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神讨夫 第八章
京城街道热闹喧哗,钟讪康走了一段路后,转进静巷,进入一间不起眼的茶坊里,掌柜的似乎对他相当熟识,一见到他,便往楼上一看。
钟讪康便明白的步上二楼。二楼房间前有两名随从伫立,一见到他,立即弯身行礼,他点点头,两人立即开门,他阔步进入雅致的房内,一名挺拔的紫袍男子正背对着他。
“看来你也很注意我的行踪,知道把信送到我爹爹那里。”他的口气里有小小的不满。
祈镇转身过来,微笑的看着这名好友兼妹婿,“我这段日子一直试着跟你联络,只是,你跟皇妹夫唱妇随,只能派人跟着你了,还请包涵。”
钟讪康深吸口气,黑眸里有着无奈,“说吧,肯定不是好消息。”
“你似乎激怒了祈洛,我安排在他身边的人有几个被逮到了,虽有几个幸运躲过一劫,但我让他们离开了,免得活不了。”
“他们有什么消息?”
他神情一整,“我跟你是好友的关系似乎不是秘密了,而且,他似乎积极笼络人心,朝中几名重臣或威胁或利诱,如今全倾向他。”
“听来是坏消息。”钟讪康有些忧心。
“我试着跟父皇谈,但父皇说,若连自己的手足都搞不定、被推翻了,代表他的能力比我强,弱肉强食,替换太子也许是天意。”他深吸口气,压下心中太多的无力感。
钟讪康不能说皇上的话完全是错的。但是,一个连兄友弟恭都做不到的人,如何以仁德执政?!
“我必须得到更有利的支持与支援,你肯站出来吗?”
他抿紧了唇,黑眸迅速闪过一道冷光,“你在逼我。”
祈镇承认,“我是。我曾经天真的以为,我们能只当单纯的民间友人,不谈那些丑陋的权力斗争,但命运似乎有其安排,时势使然。”
朋友该患难与共,当初在结交这坐在继皇大位上的好友时,他早该有所觉悟才是。钟讪康在心中轻叹。
“祈洛很会懂得利用他人,所以,桑德以公主之姿,出嫁从夫的跟着你窝在钱庄透过钱庄行善,他就大言不惭的将这些人情全往自己的身上揽,为他累积了不少好声誉……”他佩服四皇弟的厚脸皮,但此刻,自己的脸皮也不薄啊!
“明白了,我会适当的安排。但我有另一件事想请问,桑德是金枝玉叶,为何会清楚知道一些升斗小民的生活大小事?”他直视好友问。
祈镇不明白好友在指什么,直至听到他进一步提及她能清楚指出谁是个伪善的大恶人,还有一些人家的小秘密,甚至好多人的生活细节,她都能钜细靡遗的一一道出,他才明白好友的疑惑,可这着实太不可思议了。
“我信得过你的为人,所以才请教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钟讪康这话带了点威胁。
说他见色忘友是太言重了,毕竟他在乎的人是他的皇妹。祈镇深吸了口气,神情凝重,“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不知该不该跟你说……”
桑德一直是个个性温良、心软的好公主,但几个月前,她误食了宫女端给四皇弟的补汤后,中了奇毒身亡,就在御医们摇头欲离去时,她却又张开了双眸,奇迹似的复活,个性也有了变化。
她不再似以往的安静、端庄,开始去做一些寻常皇室人不会做的事,像抛头露面、简从轻车的出外布施,多了亲切感,也多了点小迷糊……
只要谁对她好上一分,她便对人好上十分,她的良善美好,相信你已有感觉到,才会在见到她后,心也痴迷、意也痴迷……
太子最后的调侃,钟讪康无法驳斥。桑德之于他,的确有如梦中佳人,且是一个勾了他魂魄的佳人。
但她遭遇不测,却能起死回生?!
此刻,他的脑海里不停回荡着好友的一些话,双眸这是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爱妻。
“夫君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从爹那里回家,一路上到现在都显得心事重重?”她坐在他身边,桌上放着一大叠该对账的账本,但夫君摊开第一页,却迟迟没再翻页,手上的毛笔墨汁都滴落了,她还帮忙擦拭呢。
钟讪康回神,将账本翻到她嫁进来后,由她开了收据,借钱离开的客人账目。
她凑近一看,利息都缴纳得很准时,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没有一个迟交或不缴?这对钱庄来说,实在是个不寻常的现象。”他轻易的在她那不设防的小脸蛋上找到得意,“公主好厉害,我还得观星象、卜卦,娘子却轻松就能断定一人的未来贫富,真是好神!”
被他赞美,桑德粉脸儿一下子就羞红了,“当然啦,是非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但公主如何知道他人是善是恶?”
“我上课上了好久,就是学习如何明辨是非善恶,更要学习去倾听心的声音,当然知道喽!”
“上课?”
哎呀!她一愣。怎么又月兑口而出了?这下怎么办?她怎能说有本善恶簿,上面有记载,谁是积善人家,谁懂得饮水思源、慎终追远吗?
“你跟我之间仍有秘密,是不是?”他脸色微微一变。
她咬着下唇,想承认又不知该不该承认,毕竟他们已是如此亲密,她一点也不想欺瞒他。
“我们是夫妻,这点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吗?”道出这些话,他的心已在抽痛。
“我——可是我有我的苦衷。”她说不出口。她能说出自己的真正身份?
“我还以为我赢得了你所有的信任,看来,是我太自以为是了。”钟讪康的笑容转淡,看她的眼神也不若以往热情。
“你生气了?我真的有不能说的苦衷,请你体谅我。”
“你知不知道,跟一个拥有自己秘密的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种不安定感多可怕?不知道哪一天会被人出卖——”
“不会的!”她焦急的打断他的话。他想到哪里去了?
“不会?不然,你何来的神通,竟然能将每个人的身世背景掌握得如此清楚?你没跟四皇子同一阵线?你没有透过他对每个人的掌握,再藉由你的善行,为他累积了不少好声誉吗?”他愈说火气愈大,明知她不会这么做,却因焦躁不安而开口逼问,只盼能逼出真相。
桑德也被他弄糊涂了,“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既然如此,在你的秘密无法跟我分享前,钱庄你也不要再去了。”他做了决定。
她愣了愣,直问:“为什么?”
“我不信任你,那些辛苦的血汗钱,不是属于我的,而是许多存户因为‘相信我’才将钱存放在那里,我得替他们顾好他们的钱财!”
他脸上仍带着笑容,但不一样了,跟先前对她笑时,真的不一样了。
原来不被信任的感觉这么糟!她咬着下唇,可怎么办?她是真的、真的不能说啊……
钟讪康难掩失望。原以为她至少会说些什么,或解释什么,但没有,她只是一脸为难的看着自己。
就从这一天开始,他们的感情突然由浓转淡,讽刺的是,也从这一天开始,钟讪康与祈镇的关系浮上台面,他与太子的势力结合,投资做些水利疏浚、办公共学堂……
其背后的意义是,让那些愚蠢、被腐败的权力引诱,丢失了心的文武百官看清楚,祈镇贵为太子,他的母亲,也是当今皇后,深得皇上恩宠,相对之下,荷妃的根基就极为不稳,她与三千后宫争宠,却未得重视,即使四皇子再出色,也不致因而替换太子!
这也是太子跟他联手的目的,让那些偏向四皇子的人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甚至领悟到自己压错宝。
尤其在将陶瓷成功的销往海外后,接着,他更是趁胜追击,同样将洋人喜爱的丝绸、木工家具、手工艺品、茶叶,装船贸易至海外,累积的财富,以日进斗金来形容都不为过。
如此身价显赫的人,毫不避嫌表示自己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确成功的拉走原本不少支持四皇子的人。
他与太子都是风采俊朗的人,互相烘托,彼此辉映,不管是朝廷还是百姓间,都认为两人是绝配,日后,太子坐上龙椅,民间有钟讪康这名理财钜富,未来国运绝对是富强康乐。
这样的传言就这么愈传愈盛,听在某人的耳里,是愈来愈冒火。更可恶的是,朱炎竟以年纪已大,准备告老,推托他的各种邀约,根本是想跟他断得一干二净!
斑,真想过河拆桥吗?祈洛再也坐不住了。
他离开寝宫,直接乘轿到驸马爷府,去找不懂人情世故的妹婿,劈头就说道:“你别忘了,你的妻子是谁向父皇求来的?!”
桑德原本跟雀儿在花园,一听说四皇兄带着火气前来,立即跑进书房,刚好听到这句话,一时间也愣住了。
想讨人情?钟讪康露齿一笑,“四皇子记忆力不好,你做的媒是九公主,而非现下的十一公主,更何况,我们夫妻的情况叫每况愈下,你没听说吗?”
“什么?!”他黑眸转为深沉,透着危险的寒芒。
“四皇子一定知道,定康略懂卜卦,近日观察星象,由衷建议皇子能顺应天命而为。”他直视对方锐利的黑眸,虽听见妻子此时因自己的话发出倒抽凉气声,却连看也没看一眼。
祈洛也直勾勾的瞪着他好一会儿,才甩袖离去。哼,竟敢触他霉头,等着吧,他不会一直处于下风的!
“真的没事吗?四皇兄看来还不会放手!”她真的忧心忡忡。
“如果经我这么一说,四皇子就放手,那他就不是四皇子了。”
见他一脸不在乎,她更心急了,“我不赞同你跟大皇兄太好,又跟四皇兄如此壁垒分明。”
“你没有资格管我的事,一如我没有资格逼你说出那个秘密,要当貌合神离的夫妻的人是你,不是我!”带着未达黑眸的笑意,他丢下这句话走人。
蚌视他的冷漠,她又追上前,“合家庄今晚邀我们过去吃个饭,行吗?”
“我跟你的太子大哥已有约,就在近郊别院,我要喝晚了,就在那里睡了。”他拒绝得干脆。
“别院离合家庄也不过半个或一个时辰而已,你不能顺道过来看看吗?”
她希望他来啊!上回大家在一起时那么开心,他没去,村人肯定很失望,不,最失望的人会是她。
他知道两个地点不远,甚至从位于半山腰的村庄往下俯看,也能看到富丽堂皇的皇室别院,但又如何?他的心情已与上回不同,要他虚伪应对,太累人了。
“你就好好的分享他们的快乐,找雀儿跟几名小厮跟着。”
语毕,他冷静的越过她走人,心中却在呐喊。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跟他说?!他的心已凉了半截。他给了她很多机会,除了晚上刻意忙到极晚,在书房过夜外,他并没有刻意再避开她。
但她仍选择让这样降到冰点的夫妻关系继续下去,她无心,他又怎能再对她掏心?!
他真的还在生气!桑德略带悲伤的明眸凝睇着他离去的冷硬背影。
所以这个月他才对她如此淡漠,夜夜不入房。
但她没有资格怪他,她明知他在乎什么、想知道什么,可偏偏她是仙女的事不能跟他分享……
月明星稀的夜晚,钟讪康应祈镇之邀,两人把酒言欢,但脑海里不断浮现的,是早他一步出门的桑德小脸上的浓浓失望。
她希望他陪同,他明了,但他就是不明白她,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她不说,就代表她不信任她,她对他有戒备,她将他的心隔绝于外,她根本就不希望他了解她……
长长的回廊上点上了灯,犹如白昼,精致别院的宴厅内,祈镇看着一桌佳肴美酒,再看看好友面前的碗筷动也没动,倒是美酒一杯又一杯的下了肚。想借酒浇愁?只怕会愁更愁!
拿起酒杯陪他干了一杯,拉回他这一晚不定的心魂,正视着他的黑眸问:“听说,四皇弟又上你家门?”
“没错。”钟讪康回答后,又喝了一口酒。他不是嗜酒之人,但如今却希望有酒相伴。
唉,看来对这个话题他是兴趣缺缺,那么——祈镇再问:“你跟皇妹之间有何问题?”
有反应了!就见好友脸色一变,喝酒的动作陡地一顿,接着又大口仰头饮下,才苦笑回答,“没什么问题。”
他蹙眉,“皇妹并非四皇弟的人,如果你是因此跟她疏离,就太不智了。”
钟讪康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这名本该高高在上却能谈心的好友。“问题不在那里,你就别猜了。”毕竟他也帮不上忙,何必多增一个人来忧心?他迳自倒了杯酒,仰头又喝下。
祈镇抿紧了唇,突然抬手,示意站在门外等候服侍的太监进来,再指了桌面。
太监们立即明白的弯腰走上前来,撤去了一桌的好酒好菜。
没一会儿,桌面多了一只点燃的香炉,及一壶散发着醇厚茶香的上等碧螺春,太监在为两人各倒上一杯好茶后,一回身,不小心打翻了钟讪康的茶杯,茶倒了,他急急道歉,“我立即去换个杯子。”
“不急,无妨。”
太监很快的去而复返,再为他倒上一杯茶后,歉然的退下。
钟讪康明白为何以茶代酒,他苦笑的喝了茶,但仍然保持静默。
祈镇一脸认真的看着他放下茶杯后才道:“你看来相当的不开心,如果是我将你拉进这样的权力斗争所造成的,我深感愧疚,但我总觉得,你愿意这样义无反顾的涉入,并不完全只因为我。”
“我承认,相信你也明白,一开始四皇子就是为了拉拢我,而顺着我爹的意,请求皇上指婚,看上的,不过是开元钱庄背后的财力能够支持他笼络文武百官,所以——”他摇摇头,“一开始我也早就打定主意,把桑德娶进来便供着,不会跟她有太多的互动。”
“我那皇妹很讨人喜欢的。”
钟讪康点头,“本以为她单纯善良,偶尔有些小天真、小迷糊,却能给我大大的惊喜——”他想到筵席那一次,“但她似乎并不如她表面给我的印象,还有更深层的一面是我无法探知的。”
这么一说,祈镇反而不明白,“她不是城府深沉的人——”
此刻,一名宫内侍从突然快步走近门外的太监,咬了耳朵,就见太监急急弯腰进来,“禀太子,有刺客潜入皇宫,而且是直捣皇后寝宫,皇后没受伤,但受到严重惊吓,由于兹事体大,皇上请太子速速回宫。”
“知道了!”他脸色凝重的起身,看着好友。
“我也离开——”钟讪康边说边起身,没想到整个人突然晃了下,头有点疼,他陡地坐回椅子。
祈镇皱眉,“你今晚空月复又喝太多酒,我叫人送吃的,你歇息一会儿再走。”
“不必忙了,我不想吃,就休息一会儿,晚一点我就走。”
钟讪康朝他点点头,看着太子率了八名侍从离开,偌大的皇室别院里,剩不到十名侍卫驻留。
他深吸口气,却觉得头更晕眩。
不对劲!他以往就算多喝了酒,也不曾像此刻这般虚弱,他试着提气,却发现自己竟然办不到,内功尽散,无法凝聚,他突然想到那名太监打翻茶杯的画面,衣袖似乎是刻意去扫到茶杯……
懊死!莫非那太监趁换茶杯时,在杯缘模了迷香?还有……他瞪着香炉,靠近后,略吸一小口,觉得晕眩感更重了。
懊死!香炉里的熏香也有问题,他立即掩住口鼻,拿了茶淋熄了香炉,正要唤人来时——
一根根燃烧的粗大箭羽,顺着风,咻!咻!咻!在天空划出了好几道弧形,似流星般的落入别院。
瞬间,火舌飞舞、愈烧愈烈,而且全落在宴厅四周,分明是故意纵火,要断他生路!
外头很快的传来惊叫声,“快,快灭火!”
但随即是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声,不过一会儿工夫,四周除了噼里啪啦的火柴燃烧声,竟没有半点人声。
有人想要活活的烧死他!先是在杯子里动手脚,又在香炉里下了迷药,就是要他死得不明不白。
钟讪康的意识几乎要是去,偏偏身子又晕得不能动。
不成!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想到桑德、想到爹、想到大哥、想到好友……
尤其是桑德,她认定一女不能二嫁,他不能让她这么年轻就守寡,更何况,还有人虎视眈眈的想接收她、有亲哥哥想把她当成攀上皇位的棋子,她又那么单纯善良,不会保护自己,他得活着,替她遮风挡雨。
他咬紧牙关,将瓷杯打破后,颤抖着手拿起一块碎裂的瓷片,用力刺往自己的大腿。他必须自救、必须保持清醒……
桑德!桑德!他在心里一声声呼唤此生最爱的人。
位于半山腰的合家庄,今晚举行小小庆典,村子的平坡上搭起了成堆柴火,燃烧起熊熊营火,四周摆起了桌子,大家就着月光,与他们的大恩人一起同欢。可是每个人都发现公主心事重重,虽然她假装热络、假装快乐,但因为她不擅长伪装,所以别说年纪较长的人,就连稚女敕的孩童也看出她不怎么开心。
但桑德不是不快乐而已,她的胸口古怪的一直觉得闷,这会儿甚至心痛起来,而且愈来愈难受,有种快要不能呼吸的感觉。
“看,那里怎么也有火?”一名孩童稚气的嗓音在这个夜晚显得特别尖细。
“天啊,那火好大啊!”
“等等,那个方向……那个地方不是只有皇室别院吗?怎么会起火了?!”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站在桑德身旁的雀儿脸色一变,急唤,“主子,驸马爷跟太子不是在那里?咦,主子呢?”
桑德一听到村民的交谈后,早就起身,冲到一匹马儿旁边,脸上已布满惊慌的泪水。
“公主,有捷径,半个时辰就能下山了!”有人反应极快,连忙上了另一匹马儿领路。
其他村民们一听到消息,不管老的小的,个个拿了水桶、脸盆,任何能装水的东西,纷纷抄捷径直奔下山,慌乱间,雀儿也坐在某个不知名的壮汉的马上,共乘下山。
桑德与一名老者先行抵达,却发现别院火焰冲天,看来是无法扑灭了,而且,连个救火的人也没有,地上有烧了一半的弓箭,还有许多死人。
分明是被纵了火!老者心中明白,看着脸色发青的公主,“进不去了!这火太大,看来驸马爷是凶多吉少了……”
“不会的……不会的……”她喃喃低语,泪流不停。不可以!这算什么试炼?让她所爱的人死去?不!她不要!她宁愿不要成仙,也要钟讪康活下来!
她突然往后方跑过去。
老者吓了一跳,连忙也追过去。可是怎么才一个转角,公主就不见人影了?不会是冲进火场了吧?!
“天啊,公主,你怎么可以做这种傻事啊?”老者哭倒在地。
桑德的确是冲进了火场,但她施行法术,以仙术护身,所以,即使进到被火吞噬的厅堂也无碍,重要的是,她看到了昏厥在地的钟讪康。
她急急的跑过去,看到他手握着一片破瓷片,刺目的鲜血正汨汨从腿上流出,额上也有碰伤,怕是撞到头晕了过去,她连忙拉开他的手,瓷片落了地,她撕了块裙衬,绑住他流血的大腿,长袖一挥,将他带入怀中,纳入护体的金光里,在火光窜天的烟雾中,长袖再往上一挥,已被烧得红透的横木屋瓦整个碎落而下,她带着他飞身离去,跃进夜空后,再招来一朵祥云,让两人能暂时休息。
地面上,所有抵达的村民们仍在焦急灭火、寻找两人。
大厅垮了,四周延烧得更为严重,尽避他们尽力灭火,但时间流逝,仍挽回不了整个别院被火吞噬的命运。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全部房室都被烧成灰烬,还有人能存活吗?!
“主子呢?我的主子呢?!呜呜呜……”雀儿吓得瘫软在地,大声哭叫。
此刻的桑德正试着检查钟讪康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她将他放在云上,东翻西看,却将昏迷的钟讪康给惊醒,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云雾缭绕,音乐还有闪烁的星辰。他……在天上?!
“桑德!”他陡地坐起身,手压在软绵绵的云朵上,好不真实。
“你醒了,太好了!”她压根没想到场景有些不对,兴高采烈的抱住了他,这才发现他身子有点儿僵,她放开他,“怎么了?”
“我在作梦,是吗?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所以梦到了你,是吗?”他喉头有点哽咽,眼眶微红。
“怎么会是梦呢?你也没死啊。”她急急的回道。
“可是我们在云端上啊。”
“呃!”她一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熟悉的云海。是啊,她怎么把他……“其实你应该在作梦,真的。”她用力捏着自己的脸颊,明明很疼,但还挤出笑容来。
“可是我的腿感觉到痛。”
头也是,他虽刺了腿力保清醒,移动时却不小心踢着了家具而摔倒,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低头一看,发现腿上的血仍在流,她的手劲不足,没有绑妥,他解开染血衬布,重新扎紧,模到了皮肤,感觉到温度,这怎么可能是在梦中?
“对了,火!我在火中,很热,你怎么——”俊脸上满是困惑。他怎么会在云海之上?
“你是在作梦,是在作梦啦——”她急了,慌了,但能怎么办呢?
她干脆让祥云翻一个筋斗,再让它好好转几个圈圈后,高速下坠,一路上以金光护住又昏厥的他,带他返家。
钟讪康苏醒后,发现床边围了一大圈人,有爹、大哥、大嫂,连祈镇都在,但就是没有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醒来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爹跟大哥眼眶都红了。
祈镇深吸口气,这下终于能安心。“别院几乎被烧光了,侍卫全被射死或烧死,纵火犯是一群行动极为迅速的黑衣人,有百姓看到人影,但是截止目前,还没有查到任何消息。”
“目前?”钟讪康皱眉,敏锐的注意到好友的用词,“找了几个时辰?还是几天了?”
“五天了。”祈镇回答。
他眉头揪得更紧,“我昏睡了五天?”
众人纷纷点头,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好友。
祈镇示意其他人等都退下后,才将这五天来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其实那一天,他先回宫探视母后,发现她只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没过多久,就有消息来报,别院冒出火舌,火焰之大,在城楼都看得到,他立即率众前往,发现有人蓄意放箭纵火,还有合家庄的所有村民用尽镑种方式帮忙灭火,其中包括了雀儿跟桑德在内。
“桑德?!”钟讪康瞪大了眼。
祈镇点头,“是,但火焰实在太旺了,她以为你没有逃出来,差点哭断肠,好在,原来你勉力从火海里逃出,昏倒在后面的林子里。”
钟讪康眉头几乎要打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他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你昏迷好久,大夫说,你体内还有不明药物残留,事实上,我那天在回宫的路上也感觉到有些不适,刚好见随侍的一名太监鬼鬼祟祟,便抓住了他,他却服毒自尽,我的人只从他的住处查到些许不明药粉——”祈镇深吸口气,凝视着他,“你我都知道,是谁想解决我们,只是我们都命大,逃过一劫。”
是吗?但他心里还有太多的疑问,而且,一定要由那个人来解。“四皇子那里呢?”
“他自动向皇上请缨,说要调查胆敢杀害驸马之人,而且还主动声明,一定有不少人认为是他干下的,所以,他要澄清自己的清白。”
如今,皇上之下,两派壁垒分明,祈洛动作频频,结交权贵与他交好。然而,他钟讪康代表的是地方上的势力,没有与他站在同一方,反而与太子交好,的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他想对他不利。
“祈洛想自清根本是个笑话,但父皇竟然答应了,在我看来,找他追查根本就是请鬼开药方!”这事,祈镇是忿忿不平的。如今父皇下了旨,就怕四皇弟假公济私,找任何人提问都是师出有名……他真的有很不好的预感!
钟讪康能明白好友的忧心,皇上此举等同是非不分,为虎作伥,就怕挺太子这派的人马日子难过了。
“记住,若皇弟有什么事要提你到府询问,你都要先通知我,在我同行之下,才能跟他走。”祈镇不忘叮咛。
钟讪康也明白,这句话好友绝不只跟他说。
接着,太子再三叮咛他要好好休息后,先行离开。随即他的父兄等人又进来说了他们的关心及担心。然而,他只想要看一个人,却只听他们在一旁叽叽喳喳,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桑德呢?”
这一问,众人才发现,大家忙进忙出,都没有人看到她。
“这几天,她衣不解带的在床前守候,累坏了,我要她好好的去睡一觉。”大嫂韩雨露温柔的为他解答。
“我去看她。”他欲下床,腿部却立即传来一点刺痛,才发现上面还有点伤,这不就证明,他并非在做梦,那是真实的,他真的跟桑德腾云驾雾?!
钟讪国一看到他怔怔的瞪着腿上的伤看。“那已无大碍,只是皮肉伤。”
“我知道。”钟讪康套上外衣及写字,“谢谢你们的关心,这几天,一定让你们忧心了!大哥,”他拍拍大哥的肩膀,“带嫂子跟爹回去吧,也各自小心。”
大家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点点头。
钟讪康在看着他们离去后,随即去找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