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厨鲜妻 第八章 决定攻下他
这件乌龙事后,两人再见面莫名的都有些尴尬,倒也不再提努力不努力,一切退回原点,甭说同桌共食的事没再发生,见面了眼神还会闪躲。
杜嘉薇不知道冰块夫君怎么想,但她是遗憾兼松口气的,遗憾的是要近距离看那张高颜值的机会少了,松口气的是若长时间共食,她容易对帅哥犯花痴的一面恐怕就瞒不住了,虽然不算病,但人家会害羞。
范绍安若知道她的想法,可能会直接来个美男计,总好过两方纠结,因为自从那天后,他就频频思考是不是她有“那方面”的需要?
他一向洁身自爱,不好,也不曾有过女人,但男女交媾一事他是知道的,未分家时,家中总有一、两个荒婬的长辈,还被他不小心撞见,自是匆匆离开。
加上在江州就学时,班上几名纨裤子弟偷带图,在放学后翻看加吹嘘,有一位还好心的指着图教他,还告诉他不只是男人有,女人也有需要。
当时他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几日一再回想竟愈想愈清楚,他认真揣测,杜嘉薇年已十六,大概是已经到了“需要”的年纪。
但直接拉她上床,万一她抗拒,他难道要霸王硬上弓?
光想那画面范绍安便尴尬了,也因举棋不定,每每见到她时都想到悬而未决的床事,让读圣贤书的他有些羞愧,不得不避开其目光。
也不知是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晚他竟然作了春梦,梦里的杜嘉薇仅着肚兜,他轻触她纤细腰肢,感受她如凝脂般的肌肤,俯身亲吻,然后是更撩人的血脉贲张画面,两人自然成事。
但这也让他在面对杜嘉薇那双纯净明眸时,更不自在,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就这么硬生生的又拉远了。
范绍安每日去上课,午膳回来,接着再回书院,然后下课,一如过往。
杜嘉薇却在为自己安排的行事历上又多添了几笔,没办法,她的脑袋好像不受控,一有空闲时间就忍不住想着范绍安在做啥。
对此她有些焦躁,好想直球对决,直接面对面跟他说:“嘿,我们干脆当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生个胖女圭女圭来玩一玩吧?”
不行,若他的答案是否定的……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心就一点一点的抽疼,这不就代表她对他有一点点,甚至是很多点的动心?
杜嘉薇吐了口长气,整个人无力的趴在桌上。
是了,范绍安脸蛋才情皆有,最重要的是他不滥情,在这三妻四妾的年代,他只有她一个老婆,身边桃花朵朵唾手可得,可他连一朵也没摘,这种旷世极品好男人她若没抓在手上,岂不是太对不起老天爷让她穿越的安排,千里姻缘一线牵,他俩还跨时空呢。
罢了,她还是别问了,万一他对她没半点想法,那多没意思。
既然决定了,杜嘉薇就先把头缩回龟壳里,免得乱七八糟想的没完没了,为了没有时间想他,她决定来个大工程,把前阵子想过做文具用品的事提上日程。
她又在书房里写写画画,把先前当网红时曾拍了段制墨的过程回想并记录后,便开始行动。
怕烧了屋子,她就近到后山私地,让青荷砍了松树的树枝来烧,上头还倒扣了陶碗,好收集烟尘,如此弄了三天,等烟尘的量有了,她才进行下一步。
将青荷事先从镇上买妥的牛皮胶、麝香、冰片等物适量放入一小桶炭尘搅和成块,再加之捷打,把空气打出来,弄成如面团状后,取来特意寻来的细长条窗框,充作模具,填入后再轻敲拿出,便成一条条的墨锭,再拿去阴干便成了。
两个丫鬟陪着她从头做到尾,自然也看到了从无到有的过程,看着女乃女乃的双眸忍不住熠熠发亮,满是佩服。
“其实外观要美一点的话,还得再洗墨,就是用鬃刷刷一刷,亮了就美了。”
说是这么说,但杜嘉薇没力气了,何况阴干墨条至少要一个月,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就好,若真的要靠这一锭锭的墨赚钱,她觉得太累了。
但与她相比,两个丫鬟可一点都不觉得累,即使忙来忙去全成了小花猫,但看着那一锭锭的未完成品,两人又是激动又有成就感,等听到女乃女乃说毛笔或纸也可手作,当下便死缠烂打的央求着。
杜嘉薇原本就有将这两项排在行事历,只是写很简单,做起来很累啊,不过好处是完全没空去想那张俊美的容颜,因而面对青荷跟海棠跃跃欲试的俏脸儿时,她还是点头了。
纸张的材质影响成品的粗细,这便是昂贵或便宜的差距,她仔细想过了,决定利用树皮或棉麻之类,再加上石灰、树藤等拿来做溶胶。
她依着脑里的旧记忆,遵循传统工艺造纸程序一一处理,顺利完成月兑的纸浆后,再将纸浆倒入备好的大水桶,加清水搅拌,最后再加入树藤溶胶再一次进行搅拌。
接着,用一平薄蔑席轻轻的在水桶里的纸浆捞一下,弄掉多余的水,一张薄纸已在蔑席上成形,接着再月兑水摊开后阴干。
晾干的纸再加以修剪就成了白纸,质感虽然不错,只是人力成本太贵,效率太差,杜嘉薇认真以为还是靠别的手艺赚钱,然后再拿银两去买纸要划算些。
这两桩事完成已耗去八九天,是很特别的体验,两个丫鬟仍兴致勃勃,她却嚷着不玩了,姊真的不是劳动专业户,从无到有真不是简单的活,她又不敢因此赖床不起,怕曾氏又怀疑她有孕,只能哀怨起身。
何况,她这主要操盘手还有其他杂务,天天还得拨空画字卡及绘本,她已完成几份,一份送给小花,一份送给海棠,一份则交给曾氏,让她给杨晓东启蒙。
还有一套盛子芸、许欣玫两个富家女孩看了很喜欢,硬是求去,也不知怎么传的,传来传去又传回班上,还落到了范绍安的手上。
这些日子,两人各忙各的,加上见面时范绍安又想到那个春梦,尴尬之余索性刻意避开,因此这几日两人说上一句话的次数竟只有寥寥数回。
这一日,范绍安正在书房里翻阅她手绘的简单易懂又有趣的绘本,愈看愈想当面问问她是怎么想到这种东西的?
杜嘉薇正巧也想藉着她做出的笔墨及纸张来找范绍安,怎么说他也是她在这古代最亲密的伴儿,两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范绍安对此很是欣喜,觉得他俩这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他很喜欢这样的默契。许是发现冰块融化中,杜嘉薇觉得踏出这一步真是理智的决定。
“夫君,你看看这些,做起来不难,但纸张就真的不行,所以只做了一些,妾身想着这些文房四宝由夫君来送给学生如何?就当是功课进步奖,鼓励用?”她忍不住想听听他的赞美。
“我不知道你那么厉害。”范绍安看着书桌上她呈上来的文具用品,纸的确劣质了些,但仍能使用,毛笔倒是不错,最好的便是她口中尚未阴干的墨锭,就他看来已属上品。
她也看得出来他对墨锭的喜欢,忍不住乐呵道:“我早就说过了,我会的绝对超乎夫君想像,这些技术都是走了一趟阎王殿梦来的,我可不敢随意拿神明来糊弄你。”她还是得再三强调,不想被当成妖怪。
世上事无奇不有,一些民间神鬼传说似真似假,范绍安在前些日子就听到学生私下讨论她梦游阎王殿的事,当时他嗤之以鼻,然而,她除了一手好厨艺外整个人也大不同,现在看来或许真有其事。
他拿起字卡,“你可以再多做几份吗?美林村的一些孩子应该很需要。”
“行,还有幼儿绘图本我也能画的,能让小小朋友启蒙总是好的。”杜嘉薇笑得甜滋滋的,她这是被赞美了吧。
书房外,丁顺、海棠、青荷就着窗口半蹲着偷偷往里望,看着两个主子言笑晏晏,也忍不住笑了。
书房内,夫妻俩愈谈愈热络,在教育这块上,两人有些想法竟然相同,像是除了应考的书本外,课外读物也很重要,还要有眼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没办法行万里路也可拿地志了解各地的风土民情云云。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相处的时间拉长了不少,杜嘉薇其实就是个小话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范绍安则展现超强的耐心及才学。
杜嘉薇可是发现了,他只有在面对自己时眼底才会有笑意,甚至有宠溺的光芒,这种差别待遇让她特别开心,好像自己是特别的。
杜嘉薇确定自己心动了,但也因此更害怕她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不得不时时提醒自己别沉沦得太快。
她的一颗真心被范绍安无声无息偷了,这叫单恋,也叫苦恋,她可是很想月兑单的,所以她不急,愿意给更多的时间等他爱上自己。
这一天,他们乘车来到美林村拜访花村长,范绍安又被闪动着爱心的美少女们团团包围,而她则被许多婆婆妈妈包围。
前几日,范绍安将她制作的墨锭、纸张及毛笔都送到村长这里,有心向学却无法到书院就读的孩子们便可以去村长家使用这些文具用品。
花村长跟花玉莲都识字,再加上她做的那几份字卡及绘本,以及叶书博交代送过来几本较简易轻薄的旧书,这里俨然成了一间小私塾。
婆婆妈妈大多纯朴,自然也是感激杜嘉薇的,就想送些自家的农作物或果脯咸菜等等,杜嘉薇在感谢之余,眼睛跟耳朵也不忘关注斜角方向的两个人。
此时,花玉莲正仰头看着范绍安,她双眸仍是充满倾慕与迷恋,手上握着一本书,“范大哥,我教了孩子一些字,可有的字我不会,我已经做了记号,范大哥教教我可好?”她凝望他精雕细琢的俊容,心都要融了。
“不懂的你可以问嘉薇。”范绍安现在喊杜嘉薇的名字很顺口,拿她来当挡箭牌更顺手。
眼见范绍安与花村长进屋去说话,杜嘉薇看着失望蹶嘴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
这阵子她来村里多回,跟花玉莲混熟不少,说白了,花玉莲就像范绍安的铁粉,杜嘉薇觉得她其实挺可爱的。
走过去后,杜嘉薇忍不住伸手轻捏她的脸颊,“我可不比我家夫君差,你什么字不会?喔,对了,晓东弟弟还说你这个漂亮姊姊怎么不去夏园了,有空再去夏园走走吧。”
花玉莲没好气的拍掉她的手,她原本对自己很有自信,但上回她跟父亲到春林镇偶遇范绍安,客气邀两人回家用午膳,她便也厚颜央求本想婉拒的父亲同意。
结果到了夏园,她看到那些比她年龄小的学生,有的一看便知出身富贵,女孩子更是漂亮有气质,说话软糯又好听,谈起事来头头是道,她却什么话都插不上,顿时觉得自己像井底之蛙,她回来后可是难过好久。
一想到这,她蹶起红唇,口气又闷闷的道:“我再也不去了。”说完直接走到前庭摆着的小几坐下,翻开书本。
杜嘉薇摇头一笑,坐到她对面,先教她那些不认识的字后,状似不经意的说:“自欺欺人是不好的。”
“你说什么?”花玉莲眼睛马上冒火。
“天生我材必有用,也许别人学问好一些,但你觉得自己很差吗?”
花玉莲气呼呼的开始掰起手指头,“我才不差!我长相美,心地善良,我的绣活很好,孝敬爹娘,与村民为善,现在还教那些不识字的孩子识字,我也是半个夫子了。”
“嗯,真是个好女孩。”杜嘉薇嫣然一笑,还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花玉莲怔怔的看着她,灿烂阳光下,杜嘉薇肌肤赛雪,笑靥动人,端是明媚娇色,同时,她的目光落到杜嘉薇身后,看到范绍安走过来,他的目光落在杜嘉薇身上,竟有一种说不尽的温柔。
再看着已经将注意力放回书页上的杜嘉薇,忽然间,花玉莲明白了,她有些地方,不,很多地方都比不上杜嘉薇,尽管杜嘉薇过去真的很不好,但现在变得很好也是有目共睹,所以范绍安才会用这种目光看着杜嘉薇。
有些事情顿悟就在一瞬间,想明白了,那可笑又执着的爱恋便随着这夏风飘然而去。
“姊,我把话说白了,你一定要一直这么好下去,千万别再变回去,不然我还是会把范大哥抢过来的。”花玉莲的眼眶闪着泪光,说完起身就跑了。
范绍安走过来,不解的看着杜嘉薇,“她怎么了?”
她仰头看着他的眼睛,想了想,笑说:“不知道你该松口气还是觉得遗憾,你的第一铁粉好像没了。”
范绍安自然听不懂,但也不是很在意。
杜嘉薇又将目光落回花玉莲身上,此时花玉莲身边站着一个村里的大男孩,正慌张的拉着袖子要为她拭泪,就见花玉莲又好气又好笑的握拳播他。
“真羡慕啊。”杜嘉薇喃喃低语。
她在现代没月兑鲁,古代虽有个现成老公,但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她却依然没经历过,像花玉莲这样多好,怎么撒泼在喜爱的人眼中都是可爱的,那男孩满心满眼只有她。
有没有那么一天,身边的男人凝睇自己时,眼里也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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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范绍安前往春林镇,凌远书院明日有山长的几位老友要过来,一来参观书院,二来想测测这边学生的水平,若觉得不错,也许书院又会多几个先生。
叶书博自然希望能留下人,所以这两日他特别紧张,不仅将书院打理得干干净净,也让各班先生上午考试,成绩差些就在下午留下恶补,当然学生也可留下自习。
这事近日与范绍安相处甚好的杜嘉薇自然是知情的,只是下午时分,青荷突然来禀报,说杨晓黎带了几个学生来找她。
她虽疑惑,但仍走到厅堂,就见是常来府里用膳的几个学生。
“师母,我们是特别来找你的,希望你帮帮忙。”杨晓黎打头阵。
事情的起因是郭昭一连几天都说是染了风寒无法上课,然后今天居然有人来替他办了休学。
他们觉得奇怪,午膳过后几个学生连袂去了一趟美林村,却看到在田里干活的郭昭,他晒得一身黑,脸色怎么看都不像大病初愈。
他们一问之下,才知道郭昭从今往后都不能再到书院读书,他们还想再问就被郭昭的父亲以农忙为由请走了。
他们忧心忡忡,当下转去书院找范绍安想办法,但还是无功而返。
“先生说这是郭昭的选择,把他带回书院读书他心也不安,还说家里人若不支持,就算这次找回来,最终也是徒劳无功。”王威仁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柯明佑看着这个人好心好的好师母,“师母可能不知道,之前郭昭家里就闹过一次了,先生还因此走了一趟郭家,但并不顺利,先生不死心,又找了山长跟花村长走一趟,郭昭的父亲才勉强点头,没想到……”
原来已经闹过一次,难怪范绍安也不得不放手。
“我明白了,不过你们怎么这么看得起我?先生、山长跟村长三人合力劝上一回,结果最终还是回到原点,难道我会比他们厉害?哦,还是你们想到我以前有泼妇骂街的经验?”
她斜眼看向这些脸色蓦然涨红的学生,看来还真的被她猜中了。
许欣玫粉脸一红,急急否认,“没有没有,纯粹就觉得师母应该可以说服郭昭的父亲。”
“我懂,我有泼妇体质,的确很适合。”她毫不在意的调侃起自己。
这自我嘲弄得太自然,几声噗哧从学生们口中逸出,她立刻学起冰块夫君的冷脸,冷冷的扫过每个人,吓得他们噤声或捣嘴,见状她又放声大笑。
几个学生登时明白他们被师母捉弄了,女学生一边跺脚一边大喊不依,男学生只能尴尬的模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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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夏收时节,麦田里男女老少皆有,待金黄色麦穗收割后,还得月兑出麦粒晒干水气,最后才能入谷仓。
太阳正烈,农地里戴着斗笠的人虽然很多,但总有拭不完的汗水,滴滴入土。
一辆马车来到农地旁的路口便无法再行进,于是,杜嘉薇主仆下车,同时下来的还有六名学生。
农作的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直起腰杆,第一眼便见到杜嘉薇那张令人惊艳的容颜。
这段日子,她时不时在美林村出入,早就是熟面孔,只是她来的这一区偏西,住这里的农户不仅少往镇里走,与村里人的来往也较少,对杜嘉薇的改变听闻并不多,因而多数人对她还是持有旧印象,不晓得这泼辣女怎么会来。
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是,杜嘉薇为了遮阳特地撑了把油纸伞,有些性情直爽的农人忍不住捧月复大笑,“没半滴雨,撑什么伞?”
“晴雨两用伞,碍着谁了?”青荷马上授腰顶了回去,她跟在女乃女乃身边这么久,听多了女乃女乃常用的一些新词,偶而也会吐出一两句。
杜嘉薇倒不在意,仅挥挥手,让几个学生将她准备的绿豆沙冰及冬瓜茶,以及她特意制作的凉粉扛下马车,再招呼那些农人歇息。
农人们看她的眼神带着忌惮,好在跟来的学生中有两名是村里的人,他们当着大家的面先行用了,再分给那些农人,他们才敢吃下肚,还听学生们说杜嘉薇变得很多,是个大好人,虽然半信半疑,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杜嘉薇此时已经看到郭昭了,他正一手抓着麦秆一手挥动镰刀,动作俐落,见到她和几名同学,再看向在另一边干活的父亲,他摇摇头。
杜嘉薇没理他,快步走过去跟郭父介绍起自己,再语带可惜的道:“郭昭是念书的好苗子,他未来会有很好的发展,留在田间务农就可惜了。”
郭父年约三十多,带有一股斯文气,只是烈日下长年耕作,皮肤黝黑,脸上还有些郁闷之气,说话时更是带着自嘲,“农人就是农人,读什么书?我的儿子是什么德性,我自己清楚。”
杜嘉薇看过太多人,知道跟这种人不能讲大道理,直来直去就对了,“你是什么德性我不清楚,但你儿子如何我夫君清楚,山长清楚,村长也清楚,再说了,坏竹也能出好笋,你差不代表你儿子就差。”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别以为是范先生的妻子就能胡言乱语。”郭父突然发狠,手上的镰刀都握紧了,吓得郭昭跟其他学生要将她往后拉。
杜嘉薇却挥挥手,让他们别上来。
“对不起,我为我的人身攻击表达歉意。”她先是行了个礼,又道:“其实一代代务农也不是不可以,但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给孩子更好的未来?为人父母者谁不希望儿女能出人头地,还是他不是你亲生的?”
天啊!学生们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师母的攻击力也太强了,虽然他们都曾暗暗想过师母刚说的话,但谁也不敢宣之于口,也只有师母敢这么大剌剌的说出来。郭父脸色一黑,继而咆哮出声,“你意思是我亡妻红杏出墙?”
见学生们惊恐的看着她,又见一名在另一块田里工作的白发妇人因他这一声雷吼踉跄着跑过来,杜嘉薇连忙干笑着再次道歉,“错了错了,这不是你瞪大眼睛吓着我,我才语无伦次的嘛,我是想说,好好培养一个读书人,日后出仕途不好吗?再过几个月,郭昭就能参加童生试了……”
她劈里啪啦的说了许多,连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理儿都说了,而且古代阶级鲜明,农人要过好日子真的很难,为了儿子好,应该要支持云云。
殊不知,郭父在白发老母亲加入帮忙劝说的情况下,竟然臭着一张脸直接去收获另一亩田,完全不再理人。
郭昭难过的开口,“师母,没用的,乡里间多少人都劝过父亲,无奈他就是听不进去。”
杜嘉薇不是不想撒泼,但用这种方式逼来的同意也维持不了多久。
最后,一群人沮丧不已的离去,离开前郭昭说了一席话——
“我爹曾经也是举人,虽然当了官,但因为没有身分背景,最后出事被栽赃,连老家都不敢回,来到这里后再也不看书,之前是我娘一直坚持,我才能读书,但我娘两年前离世后,家里就再也没有支持我读书的人了。”
这下杜嘉薇没辙了,难怪她刚刚那些话没法打动郭父分毫,这是对官场彻底失望了啊。
回到家,她振作起精神,打算抚慰孩子们受伤的心灵,遂要他们配合着她劳动,好让大家将心里的郁气出一出,于是长桌上,众人搓揉面团,又打又摔,忙得挺累,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等到最后烤出金黄的小糕点,眼睛更是亮了起来。
“吃吧,吃到好吃的东西,心情就会好一些。”杜嘉薇笑说。
孩子们立刻吃了起来,满足的直点头,这点心松软香糯,不会太甜,连男孩子也喜欢。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见孩子们一脸茫然,她轻咳一声,“咱们要不屈不挠,再接再厉。”她振臂疾呼,还要孩子们跟她击掌,告诉他们这是打气的动作。
唉,孩子明明有上进心,却因为自己曾经历过的挫折而阻止儿子读书……没关系,山不转路转,郭父不让孩子上学,她也能想办法让郭昭的功课不间断。
念头一起,她让孩子边吃边听,上课的笔记可以在整理后轮流找时间给郭昭补习,他若有机会回来上课便可以跟上进度,一旦考试有了好成绩,也许郭父就松口了,毕竟孩子光耀门楣,为家里争了脸面可是大好事。
她再吩咐孩子们,郭父中举的事要保密,另外郭父只是特例,千万不要有放弃读书的念头,她也再三叮嘱大家要多练字,字好看,写的文章考官才看得下去。
虽然她表现得很有信心,但踢到一块万年钢板,说不难过沮丧是骗人的,但她不能让其他孩子心里也低落下去,安排好日后的关怀工作,便让他们先行离开,杨晓黎也回书院自修。
另外两名学生回到美林村后就遇到花玉莲。
最近因为村长无心插柳而成的小私塾,他们时有来往,比以前走得都要近,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还说:“其实我们也看得出来师母很难过,但她怕我们担心,一直强颜欢笑。”
待两人离开后,花玉莲想了想,凑到父亲跟前,“爹,我要去一趟镇上。”
花村长对这个掌上明珠相当疼惜,几乎是有求必应,叮咙着女儿要小心,便让家中小伙子驾着牛车载她去了。
花玉莲来到凌远书院,问了范绍安休憩的屋子,一见到范绍安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今日的事情说了。
范绍安听完颇觉好奇,“你怎么会想来同我说?”他以为她对杜嘉薇不喜。
花玉莲咬咬下唇,“洪一伟说,他们感觉到师母是难过的,但他们太小,也不知怎么安慰她,我就想到范大哥,范大哥是先生又是她的丈夫,总会懂得安慰她的。虽然我以前不怎么喜欢她,但是现在她真的改变很多,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觉得可以原谅她。”
范绍安嘴角微勾,他没忘了当初杜嘉薇要大家改变对她的旧印象,统共搬出多少谚语或古训,里面就有花玉莲说的那句,“也许她并不想要我的安慰。”
她摇摇头,语气坚定,“她肯定想的,洪一伟他们问过她喜不喜欢先生?她厚着脸皮回答喜欢得不得了,说先生是她的天菜呢。”
“天菜?”他困惑。
“她解释说是梦寐以求,最爱也最想吃的菜,然后把菜改成先生……”花玉莲说着也满脸通红,羞答答的急急起身离开了。
没想到自己竟是杜嘉薇的天菜!范绍安独坐久久,低低轻笑。
稍晚,他回到夏园时,海棠跟青荷都轻声跟他说女乃女乃心情低落,他明白的点头,越过两人进到内室,果真见到杜嘉薇焉荞的趴在桌上唉声叹气。
杜嘉薇看到他,莫名的想喷泪,但她强忍着情绪,将今日发生的事告知。
他耐心的听她说完,没提及自己早就知道,他认为她说出来会舒服得多。
“没关系,你尽力了,上回郭昭能回来念书已是难得了。”他这话是认真的。
她抿了抿唇,忍着心中的难过,轻声道:“没有机会改变吗?那么聪明又上进的孩子一辈子就被困在田里,我看得出来他很想回来的。”
这也是她最难过的地方,郭昭对自己的到来感到惊讶,同时也有很深的期待,但最后他眼中的那道光芒熄灭了,她知道,自己让他失望了。
“有些时候人是争不过天的,父母的话亦是忤逆不得。”他轻声的说。
“但有些父母太过自私,自己该负的责任没尽到,倒是将责任都丢到下一代,以生育之恩拖累,还大言不惭的说是为他们好,却没想到自己害了孩子一生。”她忿忿不平,就是不甘愿。
范绍安凝睇着她,那双璀亮的瞳眸这阵子都是笑咪咪的,如今露出惆怅之色让他生起一股心疼。
“夫君的肩膀借我一下。”她喃喃说完,也不管他的反应,直接将头靠在他肩上,努力压抑心中那股浓到满溢出来的挫败感。
他一愣,随即一手扣住她的腰际,轻轻一拉,将她带入怀中。
杜嘉薇眼眶瞬间红了,这夫君真上道,她现在真的很缺一个呼呼秀秀的拥抱,她将脸颊贴靠在他温暖宽厚的胸膛。
嗯,她再努力努力好了,她舍不得把他让给任何女人,还是自己霸占着用比较好。
她悄悄伸出双臂环抱着他的腰身,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真好。
察觉到她的动作,他不由自主将她拥得更紧,眼眸含笑,头一次觉得一颗心为另一个人跳动的感觉如此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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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嘉薇很清楚,人生在世无法事事圆满如意,郭昭的事她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让孩子们私下帮忙。
另一方面,她持续探索她的食材地图,但这一次可不单单只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心爱的夫君,没错,她下定决心要将这个男人手到擒来!
为此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赚钱,并帮助范绍安重回科考。
鱼虾小食看不到前景,糖果利润太薄,她也没有那么多钱买设备雇人力,而且这不是现代,一段日子拍个影片传上网,靠点击率和追踪者多寡就能赚个几桶金,在这里她啥都没有,只能土法炼钢,一次次入山。
她采的东西五花八门,除了野菜,也有昂贵的兰花、松茸、人参,她想着在春林镇可能卖不到什么好价钱,就打算去重佑卖。
然而有些花得先移入盆栽养些时日,何况夏日阳光特别荼毒,有的花草娇贵,离土后一下子就茑了,因而她每次挖到甚为名贵的植物就让海棠青荷先带回家处理。
一开始两个丫鬟自然照办,如今天下太平,老百姓安居乐业,杜嘉薇又只在后山走动,还是满安全的,直到有一次范绍安回来听闻这件事,就吩咐不许让女乃女乃一人留在山上。
事后,范绍安还叮咛杜嘉薇几句。
“没事,就在后山而已,不会给你惹事的。”她很有自信的说。
“不行,不可以一个人。”他也态度坚定,后山极大,且未开发,若遇事了,她一个人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放心,我不会惹事的,天知道我现在多受欢迎啊,日后,肯定让夫君为我感到自豪。”她的打算还不能让他知道,想给他一个惊喜。
这句话范绍安倒是不能反驳,不管是书院或春林镇,如今时不时有人与她闲谈,说棋艺谈教育,甚至聊食材烹饪等等,不说她有多受人欢迎,但至少过去那让人闻之色变的恶女早已消失,当然,不喜欢她的还是不喜欢,如曾氏的娘家人,在街上遇见时还是骂咧咧的。
“总之,别一个人留在后山,虽然不曾听闻有什么伤人野兽,却还是有人私闯,小心为好。”他不懂自己怎么愈来愈罗嗦了。
“是,夫君。”她巧笑倩兮的点点头。
青荷跟海棠在旁看着女乃女乃笑得没心没肺的,觉得二爷是白叮摩了。
果然,之后几日女乃女乃依然故我,她们提了二爷的话,女乃女乃还是坚持,她们也只能听命。
因此今儿范绍安提早从书院回来,得知杜嘉薇又独自留山上,俊脸阴沉沉的,那双深如黑潭的眼眸窜起怒火,看起来好可怕。
范绍安是又气又急,看天气快下雨了,后山一旦落雨,整座森林便黑漆漆的,山径不明,容易迷路不说,若是有个万一失足跌倒怎么办?
曾氏也在一旁,明白范绍安这是太过担忧而发怒,遂安慰道:“二爷,女乃女乃很聪明的,肯定知道要躲雨,二爷不要担心了。”
“对啊,女乃女乃可厉害了,画了好大一张地图呢,说画好了,就带我去探险。”杨晓东开心地说。
他除了娘亲跟姊姊外,最喜欢的人就是杜嘉薇了,她总是笑咪咪的跟他说话,还给他很多东西吃。
“地图?”范绍安疑惑。
青荷连忙将女乃女乃绘制的食材地图告知。
范绍安举步就往书房走去,果然看到青荷说的画筒,他抽出里面的画卷在长桌上展开,比较新添的墨迹,判断她今日会走的路径,出了书房后便让丁顺备些东西给他,接着往后门走去,丁顺连忙跟上。
“你留下,若是今晚我跟女乃女乃没回来,你就立即去寻花村长,让他派人入山找我们。”
他抬头看天,离入夜还有一段时间,右他没办法带杜嘉薇回来,意味着他们有了麻烦,这也是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