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借床睡 第十章 不甘遭冷落
林洢楚真觉得自己在作一场美梦,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踩在云上,多年来让她念念不忘的澈哥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他们情投意合,还对她承诺,会把她从左相府里救出去,会让她成为他的妻,让人不敢再欺负她,这不是梦是什么?
澈哥哥又说,当生灵时的她不能吃东西,只能看着他吃,常常流口水,所以他要她多吃一点,结果她被他喂食着,一口接着一口,喂得肚子饱饱的。
大概是太幸福了,教她不敢相信,还是忍不住伸手捏痛了脸,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幸福容易招嫉,隔天她被林洢芳叫去质问,她是怎么勾引李当家的,要不他怎么会看上她,要她陪他用膳。
林洢楚唱作倶佳大喊冤枉,说出昨天她想钻狗洞溜出府的事,被父亲和李当家捉个正着,李当家大概是觉得她学小狗钻洞很好玩,才会对她感兴趣。
林洢芳还真的信了,顺便数落她,嫌她穷酸,心情才好一点。
林洢楚已经习惯被她眨损,只要林洢芳不伤害她所在乎的人,她其实都可以忍耐,尽量不去得罪她,好平顺过日子。
但她没想到,自己很快又得罪林洢芳。
林洢芳想亲近邢澈所扮演的李焕,想对他示好,但大家闺秀的她又不能犮现得太控勒,于是请父亲当说客,要父亲邀请李焕和她一起逛市集。
在江陵国,富家子弟和贵女出游是很平常的事,跟随的丫鬟下人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行事正大光明,能坏了什么名声,顶多好事者会说谁家的公子姑娘好事近了,林洢芳倒是希望有人传这种话。
李焕是答应了,但有条件,要求身为庶女的林洢楚也要陪同,可想而之林洢芳有多么生气,好像自己成为林洢楚的附属品。
江氏为女儿抱不平,颇有意见,说林洢楚大病初愈需要休息,暗示她身上还有病气不宜靠近,但邢澈不以为意,反而说她需要到外面晒晒太阳,身子才会健朗。
对林丰来说,讨好李焕才是最重要的,让她们姊妹一块出门,警告的眼神看了江氏一眼,让江氏不敢再吭声。
最后,林洢楚和林洢芳同坐一车,气氛阴沉得很,林洢楚小心翼翼看着嫡姊的脸色。
“你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让李当家亲自邀你去市集。”林洢芳嘲讽的道,心里盼望着能和李焕一起逛市集,好让李焕更加了解她的优点,却被林洢楚破坏了,这一趟硬是多了她这个碍事者。
“三姊,你误会了,李当家只是看我为养病闷在府里,不惜钻狗洞也想溜出府很可怜,才会顺便带我出来。”林洢楚嘴上安抚她,其实心里对于邢澈邀自己逛市集一事很是欣喜,只是不能表现出来。
林洢芳哪有那么好哄,肚子里的火仍旺着,但想想,她岂会怕一个容貌礼仪都输她的庶女?很快地她又自信满满,不把林洢楚当作威胁。
马车缓缓驶来到东城,那是京城里最大的市集据点。
林洢芳先行下车,马上有下人为她撑伞,陪同的下人们有十多名,一看便知是身分不凡的贵女,林洢楚在她后方下车,别说伞了,只有桂娘和秋儿两人陪同。
“小姐,奴婢忘了带伞来了。”秋儿懊恼的道。
“干么撑伞,今天天气刚好,晒晒太阳很温暖。”沐浴在阳光里林洢楚觉得很享受,难得能出门,她心情好得很。
这时,邢澈从前面的马车下来,走向她们姊妹,林洢芳加快步伐朝邢澈走去,丫鬟们眼疾手快的往前挪步,把林洢楚挡在后面。
林洢芳朝邢澈所扮演的李焕扬起优雅的笑道:“李当家,这东城里有很多店铺,可热闹得很。”
邢澈瞥了她一眼,心想这女人真碍眼,但他得客套回她话,他望了望四周,表现出兴趣道:“看起来是挺热闹的。”
“其实我平常都待在府里,很少有机会出来,爹让我和李当家一起来逛市集,我真的很开心。”林洢芳略垂眸,一副害臊的样子。
真是装模作样。邢澈怎么看都觉得她在装模作样,一个人的本质是藏不住的。“那三小姐就趁今天好好逛,看上什么喜欢的东西我送你。”
“李当家真是客气。”林洢芳正感到开心,还想多说话时,就见他望了望她的左右方,似在找什么。
“楚楚人呢?”
当她听清楚他唤的名字时,她脸色有些难看。客气的唤她一声三小姐,竟叫那丫头楚楚?
邢澈根本不给她面子,很快地绕到她和那群丫鬟的正后方,终于见到林洢楚,他笑道:“你真是太矮了,都看不到人,跟紧我,要不人一多很容易走丢的。”
“是。”见邢澈特地绕到后面找她,林洢楚很开心,当然她可以想象三姊会有多不开心,尤其邢澈刚刚那一声“楚楚人呢”喊得可大声,她都听见了。
林洢芳确实非常不开心,但人在外头,她不好给林洢楚脸色看,且想在邢澈面前表现她端庄的嫡女风范,和林洢楚的粗俗是完然不同的,故而朝林洢楚温柔一笑,“妹妹,外面人多,跟着三姊走,别走丢了。”
居然叫她妹妹!林洢楚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她挤出难看的笑道:“是。”
接下来,他们一行人开始逛起市集,林洢芳很想和邢澈走在一块,把林洢楚远远抛在后头,但邢澈总会顾及林洢楚,频频停下等她,变成三人行。
此处林立着各式各样的店铺,店铺前还摆了一排的摊子,林洢楚看起来真是养病闷坏了,东看看、西瞧瞧,一双眼骨碌碌的转着,看到有摊贩在卖簪子,她凑近看,但也只是看看,她没钱买,心想自己身上最贵重的东西就是嫡母让嬷嬷拿给她穿的这身衣裳,若是能拿来换钱该有多好。
林洢芳哪里会对摊贩上卖的货感兴趣,太穷酸了,她看都不看一眼,她看上的是店铺里的货,刚好前面就是专卖簪子手饰的名店,是她平时常来的店,不知道这两天有没有进新货。“李当家,我想进这家店逛逛,这店里卖的簪子都是京城里最流行的款式……”
邢澈根本没搭理她,他的目光全凝聚在林洢楚身上,他发现她一直在看这摊贩卖的簪子,于是走到她身边问:“楚楚,有喜欢的簪子吗?我买给你。”
林洢楚回过神,忙挥手道:“不,不用……”
“跟我客气什么。”邢澈看上了一只镶着粉色花瓣的簪子,典雅中带些俏皮,觉得很适合她,他取起来道:“这簪子如何?”
林洢楚看着他手上的簪子,双眼发亮,“好美的簪子!”
邢澈立即转向老板道:“老板,买下这个。”
林洢楚拉住他,小声道:“等等,这簪子会不会很贵?”
当邢澈听到这一句话,觉得心疼,叹气的道:“摊贩上的簪子能卖多贵?”
林洢楚知道自己说了傻话,脸都羞红了,接着就见邢澈让属下付了银子,他拿着簪子亲自为她插上。
“这簪子果然很适合你。”邢澈扫了眼她全身,她头上插着粉色簪子,配上她一身粉色衣裳,十分相衬。
林洢楚伸手模了模头上的簪子,忍不住傻笑起来,“谢谢澈……”她对上他易容成别的男人的俊美脸孔,马上改口,“谢谢李当家!”
真糟糕,她还不习惯澈哥哥现在这张脸,也不习惯对着他喊李当家,澈哥哥说他在帮皇上查案,好像在查爹什么事,又提到她说她爹想害他,她听不懂,也想不起来,她唯一确定的是,她想保护澈哥哥,所以行事必须小心,才不会害他泄露身分。
桂娘和秋儿见到李当家对自家小姐这么温柔,又是买簪子,又是亲自为她戴上,对李当家的印象都很好。
只有林洢芳无法容忍李当家对林洢楚那么好,她硬是夹在他们两人中间,不让他们再交谈下去,“这些簪子真不错,雕工挺精致的。”她瞥了眼摊贩上卖的簪子,随口说说。
“三小姐你也喜欢这些簪子吗?”邢澈真觉得她碍眼,没事挤过来做什么,但表面上朝她客气一问。
“是的。”林洢芳装得娇羞,心里冀望着他也能为她挑选簪子,亲自为她戴上。
三小姐都这么说了,邢澈知道他不能只送簪子给楚楚,得做好表面功夫,他马上朝老板大气的道:“这些簪子全都包起来。”
老板可开心极了,谢谢爷说个不停,边忙着打包。
林洢芳真的傻眼了,这跟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样,而且她要那么多便宜的簪子做什么?但她也只能道:“谢谢李当家。”
林洢楚暗自窃笑着,比起邢澈送了林洢芳一整个摊贩上所有的簪子,他特别为她挑选的簪子,才是独一无二的。
买完簪子后,他们一行人又往前进,林洢芳脚酸了,大小姐的她可没走过那么长的路,看到前面有家吴家茶馆,指着道:“李当家,我们进茶馆歇息吧。”
邢澈看上的却是茶馆旁卖豆腐脑的小摊,只因林洢楚一双眼牢牢的盯着它看。
“这家豆腐脑真的很好吃,我好久没来吃了。”林洢楚说得都快流口水了。
所以邢澈决定吃豆腐脑。
为了不让李当家觉得她性情骄蛮,不好侍候,林洢芳也只能坐下来一道吃,可心里埋怨的想着,她想喝的是吴家茶馆里的冰镇乌梅汤。
吃完豆腐脑又往前逛,左右两旁有几个卖点心的摊贩,其中有一摊卖花生糖,林洢楚又牢牢的盯着花生糖看。
“你喜欢吃花生糖?”邢澈问她。
林洢楚用力点头,一双眼闪闪发亮,“这家的花生糖是东城里最好吃的,我也好久没吃了。”
邢澈宠她,当然差人去买,想当然耳,他圆融的多买了林洢芳的一份。
林洢芳手上拿着一包花生糖,唇角微微一抽,她怎么会喜欢这种穷人爱吃的糖。
她发现,这个男人的目光一直黏在林洢楚身上,都不愿意仔细看她、好好的听她说话,只会敷衍她,她到底是哪一点输给林洢楚这个庶女?
此时的林洢楚并没有注意到林洢芳对她恨得牙痒痒的嫉妒目光,她专注的咬着油纸包里方型的花生糖吃。
邢澈看她吃得津津有味,问她,“只是花生糖而已,有那么好吃吗?”
林洢楚朝他点头道:“当然好吃,花生好吃,裹着的糖粉甜而不腻,味道恰恰好。”
邢澈听她满口夸奖,好奇的低下头,咬了她手上的花生糖一口。
林洢楚看到他靠过来吃花生糖脸红了,天、天啊!这花生糖是她咬过一半了,他吃下她的口水了。
“也太甜了。”邢澈嫌弃的道。
林洢楚结巴了,“哪、哪有,明、明明甜度刚刚好……”
林洢芳看着这一幕嫉妒得红了眼,她已忍无可忍,这男人把林洢楚当宝,眼里只看得到林洢楚,却把她这个堂堂嫡小姐当根草,简直太羞辱她了!一个恼怒下,她将手上的花生糖扔到地上。
林洢芳身边的丫鬟们见她这副泼辣样,都噤若寒蝉。
不久,他们一行人要走到对面的大路,正巧有辆马车从左边驶来,所有人都停下来等马车经过。
林洢楚和邢澈隔个三尺距离在等车,林洢芳待在他们背后,似朝她的丫鬟们嘱咐什么,丫鬟们面有难色,却不敢不从,几个人负责引走林洢楚身边的桂娘、秋儿,其中一人则慢慢靠近林洢楚的背后,装作若无其事,然后在马车快骏近时,一个用力将林洢楚往前推——
林洢楚踉跄的向前跑了好几步,正好站在路口中央,当她回过神,就见马车已停不下来快冲撞上她,在她的周遭也传来路人的惊呼声,秋儿和桂娘也都放声尖叫。
在马车即将撞上林洢楚时,邢澈陡地朝她飞去,一手揽着她的腰,往上方飞起,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待马车驶过,再抱着她落地。
“真厉害啊!”
“这位公子身手真好!”
周遭百姓皆赞叹不已,就只有林洢楚傻乎乎的望着抱住自己的男人,他正蹙着眉狠瞪着她。
“你怎么突然跑出去,没看到马车来吗?”
“不是的,是有人推了我……”林洢楚感到心惊的道。
邢澈抬起头看到他们方才站的位置,秋儿和桂娘一边喊着她一边跑过来,护卫们也来了,接着是林洢芳和她那一群丫鬟,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小姐,你有没有事?刚刚真的太危险了!”
“小姐,幸好李当家功夫了得,救了你一命!”
秋儿和桂娘都关心的围着她,林洢楚自觉庆幸,要不是邢澈,她早被马车撞飞了,只是会是谁推她的呢?
她看到林洢芳一脸担忧的朝她走来,认识三姊那么久,怎么会看不出她是不是真心,她的丫鬟们都心虚的不敢看她,她突然明白,是三姊唆使丫鬟推她撞马车的。
林洢芳原以为她的诡计能得逞,能看到她被撞断腿,没想到李当家会救了她,她心里纵然不甘,也只能装担忧的道:“妹妹,刚才实在太危险了,幸好你……”
在距离不到五尺的位置,一颗小石子以肉眼察觉不到的速度打中林洢芳的膝盖,一个吃痛,她摔了个狗吃屎。
堂堂美若天仙的贵女摔成狗吃屎能看吗?一旁目睹的路人都指指点点,林洢芳觉得丢脸丢大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膝盖一痛就跌一跤,而且还是在李当家的面前跌倒,太难看了。
“小姐,您要不要紧?受伤了吗?”她身边的丫鬟们都吓了一跳,围着她关切的问道。那石子自然是邢澈扔出的,他料想林洢楚被推了一把,肯定与这女人有关,他怎能看他的楚楚受人欺负,当然要还以颜色,接着他再假意朝她关怀的问:“三小姐,你还好吗?伤的可重?”
林洢芳原本想让丫鬟扶她起来,见李当家对她关心,她装着柔弱道:“李当家,我脚好痛,站不起来了……”她伸出手,希望他拉自己一把。
邢澈的反应却是往后一退,正色道:“三小姐伤得可真重。”他马上朝护卫下令,“来人,让马车骏过来,送三小姐回左相府上药。”
“李当家,我还不想回去……”林洢芳完全没想到会演变成这种情况,她慌张的朝他摇头道。
但林洢芳带来的一群丫鬟们,怕极了嫡小姐出事,在马车驶来后,全力的将不甘愿回去的林洢芳送上马车载走。
目睹马车驶走后,林洢楚终于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她自然看得出来,林洢芳会跌倒与邢澈有关,她笑得太欢快,秋儿和桂娘都以为她怎么了。
“楚楚,你很开心吗?”邢澈看着她大笑,问道。
林洢楚只差没笑到流泪,“是,很痛快,太痛快了!”
一直以来,为了平顺的过日子,她一直都在忍受着林洢芳的苦荼,不敢惹林洢芳不悦,澈哥哥真是为她大大整治了林洢芳,真是太痛快了。
邢澈真喜欢看到她尽情欢笑的样子,他暗忖,往后在左相府里,他会保护着她,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见她笑够了,他缓缓敛起笑容,对她道:“楚楚,碍事的人走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邢澈为了让林洢楚快点恢复记忆,想带她重游旧地,他想,只要回到他们一起生活过的邢家,她定能回忆起什么。
邢澈还没提出带楚楚出游一事,左相抢先邀他和他的嫡女逛市集,他干脆要求顺便带上楚楚,左相正想巴结他,自然一口答应,现在那个碍眼的人已经被马车载走了,他终于能如愿将楚楚带回邢府。
当然,邢澈想把林洢楚带走没那么容易,还有桂娘挡着,说会坏了她家小姐的名声,还是邢澈保证绝不会逾矩,才肯放心让她走。邢澈还将她和秋儿两人安置在一间布行里,桂娘想着可以替她家小姐做新衣,可是挑红了眼。
邢澈这一路带着林洢楚回邢府的途中得掩人耳目,中间还换了好几辆马车,再从通往府内的一条密道后,直接进入某个房间。
邢澈在对她说完话后,顺手撕下易容的脸皮,回到自家府邸,还是他自己的房间,自是安全无虑。
林洢楚看着他撕下的脸皮,啧啧称奇,“这脸皮还真厉害,一戴上去就变了一个人。”
见她好奇,邢澈将手上的脸皮递给她看,“这是最顶尖的易容高手做的,材质很好,也很透气,但我并不想在我们单独相处时还戴着别人的脸。”
“那我戴上后,会不会变成你?”林洢楚模了模那张脸皮,认真的问。
邢澈唇角抽了抽,从她手上取走脸皮,“别说笑了,你个头那么矮,扮成男人还能看吗?”
“什么嘛!”林洢楚不悦的嘟着嘴。
邢澈见她那习惯性嘟起高高的唇,笑着模模她的头,“还真像你。”依然是她当生灵时的性情。
“我本来就是我。”说什么话。
邢澈笑了笑,带着她逛起院落,问她,“楚楚,你曾经在这个院子生活过,现在这么看着,有回想起什么吗?”
林洢楚望了望四周,摇了头,“我脑袋一片空白,想不起来。”
“也是,没那么快想起来。”听到这回答,邢澈停顿了下才开口道。
林洢楚看出他的失望,“澈哥哥,那我平常最喜欢待在什么地方?或许到那个地方去,我会更快想起来。”说完,她见邢澈盯着她看却不说话,她有说错吗?
邢澈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启唇道:“你没有最喜欢待的地方,因为你总是黏着我不放,我上哪你就跟到哪。”
“欸,我真的那样吗?”林洢楚捧着脸,好难想象她成天黏着他不放,都不会害羞吗?邢澈子真觉得她这个样子很可爱,“你倒是有认识的熟人,我把他们叫过来和你聊聊。”
“我有熟人?”林洢楚一愣,她在当生灵时,还认识了其他人?
邢澈马上命令护卫去叫人,不一会儿,林洢楚就见一名年约五旬、身材微胖的男人匆匆跑来,跑在他后面的是名年约二十,身形瘦长的青年。
正是王总管和阿朋,他们看到邢澈回来,分外高兴。
“少爷,您回来了,事情办的还顺利吗?放心,您吩咐的事我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王总管戛然而止,望向林洢楚。
阿朋也望着她。少爷竟带了个姑娘回来,这可是这世上最古怪的事,他们眼睛都瞪大得像牛铃一样。
“少爷,这位姑娘是……”王总管真真感到太好奇了,忍不住问。
邢澈唇角扬高,“不是有看过画像了,还认不出来吗?她就是楚楚。”
“楚楚!”王总管和阿朋对看了眼,再望向林洢楚,仔细看,真的和画像一模一样,没错,这是楚楚!
王总管马上落泪,“楚楚,少爷说你消失了,我们真怕你魂飞魄散了,知道你安好,现在还能见到你,总算放心了。”
阿朋双眼也冒着泪,“楚楚,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真的和画像里长得一样好,能见到你平安无事的回来,真的太令人开心了。”
林洢楚茫然的望着他们,觉得愧疚的道:“对不住,我不记得你们了,从我昏迷了一月醒来后,就忘了我当生灵时的事……”
天啊,不会吧!两人大为震惊。
“我是王总管,他是阿朋,你都不记得了吗?”王总管指了指自己和阿朋。
林洢楚点头。
“那你该不会……也不记得少爷了?”
该如何说呢?她原本就认识澈哥哥,但的确忘了那段记忆里的他。林洢楚点了头。
王总管和阿朋见状,都朝邢澈投予同情的目光。
邢澈可不想被他们两人同情,冷眼瞪了回去。
林洢楚虽然不记得眼前的一老一少,但一看到他们就倍感亲切,她不禁好奇的问:“那个……我变成生灵是什么模样?”
“其实也只有少爷看得到你,我们看不到你,你都是写字和我们交谈的。”阿朋回道。
“用笔交谈?”
“生灵的你无法伸手取物,碰不到东西,但只要在心里想,用念力就能使任何东西飞起来。”
“天啊,我这么厉害!”林洢楚真是敬佩自己。
“是啊,你这念力可厉害了!不管是帮少爷拿书、倒茶,拿帕子洗脸,就连下蔚做菜也行,铲子都会自己飞起来炒菜!”阿朋说得口沫横飞。
王总管在这时则转向邢澈问道:“少爷,老夫人正待在祠堂念佛经,要见老夫人吗?”
邢老夫人这三年来都待在山上修行,这次会回来,也是因为接到邢澈的信,帮他演出这场重伤濒死的戏,好让外人信以为真他命在旦夕,下人们也都以为,她天天上祠堂是在为邢澈祈福,其实她不过是跟以往一样念佛经罢了。
“不了,别打扰她了。”说完,邢澈朝林洢楚道:“楚楚,我带你去逛我的书房。”
王总管和阿朋看着两人往前面一排屋子走去,都很有默契的没跟上。
邢澈为了演出这场重伤濒死的戏码,需要他们两人协助,早对他们简单说明了案情,所以他们知道楚楚是左相的女儿,还是处境可怜的庶女,待在宛如地狱里的左相府里,需要邢澈去拯救,只是他们没想到,楚楚失去了当生灵时的记忆,看来,少爷想将楚楚娶进门,不只得和左相抢,也得努力讨好佳人。
邢澈带着林洢楚来到他的书房里,里头有很多书,林洢楚看得目不转睛,感觉对书架上的书和排放都很熟悉,又望向长桌,总觉得可以想象他坐在那时的情景。
邢澈见她看着桌子,说:“我以前只要待在书房里,你就会来侍候我,很伶俐的替我倒茶、拿书、磨墨、按摩,做的可比阿朋还好。”
林洢楚看到书桌后的柜子上有着一根大槌子,很自然的拿起来敲两下,“我该不会是用这个大槌子帮你搥肩吧?”
“没错。”
她咂嘴,她随口说说的还真是。“那这个大槌子……也太大了。”
“那是你送我的生辰礼物。”邢澈笑道。
“我送的?”林洢楚直盯着大槌子左看右看。
“有想起什么吗?”邢澈关切的问。
林洢楚摇了头,“我只觉得很怀念……”
接下来,邢澈带她到他的寝房。
林洢楚仔仔细细的盯着看,原来澈哥哥的房间是这个样子,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只是,她没有一点惊喜,就好像早已见过。
她走进内室,眼睛一亮,“这张床好大!看起来好柔软,睡在上面一定很舒服。”就像她真的曾躺上去睡过一样。
邢澈从她背后靠近,闷着笑道:“一定是的,你以前总是千方百计想要爬上我的床,我赶都赶不走。”
林洢楚捂住脸,“噢!我真是太不知羞耻了。”
“这不能怪你,因为你看得到鬼,而恶鬼最喜欢吃你这种生灵,因为我的阳气重,只要待在我身边就不怕被恶鬼近身,所以你都会趁着我睡着时爬上我的床。”
林洢楚明明会怕,但还是好奇的问:“澈哥哥,你说的鬼……长什么样子?恶鬼又是什么样?居然会喜欢吃生灵,也太可怕了。”
“我看不到鬼,但你曾经描述过,长得阴森森的,脸很白,有的眼珠子会掉出来,有的舌头伸很长……”见她害怕的表情,和以前一模一样,邢澈忍不住逗她,“恶鬼的话更可怕了,你说过一团黑的长得像人型,有着血盆大口,一吃鬼身体就会变大,你曾经差点被吃掉……”
林洢楚听得毛骨悚然,在听到最后一句她差点被吃掉时,她吓得往后一退,刚好背后是床,就这么向后栽。
邢澈伸出双手想拉住她,人是捉住了,却和她一起栽坐在床上,揽着她的腰,状似紧紧环抱住她的身子。
此时,两人靠得太近,四目相对,呼吸间都是暧昧的气息。
林洢楚想推开他,陡地在她的脑海里浮出一幕,她看到在这张床上,这男人也曾这么拥住她,而且抱得更紧。
楚楚,别怕,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的!我的阳气重,我会护住你的魂魄的!
他那句急切里带有着深情的叫喊,她感受到他有多么害怕她会消失。
“楚楚,你想到什么吗?”
林洢楚被他这一呼唤,这才回过神来,再对上他的俊脸,她突然感到好害羞。
“什么都没有!我们出去吧!”她脸红的推开他,一溜烟的跑出房。
邢澈看到她跑得那么快,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知道抱住她的触感他很喜欢,看到她待在他身边,更让他感到心满意足,他慢条斯理的从床上站起身,随即跟上她的步伐。
林洢楚在冲出房间后,捂着左胸,待心跳慢慢平稳后,她的感受变得更加清晰。
真是好奇怪的感觉,明明在她所拥有的记忆里,她和邢澈长达八年没有说过话,她就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和他谈不上有多熟稔,但今天的她却能够自然而然的和他开谈,很自在很轻松,恍若骨子里对他再熟悉不过。
还有刚刚那浮现在她脑海里的画面,让她心跳得好快,她感觉得出自己对邢澈的那份感情早深入骨血,早深深烙印进她的魂魄里,远比她这八年来对他的单恋还要深、还要浓。
林洢楚听到了来自背后的步伐声,一听就知道是邢澈的脚步声,回过头看,真的是他。
明明她的心和身体都是熟悉他的,为什么她的记忆里少了那一段和他共度的时光?
林洢楚望向他,她握紧双拳朝他喊话,“澈哥哥,请再多告诉我一些我当生灵时的事,我想要更加的了解你,了解我们在一起发生过的事情,好快点恢复记忆!”
邢澈见她那么有冲劲,失笑道:“什么都不记得,是不是我说什么,你全都会相信?”
林洢楚肯定的点头,“当然,澈哥哥说什么,我全都相信。”
邢澈眸光幽闇道:“你难道不害怕我会骗你?我把你爹说成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你也都相信?”
林洢楚一双明亮的眼眸盯着他,坚定的道:“澈哥哥,别说这几年来我一直都在看着你,知道你是个行事认真、秉公处理的人,即使我失去了一段记忆,仍深深觉得你是个公正不阿、追求真相的人,你绝对不会无凭无据冤枉我爹的。”
邢澈听她这么说,心口一荡,都柔软了起来。他向前牵起她的手道:“走吧,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他温暖的大手牵着她走,忽然间,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幕画面,他也曾经这么牵着她走,正确的说,是她拉着他的袖子走,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林洢楚再抬头望向邢澈的背影,陡地发现她的脚步变得踏实了,不再像漫步在云端上,她不用捏痛脸就知道这一切不是作梦。
她正活在当下,和澈哥哥在一起。
夜深人静,是潜伏调查的好时机。
邢澈一身黑衣,用黑布蒙住脸,潜进左相的书房里。
邢澈和林洢楚在一起以外的时间,全都用在搜集左相的罪证上,左相已在为这场谋反大计展开行动,他用贪污来的银两在西赫国筹兵,在江陵国收买人心,邢澈会顶着这张李焕的脸和左相一起去见与他同流河污的高官,默默的掌握住这些高官的名单;入夜后,邢澈则会找时机潜入左相的书房,寻找左相藏在书房里的罪证,以及杀害他爹的证据。
左相单独住一个院落,不与夫人江氏共享,此处不论早晚总有众多侍卫巡逻,到了晚上书房会深锁,戒备更为森严,邢澈肯定有极重要的文件藏在书房里,他早在左相的院落里安排自己的人,有助于他避开侍卫的耳目,更得知有扇窗子坏了,让他得以顺利潜进书房。
今晚他也来了,可惜仍没查到什么,只能先行撤退。
他和手下一前一后的撤退,当他走到一面墙边,正打算飞越出墙,离开这个院落时,他听到来自后方处传来声响,接着是侍卫们齐步追逐的脚步声,还听见喊追的声音。
该不会是手下被发现行踪了?
邢澈拿下脸上的黑布,接着他再从衣襟里掏出一颗药丸吞下,那是酒丸,吃下后会散发淡淡酒气,让人真以为他喝醉了。
邢澈回头走,看到一干侍卫拔出剑在庭院里搜寻着什么,他装作醉醺醺的样子道:“你们……是在找什么?”
侍卫们见到他显然相当意外,大半夜的,怎么会进到他们大人的院落里?当他们嗅到他身上的酒味时,这才明白他是误闯进院子。
李当家是他们大人的重要宾客,他们当然不敢怠慢,为首的侍卫长非常恭敬的回道:“李当家,是这样的,小的刚刚听到这庭院里传来声响,果不其然,矮墙上的盆栽掉下来了,疑似有人闯进来,小的正在搜查。”
“有人闯进来?”邢澈看着从矮墙上坠落到地上的小盆栽,他敲了敲似喝醉酒犯疼的头,“怎么会有人胆敢闯进左相府里来,又不是不要命了……大概是猫吧,我刚刚经过这里时,有看到一团什么东西飞快的跑过,倒没看到人,若是真的贼闯进来,肯定会被我捉个正着……”他说的很认真,说完还打了记酒嗝。
侍卫长听见这番话,哪敢当着他的面继续找人,自然顺着他,奉承道:“李当家说的是,听说李当家武艺非凡,若真有贼,也早被李当家逮个正着,小的可能真的弄错了,这府里确实常有猫跑进来,不知吃了什么,一只只都那么肥大,会撞倒盆栽也不意外。”
邢澈听侍卫长这般讨好,心想他拖延住的这一点时间,应该够手下安全撤退。
他又打了记酒嗝,挥挥手,“好了,你们去忙,我回去歇着了,这头晕晕的,还真想睡。”
侍卫长哪敢让他一个人回去,马上道:“小的差人护送您回房。”
邢澈没有拒绝,装起酒醉、步伐微微踉跄的样子,以为能顺利踏出这个院落,却没想到,林丰领着几个下人踏进这个院子里,迎面而来。
看到他,林丰相当意外,“李当家,这么晚了你怎么会……”
侍卫长上前禀报,“老爷,李当家喝酒了,误闯进这院落。”
林丰也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知道他兴头一起,偶尔会喝醉酒的习惯,望了望他周遭,“李当家,怎么都没人跟着你?护卫呢?”
邢澈迷蒙着醉眼,笑了笑,“不打紧,我只是出来散步,左相那么晚了还不睡?”
“因为想到还有事没处理,才想到书房一趟。”林丰回道。
“左相大人真是太辛劳了,早点歇着,别太累了,我回房睡了。”邢澈打了记哈欠,愈走愈歪斜,还是一旁的侍卫扶他一把。
林丰看邢澈的样子,真是醉到失了仪态,摇了摇头,朝书房的方向走近,走到一半,觉得不对,停下步伐一问:“这么多人聚在这儿是干什么?”
侍卫长连忙禀道:“是这样的,刚刚小的听见盆栽坠落的声响,以为是有人闯进来,才会叫上那么多人一起捉人,但李当家说他看到一只猫,是小的听错了。”
林丰一眼扫去,刚好看到前面不远处摔破在地上的盆栽,他犀利的道:“李当家都喝醉了,怎么看得清楚?有好好的找过吗?”
侍卫长直冒冷汗,怎么敢说李当家一来他就没继续找?“是,小的彻底清查过了,没有可疑人物。”
林丰没多说什么,顺口一问:“那李当家是何时过来的?”
侍卫长脸色难看,“这……小的不知,回想起来,李当家是突然出现的。”
怎会突然出现?
林丰总觉得哪里古怪,但他随即想到,李焕是个性情中人,喝醉了,兴头一起施轻功飞进来散步,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林丰抛开这奇怪的感觉,朝书房的方向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