己失踪的好了,反正只有三天,三天之后我再自己回去……”到时候她只要告诉卫昂,她“忘了”自己这三天到哪里去、做了什么就行了。虽然她知道很对不起他,但她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唉!没想到她的遗忘症竟在这时派上用场……
她忽然呆了呆,“对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戎辰青因她的话“啊”了声,“抱歉,我都忘了告诉你……”赶忙提供解答,“这里是董家。我想昭云再怎么样也不会想到我把你带回她家,所以我第一个便想到这里。你放心,我已经告诉其他人,你是我的远亲表妹,因为来找我的途中受了点伤,需要好好休息,所以除了为你送饭菜之外,他们没事不会来打扰你……”他已在事先做了这些安排。
坝诠完全没想到,自己竟是被他带到董昭云的家里来,她吓了一跳!但,她还是待下来了。
丙然就像戎辰青说的,河诠在这屋子待了快一天,除了替她送吃的东西来的一名小婢之外,没有其他人会跑到她这里来,更别说会被他们识破她其实不是他的远亲表妹的谎言。
其实,她应该担心的是卫昂吧!
但如果他到现在都还没发现她不见了,她反而得难过了,因为那不正代表他已经一整天没注意到她、一整天没找她了?不过若依他最近有点忙的状况看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摇摇头,连她自己都快弄不清,她到底是希望他发现她失踪了,还是不希望?好矛盾的心情!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才一天没见到他,她已经开始在思念他了……
今早吃完饭,她决定不再把自己闷在屋里,要出去走走。既然她有这意外的机会来到董家,不去探险一下怎么行!包何况,她也很想找机会见见那个姜伯说的老爱找卫昂麻烦,上回还差点害死他们的死对头。
他就在这里,他就是董昭云的大哥、这宅子的大少爷对吧?
掌控着南方最大酒庄的生意,董家的屋宇院落自然气派非凡;就连在宅子内做事的仆役下人也全都动作俐落、训练有素。所以当河诠以闲晃的姿态大刺刺地走在亭廊间时,没多久就遭到一名地位似乎较高的仆妇警告。
“喂!你……”下巴尖长、表情严厉的中年仆妇,上前把在廊下走走逛逛的陌生少女叫住。不过当她一眼见到少女脸上的疤痕时,即使阅历无数的她,还是不自主顿了一下,但她马上回过神,立刻记起这少女是什么人了。“你是不是戎护卫带回来的那位表妹?”曾有其他人跟她提过戎护卫带了个脸上有疤的表妹进府的事,但她没想到他表妹长得如此标致,只可惜多了这道破了相的伤疤。
坝诠楞了楞,但立刻醒悟过来地点头,“是!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被人用“戎护卫的表妹”称呼,她一时意会不过来。
中年仆妇随即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下,最后严刻的眼光回到她脸上。“虽然你是戎护卫的表妹,但是这府里的规矩你也得遵守。这里是大少爷和少女乃女乃住的地方,你要是没事的话别在这附近随意走动。”
懂她的意思了。
坝诠虽然有些惊喜意外走到董少爷住的地方来,不过此时在这中年仆妇警告的视线下,她也只能随口应了声,然后走开。
可她只走开几步,当她回头发现那仆妇已经不在那里了之后,她马上又转身回去。
放慢脚步走进这偌大的安静园子,河诠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府里的丫头,所以她张望四周的态度也不敢太明显。直到一声不耐烦的暴喝忽然将她一震——
“混帐东西!我要你们去拿酒上来,竟然这样慢吞吞!”
坝诠停住脚,转头,立刻和斜坐在不远处凉亭椅子上的一个白面男人的跋扈视线撞个正着。
她一怔。接着大眼向她左右瞟了瞟,再回到那白面男人脸上。
敖近没人,他那个“混帐东西”,不会是在指她吧?
没想到她这眼光一游移、一转动,竟让原本盛怒中的男人不期然地一愕,接着立刻又回过神的他,火气更旺了。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滚过来!”暴怒地命令那还站在原地的下女。
真的是在叫她!坝诠马上陷入进退两难的选择中——她是要转身就走?还是“滚”过去?
但她只考虑一下,就决定先过去再说,因为在这里,她没有转身就走的资格——她差点忘了她在这里可不是施河诠,而是戎护卫的表妹。更何况,她假装是下人混进来,她能说走就走吗?
她不快不慢地接近凉亭,而愈接近凉亭,她就愈确定她的猜测没错。
她在石阶下站住,低着头,“少爷!”
这里是董家大少爷的地盘,而能在这里如此嚣张的,肯定只有他没错果然,白面男人的哼声落下,“我的酒呢?”
坝诠一错愕,“……酒?”她要去哪里生出酒?
董致问瞪着这下女低垂的头颅一下,接着他忽然将手上的酒杯砸向她,叱喝:“混帐!你存心浇本少爷兴致是吗?还是你们那伟大的少女乃女乃又在多管闲事了?”想起那个细声细气、却敢管他这个管他那个的新夫人,他就一肚子火。
什么温柔贤淑、乖巧听话?!他爹根本是被那个一嘴天花乱坠的媒婆骗了!少爷他向来无法无天,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想到她才进门没多久,不但开始把他的话当耳边风,还让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心都投向她,最近他已经被她搞得闷气冲天想杀人了!
怎么样?她现在是真的连他喝酒都要管,就因为她说一大早喝酒伤身是吧?
坝诠没料到他的杯子会砸过来,她只感到左额忽地一痛,有几片碎了的东西掉落在她的脚边。
她微惊,盯着落在地上的碎酒杯,直觉伸手模上开始刺痛的左额。手放下,她看到自己的手指已经沾了些血迹……
“混蛋!我在问你话……”瞧这下女总算把头抬起来,董致问却在一见到这下女白皙的左脸有一道沭目惊心的鲜血淌下时猛地住口,直瞪着她。
他身后伺候的仆人也被吓了一跳,不安地低声提醒他,“少爷,她受伤了……”
“我知道!”董致问一哼,粗声回。老实说,他并不在乎下人的死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下女那双黑幽幽看着他的沉静眼神,让他想到那个令他愈来愈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新婚夫人……
“相公!”忽然,一道细柔温婉的唤声响起。
董致问差点跳起来,他的脸色在瞬间一黑,有些慌地看了前面脸上还流着血的下女一眼,又立刻把视线投向正莲步轻移往亭子这边走来的一抹纤秀身影。
“你还不快给我下去!”想到,他又赶紧挥手要这下女快走。
但她才用古怪的眼光看了他一下,转过身,就刚巧同走近的董少夫人面对面了。
董少夫人没想到一转过身来的少女竟半脸是血,她倒抽一口气,停住脚,盯着她。她忽然视线下移,发现到她脚边碎掉的杯子,她立刻明白了。
她掏出怀里的手绢,交给身旁的随侍丫头,吩咐道:“替她擦擦脸上的血,再带她进屋上药。”说完,她便抬头凝向自己的丈夫。
“相公,您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需要妾身陪您解解闷吗?”她莺声细细地开口了。
坝诠一边被扶着走,一边还听到身后董致问不知道低声嘀咕了句什么,而董少夫人轻声一笑。接下来因为她已经走远,所以不清楚两个人还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倒可以肯定一件事——董致问怕他的夫人。
必想起刚才董致问一听到董少夫人的声音,竟一副慌跳不安的模样,她忍不住失声笑了。
“喂!你还好吧?你都被砸伤脸了怎么还笑得出来啊?”带她到屋子里要替她上药的圆脸丫头,忽然奇怪地盯着她。
圆脸丫头已经去翻出药箱,且还去弄了点水来帮她擦洗干净她脸上的血迹。不过等她擦掉血迹,却发现她左眉往下的一道疤时,她吓了一跳。
但当她仔细再看,分辨出它是旧的伤疤,而不是因为刚才的伤所造成,她才定了定心。可马上地,她又惊异又好奇地一边替她额上的新伤口上药,一边看着她问:“我好像没在府里见过你,你是新来的丫头吗?你刚才是不是把少爷惹生气了?”好心地没提她脸上的疤。
坝诠当然知道她方才那惊讶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昨天才来,我是戎护卫的表妹。”她现在说得比较顺口了。
圆脸丫头哦了声,点点头。“原来是你,我听其他人说过。”不过一来就被少爷用杯子砸破脸,那也真倒楣耶!
坝诠的伤其实不严重,所以它很快就被处理好了,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也从这丫头的口中探到了不少关于董致问和他新婚夫人的事。
虽然不小心受了伤,不过她倒是因此收获多多。
听说原本董大少爷是个脾气暴躁、胡天胡地的男人,但自从他不久前娶了少夫人之后,最大的改变便是天不怕地不怕、鲁莽冲撞的性情收敛不少。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大少爷的改变是少女乃女乃的影响,但偏偏董大少爷又有着大丈夫的心态作祟,要是被他听到了谁说他怕自己的夫人,他一定把那个人丢出去。不过虽然没人敢公开谈论这事,私底下的传言却反而更精采了……
坝诠真的没想到她听到的董致问竟是这样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就是爱跟卫昂作对,还派人抢夺救命草药,要解决卫昂的男人吗?
姜伯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摇摇头,河诠有点儿想不透关于董致问的这些矛盾。也许她应该找卫昂问清楚些……
捻熄灯烛躺上床,她瞪着一片漆黑的房,脑子里转的念头是戎辰青和董昭云的事究竟办得怎么样?她后天一早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还有卫昂想到他,她的心不由得一紧。
以前,她一年才能见到他一次,所以她天天期待着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日子到来;现在,她不过才一两天没见到他,她就快无法忍受这样的等待了。毕竟小时候单纯的想念,跟如今包含着对他爱恋的思念是不一样的,对吗?
那为什么她还得继续躲在这里?为什么……她不能回去找他?
一股强烈的冲动忽然沸腾了她的血脉。黑暗中,她的眼睛闪闪发亮着。
其实她不一定不能去看他,只要她不被发现,那就不算违背和戎辰青的约定了……
她决定了!
第二天,河诠偷偷地从后门溜出董家。
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后门离开的她,正巧和来到董家大门外的卫昂错过了。
天气晴朗。
热闹的街道,喧杂的市集。
自从跟随卫昂回卫家就一直没机会出来外面逛逛透气的河诠,虽然心想着卫昂,但也忍不住被沿路新鲜有趣的东西吸引,于是她就这样一路模模看看。而她停留下来最久的时间,则是花在和一家草药铺的老板夫妇与送草药来卖的客人讨论起这批草药优劣的事上。意犹未尽、乐不思蜀的她,几乎忘了她真正的目的,一直到从她这里获益良多的老板夫妇热心地要留她下来一起用午饭,她这才想起被她忘得一干二净的卫昂。
坝诠赶紧笑着谢过老板夫妇。一离开店铺,她便加快脚步往卫家的方向走。
对自己咋咋舌,她没想到她竟会把他的事忘了!
心不在焉的河诠一边想着该怎么偷见卫昂,但却忘了注意身边的状况,等到她发现一阵混乱的惊叫声和失去控制朝她冲撞来的推车时,已经来不及了——
骤然间,她的身侧被猛力一撞,接着她的身子往旁边扑跌,她的后脑先撞到地面,在一阵巨痛晕眩之后,黑暗迅速将她的意识抓走。
满载货物的闯祸推车,最后因撞到一户店铺的大门而停下。而在路人围聚过来、惊呼求救声不绝于耳的街道中央,被撞的少女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