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江山一孤骑 第十七章 却敌仗锦囊妙计 撃筑见侠士英风
这四个人两场战斗,不仅是忠奸正邪的分野,而且也是天下安危的一次决定命运之战……
天魔教的成立,是邪恶的势力达到了最高峰,而现在出手的两个人,也是代表最高势力的正副教主!
月华夫人之存在与出现都是意外的,而关山月却是众人希望的寄托,所以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这一对上。
然而他与刘幼夫的战况不如另一对来得激烈,那原因是由于武器的不同,刘幼夫所使的是紫郢剑,是五柄异剑中最珍奇的一柄,虽然剑上有许多异徵,遇上了关山月手中的独脚金神,却变成了全无用处!
那金神也不知是什么质料所铸,坚硬异常,锋利的剑刃取在上面,只留下了淡淡的一道痕迹。
从这种损耗的程度看来,最少也得要几十万剑才能把它整个砍断,可是这场决斗绝无可能对拆到那么多招!
反过来关山月也是一样,他的独脚金神是最基础的武器!
正因为太笨重了,他也无法使出自己后来所学的精招。
且喜金神还不受紫郢剑上的异徵所影响,这使他放了一点心,规规矩矩地挥动金神迎战着,先不求有功,但作自保的打算,所以他的金神上多半是守式,以天生的神力加上后天的修养,从容而稳实地迎战着!
倒是谢灵运与月华夫人这一对打得有声有色,精彩异常,两个人都是剑中的高手,所用的又是一双名剑!
青索剑的剑气呈青色,黄蝶剑的剑光呈鹅黄色,而且这两柄剑的异徵也在名称上显露无遗。
青索剑的青索像是一根粗大的绳索,随着剑招的变异,弯弯曲曲地圈成一个大套,再慢慢地往里收,假如对方的功力差一点,早已被剑气束缚得无法动弹了,然而月华夫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她的黄蝶剑论威力不如青索,幸而有一个好处,她剑上的剑气是一点一点的,发时如一只只黄蝶翔舞,所以,能够避过青索剑的胶凝作用而从容迎敌,不过她要想在青索剑的剑气中透过去倒是相当吃力!
四个人打得紧张,围观的人却更紧张,因为这是双方的顶尖人物在厮拚,场中的胜负,也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
谢灵运带来的人并不多,飞觞是跟着刘幼夫的,真正属于他的班底,只有西门无盐,祁浩与击筑生。
西门无盐技逊李塞鸿,闲游一鸥足可胜过击筑生,祁浩虽然在龙华会中的身份不高,可是,他能与关山月缠战良久,足见他的功夫远超他的身份,不过还不见得准能胜过万里无云与一轮明月联手合攻。
至于飞觞,入画等月宫侍者,对付也不会有问题,何况,他们这边还有一个最大的靠山蛇姬江帆。
一鸥看出便宜,悄悄趋至李塞鸿的身边道:“李仙子!假如我们要翦除谢灵运的羽翼,现在倒是个机会,谢灵运被绊住了,无法抽身,其余人不足为敌……”
李塞鸿也想到了这一点,刚想表示同意,对方却比他们先警觉了,飞觞将身子一幌,首先挺剑而出道:“你们若是想群殴的话,我也不反对,那一个先来试试我的剑锋!”
李塞鸿目光一扫入画等人,意思是说:“这是你们一旁的人,该由你们出头对付!”
司棋的性子较急,抢着出来叫道:“泼妇!你身为月宫侍者,竟然敢欺上背主,反抗夫人,我饶你不得,过来领死吧!”
他的武器是随身携带的一张钢浇棋盘,一劈头硬砸上去,飞觞冷笑一声,长剑斜挑,即将他的棋盘震开。
司棋不禁一怔,广寒宫十大侍者,论剑术应推弹剑最好,弹剑死后,则以入画的功夫最纯。
这飞觞论武功排名,似乎只比年纪最大的煮茗高出一点点,可是,她刚才一剑之威,却超过他多了!
琴挑与侍书也觉得飞觞的功力高得出奇,不约而同地一起夹攻上来,琴挑运琴,侍书用笔,都是独门专擅的武器,连同司棋的棋盘,三股兵器连攻而上,飞觞的一柄长剑,还是游刃有余。
入画也忍不住了,她会的武功最杂,此刻赤手空拳,就凭着一双肉掌加入进去,威力并不比其余三人差!
可是他们以四敌一,仍然为飞觞的霍霍剑光所拒,最多只能守住阵脚,却无法攻进一招!
一鸥见混战的局势已经拉开,抽剑对击筑生道:“我们也别闲着!”
击筑生不理他,倒是祁浩凑了上来道:“老家伙!你要找死,就由我来成全你吧!”
闲游一鸥怒哼一声,道:“滚开!你算什么玩意儿?”
祁浩阴恻侧地一笑,冷冷说道:“老家伙,现在可不是龙华会的时候了,在天魔教的职司上,我比击筑生还高得多了,我出头来对付你,正是看得起你呢!”
击筑生脸上虽有不平之色,却并没有出言反对,足证祁浩的话是实情,一鸥不禁呆了一呆,才道:“击筑生!你连这小子都不如,混在天魔教中还有什么意思,我真替你难过,亏你怎么忍得下这口气的……”
击筑生脸色通红,依然一无表示,一鸥只好叹了一口气,心中仍是感到无限委屈地道:
“人各有志,我未便再说你什么,可是想到黄鹤推荐你代任四大会主之一,再见你如此狼狈,我心中却感到委屈……”
祁浩见他一味挑拨离间,不让他多说下去,手中长剑一振,迳直攻了上来,势猛招厉。
闲游一鸥倒是不敢怠慢,连忙用剑架住,杀成一片!
西门无盐用不着李塞鸿招呼,自动地拔出腰剑道:“李师姊!我们同时投入师父门下,可是你们长得漂亮,高居仙列,偏把我一人贬入鬼道,我心里一直不服这口气,今天难得有机会,我倒要领教一下,看看你是否真的在我之上!”
李塞鸿默然出剑,两人搭上手拚将起来。
战局越来越热闹了,全部分作五起,却有十三个参与决斗,最轻松的,是李塞鸿与西门无盐这一对!她们双方技出一师,虽然所学的功夫各有不同,互相之间都了解颇深,看起来,只像是练习喂招一般。
最热闹的是飞觞这一群,她以一对四,一枝长剑使尽了威风,在广寒宫中,她虽然挟技在身,却一直不敢表现出来,对方四个人都看不起她,她也默默地忍受着,今天好像是要把一口多年闷气发泄出来。
所以那枝剑上奇招迭现,每一次出手都含着重重的杀机,要不是那四人联防严密,恐怕早已丧生剑下。
闲着的只有四个人,谢灵运这边是击筑生,关山月这边却有万里无云,一轮明月与江帆。
江帆一派天真,她忘记了自已是那一边的了。躲在一旁兴趣盎然地观战,不管那一方面都捧场拍手叫好!
万里无云与一轮明月看了片刻,他们此刻唯一可找的对象只有一个击筑生,可是他们没有出手的意思。
那是受了一鸥那番话的影响。
在龙华会中,击筑生的地位高于他们,可是看了他现在的窝囊样子,他们觉得不屑一战!
反倒是击筑生按捺不住,出言邀斗道:“你们两个人是否有意思活动活动!”
万里无云冷冷地道:“我们原不打算闲着,可实在提不起兴趣跟你动手!”
击筑生恼羞成怒叫道:“一鸥说这话还可以,你们两个算什么玩意儿!”
一轮明月哈哈一笑道:“我们不成玩意儿,也不至于叫一个后生小辈给压了下去,正因为阁下太有出息了,我们不敢领教!”
击筑生脸色一沉道:“你们有出息,为什么也跟在关山月后面起来,难道他不是个后生小辈,难道你们也跟他一样成了黄鹤的后辈!”
万里无云笑着道:“祁浩够资格跟关公子相提并论吗?何况我们只有跟着关公子共赴时艰,并不需要听他的命令,关公子口口声声都管我们叫前辈!祁浩呢?刚才他对你直呼其名,好像还是对你相当客气呢……”
击筑生脸色突变,蓦地在身边掏出奇形怪状的武器,通体漆黑,像是一个瓦钵的样子,只是后面连着一根短柄。
万里无云哈哈大笑道:“击筑生,你怎么越来越可怜了,天魔教连饭都不给你吃饱,要你去沿门托钵,靠要饭过日子……”
击筑生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只是抬起左手,在无名指扣者一枚黑色的铁环,在短柄上敲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震耳异响之后,钵中飞出一点黑影,迅速无声地袭向万里无云的面门!
万里无云不经意运袖一拂,他虽然没有看清黑点是什么东西,但因为来势不强,他心想一拂足以挥开了!
可是,事实大出他的想像,那点黑影似有形似无形,居然透过他衣袖的拂劲,嵌在他的鼻粱正中心!
万里无云连一声都吭不出来,身子已平空向后倒去,一轮明月低头看时,他已经气绝而亡!
这种杀人的手法太离奇了,一轮明月又惊又怒,抬起头来,对着击筑生怒瞪一眼才叫道:
“你用什么毒手……”
击筑生举着那铁钵阴阴一笑道:“就是这玩意儿,你见过吗?”
一轮明月对着他手上的铁钵发起呆了,这铁钵看起来并无出奇之处,可是万里无云却毫无抵抗地死了!
击筑生手擎铁钵又发出一声长笑,笑声中充满了凄厉与愤慨,但也含着一丝得意,片刻之后,他才正笑道:“我谅你也认不出来,这种古乐器自高渐离之后,已经无人识得,设若高渐离也练得我这一手功夫,秦始皇纵然有千万甲士护卫,只怕也难逃一死……”
由于万里无云的猝然暴毙,使得决战的人,都自动地歇了手,分成两边对立着,目睹着情势的发展!
包由于击筑生这一番解释,使得大家都为之一惊。
必山月首先讶然失声道:“这是筑……”
击筑生朗声道:“不错,否则我这击筑生之号何由而来?”
大家又是一阵默然。
自荆轲刺秦王之后,燕赵勇士高渐离再次以击筑妙技,被那暴君召至御前献奏,他乘秦王听得出神之际,取出预藏在筑月复中的铁丸遥刺秦王,因为他是个盲人,未能如愿中的,反死于卫士的乱刀之下。
这是历史上的一段故事,大家都听过了,却不知道所谓筑就是这个样子,更想不到击筑生练成了这一手筑中飞弹的绝技,而且这件事连谢灵运也是莫明其妙,所以,他脸上的神情,与别人一样的诧然!
必山月顿了一顿道:“高渐离叩筑刺暴君,虽不成功,却留下了身后千古美名,你空有一手绝技,却屈身于邪魔之下,不仅愧对泉下的英侠,也对不起你手中的这一柄铁筑!”
击筑生哈哈一笑道:“小畜生,你别对我说这番大道理,我这人立身行事,向来不论善恶,但求心所快,谁看不起我,我就对付谁!”
一轮明月连忙道:“谢灵运如此对你,是算看得起你吗?”
击筑生脸色微变,谢灵运连忙暗中作了戒备,谁知击筑生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淡淡一笑道:“在龙华会中时,你们对我冷嘲热讽,只有教主对我时加慰切,我感知己于先,对于后来的冷落可以不计……”
谢灵运脸色一松,连忙道:“击筑生!你真是沉得住气,兄弟若是早知道你有这一手绝技,无论如何也不会冷落你的,我现在正是创业之始,用人以才,这一点相信你是谅解的……”
击筑生淡淡一笑道:“教主不必解释,属下若是不明白,便不会在天魔教的中留到现在了!”
谢灵运眉头一舒道:“击筑兄若是早炫绝技,兄弟一定早有所借重了……”
击筑生摇摇手道:“属下并不是想故隐所能,只是想留这一点功夫,在必要时以为教主效力,刚才是实在受不了那四个家伙的气,才忍不住发作了出来……”
一轮明月也忍不住叫道:“你那点破功夫没什么了不起,我刚才骂过你,现在还是要骂你,窝囊废,没出息……”
击筑生全无表情,举手在筑上又敲了一下,其中又飞出一点黑影,直向一轮明月身前袭去。
这次大家都有了防备,不等黑影飞近,关山月一鸥等五六个人,几乎同时出手,各举兵器击了上去。
眼看着那点黑影的去路全被封死了,可是每个人都扑了一个空,也不知那黑影是如何透进去的。
一轮明月厉吼一声,双手脸上乱抓,身子仍是向后倒去,略略挣扎,随即静止不动了。
最令大家惊奇的是他的鼻粱正中,不偏不倚地嵌着一颗黑色的钢丸,像是多生出一只眼睛。
这一来大家是真的吃惊了。
击筑生杀人的手法如此怪异,简直到了无法防御的程度,那大家岂不是成了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谢灵运目中闪出一丝异色,立刻被他浮起的笑意掩过了,对着击筑生竖起一个大拇指道:
“击筑生兄神技无双,一筑在手,天下无敌,天魔教有了你这么一位高手,何患乎天下不尽入掌握,还请击筑生一施神技,把这些敌人一举收拾了,天魔教徒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
谁知击筑生反而将铁筑收了起来道:“这个请恕属下无法从命!”
谢灵运不禁一呆道:“为什么?”
击筑生微微一笑道:“狡兔尽,走狗烹,假如教主确实到了高枕无忧的时候,属下这条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谢灵运忙道:“这是怎么说呢?”
击筑生微笑道:“属下对教主知之甚详,此一想法虽有不敬之处,却为千真万确之事实,想来教主亦不会否认……”
谢灵运呆呆地无以为答。
击筑生笑笑又道:“不过教主请尽避放心好了,属下虽有不敬之心,却无不忠之念,留下几个举足轻重的强敌,正是属下所以全身保命之道,还有一点要请教主放心的是属下自知除了筑中之飞丸技外,别无他能,因此也没有领袖天下之雄心奢望,此身可以为教主驱策,却断然不会与教主争权,请教主不必对属下存有戒备之意……”
谢灵运讪然一笑道:“击筑兄太过虑了,兄弟对击筑兄借重之处甚多,怎么会有二心呢,以前只怪兄弟太糊涂,不知道击筑生兄身怀绝技,今后举凡兄弟所有,无不与击筑生兄共之……”
击筑生笑笑道:“这倒不必,教主乃一世之雄,与教主共事,可同患难而不可以共富贵,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假如教主不以为弃,属下愿得与刘老弟一样的地位,即于愿已足,教主不可有二,副教主多一个大概役有问题吧!”
谢灵运点点头,立刻道:“这有什么不可,兄弟回到总坛,立刻就召集全体教中执事门人,宣布击筑兄的新任……”
击筑生笑着打了一躬道:“那就请教主回总坛吧!”
谢灵运一怔道:“现在就回去!这些人怎么对付?”
击筑生目视关山月等人傲然道:“只要他们不怕死,有胆走到总坛之前一里者,属下立为教主挡之,不过属下相信他们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谢灵运见大家果然被击筑生吓住了,不禁哈哈大笑道:“不错!只要击筑兄在天魔教一日,任何人也不敢越雷池一步,这些敌人虽有实无,兄弟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完在一阵刺耳的长笑声中,傲然转身走去。
西门无盐与祁浩跟着他走了,只有刘幼夫还站在原地不动,击筑生淡淡地哼了一声道:
“刘兄弟还有什么未了之事?”
刘幼夫目注关山月道:“我跟姓关的问题,一定要在今天弄清楚!”
击筑生冷笑道:“在下升任副教主之职,若没有刘老弟在场,可实在是件无穷的憾事,刘老弟难道不能赏脸捧捧场吗?”
一面说着,一面手又探向怀中,颇有掏出铁筑之意,刘幼夫在他的威胁下,只有悻悻地招呼飞觞道:“回去吧!今天暂时放过他们!”
当他们两人也回身走去时,击筑生才哈哈大笑,正想回身退走,关山月突然追前几步,厉声叫道:“站住!我不相信你那筑中飞丸,真的有那么厉害!”
击筑生依然举步前行,口中不经意地道:“你不相信就跟着来试试看,只要你跟到总坛前一里的地方,我一定教你死而无怨……”
必山月果然大踏步追上去,其余诸人不放心,自然也跟着过来,击筑生只得止住脚步回身道:“你们真的都活得不耐烦了!”
必山月傲然说道:“不错,你有本事把我们都杀了……”
击筑生回头看看,见刘幼夫与飞觞都走远了,才迅速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团,弹向关山月道:“年纪青青的,别急着找死,……”
一面说话,一面连连做眼色。
必山月弄得莫明其妙,可是击筑生飞快地走了,因为他们的距离很近,击筑生弹出的纸团,一直飞向他的手里,并没有被别人看见,一鸥赶了上来,见关山月还在那儿发呆,忍不住问道:“关公子!难道就这么算了?”
必山月向他摆了摆手,慢慢地展开纸团看了一遍,又飞快地把纸团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进肚中。
大家都被他这个举动弄得呆住了,可是关山月什么也不作表示,只是挥手叫大家退后道:
“我们也走吧,以后再慢慢对付他们好了!”
大家只看见他吞嚼纸团的行动,虽然不明白他的纸团是从那儿来的,可是见到他的态度十分凝重,遂也不多发问,一个个回身上马,向来路退去,关山月跨上明驼殿后,脸上不自而然地浮起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当一行人远离五台山后,关山月才招呼大家在一个林子里歇了下来,月华夫人第一个忍不住问道:“月儿!你究竟在捣什么鬼?”
必山月却慎重地对入画等四人道:“大姊!麻烦你们四位各守住这林子的一面,注意着别让任何一个人靠近这个林子,天魔教的耳目众多,而我们此刻所要谈的事十分隐秘,稍微露出一点风声,就贻下无穷后患……”
入画等人也十分迫切地想知道关山月将说的话,可是关山月的态度太严肃了,使他们无法不依从,遂与司棋琴挑等人分头守望去了,当他们都布好岗位之后,关山月才将剩下的人聚拢在一堆,告诉他们一件几乎无法相信的事。
原来击筑生偷弹给他的那个纸团上写着:
“君等已入险境,谢、刘二人,倘技不能胜,另有毒谋以陷诸君,余受黄鹤之托,暗中投顺,以为监视,请速退五十里外相候,余当另遣人,为之详告……”
李塞鸿听完后,犹自不能相信道:“那有这种事……”
闲游一鸥却深思有顷道:“也许是可能的,否则黄鹤不会在那么多人中,独独推举他来代替会主之职,而且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
李塞鸿连忙道:“他今天的表现并没有令人取信之处,他既有那一手筑中飞丸的绝技,应该早就把谢灵运给杀了,可是他反而把我们这边的两个人给杀了……”
一言未毕,顶上忽然有人接口说道:“万里无云与一轮明月,死不为过,他们实际上是谢灵运安置在各位身边的细作,专门刺探和报导各位的动态……”
众人悚然失色中,顶上飘下一人,青布袈裟,长髯过胸,正是那神出鬼没的老和尚苦海慈航。
一鸥见是他之后,神色才一松,连忙骂道:“秃子!你怎么老是鬼鬼祟祟的……”
苦海慈航微微一笑,参加他们的聚谈道:“这一本帐全都在老衲肚子里,正因为各位去得太冒昧,老衲赶不及阻止,只好临时紧急给击筑生递了一个通知,叫他斟酌情形给各位一点启示或帮助,果然,这家伙玩了相当漂亮的一手,老衲也就不现身了……”
李塞鸿一怔道:“今天的情形你都看见了?”
苦海慈航点点头道:“老衲一直跟在各位身后,直到各位开始撤退时,老衲才先赶到此地等候,以便与各位解释!”
必山月连忙也道:“那击筑生所说遣来的人,也是指老禅师而言了!”
苦海慈航摇摇头道:“不是,不过老衲对于这件事略知梗慨,可以先给各位解答一部份问题,至于谢灵运布置下什么毒谋,非等他派来的人才能说出详情,因为老衲无法直接与击筑生会晤,只能传消息给他,却无法得到他的回话……”
李塞鸿连忙又问道:“击筑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苦海慈航笑了一下,道:“黄鹤散人不愧为一代奇才,他竟能洞烛谢灵运的奸谋于未发,所以先期在他的圈子里安伏下一个人……”
一鸥忍不住道:“击筑生是黄鹤引入龙华会的,可是他入会之后,竟与谢灵运走得很近,当时我就觉得很怀疑……”
苦海慈航微笑道:“没有什么可怀疑,独孤明那人智慧若诲,假如不是他看得起的朋友,他断然不会结交,不过,这一番安排也费煞了苦心,也只有击筑生那种深沉的人,才能够做得令谢灵运深信不疑……”
李塞鸿道:“好了!好了!别说这些废话了,快讲击筑生……”
苦海慈航凝重地一摇头道:“击筑生没什么可讲的,黄鹤散人与云亭仙子知道谢灵运别具野心,度才量力不足以除去,所以才设下两条对付之策,一是叫击筑生与谢灵运尽量结交,成为他的心月复,一是把关世兄引进会中,由他在令师母那儿学习伏魔剑式与白虹剑,因为这些剑式由别人来学都嫌迟了一点……”
李塞鸿又不耐烦地道:“这些我们都知道了,你说别的吧!”
苦海慈航道:“你们还有不知道的呢!伏魔剑式与白虹神剑虽然可以克制谢灵运,却也非经过两三年的苦练,以期身剑合一,才能发挥全力,本来黄鹤散人的意思是想把龙华会再维持两三年,等关世兄艺成之后,再作断然处置,谁知谢灵运的阴谋却提早发动了,黄鹤与云亭仙子在击筑生口中得知消息后,只得临时变卦,退出本届龙华会,由关世兄冒险作孤注一掷之拚……”
必山月懔然道:“难怪我出尽全力,仍是无法杀死谢灵运,师父与温姥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苦海慈航苦笑一声道:“决斗之事,不仅靠武功修养,也仗着一股勇气,假如先告诉了你,只怕打击了你的自信,此举关系着多少人的生命,他们不得不慎重其事,幸好你的资质过人,那一战虽未能达成残魔壮举,却把目前的危机给解除了……”
必山月怔然片刻才道:“以后呢?”
苦海慈航摇头叹道:“以后的事是你惹出来的,你在巫山神女峰头突然离去,不仅引出你自己的一段身世,也引出了刘幼夫那样一个死仇,谢灵运的智力并不逊于黄鹤,他同样也在你们这边安下了细作……”
一鸥连忙道:“是万里无云与一轮明月?”
苦海慈航点点头:“这两个人隐藏身份的方法也真绝,谢灵运故意制造事件,开除他们的仙籍,叫他们表现得深痛恶绝,加入我们这边,所以把大家都瞒过了,要不是击筑生,谁都无法发现这其中的底蕴……”
一鸥怒道:“这两个家伙真该死!”
苦海慈航笑道:“该死的已经死了,击筑生杀死他们不露一点形迹,这不得不佩服他手段的高明,由此可见要保守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击筑生的身份只有老衲一个人知道,那两个家伙却因为把月华夫人的事情透露到天魔教总坛,才给击筑生发现了他们的身份!”
李塞鸿失声道:“可怕!可怕!”
苦海慈航点头道:“这两人的确可怕,假如不加以翦除,谢灵运永远都走在我们前面一步,关世兄的身世才露,谢灵运立刻就找到了刘幼夫,把他拉成一伙,而且进一步把五异剑中最具威力的两柄剑也得去了……”
大家都陷入一个暂时的默然!
半晌之后,李塞鸿才道:“击筑生既有那手绝技,为什么不用之对付谢灵运!”
苦海慈航一笑道:“你们都受他骗了,他那手功夫,杀万里无云与一轮明月是够了,用之对付谢灵运还差远了,否则他早就施展了,那用得着如此费事?”
一鸥不信道:“他在杀死一轮明月时,我们几个人联手都无法挡得住,端的厉害之至,怎么会对付不了谢灵运呢!”
苦海慈航道:“他那筑中飞丸,实际是一种气功,射击来的那点黑影本是虚影,你们怎么挡得住呢?”
必山月犹自不解道:“可是他杀死的两个人,鼻梁上都嵌着一颗铁丸!”
苦海慈航微笑道:“那是他的铁屑,藉着音响的震力散发出去,到达对方身上时,才聚而成丸,万里无云死于不备,一轮明月死于畏惧,他们只顾注意那点虚影,没想到运气抵抗,所以才死得那么容易……”
大家又不作声了,苦海慈航笑笑又道:“像谢灵运的武功修为,已经到了不必运气,体内自然会产生适当的反应,击筑生的筑中飞丸……不!应该称为飞沙恰当一点,这筑中飞沙,想伤害到他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不过,这一来至少还可以吓住他一阵子……”
必山月想了一下,突然跌足道:“假如事实真是如此的话,击筑生的处境就危险了,谢灵运那人何等狡猾,他受制于一个属下,心中一定是深怀不满,尽避击筑生把话说得很圆滑,谢灵运也不会放心的,筑中飞沙的把戏,绝对无法骗他多久!”
苦海慈航点点头道:“老衲也想到这一点,所以力诫击筑生非至必要时,不要轻易显露这手功夫,目前大概不会有问题!”
必山月摇头急道:“我认为马上就会出问题,谢灵运只要把那两具尸体检查一下,立刻就可以发现真相,击筑生利用音响传力,最多只能够聚沙成丸,绝对做不到溶铁成钢的地步,那一来,不就糟了吗?”
众人脸色都为之一变,苦海慈航也急了道:“是啊!我们忘记把尸体给毁去了,阿弥陀佛,但愿吉人天相,击筑生自己会想到这一点……”
大家都心急异常,开始为击筑生的安全而担心。
片刻之后,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关山月神色一震,立刻向林外走去,兴奋地道:
“大概是击筑生派遣的人来了!”
众人跟他走出林子,却听见马蹄声又向回程驶去,倒是颇堪意外,急忙赶了出去,但见守卫的入画双手捧着一个包裹,呆呆地站在那里、远远地有一背影,已经走出里许之外!
月华夫人连忙问道:“入画!是谁来了?”
入画呆呆地道:“是飞觞!”
大家都是一怔,关山月也急问道:“飞觞!她来做什么?”
入画仍是呆呆地道:“她离得老远就把这包裹丢过来,接着就掉转马头回去了,婢子也弄不清楚她是什么来意!”
必山月脸色突变,赶紧接过她手中的包裹,打开外面的布袱,里面还包着一重油纸,关山月惊叫道:“击筑生危矣!”
其他人与他一样的忧急,固为那油纸包的摺口处,已开始渗出涔涔的鲜血,里面的内容大致也可以猜得到!
必山月颤抖着手,慢慢地打开油纸。
触目惊心,赫然是击筑生血琳淋的人头,另外还有一样东西则是那具铁筑,上面也染满了血渍。
筑月复中另贴着一张血渍淋漓的字条。
那是用击筑生的血,写在一块布上,那布则是击筑生身的一片衫襟,字条上的语气则是谢灵运的:
“以二易一,吾智不及黄鹤,然自后双方讯息中断,须各凭智慧,互测行动矣!天魔教总坛固若金城,劝诸君莫作无谓之当试,三日后,吾将至一地,问关山月,敢来一晤否?”
这是正文,充满了挑战的口气,后面还有一条附注:“此行吾将偕刘副教主同往,关山月若有意赴约,可择一人为伴,如超过此数,途中恐难保安宁!”
苦海慈航接去了铁筑与人头,就地挖了一个小坑,将两样东西都埋了进去,老泪婆娑,喃喃地吟着佛号。
一鸥与李塞鸿也频频挥泪,关山月脸色忧戚地道:“由此看来,谢灵运对他的身份早就知道了,否则他即使发现筑中飞沙之异也不会断然下毒手的!”
月华夫人也忧形于色道:“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可怕,月儿!你……”
必山月突然抬头说道:“母亲可是要说他的约会,我当然要去了!”
苦海慈航拭拭眼泪道:“论才比智,我们实在不如谢灵运,世兄还是小心谨慎一点的好,因为你是我们唯一的依仗……”
必山月道:“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去会他一下,目前我们还是势均力敌之局,再下去则是他的优势了……”
大家对他的话都感到有点不解,可是关山月也不肯再作进一步的说明,只是低头想着心事!
李塞鸿忍不住道:“那字条上,他没有说在什么地方!”
必山月抬起头来道:“我大概可以猜得出,他是存心在考试我,因此我不能示弱,至少要证明我在智力上并不逊于他!”
李塞鸿连忙道:“在什么地方?我们是否要一起去?”
必山月摇摇手道:“不了!他只准我带一人为伴,我想还是依照他的话妥当一点,否则他什么手都使得出来!母亲……”
月华夫人以为关山月是邀她同行,因为他们是母子,而对方又与刘幼夫在一起其他人也都觉得月华夫人同去是最恰当了,谁知关山月接着道:“母亲!请您把黄蝶剑借给我用一下!”
月华夫人道:“月儿!难道你不要我去?”
必山点点头道:“是的!这一次只要借重您的剑,至于伴行的人,我现在不宜宣布,而且也不想给大家知道,目前天魔教不会再对我们怎么样了,因此我们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明天一早,请您跟其他的人一起到您的广寒宫中去,把那个地方重建起来,一来是为了记念我的父亲,再者我们也要利用那个地方,作为与天魔教对抗周旋基地!”
月华夫人想了一下,终于把剑解下来,交在他手中。
必山月接过剑,又轻叹一声道:“母亲!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向您声明,这一次我碰上刘幼夫,绝对不是为了我们之间的私仇,他与谢灵运那种人混在一起,再也不可能回到您的身边,成为您的乖儿子……”
李塞鸿又问道:“关公子!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必山月略作思索道:“今天夜里,我会约好我选中的同伴,偷偷地离开各位!因此我现在就向各位辞行,到时候不惊动各位了!”
一鸥忍不住道:“关公子!你究竟选中了谁,我们都会尊重你的决定,不会妨碍你的!”
必山月微微一笑道:“我心中想定了一个人,但不必说出来,那个人自己也知道的,我相信当我上路时那个人已经在等着了!”
大家见他说得很神秘,自是不便追问,而且此时天色近黄昏,夜晚即将来临,大家都觉得不必急在一时,只要晚上注意一点,那谜底就揭晓了。
于是把入画等人都召了回来,大家围在树林里,取出携带的干粮与水袋,草草果月复,各自分开休息了。
每个人都经过一半天的苦斗,大家都相当地疲累,可是每个人心中都恋念着关山月的离去,都不肯闭眼。
只有关山月一个人,倚着一株大树,心安理得地进入梦乡,大家等了半天,始终不见他的动静。
月华夫人疲累侵袭得合上眼睛,又被凛烈的朝寒惊醒时,关山月与他的明驼都失去了踪迹。
林子里只剩下她身边的五个侍者,其余人都不见了,她不禁怔了一下,问身旁的入画道:
“公子呢?”
入画笑笑道:“公子是最后离开的,其他的人都在公子之前先走了,他们都希望是公子所选中的同伴,所以都按照自己所猜测的方向,守候在路上去了,但不知道是那一个真正模对了地方!”
月华夫人想了一下道:“我们在这儿等等吧,他们中只有一个人有希望,其余的人马上会回来的,入画!你们怎么不去试一下呢?”
入画一笑道:“婢子倒是猜得准公子的去向,只是自惭形秽,跟了去也帮不上忙,还是留着侍候夫人吧!”
月华夫人微异道:“你知道公子上那儿去?”
入画咬着嘴笑笑,月华夫人却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什么地方!”
入画笑着说道:“夫人与李仙子,都到过那个地方!”
月华夫人几乎要跳起叫道:“千蛇谷!这怎么可能呢?”
入画正经地道:“不但可能,而巳绝对不会错,您与李仙子从千蛇谷回来后,把谷中的情形丝毫无隐地告诉了大家,万里无云与轮明月自然也会把这件事通知谢灵运,他得知世上有着蛇神这样一个异人时,能不动脑筋吗……”
月华夫人道:“动脑筋也没用,蛇神的武功高不可测,他与幼夫二个人就能奈何人家了吗?”
入画摇头道:“他们不是去与蛇神为敌的,最大目的是在拉拢蛇神以为其用,得到蛇神之后,他们就不怕任何人作对了!”
月华夫人摇头道:“你越说越怪了,蛇神怎会为他们所用?”
入画道:“谢灵运是个相当厉害的脚色,他真要打这个主意,一定具有相当的把握,婶子姑妄言之,夫人不妨姑妄信之!”
月华夫人急道:“这倒不能忽视,看来我们应该追着去看看,月儿一个人可能应付不了这么多,要是被他得了手……”
突然旁边闪过几个人,却是李塞鸿,一鸥与苦海慈航,老和尚笑着道:“夫人不必担心,关公子绝对不会输给那个魔头!”
月华夫人诧然道:“你们都回来了,月儿跟着谁在一起去了呢?”
李塞鸿微笑道:“夫人看看少了那一个?”
月华夫人检视了一下,只有蛇姬江帆不在现场,不禁眉头微蹙道:“江姑娘……”
李塞鸿笑着点头道:“我们几个人与入画姑娘的想法一样,所以不约而同地都赶在一条路上,可是见得江姑娘也走上那条路时,我们都自动地退了回来,连身形都没有现,眼看着她追上关公子,同乘明驼而去!”
月华夫人愁眉深锁地道:“她去有什么用呢?她只是个不解人事的小孩子……”
李塞鸿笑着道:“假如是上千蛇谷,没有人比江姑娘更适合的了,她一身武功足可为助,而且对蛇神也具有一点影响力,我相信关公子心目中选定的人也是她。”
月华夫人沉思不语,苦海慈航却道:“关公子此行绝无差错,我们不必替他担心了,还是依照关公子的嘱咐,将夫人的广寒宫重建起来静候佳音,天魔教人多势众,要想与他们正式相抗,老衲还得把散处在各地旧友联合起来,我们也要结合一股堂堂正正的力量,与天魔教一决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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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山月的明驼走出没有多远,骤然觉得身后一动,好像有一片树叶轻轻地飘落下来……
他的感觉相当灵敏,连忙回头一看,正好面对着江帆的如花笑靥,在苍茫的朝色中别具一种清新的美。于是他欣慰地一笑道:“江姑娘,果然是你来了!”
江帆笑着道:“你一直在等待着我是吗?”
必山月点头道:“不错,我驱驼前进时,看见好几个人都走在头里,我知道他们都猜到我的心思,正在担心呢!”
江帆笑着道:“你担心什么?”
必山月讪笑道:“我怕他们跟着来,又没有办法拒绝……”
江帆笑着道:“你想得到的,人家也想得到,他们虽然走在前面:可是看到我之后,他们都自动地退了回去!”
必山月心中很安慰,可是也有点不相信。
江帆看了他的样子,忍不住咯咯娇笑道:“这有什么难懂的,论武功,他们都不如,唯一担心的是我脑筋太简单,不够资格作你的助手,后来见到我也猜到你的意向,证明我并不比他们差,他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必山月怔怔地道:“真奇怪,怎么每一个人都猜到谢灵运约会我的地方是千蛇谷呢?老实说连我自己都没有多大把握?”
江帆笑道:“随了蛇神之外,还有谁打动谢灵运的心,假如你猜错了,根本不必去理会他们,除了蛇神之外,他们找任何人都不足为惧!”
必山月高兴地大笑道:“对极了,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江帆却一收笑容,正经地道:“你不要得意,假使你猜得不错,事情就难办了,要是蛇神被他们说动了,你们这边谁都别想逃得过”
必山月一怔道:“他们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江帆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些地方你应该比我清楚!”
必山月想了一下道:“服人之道唯三,威胁,利诱与服之以德,这三点对蛇神都没用,蛇神的武功远比他们高明,名利不足以动之,服之以德,那更说不上了……”
江帆笑笑道:“你忘了一点蛇神并不完全是个人,可是他却有了人的缺点!也有人的,投其所好……”
必山月一惊道:“蛇神有着什么嗜好?”
江帆笑道:“你怎么问我呢?”
必山月道:“你跟蛇神相处了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应该很深!”
江帆想了一下道:“我实在很难说,蛇神别无所好,他恨男人,喜欢女人,可也尽限于喜欢,因为他受了先天的限制,无法进一步地接近女人,所以我到现在还是想不透,他们两个男人前去,用什么方法才可以打动蛇神!”
必山月也是想不透,所以并不急着赶路,策骑徐行,不住地在心中设想一切的可能,同时也把局势作了一个详尽的剖析。
从五台山到千蛇谷,最慢两天就可以赶到了,谢灵运却约了三天之期,多出来的这一天,自然是用来准备收服打动蛇神,可是一天之内,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而且谢灵运在字条上又说得那么有把握,好像他一定能在千蛇谷与自己见面似的,凭什么呢?
江帆见他一直愁眉苦脸,乃笑着安慰他道:“别发愁了,也许他们所约定的地点不是千蛇谷!”
必山月一叹道:“我倒希望不是,可是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敢确定是那个地方,因为他们若是在别处?或是找别的人,那一定是我想不到,谢灵运就不会不指明地点了,除非他是另有目的,根本不想与我约会,那他也不必多此一举订约了!”
江帆道:“就算是千蛇谷,你也不必急成这个样子,也许他们到了那儿,就被蛇神杀死了呢!”
必山月叹道:“真能够那祥,倒是件天大的好事!”
江帆又道:“就算他们想出什么特别的方法能打动蛇神,还有灵姑在那里,她有办法可以阻拦蛇神受他们的诱惑!”
必山月想来想去,觉得情势不会太严重,尤其是江帆最后的那句话,使他非常放心!
灵姑很聪明,她又是林云亭的爱徒,与谢灵运势不两立,有她在那儿,谢灵运的奸谋很难得逞!
可是他立刻又推翻了乐观的想法,谢灵运也知道灵姑留在蛇神身边,他一定会防到这一点的……
江帆见他始终不开心,乃笑道:“最好的一个办法,便是我们先赶到千蛇谷,你的明驼脚力很快,我们在他们之前到达那儿,使他们根本见不到蛇神的面……”
必山月眉峰一展,兴奋地道:“对!江姑娘,你这个提议才是上上之策,防患于未然,我们就用不着去担那些不必要的心了……”
说着一催明驼,疾驶如风,恨不得一脚就赶到地头。
神骏的白驼载着两个人,也载着关山月那柄逾重千斤的独脚金神,跑起来仍是异常轻松。
走了半天,倒是驼上的人感到饿了,刚好途经一处镇市,又刚好碰上赶集的日子,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一堆,互相交换着所需的东西,显得十分热闹!
白驼庞大的身躯,在人堆自然走不快,同时它那一身雪也似的长毛也很引人注目,再加上驼背所载的一双俊美男女,惹得那些无知的乡民围集过来,指指点点地看着,絮絮地谈论着。
甚至于还有几个冒失鬼,居然上来搭讪,要想购买关山月的这头骏骑,唠叨不休地出价还价!
遇到这种情形,关山月空有一身本事也无法发作,只好婉言地拒绝了那些热衷的买主,努力挤开路前进!
可是那些人还不死心,追在后面罗嗦着。
必山月实在不胜其烦,看着路旁有一家酒店,也是赶着正午的市集,生意十分鼎盛!
为了避免那些纠缠,他干脆把白驼拴在门口的骡马椿上,与江帆进了酒店,找了一座空位,由得那些人在外面围着白驼品头论足!
叫了几样酒莱,与江帆二人对酌着。
江帆一面吃,一面气鼓鼓地说:“这些人真是莫明其妙,告诉他们不卖了,还要跟在后面唠唠叨叨的,火起来真想揍他们一顿!”
必山月苦笑道:“谁叫我们赶上了呢!这集场每月一次,四乡的人全到这儿来,采办他们所需要的物品,他们大概是看中了那头明驼足堪任重载还,所以才肯出价五百两银子,你知道这个价钱在乡下可以买到良田数顷呢……”
江帆哼了一声道:“卖给他们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用来犁田拖车!”
必山月轻叹道:“这是难免的,世间并不乏名驹千里,可就是知者难求,遂使宝马沦落于沟枥之中,就以我这头明驼来说吧,要不是我师父以十颗明珠,将它从天山南麓的一个游牧部落中买出来,它还不是同样地与常驼为伍,在沙漠中默默无闻地过一生……”
江帆听着不作声,神情也露透出无限感慨。
忽然店门外走进一个中年汉子,穿着一身江湖走方郎中的打扮,来到他们的桌前,一拱手道:“二位可是那头明驼的主人?”
江帆以为又是要来买明驼的,冷冷一哼道:“不错!你出多少价钱?”
那汉子一笑道:“它的身价太高了,在下买不起!”
必山月神色微动道:“那兄台有何指教?”
那汉子仍是含笑道:“在背串铃,行走四方,以医兽为业……”
必山月连忙道:“兄弟这头坐骑很健康……”
那汉子含笑道:“尊骑神骏非凡,千金不易,希望二位别省几两银子,弄得后悔不及,它现在身染奇疾……”
必山月立刻表示不信,说道:“这种事绝无可能……”
事实上他也无法相信,因为那头明驼已能通灵,轻易不会生病,就是病了,它也自己会寻找药草医治。
然而那汉子仍是笑笑道:“尊驾若是不信,不妨出去看看,尊骑的病已至很严重的阶段,它最多还能活两三天……”
必山月心中一惊,连忙走出去一看,只见那匹明驼还是好好地站在门口,才放下心来道:
“我看不它有什么病!”
那汉子也跟着出来道:“尊驾要是不信,它身上长了一种毒疮,目前只有一点徵候,一两天之内,立时发作……”
必山月怫然道:“胡说!它有什么徵候……”口中说着,到底不太放心,连忙走到明驼前面,翻开它的长毛,仔细地审视了一遍!
这一看之下,他心中不禁微微地暗暗嘀咕,因为白驼的毛根贴肉处竟起了许多红色小斑点。
同时白驼的眼睛也显得黯然无光,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由于他与白驼的感情深厚,爱逾性命,连忙道向:“老朋友!你是怎么了?”
白驼眨眨眼睛,显出相当疼苦的神态。
那汉子道:“尊驾不妨再模模它的鼻子,上面一定是干干的!”
必山月不用模也已知道的,因为它一向湿润的鼻子,此刻干得起了皱,这正是一般兽类患病的的徽象!
他不禁焦急万分地道:“这怎么可能呢,它从来不生病的。”
那汉子微笑道:“千里明驼,号称沙漠之舟,只有在那种环境里才适合它的生存,尊驾不该把它带到中原来的!”
必山月着急了:“它到中原很久了,并没有不舒服的表示!”
汉子微笑道:“它再强也不过是一头畜生而已,懂得些什么,水土不服,气候不宜,病谤早伏,只是没有发作罢了……”
由于人家说得入情入理,关山月无法不信,连忙道:“先生,它还有救吗?”
那汉子笑着道:“它也是命不该绝,刚好遇到我,不过要救就得趁早,再耽误下去,任凭是谁也救不了啦……”
必山月连忙对他作了一揖道:“那就请先生费心施救一番,酬金多少,任凭先生开口,在下绝不吝惜,完全依照先生的意思……”
那汉子手捻着颔下的短须,慢吞吞地道:“在下学得这门手艺后,一直是替一些平凡的畜生治病,所得仅足糊口,今天难得碰上这种机会……”
必山月听他的口气竟有借机会敲竹杠的意思,不过为了挽救明驼的生命,他毫无考虑地道:“只要先生开出数目,在下一定照付!”
那汉子哈哈一笑道:“尊驾既是这么说,在下就不再发话了,事不宜迟,马上就应该着手医治,只是此地人头太杂……”
必山月忙道:“先生认为什么地方适宜?”
汉子用手一指前面道:“前面有一条小河,河边有一片树林,那个地方,又宽敞又阴凉,我们就到河边去吧……”
必山月点点头,解开系索,又拍拍明驼的后股,牵着它步履艰难地向前走去,江帆也跟了出来。
许多看热闹的人也想跟着,江帆生气了,用手-推道:“回去!回去!有什么好看的!”
她手下用了一成真力,那些人已经吃不消了,跌跌撞撞地倒成一堆,不过他们尝到了厉害,倒是不敢再跟来了!
必山月虽然觉得她此举太过招摇,可是,他关心明驼的生死,实在也讨厌那般人麻烦,遂未作表示。
走出约有半里许后,已经远离市集,来到了那汉子所说的地方,那里果然有一弯小溪与一片稀疏的枣林!
那汉子先叫关山月把驼背上的东西卸下来,然后又叫白驼平卧在地上,打开他随身的木箱!
先在木箱中取出一瓶药水,化了水,给白驼吃下去,然后又取一个木杓,将剩余的药末倒在杓中,舀了满满的一杓水,把药末全部化开,他才摘了一枝带叶的枣枝,沽了药水遍洒在明驼身上。
必山月一直在留心地看着他的动作,直待他做得差不多了,才关心看看明驼的眼睛,见它略略恢复了一点精神。
那汉子却吁了一口气道:“好了!它只须静息阵,就完全复原了!”
必山月轻轻地问道:“要休息多久?”
那汉子眼珠转了几转道:“照道理说,应该要两三天,不过看三位的样子,像是急着赶路,有个一天时间勉强也够了。”
必山月问道:“请教先生,它以后不会复发了吗?”
汉子微带不悦地说道:“在下行医数十年,向来都是一剂断根!”
必山月陪笑道:“那真是谢谢先生了,但不知先生需要多少酬金!”
那汉子微笑道:“若是寻常畜牲,在下最多也不过讨价三五两,尊驾一头千里明驼,价钱倒是很难说,尊驾看着给吧!”
必山月想了一下道:“一千两金子,先生不嫌少吗?”
江帆诧然道:“为什么要给那么多?……”
必山月道:“这头明驼与我相依为命,再多一点也是值得的!”
那汉子也是略感意外,道:“在下并不敢奢望那么多,但尊驾自动出价,在下只好受之有愧了,想不到无意之中,会发到一笔横财……”
必山月拿起独脚金抻,抖去外面的布套,递在那人面前,脸色已转为严厉,冷笑一声道:
“在下行旅在外,零碎金子带着麻烦,所以化成了一个金人,先生请自己在上面砍一块拿去。”
那汉子怔了一怔道:“这个……在下没有工具分割,也没有天平,如何能量得准,还是请尊驾另外见赐,少一点也不要紧!”
必山月摇头冷笑道:“不行!我这人说一不二,宁可多给也不能少付,这个金人全重一千零二斤,计一万六千零三十二两,先生斟酌份量多拿一点去没关系!”
那汉子又呆了一呆道:“尊驾若是舍不得,不给也行,如此不是强人所难吗!也罢!算我倒霉,白替你服务一场,留个人情吧!”说着回头要走,关山月却冷笑一声,举起金神拦头劈了下去,那汉子连忙闪身避开。
可是他手中的木箱已被击得粉碎,草药破瓦,散得一地都是,他不禁倏然色变,大声叫道:“我辛苦一场,分文不取走路,你还要怎么样?”
必山月冷笑道:“你把性命留下来,作为暗算我坐骑的抵价!”
傍他这么一叫明,那人果然脸色一变,回头急逃,江帆的动作却还比他快,身形一掠,已拦在他前面。
那汉子劈胸击出一掌,江帆连看都不看,一面却伸手点向那人的喉结之处,势轻而力疾!
必山月知道她的武功了得,连忙出口叫道:“江姑娘,留下活口!”
江帆的手已将触到那人的喉头,闻言手势一偏,拍的一响,一掌改掴在那人脸颊上。
这一掌的力量并不太大,那个人只被打得一个踉跄,倒退四五步,而他攻向江帆的一掌也适时落了空!
她在人家之后出手,中途还听见招呼改变手势,却仍然比人家快了一步,这种武功手法使那人为之一惊!本来他担心的只是关山月一人,却没有想到这个女子比关山月还要难缠,震惊之余,脸上的戾气随之毕露。
双掌一错,又击出一股凌厉的掌风,斜斜地飘向江帆,劲力未见惊人,可是那掌风中别有一股微微的腥味!
江帆仍是笑吟吟地站在原地,坦然地迎受他的掌劲说道:“看你大概也是个用毒行家,连掌风里都可以带着毒,可是你遇上了我,也只好自认倒霉了。”
那人似乎不信,在掌力快要接近江帆时,掌风中所含的腥味更浓了,足见他把掌劲更加强了!
江帆一动都不动,听由那毒掌从身上流过,毒对她毫无影响,掌劲仅将她的衣袖拂得轻轻飘动!
那中年汉子的脸色又变了,变得非常难看,两只脚钉在地上,好像底下涂上了胶水,想提脚走动都做不到了。
必山月手握金神过来道:“朋友!我相信你是天魔教中谢灵运的手下,只是从来没有晤过面,你贵姓大名……”
那人怔了半天才低低地道:“马伯忧!”
必山月一听他的名字,忍不住突了起来道:“阁下倒真是名符其实,伯乐相马,良驹见则喜,你却专门暗算人家的坐骑,无怪千里明驼见了你生忧了。”
马伯忧怒声道:“关山月!你不要神气,我对你那头畜生还是客气的,假如不替它动手施救,管保它活不过明天!”
必山月点点头道:“这倒不错,我那头明驼已至通灵的境界,你还是对它施下毒手,足见有点本事,可是你施毒解毒,不惮其烦地自弄手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马伯忧冷笑一声道:“教主限定你三天之后,才到约定地点见面,你想提前赶了去,我自然要出手阻挡你……”
必山月怒道:“你这种方法就阻得了我吗?”
马伯忧得意地一笑道:“我已经成功了,你那头畜牲非到明天才能行动,算你赶到约会的地方,总在三天之后了!”
必山月冷笑道:“假如我放弃了这头明驼,用另外的方法赶去呢!”
马伯忧一笑道:“我想你不会这么做的,明驼令主乘下失去了明驼,你还有什么脸面以那个身份出现江湖!”
必山月朗声道:“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如何阻止天魔教为恶人间,什么身份名誉脸面我都不在乎,你以此要胁可是大错特错了!”
马伯忧怔一怔,随即变为阴笑道:“教主算无遗策,我只是其中的一个安排而已,一路上还有无数的人在算着你,三天之前,你绝对到不了……”
必山月神色微动,忽然道:“很好!我倒想利用这个机会跟谢灵运斗斗智,江姑娘,请你把这家伙抓起来,我要给他点苦头吃吃,叫前面的人看,企图阻止我们前进的人会得到什么教训,看他们还有没有胆子敢与我们作对!”
江帆闻言点头,莲步轻移向马伯忧走去,马伯忧脸色大变,抢先出手一指点向她的胁下。
江帆含笑不动,马伯忧却是情急拚命,指上运足了全力,刚碰到江帆的衣服,立刻跳了起来。
因为江帆的胁下刚好挂着那藏蛇的布袋,袋中的五带灵蛇看见指近,探头出来咬了他一口。
那条蛇也是通灵异物,对于关山月吩咐的话早已听明白了,所以注出的毒液恰到好处,并不将他致死!
马伯忧在地下连连翻滚,除了头脸之处,全身都肿得像皮球一样,火辣辣地疼痛澈心……
必山月笑道:“带你这样一个活标本,大概足以使你的那些同伴所警惕,不敢冒昧出手了……老朋友,来吧,我们别耽误了赶路,你又要多一个负担了……”
倒在地上的明驼一跃而起,神态俊朗,全无病状。
马伯忧在极度的痛苦中,脸上犹自浮起不信之色。
必山月见状一笑道:“明驼令主乘下明驼,岂是你们这些什妖魔小丑计算得了的,你自以为害了它一次,却没有想到反上了它的当吧!”
说着手提着马伯忧的衣服,把他捆在驼股上,又拾起了地下的东西,招呼江帆上驼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