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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神与福星 第四章 进山寻药

作者:寄秋

霍香涵的姑姑霍仙儿大她十岁,受行走江湖的嫂子影响,也投身武林,成了毒宗的弟子。

可是她的情路坎坷,不如嫂嫂顺畅,在受到情郎移情别恋、喜新厌旧的情伤后,她不再相信世间的情爱,远离口蜜月复剑的男人,专心在毒经的钻研上,夙夜匪懈。

她的用心终有所成,由一名普通的弟子擢升到如今的护法,在门派中地位崇高,只在门主之下。

她因受够了男人的伤害而不想嫁人,便把小侄女当自个儿孩子疼爱,不藏私的将所学教给她,好让她防身。

“枯霞草、九婴花、翻山红、杜鵰啼等九种药草混和在一起,是一种慢性毒,不会立即致命,但会让人慢慢衰老,神智不清,每到子时便心口绞痛,如虫咬,痛过之后就老一岁,最多七年回天乏术。”毒入心肺,无药可救。

“这毒你会解吗?”他眼露希冀。

霍香涵眉头一颦,背书似的念着药草名,而后道:“可以是可以,但有点难度,有些药不好寻着。”

“走,到药铺问问。”只要有需求就有售卖,出得起银子就没有买不到的药。

“药铺里……”没有。

急着为祖父解毒的墨西极没等她把话说完,急匆匆的往药铺里走。

一位坐堂大夫正在看诊,他找着掌柜正要发问,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外头传来,一名农妇装扮的妇人跌跌撞撞地抱着七岁大的男童跑进来。

“大……大夫,你快看看我儿子,他突然四肢抽搐,全身冷得像从河起捞起,我怎么喊他都不回我,还不时的吊白眼,你看他是不是小儿惊风了……”

妇人脸发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抱儿子。

“来,老夫瞧瞧。”大夫想接过孩子,却因妇人不放手而不好看诊,劝说了好久她才肯稍微松松手。

“我就这么个儿子,他不能有事!大夫,你一定要救我儿子,求求你、求求你,我的心肝……”妇人嚎啕大哭,一副儿子快要没命的样子。

“好,你别嚎,能救老夫绝对会救,你一边等着去,别耽搁我救人……”大夫先诊脉,翻看孩子的眼白和舌苔,着实看不出毛病,他开了一帖最稳妥的药,小儿惊风散。

只是药不对症,药服下后仍未好转,男童的身体像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瞳仁往上翻,已经看不见黑眼珠,只剩下吓人的眼白,口中呼噜噜不知在说什么,没人听得懂。

“大夫、大夫,我儿子怎么了?药都吃了还冷冰冰,我快捉不住他了。”好大的力气,有如鬼附身。

“这个……呃,老夫再瞧一瞧。”看着病情越来越严重的男童,束手无策的大夫急出一头汗。

“你到底能不能治呀!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们母子俩死一块……”妇人又开始嚎了,闹腾得整个药铺都是她杀猪般的哭声,让人听得难受。

“我……”大夫很是为难。

“他不是病了。”

从能将人逼疯的嚎哭中传出男子低沉的嗓音,墨西极一共重复了三遍才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你……你说什么?”怎么会有道士?

“我说他不是生病。”墨西极走上前看了男童一眼,随即大手一覆,盖住他的天灵盖。

“你……你在做什么?不要动我儿子……咦!二狗、二狗他不抖了……”

看到抽搐不已的儿子忽地平静下来,虚软的瘫在怀中,面色惊慌的妇人破涕为笑,抚着身体渐渐回暖的心肝肉,欢喜的眼泪成串落下,感激涕零的双手合掌朝救她儿子的恩人直拜。

“他还没月兑离险境,你不用急着拜我。”这孩子太调皮,连那种地方也敢去。

妇人一听,整个人僵住。“什……什么意思?”

“本道且问你,你们所住的村子附近是否有座坟场?”孩子不懂事,当娘的居然也没看紧他,太失职了。

她想了一下。“是的,我们村子东边有个小山头,山上葬着几村的先人,村子里一有人过世便往那埋。”

“那你可知你儿子上那儿玩去了?”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往坟包上躺,简直拿小命开玩笑。

“什么!”她惊得脸发黑,差点厥过去。

“他不仅去了,还说了些胡话,甚至把童子尿泼在人家的墓碑上,因此引来众多鬼怒,此时他身上有三十多条阴灵缠住他,本道暂时镇压住,却不能替他驱逐。”他们生前是良善百姓,并非恶鬼,有香火供奉。

鬼魂有分家鬼和野鬼,前者有阳世子孙设牌位焚香祭拜,得香火入轮回。后者是客死他乡,无人收埋的游魂,他们居无定所,四处飘荡,慢慢地消散在人世,魂飞魄散。

有些鬼魂不愿化为虚无,想要以无形的躯体存活,便会吞食其他魂魄,壮大自身,修炼出鬼力,或是附在活人身上吸其阳气,以人的精气凝聚鬼身,化身厉鬼。

“天呀!三十多条……道长,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儿子,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他?二狗是我的命呀!”捂嘴呜咽的妇人脸色惊恐,她既想救子,又害怕道士口中的幽魂,抱着儿子的手有些松开。

“本道可以先帮你收了这些乡亲,但是你回村后要准备三牲、香烛到墓地祭拜,请求他们的原谅,若是纸钱得以焚化便表示没事,否则……”事情就大了。

“否则怎样?”她吓得面无血色,手脚发冷。

“纸钱若火烧不化,这孩子就要出大事了。”怕是恶灵缠身,寿不长,活不到十六。

“道长……”她腿一软,直接给他跪下了。

“不要求我,求你自己,你若诚心诚意的恳求,没有半丝不甘,他们也曾是人,自会体谅你的一片慈母心。”自助人助,方可天助,若她不悔改,心生怨恨,那么业报终会报在她儿子头上。

在人家的墓碑上画乌龟,龟壳上放草,绿头龟呀!谁能忍受,油绿绿地……草叶,唉!

看着一张张惨绿的鬼脸发怒的对他龇牙咧嘴,墨西极暗自苦笑,从道袍暗袋中取中一本空白小册,翻开第一页,上面连个字都没有,就是白纸一张,白得透光。

他将内页翻向外,对着空无一物的角落,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空虚画敕令,而后重重一点。

“收。”

伴随着咻咻咻的翻纸声,药铺内竟暗了下来,明明外面艳阳高照,里面却是昏暗不明,还带着丝丝冷风。

一阵凄厉的鬼叫声响起,令人头皮发麻,柜台后面的药柜在剧烈震动,无人的情况下,一个个药匣子交错的被拉开。

大夫、掌柜、候诊的病人和家属全看傻眼了,怔忡地看着叫人寒毛直竖的异象。

须臾,鬼哭停,震颤止。

室内恢复原先的明亮,药柜不再上下摆动发出碰撞声,翻纸声亦停止,周遭变得安静无声。

“……道长,没事了吗?鬼……他们走了?”感觉没那么冷,压得死沉的肩膀变轻了。

墨西极轻轻阖上册子,离得近的大夫眼角余光瞥见原本空白的白纸出现墨色人像,其中有几个似曾相识,是曾在这儿看过病的患者,但终究药石罔效,早已归西。

那是……鬼?

大夫冷抽了口气,按住微颤的指尖。

“本道不是道长,师门未允许出门,本道无念,就称道友吧,或是小道。”他不敢妄自尊大,修行尚未到位。

“道长……呃!无念道友,我儿子他……”妇人忧心迟迟未醒的儿子,想问又怕得罪人。

“无事,记得回去备祭品上墓地祭拜。”墨西极扬手一摆,“麻烦掌柜给本道一碗清水。”

“喔!好的,马上来。”

愣了一下的掌柜回神,连忙端来一碗水。

“孩子吓着了,掉了一魂二魄,且待本道召来。”墨西极手一挥,一张黄符忽在指间,他朝东南西北走了七星步,口念符令……

倏地,黄符着火了。

一会儿,符纸烧到只剩一小角,墨西极将符灰化入清水里,轻摇碗底,然后将水喂入男童口中。

才一眨眼功夫,孩子像睡了一觉醒来,眼皮抖了两下便缓缓张开。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神迷茫,看到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慌张的抱住娘亲颈项。

“这张符给孩子带着,可保百日平安,百鬼不侵。”他给的是祖师爷加持过的护身符,鬼物难近身。

见孩子大好,会喊饿了,妇人怕墨西极跟她要收惊费,抱起孩子就往外走,连看诊的诊金也没给。

“掌柜。”

“是,道友还有什么吩咐?”掌柜的十分恭敬,在看到墨西极露的那一手后,哪敢不笑脸相迎。

看他拘谨的模样,墨西极一扬温和笑容。“掌柜的别紧张,到了药铺自是买药,我要买……”

啊!忘了问。

一回头,身着石榴红镂金百花穿蝶衣裙的娇俏姑娘就在身后,扑闪扑闪的明媚人眼直直的盯着他,眼中带着崇拜,看得他有些面臊,不知所措。

“霍姑娘……”

“叫我小涵,或是香涵妹妹。”无念哥哥太厉害,她一定要跟他好好学习学习,当第二厉害的人。

墨西极苦笑,面对太热情的姑娘他招架不住。“呃!我是想问解毒的药草,先买齐了。”

霍香涵俏皮的轻摇葱白纤指。“谁叫你太急了,不把话听完,我要的东西这里买不到。”

“买不到?”这般稀奇?

“尸菇和毒蜂草。”漠北才有,其他地方长不出来。

“尸菇……”毒蜂草?

“尸菇顾名思义是从尸体上长出来的毒菇,它长在极阴之地,全株沾满尸毒,是天下至阴至毒的毒物。毒蜂草也有毒,不过它是向阳植株,在千峰山的最东边,从悬崖边长出……”所以解毒不难,难在药材难寻。

解药也是**,以毒攻毒。

墨西极思忖了一下。“你知道它们长什么样吗?把它们画下来,我去找。”

“不行。”她摇头。

“不行?”

“我也要去。”这才是她的目的。

“不行。”同一句话他又还给她。

霍香涵笑得像只偷吃油的小老鼠,拉着他衣衫下袜不放。“只有我晓得尸菇和毒蜂草的长相,无念哥哥要是不带我去,就算它们长在你面前你也不认得,相见不相识。”

“霍姑娘……”

“香涵妹妹。”白皙的下颚一抬,她一脸神气样。

墨西极进退两难,哭笑不得,被她的任性难倒了。“乖,听话,千峰山我不熟,里面有多少危险无从得知,我一人前去还可从容月兑身,若再带上一个你,怕无法确保能将你安然带出。”

他只差没直言她功夫底子太弱,是个拖后腿的,他一人入千峰山游刃有余,三进三出不成问题,可是多了个她,一天能到的峰顶起码要走三天,还要能让她吃饱睡好。

“吃”才是重点,娇生惯养的她不是能吃苦的人,到时候被拖累的人反而是他,跋山涉水不得闲。

“我不怕,我就是要跟。”他去,她也能去,爹娘常说她历练太少,正巧有机会让她磨磨小爪子。

“霍……小涵,不是我不让你去,而是这件事很紧急,攸关生死,我必须快去快回,不能耽搁。”墨西极语气和善的跟她讲道理,虽然祖父体内的毒不急于一时,他还是想尽快解开,以防迟则生变。

“中毒的人是谁?”她问。

目光一闪的墨西极含糊其词。“一位长辈。”

“很亲?”

“至亲。”

她拉了一撮头发在指上玩着。“那我们要快点去,早去早回,早点解毒就不用多受罪。”

“你……”

“瞧!我多为无念哥哥设想,知道你急着救人,我舍身相陪,不辞千辛万苦的深入险境帮你寻药。”她眨着眼,澄澈眼儿似在说,有没有很感动?快夸我!

见她自我陶醉的咧着嘴笑,一个头两个大的墨西极只觉得头大,遇到无法讲理的小流氓,三清祖师下凡也救不了。

“这位仙长,可以叨扰一下吗?”

仙长?

这……太奉承了吧,连道长都省了,直接跳到仙字辈,可见这人有多急迫。

“有事?”墨西极神色一凝,散发一股令人背脊挺直的威压,隐隐的血煞之气在四周流窜,看向从半个时辰前追上他们一行人的男子。

眼前的男子看来年岁不大,肤白似雪,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微微往上勾,十分撩人。

可是仔细一瞧,眉眼间有肉眼可见的细纹,略带愁色的眼底有着岁月的沧桑,似乎已看过无数的春秋与悲欢离合,苍老的是他的心。

有着二十岁年轻男子的外貌,四十岁男人的心智,这人不简单,找上他绝非寻常。

墨西极轻提内劲,将一股内力集中在左眼,血红的暗光一闪而过,他开启了能识妖物的异眼。

“我有一女似乎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她常在梦里喊救命,神情极其恐惧,可是一醒来却不记得她作了什么梦,还说她睡得很好,面色红润得宛如刚吃下大补之物。”在嘶喊了一夜后怎么可能还气色如常,连喉咙都未沙哑。

“令媛如今在何处?”食梦魔吗?专食好梦,制造恶梦。

师门的藏书阁里有一本《八荒幻兽专典》,里面记载了有形无形的妖兽鬼怪。

“她在墨家。”

咦!墨家?“你是说墨门所属的墨家,家主墨之默?”

“是的,就是那个墨家。”胡立眼中一闪恨意。

“因为墨家主母魏雪梅是她姨母,是魏雪梅亲自接她入府。”他正好外出有事,才来不及阻止此事,偏偏上门要人,女儿又总避不见面。

“你要我怎么帮令媛?替她清除恶梦,还她平静的生活?”这倒不难,食梦魔乃夜游鬼的一种,可用百鬼册收之。

百鬼册就是他先前拿出来的册子,纸上无一物表示未收鬼,一旦有鬼物被收,便会展现形体,如画上去一般,面容、神态是当时的模样,一入百鬼册如入鬼狱,持有者即狱卒,他若不施法放鬼,他们只能在书页里,直到魂魄消融。

大师姊交代,这一趟回去得添上十页鬼图,收上十只妖。

先前替男童收鬼,过一阵子后他就把那些无辜的鬼魂放走了,至于男童到底能否安然无恙,端看那妇人有无去烧纸钱祈求原谅了。

“我想请道长救她出墨家。”

“救?”这个字用得很微妙。

“对,把她从墨家救出来。”他确信魏雪梅有所图,那女人太阴险,偏偏他抓不到她使坏的把柄。

“从墨家……”这倒是个机会,他也该会一会欲置他于死地的魏、雪、梅。“三天后本道陪你走一趟。”

“三天?”胡立的表情不太高兴。

“本道不是非接这事不可,而你却求救无门。”若这人有办法救人,就不会求助于“人”。

一咬牙,胡立弯下腰。“好,三天。”

“你可以走了。”他得利用这几天寻药。

胡立一脸屈辱的转身,但他才一提步,身后传来令他脸色大变的话。

“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怎么可能,我明明藏得很好……”倏地回头,胡立连忙看向自己的股间,见无一物才惊觉上当。

一道疾如风的身影羞忿的冲出药铺,留下低低的笑声。

“什么狐狸尾巴?”

霍香涵听得很模糊,像在打哑谜。

“说你是只小狐狸,装出不解世事的神情,让人掉入你的陷阱中。”墨西极觉得自己就是个心不够硬的农夫,轻易放过偷吃鸡的小坏蛋,由着她进出鸡舍。

“我才不是装,我本来就聪明伶俐,一颗脑袋瓜子里装的是智慧之水,它咚咚咚的滚动,告诉你们要跟智者学习。”自觉高人一等的霍香涵故意把鼻孔抬高,装模作样的哼了二声。

殊不知她的得意表情在旁人眼中看来像只逗趣的小兽,没有半丝威严,反而让人发噱。

圆圆的苹果脸是硬伤呀!两边胭红的腮帮子透出清纯可爱,未语先笑,露出小小的酒窝,像是谁家的福女圭女圭,任谁见了都想笑。

“是,智者小先生,麻烦你挪动一停再停的玉腿,我们进来一天了,却走不到平日一半的路程,说好的不拖后腿呢?”墨西极十分无奈,抬头望天,天未暗,但北边第一颗星子已然升起。

霍香涵脸微红,她把眼一遮当视若无睹。“走到哪里不重要,我们要找的是尸菇和毒蜂草,不是比谁走得快。”

“强词夺理。”不讲理的人是无法以常理看待的,一张嘴尽往歪路带,直的也能凹成弯的。

“是明白人说的明白话,我可是道道地地的漠北人,说起千峰山的地形,没人比我更清楚,我从小在山里玩到大。”她拍拍胸脯保证,绝对是一流的领路人。

可说实在的,没人相信霍香涵的话,她所谓在山里从小玩到大指的是屈指可数的狩猎,父亲带着她坐在马背上拉弓射箭,一行数百人并未深入深山野谷,野游一日打些猎物便回霍家堡,她连一头狼也没瞧见。

因此这位领路人已经迷路好几回了,越往山里走她越迷糊,哪里有路,她看到的除了山便是树,绕来绕去还在同一片山林,不知她无敌的自信打哪来。

“好吧!漠北人,接下来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也许是上苍对她某些“缺失”的弥补,她的运气简直逆天了,到目前为止不论他们走错多少路,总似有无形的手会将其导回正途,映照着北斗七星的方位,的确是往古战场走去。

两百年前,千峰山山脉发生过一次惨烈的战争,死亡近十万人,接连着似有诅咒一般,每隔二、三十年便会在古战场附近再度引发两军交战,一次又一次的对战死伤无数。

英雄无处埋骨,尸横遍野,一具具尸体滋养出一朵朵尸菇,长满整座山谷,散发出烟雾般的毒气。

“哼!我才不上无念哥哥的当,入夜了,该紮营,谁也不走。”夜晚的山里比白天危险,大型野兽会出来猎食。

墨西极低声轻笑。“无明,去捡柴火,无垢,打两只兔子烤着吃,别走太远了,有事呼哨。”

“是,二师兄。”

“好的,二师兄。”

看着自家师弟,墨西极嘴角喰笑,极其满意。

自动自发的做起分内事,从不需要他烦心,一交代他们做什么绝无二话,让他既省心又庆幸将两人带下山,给他不少助力。

反观另一边的主仆三人,他真不晓得是来干什么的,明知要入山,却未携带雨具和厚实衣物,一婢一护卫背的全是吃食,烤鸡、烧鸭、肉干也就算了,还带枣泥糕和梅香酥饼,真当是出外踏青吗?

原本他打算一人入山,一切从简好快速进出,可是被某人缠上了,只好多加一件“行囊”。

只是主子出行,下人跟随,雷大小姐把丫头、护卫也带上了,迫于无奈,他只好把两个师弟拉来凑数,免得出事时人手不足。

“哇!兔肉……”真香。

霍香涵让丫头、护卫打理晚些睡下要用的地方,闻到香味,赶紧往火堆旁靠近,她怕动作慢被抢了,两眼盯着快烤熟的兔子。

“叫你的人去捉,恕不招待。”墨西极切下一块肉尝了一口,看熟了没,让某人眼馋不已。

“无念哥哥真小气,我嘴小能吃多少,你给我一条兔腿嘛!”为了吃,她全无节操,一条腿哪够她塞牙缝。

“不给。”洒上盐巴和孜然,烤得金黄的兔子更香了。

“不给我就抢,天弓,你打两只兔子换他一只兔子,我饿了,不等。”口水直淌的霍香涵伸手就抢,和师兄弟混熟了,她一点也不当自己是外人,抢食抢得比谁都凶。

“小心,烫——”怕她烫到手,墨西极先取走烤得流油的兔子,以手背拍开差点被火烫着的小手。

“无念哥哥……”他又打人,坏。

“好了,别蹶嘴,逗你的,等烤熟了再吃。”他将兔肉烤熟的部分削成片,放在宽大的无毒叶片上递给她。

有肉吃,霍香涵甜丝丝的笑了。“谢谢无念哥哥。”

“快点吃,吃完了歇息,明天一早赶路。”这丫头扮猪吃老虎……了然在心的墨西极勾唇一笑,默默的当起厨子,虽然他不愿承认,却悄悄的宠着爱指使的小东西。

天弓没打到兔子,但他拖了一头公獐回来,一行六人吃着獐子肉吃到胃胀,哼哼哧哧的申吟一整夜,一个个都起晚了。

但迟了何尝不是一种机运,幸福的馅饼砸得人头晕。

当众人一醒来,一阵奇怪的雾飘来,一般的雾是白色的,可是这阵雾却是灰黑色的,还带着一股难闻的尸臭味。

尸臭?

“不好,雾有毒,无念哥哥你快捂鼻,是瘴气。”恶!令人作呕的气味,闻了想吐。

懂毒的霍香涵随身带了不少解毒的药丸子和香瓶,水草和天弓也有,三人即时取用解毒。

当他们想冲过去救墨西极师兄弟等人,赫然发现三人像无事人似的站着与他们对望,笑得露出八颗白牙。

“你们没中毒?”

无垢笑嘻嘻的挥手。“大师姊常拿我们试药,丹药吃多了,一没注意就成了百毒不侵。”

他们都错怪大师姊了,她心不黑,真是好人。

心不黑?正在炼制蚀心丹的童玉贞想着该捉谁吞丹,跑得太慢的无妄被逮个正着,生无可恋的装死。

“真的百毒不侵?”嗯!回头她也试试,吃药太慢了,如果真能百毒不侵她就赚到了。

“没必要骗你,这些毒雾对我们毫无影响。”墨西极不放心,走向霍香涵,见她并无中毒迹象才安心。

“无念哥哥,怎么有雾,它们从哪里来的?”她不自觉又拉起他的衣角,感觉他在身边。

“去看看不就好了。”刚一动,腰间传来拉力,墨西极低头一看,笑笑的拉起她的手往前走。

蓦地手被握住,霍香涵心口小鹿乱撞,手捂着左胸,感受咚咚咚的心跳,菱形小嘴悄然地扬高。

灰黑色的雾浓得凝成小水滴,掩住了她飞红的小脸,也遮住了嘴角的笑意,一滴一滴的小水滴像在下雨。

“咦!那是什么?”走在最前头的无明惊愕的叫着。

“哇!好多草菇,连成一大片,可是怎么全是乌漆抹黑的,这能吃吗?”随后无垢大叫着。

黑色的菇?

墨西极与霍香涵互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浮起笑意。

找到了。

“尸菇。”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让人不敢相信老天爷居然如此眷顾,让他们一觉醒来便好运临头,找到据称最难发现的尸菇。

一整片的尸菇像是一望无际的菇海,大大小小挤在一起,淡淡的灰色雾气从尸菇中往上飘散,渐渐凝聚成深浓灰,带点黑气,顺着流动的山岚飘向山林,将山笼罩。

看来壮观却是有毒的,方圆百里内竟无一草一木,全是黑色尸菇,大的如小孩手掌,小的约指甲片大小。

当雾气一点一点的散去,见光的边缘地带,一朵一朵尸菇竟开始凋萎,它由茂盛到枯萎成干末只在一瞬间。

“哎呀!我忘了尸菇又叫一夜菇,日落偏西钻出土里生长,天亮时分回归尘土,是不能见光的。”霍香涵往脑门一拍,轻呼出声,叫人好气又好笑。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这会儿才说,这记性……二师兄,你别动,我来。”无明小声嘟曦,取出防毒的金丝手套戴上,以削平的竹片采菇,挑放入黑丝绒铺底的竹匣里。

尸菇不能碰触活人生气,它是人的尸体长出的菌种,充满尸毒和阴气,人若碰了,轻者化为行尸,虽活着却以血为食,吃不了人的食物,重者全身长满尸菇,被当成养分,以骨血喂食尸菇,即便尸菇长了好几轮都不会死,活着受折磨,眼睁睁看着自己由有血有肉的活人化成一具骨架。

“不用多,几朵就好,用来入药。”这雾……似乎不对劲。

墨西极神情一变,感觉像有什么在召唤他,一股透骨的寒钻入他体内,让他想举刀扼杀天地。

尸菇生长的地方是古战场,意味着这里死了不少人,成千上万横死沙场的将士回不了故里,他们的不甘和怒气冲天而起,渐生怨气,一腔铁血无处发泄,煞气起。

累世在战场上收割人命的墨西极是带着煞王命格出生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与此地的煞气相呼应,似要彼此吞食,或是相融,十世的将领威望极高,令阴魂臣服。

突地,一只软绵绵的小手塞入墨西极绷紧的大手中,他全身要爆开的战栗感刹那间消退,寒彻骨的冰冷也瞬间消融,充血的双眼由红转黑,恢复原来的平静。

低下头,他看见一双亮得惊人的眸子,似明灯,似皎月,似夜空中最亮的星子,牵引着他的心。

“你就是你,无念哥哥。”霍香涵说着,感觉到怦然心动,好似她的心只为他而跳动。

我就是我……一丝明悟浮上灵台,困扰多时的结豁然开朗,墨西极深幽的黑瞳中多了明净的光。“嗯!我是我,不是别人,我有我该走的路,不为他人所掌控。”

“无念哥哥……”怎么办,她好像爱上他了,他越看越好看,把她的心都勾走了。

“二师兄,拿到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这里的味道让人难受,胸口有些胀疼……”

煞风景的无明说着忽然觉得背脊发凉,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两道冷冷的寒芒射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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