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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境之后 第十二章 回家最幸福

作者:寄秋

“皇上有旨,宣汝南王世子偕妻南岭郡主进宫,皇家设宴祝贺新婚燕尔,两人同心,文武百官同喜,佳儿佳妇,百年好合……钦此。”

皇上承认他们的婚事,为此摆席宴请?

是鸿门宴吧!一看便知暗藏玄机,专为小俩口设下的诡计,两人一进入就被天罗地网抓住了,插翅难飞。

可是能不去吗?

当然不能,皇上都下旨了,龙潭虎穴也得闯,哪容许退后,两个人进宫只允许带一名侍女,小厮、侍卫一律不给进,还有入宫要搜身,举凡伤人的刀剑武器都得卸下,防得相当彻底。

南宫九离夫妻俩为稍后入宫之事做准备,他忧心地对妻子絮絮叨叨。

“一会儿你什么也别吃,敬酒我来喝,为防万一,先将解毒丹服下,我不许你有事。”

刀光剑影他来挡,风雨雷电他顶住,不求天长地久,但愿生死同行,矢志不渝。

轩辕青痕不同意地道:“九离……”她还不到需要别人保护的地步,她有自保能力。

南宫九离难得态度强硬的说:“这次听我的,我是你的丈夫,出嫁从夫,不得违抗。”

看他一脸冷肃神色,知道他是因为爱惜她,轩辕青痕心头发软,抿唇微笑,“好,听你的,谁教你是我的天呢!”

闻言,他柔了眼神,露出怜惜,“天威莫测,前路险阻,虽然我们心里有数,早做了准备,但世事难料,最怕有个万一。”

反反覆覆是人心,曲曲折折是天意,就算有十成的把握能全身而退,也要防着突如其来的意外。

皇宫是最阴暗肮脏的地方,什么龌龊事都有可能发生,多少为求荣华富贵的女子在这里消失不见,又有多少冤魂徘徊不去,深宫内院是一座大牢笼,终身困在里面不得出。

“都说听你的了,还像个老嬷嬷爱操心,皇宫我比你更清楚有多险恶,每个角落我大多都去过。”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她熟得有如自家后花园,来去自如。

他还是不放心,面有忧色,“青痕,你比我的命更重要,我不会让你有事,但是两人只能走一人时,我希望你先走,我在后面帮你拖延时间,你直接出城不要回头。”

“南宫九离,我是会抛下自己人不管的人吗?你少说让我生气的话,要走一起走,不能走就把皇宫拆了。”她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想咬下她一块肉是要掉牙的。

患难见真情,直到这一刻轩辕青痕才真的相信他深爱着她,爱到深处无怨尤,心中的铜墙铁壁为之崩塌,注入许多的浓情密意,愿为他倾己一生相爱。

“真像岭南王之女会说的话,岳父在此恐怕也会说和你一模一样的话。”南宫九离为之失笑。

她神气的仰起下巴,“那是当然的,我是我父王的女儿,不过可惜了太子哥哥。”

在皇上有意刁难她父王的情况下,太子居然还异想天开,提议她父王让出岭南,由他的人接手,他力保她父王无事,等他上位后再给予高官厚禄。

岭南王的地位还不够高吗?世间有谁能与他比肩。

高官厚禄算什么,他们不屑一顾,这块画出来的大饼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坐享其成等着摘果子的事他也做得出来。

当年的岭南有多乱太子不是不知情,父王因此受了几回几乎丧命的伤,在历经多次的战事后才平定岭南,使百姓有喘息的机会。

娶得贤妻富三代,有鱼有肉米满缸,娶妻不贤穷三代,破衣破鞋饿肚皮,太子这些年太依靠太子妃的娘家钟家,路越走越偏。

钟家是钟鸣鼎食之家,族人过万,有些在朝中为官,有些作育英才。

原本的钟家还有些许贤名在外,但因有女为太子妃,他们的心就大了,把眼光放在高处,想的净是日后的风光,也有点不知轻重,想把岭南给吞了,占为己有。

太子先前登门不只是为了岭南势力,也是为了钟家嫡子被打成残废一事,他没想过备礼上门赔罪,反过来要轩辕青痕为他设想,亲自上钟家道歉,不要让他难做人。

不用轩辕青痕开口,一旁的南宫九离便沉着脸送客,太子不走还咆哮说南宫九离多管闲事,要拿他治罪,轩辕青痕一巴掌叫他闭嘴,直言钟家人再不安分,她就弄死他这个太子,让他们没靠山再妄想。

被她一吓的太子脸色发白,灰溜溜的走人。

不过毕竟喊了太子多年哥哥,轩辕青痕不可能真弄死他,她的目标还是钟家人,把钟家打进谷底,太子妃才会闭上她那张嘴。

原本轩辕青痕还希望太子上位,不要旁生枝节,因为他虽然能力不强但足以守成,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可是太子显然已经忘了自己该做什么,跟钟家沆灌一气,她就不愿再支持他,而钟家再垮,他也就失去了登基的资格。

“路是他自己选的,怨不得人,不管将来如何,我们无愧于心。”总不能人家满月复算计,把他们当待宰猪羊,他们还乖乖等宰。

“是呀!没对不起他,人在成长中茁壮,他却是路越走越偏。”那个会担着她跑、陪她看星星的太子哥哥死了,如今的太子一切以利为主,自私得只看见自己。

南宫九离笑着将她拉进怀中,“我们也有我们的仗要打,走吧!皇上怕是等得我们都心急了。”急着将两人掌控在手掌心,不让飞出去。

轩辕青痕骂了句,“皇伯父是傻子。”

为了小小的疑心而兄弟离心,得不偿失。

皇宫内的草木葱笼,花丛间蝴蝶穿梭,半阴的天气有徐徐微风带来丝丝凉意。

宴席在离御书房不远的太和殿举行,朝臣已有人入席,轩辕青痕和南宫九离到时几乎满席了,他们十分惊讶朝中官员大多出席,似乎真的是要替两人庆贺而大费周章。

不过两人并未因此松懈了防心,在貌美宫女的引导下来到靠近帝位的位置,初雪紧跟在后。

这时候,皇上、皇后还没到,倒是恭贺声不断,看得出还是为他们高兴,只是那笑容之下多了意味深长,疏而不近,眼中隐隐浮现怜悯。

大概是皇上做得太明显了,想瞒也瞒不住,敏锐的官员都嗅得出风雨欲来,可他们阻止不了,也不敢多言,就怕卷入其中遭波及,皇家内部的分歧他们无力劝阻。

“皇上驾到。”

太监尖声一喊,明黄身影缓缓走向主位。

“皇后娘娘到。”

雍容华贵的女子笑意融融,在女官的扶持下坐在皇上身侧。

一龙一凤脾睨众臣,但令人意外的,又有一名细眉凤眼的女子也出现了,年纪和玉景公主差不多,未语先笑的模样温柔可亲,一点朱红抹在眉心上,婀娜身姿似弱柳扶风,娇弱柔美。

她是兰妃,在皇上的另一侧坐定,染了花汁的十指搭在龙腰上,十分放肆。

“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所有人都跪了,唯有两人未跪。

皇上看着兀自打情骂俏的小俩口,眼神微微一冷,却又没让人看出任何不悦。

“平身。”

  

“谢皇上、谢娘娘。”

众臣起身,回到原位,其实他们说的娘娘不只是皇后娘娘,还有兰妃娘娘。

识相是当臣子的基本功,如此说话两不得罪,可却让皇后听得十分厌恨,看向兰妃的眼神像淬了毒似的。

“青痕呀!今日朕为你办的宴席欢不欢喜?别再说朕乱点鸳鸳谱,朕也是盼你早日觅得良缘,你这性子太野了,朕都为岭南王担忧。”

那日轩辕青痕进宫后他满心恼火,觉得轩辕胜天父女心思昭然若揭,不把他放在眼里,违逆他的旨意,可后来想想,她自挑了汝南王世子也好,刚好一锅端了。

以往皇上都亲亲热热的称呼轩辕胜天弟弟,如今直呼岭南王,让某些臣子心惊的抬头看了一眼,又连忙低头,当作毫不知情。

“欢喜是欢喜,可是菜都凉了,父王说我是金枝玉叶,不能吃冷菜,皇伯父,你下回上个热锅子,我保证吃得一滴不剩。”轩辕青痕埋怨皇上来得太晚,原本的热菜都等凉了。

敢说帝后姗姗来迟,她是第一人。

皇上心里厌恶她张狂,面上却还一副宽容样,“呵呵……倒是委屈我们青痕了,文公公,再给郡主上一桌热菜,她喜虾、贝类,鱼也爱吃,别忘了。”

“奴才这便去御膳房吩咐。”文公公行礼,倒退着往殿外走去。

“皇伯父记性真好,这样你一定还记得我们那一年去捞鱼,你被突来的刺客围杀不慎掉入河中,是我父王游了五里远才把你救起。”轩辕青痕状似在闲聊家常,实则提醒人要记恩,不要恩将仇报,忘恩负义。

听到陈年往事,皇上既难堪又悻悻,没人愿意听到自己不堪的过往,尤其是帝王,他只喜欢炫耀流传千古的丰功伟业,让人知晓他为帝的功绩与造福万民。

“汝南王世子,你身子骨不佳,病灶难除,要不要朕派太医给你瞧瞧,有病早日根治,别拖累了南岭郡主。”与其面对自家侄女被她活活气死,皇上改弦易辙对郡马下手。

“臣谢皇上的关心,臣这身子时好时坏,拖了这么多年也未出事,想来一时半刻死不了,不会让郡主太早当寡妇。”南宫九离笑意浅浅,一边回话一边为妻子剥虾,无视他人惊吓得冷抽一口气。

闻言的皇上差点喷出一口血,听听这语气多像轩辕青痕,难怪会配在一块,都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货色。

皇上咬牙,“青痕,你挑的男人……”

他的原意是太不会说话了,简直是虚有其表的糟心货,她的眼光糟到连他都不忍睹,赶紧换掉别丢皇家颜面。

但是轩辕青痕喜孜孜的抢话,“秀色可餐,十分下饭是吧!我看皇伯父生的儿子没有一个比他相貌更出色,不是胖得像头猪便是瘦得如竹竿,一个个面目可憎。”

皇上脸色瞬间非常难看,一口铁钥味溢至喉间。

轩辕青痕恍若未觉,一刀接着一刀捅,“若只是外貌不如人也就罢,我们可以追求内秀,常言道月复有诗书气自华,可是……怎么这些年也没听说哪位皇子德行出众,文采过人?皇伯父,是不是国库子没银子了,找不到好的大儒当太傅,你缺多少跟我开口,三十、五十我还出得起。”她豪气万千的拍胸脯。

“三十两、五十两吗?”娇笑如莺的兰妃掩口嘲弄。

“皇伯父,这是哪来的穷酸,不会是乞丐堆捡来的破烂吧!三、五十两银不过是我打发给下人的赏银,三、五十万两拿来礼聘十个大儒我也不心疼,总不能皇子们尽是歪瓜裂枣。”

三、五十万两银子,多么财大气粗?国库里也就几百万税银,拨个十万两赈灾都心疼,她随口就能给三、五十万,那实际上她怕是更富有,能把当今圣上比下去。

臣子中有人突发奇想,岭南缺不缺小吏,他们愿意降级当个小官员,混个小富即可。

“你敢说我是破烂?来人啊……哎呀!”打兰妃入宫以来没人敢给她气受,她气恼的兰花指一指,才想开口教训轩辕青痕时,倏地一物飞来,她面颊一痛。

“我不喜欢别人用手指指着我,若有下次,我会直接将你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皮撕下,我太久没回京了,想必有不少人忘了我『女煞星』的外号。”老虎不吼两声都成猫。

席宴上再无一人出声,大家似乎很饿的拼命夹菜、喝酒,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郡主别恼,你用我的筷子。”南宫九离气定神闲地将自己的筷子一递,让人收走桌上的单筷,另一只筷子落在兰妃身后地上。

兰妃本来无瑕的脸颊已经多了条擦痕。

“皇上,你看她,在你面前也敢伤你的妃子……”兰妃捂着脸,故作姿态趴在皇上腿上嘤嘤哭泣。

皇上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抬头看向皇侄女却是一脸无奈,“你也太放肆了,吓吓她也就得了,何必伤了她的脸。”

对于小妃子他还是有几分怜惜。

“皇后、谨贵妃,德、淑、贤、良四妃我还是很敬重的,而她不过是三品妃子,敢对我这正统出身的二品皇家郡主指指点点,我教训她有何错,她胆敢犯上。”她享受着南宫九离的喂食,但她吃的不是宴席上的菜肴,而是自带的鱼饼。

“皇上……”兰妃不快的娇嗔。

“青痕,看朕的面子……”当众伤他的爱妃,她也真够张狂跋扈了,偏她说的是皇家规矩,自己竟无法驳斥……最不守规矩的人却拿规矩说嘴,真是讽刺。

“皇伯父,我没杀她已经是看你面子了,你记不记得那个兵部侍郎,我是直接让他身首分家。”她轻描淡写的说着,恍若只是在闲话家常。

听者却心惊胆颤,想起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前一刻还天真无邪的说要坐船游湖,后一刻听见兵部侍郎出言不逊,对岭南王多有指摘,一回身抽出宫中侍卫的配剑,将一个活人的脑袋砍下,那血是用喷的,近身十余人皆鲜血淋头,连皇上也不例外。

皇上勉强挤出微笑,“……青痕,过去的事别再提了,今天皇伯父祝贺你新婚,赐酒。”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银盘子上铺着红绸,红绸布上两杯酒,弯着腰的太监小碎步到新婚的夫妻跟前,单膝一跪献酒。

“郡主昨夜受寒,不得饮酒,臣代她喝……”南宫九离欲取酒饮下,一只纤柔小手按住他。

“怎么,怕朕在酒里下毒?”皇上嘴角一勾,眼露嘲意。

这么大剌剌的说出心底话,皇上已不给自己留后路了,孤注一掷。

“皇伯父说笑了,你要是下毒了,我公爹汝南王十万大军、父王十三万大军,一共二十三万大军就要兵临城下了。”

她端起酒一口饮下,赌皇上不敢要了她的命,南宫九离亦饮酒入肚,两人相视一笑。

“哪来的十三万,不是只有八万?”皇上气急败坏。

“岭南另外五万是我花银子养的,没办法,赚太多花不完,索性用来养兵。”她这话更气人,可她痛快。

而且南宫九离还没说呢,他们汝南其实也不只十万兵,而是十六万。

宴席间更鸦雀无声,群臣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你你……”皇上你了半天说不出半句话来,他被多出来的兵力气到无法言语。

这时皇后站出来缓颊,“自家侄女还是个孩子,你和她闹什么脾气,青痕,别怕,别理你皇伯父,本宫准备了些东西给你添妆,你跟本宫到后殿来。”

皇后一招手,面色慈蔼。

轩辕青痕一起身,身侧的南宫九离也跟着站直,双双朝皇后走去,皇后取笑两人感情好,形影不离,但命人拦下南宫九离,后宫禁地,男子不可任意走动。

不过,夫妻俩早有对策。

南宫九离一脸虚弱地说:“皇后娘娘,臣觉得身子不适,头晕眼花的……”

“啊!又犯病了,皇伯母就借个地方让他歇歇,反正拿个添妆也耽误不了多久,一会儿我们就出宫回府了。”反应极快的轩辕青痕连忙扶住丈夫,一副甚为忧心的样子。

“你……你们……唉!一起来吧!”皇后一叹气,笑着招呼两人同行。

皇后走出太和殿时回头看了皇上一眼,帝后眼神交会又错开,来到殿外,一阵淡淡的花香味随风蓦然传入几人鼻尖。

轩辕青痕咬牙,“不好,中招了。”千防万防,居然没防到这招。

“怎么了,青痕。”南宫九离小声的问。

“是春海棠,郡主和郡马赶紧服用百花丸。”四戒善医,跟他学过几年医术的初雪连忙取出解毒的药丸,一人手中塞一粒,自己也吞服一粒。

南宫九离疑惑,“春海棠?”

初雪细声解释,春海棠是一种形似海棠的粉紫色小花,本身无毒,但与杏花酒一融合,便会使人散功、四肢无力。

“你们小俩口在干什么,怎么越走越慢了,本宫可是准备了很多好东西,包准让你们大喊没白来一趟。”

轩辕青痕和南宫九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走进了后殿。

后殿挂匾“颐和”,是平时小皇子玩耍的地方,但此时没有皇子,只有数百名已箭在弦上的禁卫军,箭矢对着小夫妻等人,大殿的门倏地关上,瓮中捉鳖。

“青痕,莫要怪本宫,本宫也是情非得已,皇上的命令无人能违抗,本宫只能听命行事。”她说得无奈,却缓缓走向禁卫军身后,神情带着一丝丝骄色。

“你想杀了我们吗?”她嘲讽。

“不,皇上只要你一点点血炼丹,再让你和世子劝汝南王和岭南王交出兵符,皇上不会要他们的命,只是不希望兵权被分散,你是乖孩子,应该能体谅皇上的苦衷。”

做婊子还要立牌坊,说的便是皇上、皇后这种人,明明想把人家一窝子都端了,连根拔起,还猫哭耗子假慈悲,哭诉自己的不得己。

“你认为我们肯吗?”南宫九离挡在妻子前面,不允许任何人伤她一根寒毛。

见他强出头,皇后眼里满是嘲弄,“就凭你?还是多吃点药吧,也许能多活两年。”

“试试。”他手一抽,腰上的腰带变成一把软剑。

“你会武?”她一惊。

“自然。”南宫九离轻甩两下,银白长剑发出龙吟的剑鸣声。

“你没中毒?”皇后脸色微白。

“托皇后鸿福。”他神色冷然。

好似被辜负了一般,皇后抖着声音说:“你……你们……你们骗本宫……”居然警觉性这么高,连她也被瞒过,以为已经得手了。

“皇后娘娘在唱大戏吗?你先不仁,休怪我们不义,你以为这几百人真的困得住我们吗?”轩辕青痕冷笑。

“青痕……我真的不会害你们,你们为什么不听话。”皇后叹息,一脸凄婉。

“你把这阵仗搬到外头去,把这番话说给那些大臣听,看看谁会信,腮题之辈也只有去当鬼了,我瞧不起你们的下作。”轩辕青痕说得嘲弄,从发间拔下金钗,手一动,钗成利器。

“你也带兵器入宫?”她双目一瞠,刚一说完,就见初雪也取下腰带,按动机关,瞬间长剑在手。“好、好、好,一个个都有备而来,皇上说了,只要留下一条命,至于会不会成残不重要。”

“那就看看这个恶心的地方能不能将我们留下——”

话一落下,三人形成三角飞掠,一人挽剑打掉射来的箭,一人随护在侧注意四方流箭,一人直接刺向射箭人,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凄厉响起。

一颗头飞向皇后,她不自觉一接,两颗圆滚滚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她惊得全身僵硬,喉头像被扼住般喊不出声音。

颐和殿内死伤无数,尸体遍布,几乎让人无落脚之地,背上挨了一剑的皇后慌忙逃出,又调来千名禁卫军团团围住,不让殿里的人有机会跨出一步。

这时不知是谁朝禁卫军丢掷七、八颗黑球,它们突然爆开来,气味不只难闻还冒出白色烟雾,一熏入眼睛便又刺又辣,泪水直流,叫人没法睁开眼。

突地,一名蒙面黑衣人窜出,向着南宫九离三人而去。

“快,跟我走。”黑衣人压低声音要他们跟他走,还打着手势指时间不多了。

虽不知对方是何来历,但与其在颐和殿内受困,还不如随此人离开,若当真有鬼,他们三人联手也可拿下此人。

南宫九离跟轩辕青痕交换眼神,与初雪一同随着黑衣人飞也似的离开,可当发现抵达的居然是谨贵妃的莲华宫时,南宫九离等三人讶异地微顿脚步。

黑衣人道:“还在发什么楞,进来。”这几个孩子也未免太大胆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真是找死。

“你是……”随黑衣人入内后,南宫九离狐疑地问,皇宫内院怎么有男人,还窝藏在姑母的宫中,这……很难解释的清吧!

男子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巾,转身咧嘴一笑,风华绝代的面容令人惊艳,与南宫九离的倾城美颜不相上下。

南宫九离惊喜道:“小叔叔!”

南宫天云呵呵地朝侄子肩头捶了一下,见他忽地眉头一皱,不禁关切,“受伤了?”

“没事,中了一箭,小叔叔为何在这里?”太诡异了,堂堂男儿藏身嫔妃宫内,难道无人发觉吗?

南宫天云叹气,“还不是为了你小姑姑,这宫里的女人个个狠毒,雪儿被害落胎两次,你表弟不是中毒便是被人推下水,我要不在,他们母子俩早就死了。”

他当初游历到京城,心痒想瞧瞧妹妹再出宫,谁知正巧遇到七皇子出事,便帮了一把,这之后就放心不下,在京城一待数年。

南宫九离微微颔首,又问:“小叔叔又如何这般及时地赶来?”

这次,回答的不是南宫天云,而是一道女声

“是我让哥哥出手的,一听见你们入宫我都快担心死了,连忙通知哥哥去接应,九离,你都长大了,我最后一次见你时还没我腰高,如今却已经成亲了……”美貌如旧的南宫天雪发出感慨。

“多谢小姑姑。”南宫九离一颔首。

轩辕青痕也跟着道谢。

“嗯!伤了的胳臂先上药,一会儿我再想办法送你们出宫。”宫里太危险了,到处都是禁卫军。

南宫九离摇摇头,“小姑姑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直接出城,到了城外再处理。”他们不能在此久留,否则莲华宫会受到牵连。

“出城?”南宫天云兄妹俩讶异。

“这里应该有一条秘道,我们可以顺着秘道出城。”轩辕青痕看看丈夫身上的伤,眼神流露心疼,他是为了替她挡箭才被流箭射中。

“这里有秘道?”兄妹俩面面相觑,为什么他们住在这儿这么久却毫不知情。

“床铺后面的墙有机关,以这块砖为中心,往左侧第二块砖敲三下,再敲右侧第一块五下,再敲左侧第一块五下,把中心那块砖轻轻往下一按……”

随着轩辕青痕的话,几人移动到寝殿中,然后看见墙面打开露出一条人宽的暗道,深幽的通道不知有多长,伸手不见五指。

“咦!真的有暗道?”南宫天云十分稀奇的钻进去试试,又一脸兴奋的钻出来,直说:“好用、好用。”

  

日后妹妹和小外甥有难,便可由此逃出,去投靠侄子。

“你们快走,别耽搁了,说不定皇后会带人搜过来。”南宫天雪催促着,生怕他们被逮个正着。

“嗯!我们先走了……”南宫九离让妻子和初雪走前头,他殿后断尾,要从内侧将秘道门关上前,他又看向南宫天云,“小叔叔,你什么时候走,父王十分惦念你,而且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定下来。”

南宫家的开枝散叶不能只靠他一人,当叔叔的也有责任。

“总要等七皇子再大一点再说,我暗中教他武功让他有自保能力,还有,太后宫里有个叫知锦的女官,还挺有趣的,我等她年满二十五岁出宫。”那小姑娘巴掌大的脸儿总是一本正经,让人想要逗逗她,而她的反应也总是不让他失望的有趣。

“知锦女官今年几岁?”

“十八。”

“好,我明白了,小叔叔、小姑姑自己保重。”七年后,表弟也长大了。

“嗯!路上小心。”

南宫九离没有回头,大步走向黑暗中的轩辕青痕,他伸手一把握住她柔软小手,往暗道深处走去。

墙又恢复原来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有一丝异样。

在他们走后不久,皇后真的带人搜宫,在高大树木顶端坐着的南宫天云冷冷一笑,讥讽帝后的白费劲。

而地道内的三人疾步快行,走了快一个时辰终于到底,推开门,竟是城外的一座酒坊,出口处就在酒缸底下,这酒缸本身就是假的,缸底便是暗门。

初雪一冒出头就听到个夸张的男子惊呼声。

“哎呀!有老鼠,好大的硕鼠,就跟人一样大……”

初雪抿嘴一笑,翻出酒缸,随后出来的轩辕青痕就没这般好脾气了。

“闭嘴,四戒。”吵死了。

“哟!是郡主呀!你也喝酒吗?”被派到这里接应的光头和尚举高酒葫芦,敬她一敬,恭喜他们真的逃出来了。

懒得理他的轩辕青痕将和尚推开,与也已经出来的南宫九离走到酒坊外,同样来接应的夭月、桃芍和战一正等在门口。

进宫之前,轩辕青痕已经挑了几条秘道,把出口位置告诉两人的心月复,让他们接应,并准备好了信号烟花。

“世子。”

“郡主。”

众人难掩激动的喊着。

轩辕青痕微微一笑,接着吩咐,“先为九离上药,初雪也有伤在身,咱们准备准备,启程回去。”京城不是久待之处。

“我没事……”南宫九离想早点上路,不想因他一人的缘故拖延行程,皇上的人随时有可能追出城。

“不要让我担心好吗?”她纤纤素手按住他的手。

看见妻子眼中的心疼,他柔声答应,“好。”

情意脉脉,流转在彼此眼底。

在经过清洗、缝合、上药、包紮后,一行人上了马,和瞧见信号烟花的龙一等人会合,正要离开时,轩辕青痕往后看了一眼,京里某处似乎火龙窜升。

“郡主,属下烧了太师府。”龙一说着。

“烧得好。”

太师府是太子妃娘家,也就是钟府,太子妃亲眷俱亡,太子妃闻讯眼前一里;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

她醒来后再度悲号泣血,怒伤肝、悲伤神,她两者皆有,最后卧病在床,不能再为太子出谋划策,太子也渐渐回到原来的心性,没多久,朱良媛为他生下长子。

经过半个月的奔波,即将进入汝南地界,归心似箭的众人挥着马鞭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地头。

他们一路上被皇上的人追着也有些烦了,唯有踏上汝南的土地才安心,没人想与十万大军厮杀吧!

担任斥候的战五讶异轻呼,“咦!那是什么?”

远远看去像一座桥,只是这座桥也太长了,桥的两端看不到尽头,彷佛躺黄泥土上的一头巨龙。

等众人走近了一看,什么桥,分明是一堵墙,而是高约二十四尺,每隔约三百尺处有一座长方形石台,至于有多宽看不清楚,要爬到墙头才明白,上头隐约可看见岗哨、塔楼、了望台,有持枪握刀的士兵来回走动。

蓦地,城墙底下一道大门打开,数以万计的骑兵朝他们蜂拥而至,带头的旗帜飘扬一个“汝”字,因此只有惊讶,没有惊吓,他们一头雾水的看着小黑点慢慢变大,然后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父王?”

轩辕青痕和南宫九离同时一喊,两人眉头微微一颦,各喊各的亲爹,总觉得两个爹“狼狈为奸”做了坏事。

“女儿呀!壮不壮观?墙底宽二十尺,顶端宽十七尺,父王还弄了炮台,上头能行车,还有烽火台,一有事就点起狼烟,远远就能瞧见,随时能调兵支援……

“你说的万里长城耗需太多,父王终其一生怕是办不到,不过修筑个千里长城倒是能力所及,但叫皇兄的兵马过不了……”

万里长城、万里长城,她父王修了万里长城……不,是千里长城,这太诡异了,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天呀!她头好痛……

等等,不对,这短短时日是如何办到的?

“父王,你的石材和青砖哪来的?”建筑这长长的城墙可不是几百块砖头和石头建得起来,那是数以千万计。

“你不是给了父王火药吗?我和你公爹去山里试炸,一不小心就把一座山炸平了……”火药真是好东西。

她错了,以父王的性子,她想不只炸平一座山,而是把山炸平了,他是用掉多少火药?

她不该把火药配方告诉父王。

“人呢?总要有人才能做事。”

轩辕胜天得意洋洋的仰天大笑,“二十多万士兵,百万民工,日夜赶工好给你一个惊喜。”

是呀!好大的惊喜,喜到她心里在滴血。

轩辕青痕绷着脸,努力保持平静地问:“花了多少银子?”

既然是民工要给工钱的,而且还要让人吃饱……百万人是个可怕的数字,背后要付出的银两不只百万,加上那些建材……好在只有千里,若是万里……弑父无罪。

“呃!这个……我不清楚,是他负责的。”轩辕胜天一脸心虚,顾左石而言他。

被指着的南宫厉干笑的闪避儿子、儿媳的眼神,“没……没花多少,我们炸平的山全是石头,所以石料不用买,省了一笔……”

“我只问我剩下的嫁妆还有多少?”心很悲凉。

“这……”南宫厉没脸回答。

“咳咳!女儿呀!银子这种东西再赚就有,你看这长城多雄伟,以后也不用担心自己人打自己人,城门一关铁骑难入,父王不想斩杀一手带出来的将领。”朝廷里的将军十之八九都跟过他,他能狠心将其首级斩下吗?

轩辕青痕幽怨地看他,“……父王,那是我的银子。”一夕全空。

轩辕胜天讷讷地看向南宫九离,“嫁汉、嫁汉,吃饭穿衣,你叫你夫婿养你,好了,这件事不许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哭着跟爹娘要银子,太难看……”

“父王,你良心何在。”有这么坑女的爹吗?她一定不是亲的。

被狗叼走了——轩辕胜天脸皮厚的在心里回道。

“青痕,以后我养你,你不必担心银子的事。”千金散去还复来,只要多用点心思,不愁缺金少银。

“你知道有多少银两吗?”

她说了个数字,南宫九离一听,都想把他父王的骨头拆了,两位花钱如流水的王爷未免太不把银子当回事了!

他也觉得他的头隐隐作痛,要是这两人想修远航的大船,当儿子、女儿的是不是得割肉凑银子?

还真给他料中了,几年后,不当王爷的两个男人决定去海的另一头看看,于是他们又花光了儿女的银两,建了远洋舰队,三年后归来,带回无数的金银财宝和海外的种子、镜子……许许多多的百姓没见过的舶来品。

岭南、汝南合而为一,称之为南境,南宫九离成为第一任南境王,其妻轩辕青痕为南境王后,独立在朝廷之外。

悔悟已晚的皇上不但失去了辽阔的土地,更缺少能征善战的主帅,在若干年后北边敌国来犯,使得王朝几乎面临灭国,南境出兵相救才免于沦为亡国奴,南境王后领兵,身后是她三个儿子。

不过这是往后的事,现在的轩辕青痕还像个小姑娘似的和父王斗气。

“父王,有件事我不告诉你。”哼!父王太坏了,得治治他。

“什么事?”他一脸散漫,听不听都无所谓。

“和母妃有关。”

一听和妻子有关连,他脸色骤变,“说,你母妃怎么了?”

“心情不好,不说。”

“女儿呀!父王是做得不对,以后一定改,我和你公爹绝对不会再乱花一两银子,你快告诉父王,三娘发生什么事?”不孝女,故意吊他胃口。

轩辕青痕却转头拉着丈夫就走,“九离,我们上去看看,看我的银子花得值不值得。”

高高的城墙……唉!也算给后代子孙留一道屏障。

“好。”南宫九离牵着柔软小手,一步一步往上走。

“女儿呀!父王的乖宝,你快跟父王说说,父王快急死了,你别使性子,快说……”

轩辕胜天边喊边追,可女儿、女婿没一个理会他,他们登高望远,看着日后的领地,相握的手心握得更紧。

几个月后,这个秘密终于揭晓。

年近四十的轩辕胜天抱着哇哇大哭的娃儿,真的傻住了,两行泪由眼眶流出,滑过面颊往下滴落。

他有儿子了!

轩辕青痕看看父王、母妃还有弟弟,笑着退出房间,门一开,她就见到等在屋外的南宫九离看过来,目光是不变的柔情缗缮,让她不禁甜蜜一笑。

他们如今无须担忧头上悬着的刀,可以自由地做想做的事情,总算是达成了她的目标,最幸福的莫过于一家人能够圆满相守。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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