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离婚无效 第八章 十船烂橘子
让夏念申意外的是,顾行梅没答应收朱雪儿当姨娘,但也没要她们今日就出顾家,而是采取折衷的办法——先好好休息,以后再说。
虽然在夏念申看来,这也是滥好人的做法,但已经比她想得好多了。
回到景朗院,夏念申捏起顾行梅的脸,取笑他,“帅哥哪里都吃香,不管古代现代都能吸引小妹妹。”
顾行梅吃痛,却也不敢说什么,“夫人在上,我可是进步了。”
“是进步了没错。”夏念申觉得奇怪,他怎么突然挡得住了?
以前她怎么发飙,他都无法抵抗秦素妮的要求,不管夫妻在哪里,做什么都会抛下她飞奔到秦素妮身边,现在不只是故人的妹妹,还进阶成救命恩人的等级,这样也能拒绝?
真是进步不少。
还是说他们离婚后,秦素妮那小绿茶露出真面目,所以他学乖了?
至于朱雪儿,她也不想主动说什么了——一样的事情,一样的经历,如果他做出一样的决定,他们就只会走向一样的结果。
不用逼他,前生让她知道逼迫无用。
于是坐下来,从茶壶倒出温在小炉子上的人参茶,一口一口喝着。
半晌,顾行梅这才开口,“我想,还是找大伯父出面收她当义女,这样就是我的妹妹,好断了她的心思,另外我们再补贴她一大笔嫁妆,总之让她嫁得风光。”
夏念申想,“这倒可以,可是大伯父未必会听我们的。”
“那就找三叔父吧,给他一笔银子,他自然愿意。”
夏念申着实奇怪,他这次竟不上钩?
一样是拿着人命掐,秦素妮成功,朱雪儿却失败,没道理啊,明明都是一样的人,连她自己都有和离的准备了,顾行梅居然挡得住?
夏念申在这头想,却不知道顾行梅也在那头想——上辈子做错了,这辈子可不能错第二次,不然他就枉费了第二次人生的意义。
他以前一直觉得是念念想太多,秦素妮只是失去相依为命的哥哥才把感情投射到自己身上。
一方面是对秦磊的磨欠,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坦荡荡,所以他照顾秦素妮完全不避讳别人的眼光。
直到离婚后,秦素妮的生日,正好她拿到一笔奖学金,他去给她庆生,依照他的想法,热闹办一个小派对,秦素妮却说喜欢人少,以前都只有哥哥给她庆生,所以只想两个人唱生日快乐歌。
结果唱了歌,吃了蛋糕,喝了点可乐,秦素妮说要去洗手间,再出来时就只穿着一套透明内衣裤,还顺手把灯调喑。
他这下全醒了!
把秦素妮推回房间让她把衣服穿好,她却扑上来主动吻他一说她喜欢他好久了一他好不容易离婚一她才敢表白。
又说一如果不是喜欢自己,干么对自己这么好?干么对自己百依百顺?
他这下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接离开秦素妮的住处,驱车在阳明山的山路跑,又累又清醒。
那天他才知道,夏念申是对的,她没有多想,秦素妮真的对他有那意思——知道他跟秦磊的兄弟情谊一于是拿秦磊当借口不断的接近他。
后来有次老同学聚会,大宝说:“你怎么没带素妮来?”
他觉得不理解,为什么要带素妮?
大宝更奇怪了,“你不是为了跟她在一起才离婚的吗?你老婆都给逼走了,我还以为你们会很快结婚。”
他这才知道,原来念念说的“你们之间的清清白白有多让人恶心”是这个意思。
在别人眼中,自己的清清白白早已经出轨。
他以为是念念提出的离婚,但别人却觉得是他逼走了她。
原来,自己真的错了。
原来,自己以为的清清白白这样变质。
他后悔死了一但夏念申真的铁了心肠要跟他断联系,他又做不到去她的办公室楼下等人——夏念申最讨厌这种事情,公共场合高调示爱,高调求婚,整个餐厅一起唱生日快乐……她都觉得很反感,总是说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闹到人尽皆知,所以他不能去任何地方等她,因为等来的不会是她的心软。
他错了,大错特错。
可是前生他没有改过的机会,只是没想到穿越到这里,居然会遇到一模一样的事情——
都是用他的愧疚感来求他。
但是经过秦素妮,他知道自己不能应了朱雪儿,不然跟念念好不容易牵起的缘分又会再度散在风中。
他会报答朱雪儿一但不是用自己的幸福做抵押。
念念说的没错,他不能让人用恩情勒住一辈子。
想到这里,他主动做出保证:“念念,我不会收她当姨娘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
“真的?”
顾行梅点头:“真的!”
夏念申的表情趋于和缓,“报恩有很多方法,你不需要以身相许。你若爱她,我能成全,但你不爱她,痛苦的会是你自己。”
“我知道。”
“现在知道了?”
“现在知道了!”顾行梅做出保证,“我不会再犯一样的错误……而且我觉得……虽然不好这样说一但这实在太……”
夏念申替他说:“太大胆了是不是?”
顾行梅点点头。
自己可是大户人家的二房独苗,而古代的琴娘地位极低,且是抛头露面的工作,说出来十分丢人,连嫁入普通人家都会被嫌,朱雪儿怎么敢让他收自己为姨娘?
高门的姨娘,没这么好当!
顾家哪个姨娘不是正经人家,大房的燕姨娘祖父还是个进士呢,三房聂姨娘的父亲则是个秀才,都是书香之后。
用商业的角度来说,这就像一个初级英检不过的人去应聘大公司的销售经理一样,已经可以说是离谱。
夏念申道:“你觉得她太大胆,那很好一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一你记得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我喊我什么吗?”
“不记得了。”
“喊我顾二少女乃女乃。”
顾行梅皱起眉,当时自己大概太高兴了,所以没留意,现在听来很怪啊,“她怎么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夏念申不是爱打扮的人,说白了一有点朴素一她那样子可能是管事娘子——可能是医娘,也可能是大管家的儿媳妇,总之,怎么能一口咬定她就是顾二少女乃女乃?
顾行梅忖度,“除非,朱雪儿看过你的画像。”
“我想是看过的,她没有任何犹豫。”
“一个琴娘怎会得到你的画像?”顾行梅想想又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怕你不信我,以为是我记错,或者我想太多。”
顾行梅听了觉得愧疚,都是上辈子自己做错太多,导致她对他信任度极低,“念念,以后不会了,我现在跟你发誓,不会再怀疑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夏念申狐疑,“秦素妮是不是干了什么好事?怎么突然信我了?”
“总之,我信你。”
夏念申知道他还是顾忌着秦磊,不愿说他妹妹的丑事,但秦素妮大概真的露出狐狸尾巴了,所以他才知道她说的是对的,这次也才能这样坚定。
“而且她醒了,没急着找相依为命的祖母也不对,正常人不都会怕家里人惦记吗,她却是一句不坑。还有一件事情一伍大媳妇说她其实第二天就醒了,一直装昏迷,我就奇怪,沈御医都说了小伤,三天内会醒,她怎么到八九天才睁眼,原来第二天就好了,想装病好继续留在顾家。”
顾行梅经过了这么多一自然不会再怀疑,“看来一得查一查她到底是谁了。”
“她既然有这样的心思就不好让三叔收她为义女了,不然以后惹了是非,我们顾家还得出面——她如果现在不愿意走,就让她住在客院吧,其他等我调查清楚再说。”
夫妻相商后,朱婆子、朱雪儿祖孙就这样在客院继续待下来,夏念申吩咐了,以礼相待,自己早晚都去看,问的都是千篇一律的话题,吃得可好,睡得可好,朱雪儿一一回覆,每次看到只有夏念申来,总是很失望。
夏念申不知道朱雪儿是真动了心还是只是演戏,但不管怎么说,她既然早早看过自己的画像,恐怕对顾家也是早有图谋。
只是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要等调查出朱雪儿真正的身分才可能知晓。
进入二月份,顾行梅又忙了起来。
他说已经谈好五船的黄柏,春末的草药,泻火解,虽然不难种,但偏偏南方不长,船运过去还是有利可图。
此外,还有四船杨桃,三船金枣,各式南北特产蔬菜十二船。
当然还是照例,北运货物卖给定天府的庞会长,南运货物卖给泯南府的符会长——泯南府的符会长,则是由定天府的庞会长引荐的。
这八九个月的买卖下来,顾行梅真的很感谢胡家舅舅跟胡范天,庞会长可不是人人都见,要不是因为胡范天帮忙介绍,他也不可能认识定天府的庞会长,还有人际关系的延伸,更别说在京城的田老爷、汪老爷、欧阳老爷等人,那也是胡家的人脉。
若没有贵人帮助,顾行梅就算怎么有心都没用。
当然,他在做生意,也听到几个商行成员说起顾行春的大动作,甚至连宗主顾锦宝都跑来问他“行春进了陆家的橘子”?
人人都说傻,没人要的东西怎么敢买。
顾行梅也很无奈,早警告过了,还是花银子购入,真不知道该说大房什么才好。
时序这样过着,终于进入了三月初——南方的几个合作农家来信,黄柏正在采收,会如期出货,杨桃跟金枣也长得很好,再半个月就能下枝头。
顾行梅觉得挺好的,现在除了朱雪儿这件事情让他操烦,已经没有其他的事情让他费神了。
一日一从外面应酬回来,才刚入门,守门婆子就说顾老太太发了话,让他赶紧过去松柏院。
这是穿越到现在这一年来顾老太太第一次主动找他,顾行梅当然很奇怪,可也没有耽搁,直接就到松柏院去。
一推开格扇,顾老太太一脸死气沉沉,顾别擎跟顾行春都是面色灰败。
顾行梅隐隐有底,但不想多问,只是行礼,“孙儿见过祖母。”
“坐吧。”
“谢祖母。”
然后是一室的沉默。
顾行梅耐心一向好,见没人说话就也等着。
半晌,顾老太太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行春,你来说。”
“我?祖、祖母帮我说吧。”
“你自己惹的事情,你自己说。”
顾行春无法,只好道:“二弟……我从陆家收来的十船橘子……卖不出去,现在停在定天府的河港……”
顾行梅心想,早跟你说过了,偏不信。
但内心隐隐觉得不会有好事,于是只是沉默。
一旁,顾别擎道:“我来说好了,行梅,你当初既然知道橘子有问题,怎么还让你大哥买,死活不拦?”
顾行梅都气笑了,“大伯父莫不是失忆,行梅早出声提醒那陆家的橘子没人要,是大哥耳朵硬,怎能怪到我身上。”
“唉,我知道他耳朵硬,但你该加紧拦住啊,只说个几句就放弃,这算什么弟弟,若是别温还在,绝对会说你不是。”
顾行梅不乐意了,虽然他不是真正的顾行梅,但也藉了这身子才有今日,于是道:“伯父说话可尊重点,我父亲的名字也是你能拿来教训我的?”
顾别擎这便哽住了——是,以前的行梅没用,怎么欺负他都可以,甚至行春买到的假画都可以硬卖给他,但他这一年来变化极大,成了顾家这房的中坚分子,亲族聚会说来说去也都是“行梅真有本事”,就连眉心之间隐隐都有层威信,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怯懦没用的顾行梅了。
此刻见他不悦,顾别擎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针对他,只道:“娘,您不帮帮儿子。”
顾老太太哼的一声,“行梅,你大伯父好好跟你讲,怎么突然顶嘴?我是这样教你的?对大伯父要尊敬,这样才是我们顾家的孩子。”
“大伯父若是想藉由父亲的由头骂孙儿,孙儿可不依。”
顾别擎道:“我只是说说,又没恶意……”
“有没有恶意由我判断,而不是大伯父说了算。”
顾别擎跟顾行春父子这下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有求于顾行梅,但目前关系又很僵,一时之间拉不下脸来。
顾老太太见状,虽然生气一但毕竟是自己的长子嫡孙,护还是要护的,于是开口道:“行春,你把事情跟你二弟说一说。”
“是。”顾行春一副没用的样子,“我把十船橘子开入定天府,原本想直接卖给庞会长,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见我,我说我是京城顾家顾行梅的哥哥,是顾行梅介绍来的,对方这才同意让我进门一那会长原本要买的,后来问清楚是陆家橘子又不肯了。”
顾行梅听了火大,“我没同意引荐大哥,大哥何以用我的名字在外面招摇撞骗?”
“我可没引荐你。”
“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分这样清楚。”顾行春埋怨,“祖母您看看,行梅现在翅膀硬了,不承认我是大哥,我可是我们家的长子嫡孙。”
顾老太太立刻发威,“行梅,不准这样跟你大哥说话,你大哥可是我们家的主心骨,以后一切都要靠他。”
彼行梅虽然已经穿越一年,跟这些人也相处了一年,但有时还是会对顾老太太的偏心惊讶。当然,顾家大房父子的逻辑也让人费解,“不要拿他的名义出来”可以解读成“他不承认我是大哥”,脑子被门夹到吗?
但顾行梅不想争辩,因为跟这种人无法交谈,恶狗咬他,他怎么能咬恶狗,他只能找机会拿棍子打,“大哥你说话不老实,我跟庞会长来往这么久,从来没有说要买后来又不买的事情发生。你既然要我来,想必是要拿主意,说话却只说一半,这样要人如何帮忙?”
彼行春被揭穿,却还是厚着脸皮,“我只是没全说,不是不老实。”
“好了好了。”顾老太太看不下去,“行春,你老老实实把事情说出来。”
“就是……我到定天府时,想起自己卖的橘子总要吃一次,于是开箩子拿了一个,却没想到橘子又干又涩,香是很香,但一点汁水都没有,连剥了好几十个都是这样,我这才想起行梅说陆家的橘子不能买,但银子已经给了,对方大概也不会退,于是硬着头皮把货物在河驿下了船,就去拜访定天府庞会长。”
彼行梅却是不信,“橘子没汁水,你还敢卖?你到现在还隐瞒不愿说全。”
“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嘛……我在当地买了一篮饱满的甜橘子去拜访庞会长,说这就是我的橘子……”
彼行梅真的怒了:“顾行春!你怎么可以这样!”
行欺骗之事,还说是自己介绍去的,这样会对他有影响的,这几个月来建立的信任可能会烟消云散。
他还得亲自跑一趟北方去解释,不然以后要做生意恐怕没这样简单。
彼行春真他妈的又蠢又坏!
“那庞会长原本吃了橘子说肯买,但跟我聊一聊,我不小心说出是陆家的橘子,他就不肯了,还直接赶我走,没礼貌!这样的人怎么当上会长的!”
见顾行春还有脸生气,顾行梅简直想掐死他,怎么有人可以这样无知又胆大,人家会当到会长,岂是顾行春想得这样简单,退后一步说,这回骗人上当了,顾家就在京城,人家不会上门要求赔偿损失吗?
做生意不老实乃是大忌,顾行春居然有脸这样做。
这样的人偏偏是自己的大哥。
“好了好了,”顾老太太出口劝,“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想办法补救。”
彼行梅无言,怎么补救,傻子都不会买没味道的橘子,顾行春明明知道是坑还往下跳,“行梅能力有限,可想不出办法。”
“不用你想,我这个老太婆已经想好了。”顾老太太死死的看着他,“你过去一年表现得很好,俨然是我们顾家大家族的风云人物,既然你这么能卖,这十船橘子就由你吃下,想办法卖出去。”
“今年橘子盛产,好橘子都未必卖得掉,何况没汁水的橘子,祖母这也太强人所难,孙儿做不到。”
“我早知道你不肯帮你大哥,那好,那个在客院的救命恩人朱雪儿听说想给你当姨娘,我明日就喝她的姨娘茶,派人把她送进景朗院,你媳妇要是不安排伺候,我就上夏家去问夏三太太怎么教女儿的,入门三年,膝下无子,还不给张罗姨娘,好贤慧,贤慧得我们二房人口凋零,看他们夏家怎么跟我们顾家交代!”
彼行梅面色一沉,“祖母是在威胁我?”
“你要说威胁就威胁吧,反正你大哥的麻烦事情,你一定得帮忙,你要是想抽手让你大哥不好过,那我也让你不好过。总之,你自己想清楚是要买下这十船橘子,还是让我喝朱雪儿的姨娘茶。”
“十船不行,最多五船。”
像是害怕他反悔似的,顾行春马上说:“好,五船就五船。”想想又补上一句,“从此各自分摊,互不相关。”
回到景朗院后,顾行梅自然把事情跟夏念申讲了,不过只说了顾老太太偏心,没说顾老太太拿姨娘威胁。
夏念申自然气得跳脚,但又无可奈何。
三月二十,注生娘娘生日,夏念申跟夏三太太约在注生娘娘庙见面——夏念申因为无子,夏三太太让她初二不用回娘家,免得被堂姊妹羞辱,于是两人约了这日子见面。
夏念申虽然不是夏四娘,但同用一个身子,平常写信都能感受到夏三太太满满的关怀,天热了,交代她少出门免得中暑气,天凉了,要准备进补,下雪了,又交代要加衣,到现在还亲手绷帕子给她用。虽然只是文字,但整篇都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怀,夏念申光看就很感动,何况此时见到本人,当在厢房见到夏三太太的瞬间,内心突然涌起孺慕之情——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母亲。
两世的感情交错,于是眼泪马上出来了,“娘!”
“申儿。”夏三太太也是眼眶含泪,“娘的乖女儿。”
“娘,女儿好想您。”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一但这句话并无虚假,她是真的一直很想见夏三太太,这个字迹娟秀的母亲。
夏三太太眼眶都红了,“申儿一让娘看看,气色还行,那顾家对你还好吧,姑爷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一生死一遭一他对我可比过往好多了,现在青楼跟赌坊都不去,专注在生意上,比以前振作。”
夏三太太欣慰,“我听你爹说,最近京城不少人都在说姑爷的事情,说他做生意可厉害了,真有顾家二老爷当年的风范,也许是出了头,有几户人家还打着给他做姨娘的主意,姑爷可有跟你提子嗣之事?”
“没有。”
“那就好。”
对夏三太太来说,这女儿是失而复得的。
去年二月听说落下悬崖,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半生半死,她冒着被说的压力去了两趟,女儿瘦得跟什么似的,给她喂汤药也喝不下,全都溢出来,当时只觉得心痛如绞却又不能做什么,出嫁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照说跟夏家是没关系的。
她要来第三趟时,被婆婆阻止了,婆婆还骂了她一顿,说她不知道规矩,去两趟已经够多了!再去要被人笑话。
夏三太太无奈,只能压抑住自己想见女儿的心。
后来听说好了,醒了,真想马上飞奔来看,想亲手照顾,但婆婆也许是猜出她的心意,直接命守门婆子加紧看牢,她若要出门一定要有妯娌陪同,而且只能去佛寺上香,其余地方一律不准去。
就这样一晃眼一年,母女只能写信——申儿伤了手,写字没以前好看,但不要紧,她怀胎十月的女儿还活着就好。
此刻看到她气色极佳,内心也略觉得安慰,“母亲什么也不求,只求你好,只有你好了,我活在人世间才有意义。”
“娘,女儿会好好活着。”
“这就是了,你乖。”夏三太太楼着女儿,“你今年十八了。”
“就算十八岁也还是娘的小娃。”
“淘气。”夏三太太嘴巴上虽然这样说,神情却是愉悦的,模着女儿的头发,表情无限怜爱,“你说姑爷已经改好,都不去青楼了?”
“不去了。”
“那你们……照说一个母亲不该问这个,但你三年无孕,我总得问一问感情可好,顾家二房只有姑爷一个独苗,你无论如何都要给他开枝散叶。”
夏念申一阵尴尬。
就在这时候,林嬷嬷道:“奴婢僭越,还请太太劝劝小姐。”
“秋香,怎么了?你是女乃娘的女儿,跟我一起喝女乃长大的,让你当申儿的女乃娘与陪嫁,就是要你替我照顾她的意思,有什么事情尽避说。”
林嬷嬷躬身,“小姐醒来后便跟姑爷保持着距离,晚上各自安睡,这样如何有孩子?”
夏念申大窘,“林嬷嬷!”
“小姐别怪老奴多嘴一这件事情真不能再拖了。”
夏三太太十分震惊,“申儿!你……林嬷嬷说的可是真的?”
夏念申不语。
孩子这么重要的小东西,她当然有想过,不过还早呢一他现在拚事业一要是有了,她会变成假单亲,那可不行,她的计画是等两三年后,他的生意及伍大跟伍二也都上了轨道,他在家的时间比较多,那个时候再怀孕。
说来说去,她就是觉得真正的转捩点还没来,他们现在气氛很好,感情也很好,彷佛回到刚刚恋爱的时候,她喜欢这种氛围,想再多享受一会。
夏三太太见状,简直不敢置信,“姑爷居然完全不碰你了?”说完这句话,突然转而生气,一副想找人算帐的样子。
“不是。”夏念申不愿意顾行梅被冤枉,连忙说:“是我不想。”
“你不想……申儿,娘都糊涂了,你以前不是很希望有个孩子吗?常常去你几个庶出哥哥那边逗孩子的。”
“我,唉,我……”夏念申正无话可说,突然脑袋雳光一闪,“我受伤后身上太多疤痕了,自己看了都不喜欢,所以不想夫君碰我,要是他露出嫌恶的样子,我会羞愧得没脸再见他。”
“姑爷现在既然已经振作,想必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先跟姑爷说,让他有个准备就不会被吓到了。”夏三太太一脸怜惜,“女人家还是要有个孩子,姑爷嘴上不说,心里估计也是想要的。”
夏念申突然觉得好像也有这种可能,前生是因为经济环境不许可所以没生,但他从来没说过讨厌小孩啊。
又模模自己的肚子,天哪,这身子才十八岁耶,就要生娃了吗?
要生孩子就得滚床单,但顾行梅主动几次被她拒绝后,已经超过三个月没再对她动手动脚了,平常接触也只停在站着时亲亲抱抱,要受孕,那自己得先来,哇,她两世为人好久没主动了,突然有点想不起来要怎么开始?
虽然说女生主动应该不难,但想想有点不好意思,而且他最近这么累,万一他说太累了,她会想一头撞死。
看来得找一天,他没出门,也没关门跟伍大伍二密会,确保他很闲,整天都没事,晚上才有体力跟她制造孩子。
夏念申又忍不住看了夏三太太,母女之间的情分好难说明,一样的话别人来说,她是绝对听不进去的,搞不好还会嗤之以鼻,但夏三太太开口,有一种亲情的魔力,让她不由自主的顺从起来,夏四娘一定很爱自己的母亲——夏四娘有两个亲哥哥,都没能养大,她是夏三太太在这个人世间最大的牵挂了。
“听娘的,回去就跟姑爷服个软,你别说姑爷现在不想收姨娘,可是顾家那样大,万一祖母给了一万一宗主或者从伯父从祖父给了一他身为顾家的一分子总不能公然作对一这样一个女人待在院子就是乱源,没事也会惹事,所以只有你生了孩子一姑爷才能理所当然的婉拒那些好心。”夏三太太苦口婆心:“申儿一人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你身子有损便得求得姑爷心软,夫妻间关起门来怎么求都没关系一千万别让别人有机可乘。”
“女儿知道了,回去会跟夫君主动示好的。”
“那就好。”夏三太太欣慰,转而对林嬷嬷吩咐,“秋香,小姐自卑,你得多劝劝,别让一时的不好意思耽误了一辈子。”
林嬷嬷连忙躬身回覆,“是,奴婢知道。”
这时,在外面守门的黄嬷嬷道:“三太太,时间差不多了,大太太跟四太太都已经用完素菜。”
夏念申知道时间已到,于是抱着夏三太太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母亲放心,女儿一定好好为自己打算,明年初二,挺着肚子大摇大摆的进夏家。”
夏三太太突然被女儿亲,又惊又喜,申儿八岁开始接受闺阁教育后就不曾再这样黏她了,现在被亲,突然想起她小时候种种,心不得又放软,“申儿你得好好的,记得早点生孩子,这样以后才有寄托,知道吗?”
“知道。”
夏念申想起朱雪儿——挟着“救命恩人”的名义怎么样都不肯出顾家,房子也给她买好了,丫头婆子也都有了,每回跟她说起搬出去这事情,她就跪在地上哭,然后朱婆子会不断捶胸泪咳孙女怎么嫁人,还是请顾二少爷收了她吧,那眼泪说有就有,滚滚而下,明知道是做戏,还是无法做出反应。
自己跟顾行梅两个现代人还真拿她们祖孙没辙,夏三太太是闺阁教育出来的正港古代人一说不定有方法。
于是夏念申把朱雪儿的事情快速说了。
夏三太太皱眉,“申儿放心,母亲这边还有几个办事的奴才可用,我一定帮你查出来朱雪儿什么来头。”
“多谢母亲。”
“傻丫头,以后有事早早过来问,母亲能为你做点事情,高兴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