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御 第八章
第六章
……
凤鸣宫里,孤单身影不再,而樊应槐的身边,却多了个相伴的王后。
自从大婚之后,凤御终于不必忍耐独自枯坐在宫殿里的生活,可以时常与樊应槐见面,因此每逢樊应槐下朝,她便代替了殷续,在书房里陪着樊应槐看奏章。
虽然樊应槐也觉得如此枯躁无味的政事处理,会让生性乖巧温驯的凤御感到无聊或寂寞,但凤御并不以为然。
只要能跟在樊应槐身边,偶尔替他磨个墨、端杯茶,在空闲休憩时与他说上几句话,她便心满意足了
至于国事,她几乎是从不涉及、亦不插口,毕竟她原本就只是个心性单纯的小泵娘。
只不过……凤御不开口,不代表上天就一同沉静下来。
自从娶了听话的凤御,樊应槐的日子一样起了变化。
偶尔,当他尚未将奏章读完,上天便已透过凤御传来了旨意,告诉樊应槐应该如何处理国事。
甚至,遇上藏有私心的官员报喜不报忧,在奏章上尽写着好听话。
像是四处丰收、百姓康泰之类的含糊之语,上天也会将其点破,告诉樊应槐其实当地干旱已久,该开仓赈灾、清查官员。
因此在两人大婚之后,徽国上下几乎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瞒得住有凤御长伴身边的樊应槐。
在察觉到这个变化的同时,樊应槐也渐渐明了,为何历代以来,娶过凤御的君王都能够缔造太平盛世。
因为凡事有上天的指示之后,百官即使想藏私、贪污,也不可能瞒过上天的利眼与凤御的传达。
所以贪污与包藏祸心之人不再有,而徽国自然也就安和乐利。
只不过……这对百姓来说虽是好事,但却不是每个君王都能够接受的。
因为,原本凤御应是长住凤鸣宫,非得君王召见不得出宫,所以就算上天传来旨意想告诉君王,只要君王没召见凤御,那么一些原本应该立刻处理的紧急事务,也会失去其速言效力,不再传入君王的耳中。
可若凤御被立为王后,那事情又是大大地不同了。
在凤御随时都能与君王相见的情况下,上天随时都能够传达旨意给凤御,再告知君王。
而这些旨意,不外乎政务缺失或治理国土的策略,日子一久,会让人有种君王不过是傀儡,而治国权力在于上天的错觉。
再加上,上天不只紧盯国事,就连君王自己的言行举止有所差错,心态不正,都会一并纠正,提醒君王该以身作则,所以一旦娶了凤御,就如同君王身边伴了个师傅,天天耳提直命地教导着君王。
像这样的情形,不论是谁,听久了总会感到厌烦,更伺况是万人之上、百姓都必须听其号令的君王?
因此,娶凤御为后的君王,才会少之又少。
不过……这只是指一般情况;对樊应槐来说,他可是一点也不介意。
毕竟,他成为君王的起因,原本就不是为了独自享乐或是紧握权势,因此上天对他来说,不过是位辅国臣子,能够帮着他把徽国治理得更加妥当。
所以傀儡君王也好、上天抢着一起批阅奏章也罢,他不在乎这种小事。
至于上天老盯着君王私生活的事嘛……
樊应槐倒是完全没在这方面与上天起过冲突。
因为他本来便非贪图逸乐之人,所以就算他会想呵护、善待凤御,带着她逛花园散心、陪着她赏鸟赏鱼谈笑,但平日亦会充实自己。
练武强身、阅览群书,这些根本就是他平时所为。
即使是在当上徽王的现在,他也从不因此而怠情,所以上天自然也没对他多加管束。
所谓相处融洽,指的或许就是他、凤御与上天和平共处的这般情形。
而且,由于日日与凤御还有上天相伴,樊应槐也逐渐对天启之事有所改观。
过去,因为先王成天想着向凤御求得长生不死的办法,每回提起凤御总在谈这些,所以连带地使他认定都是这些天启和凤御,令先王陷入迷信而不可自拔的状况。
因此他当上徽王后,才不想象先王那般,什么事都叫凤御或上天左右、被指使着意见。
更不相信凤御或上天有什么先知先觉的通天本领,真有智慧足以引领徽国,才会怎么也不肯会见凤御。
对他来说,凤御就与民间的算命摊子没两样,只不过一个是在大街小巷里替百姓求神问上,而凤御则宫里君王专用的。
但是在相处过一段时间,成天听着凤御传来上天旨意后,樊应槐也发现,上天传给他的许多启示,确实都有利于天下百姓,或是暴露出官员的藏私不报。
所以,他终于明白为何徽国上下对凤御如此景仰,对上天这般敬畏,因为上天确实治理着徽国。
这是好事,至少对樊应槐来说,有上天旨意作为后盾,再加上他遵循正道治国的观念。
要缔造另一个盛世,并不是难事。
而且如此一来,他也能够多些清闲时间,在政务上少费了心思,更能抽出空闲来陪陪凤御这个王后,弥补她十多年来的寂寞心绪……
“啊……臣妾又输了!”
白女敕的纤指在棋盘上微僵,凤御瞧着给樊应槐堵住去路的棋子,只能进出叹息。
难得樊应槐抽了空教她,可她却盘盘皆输。
搁下了棋子,凤御抬眼望向樊应槐,苦笑出声。
“怪不得大王喜欢下棋呢,每回都鹰,自然是件开心的事,所以就会一直想找人下棋了。”不像她,连输了几盘,实在是没什么兴致,也想得累了。
“你才刚学,输棋是正常的。⊥樊应槐一边收拾着棋子一边安慰道。
“多下几盘后,你就会模索出自己的棋路,体会出下棋的乐趣了。”
“这样是正常的吗?那……应槐也输过吗?”凤御好奇地问道。
毕竟从她认识樊应槐开始,他就已经是个威风八面的君王,所以她实在想象不到樊应槐从前的模样。
“当然输过,不管是刚学下棋时,还是现在。”樊应槐轻松地应道。
“咦?现在?可应槐你现在这么厉害,怎么还会输呢?是输给了谁啊?”
凤御睁大了眼。
“护东将军傅衡。”樊应槐露出些许得意神情,脸上尽是夸赞臣子的满足,却无一分君王输棋的恼怒。“别看他是个堂堂武官,误以为他能武不谙文,其实傅将军棋艺高超。”
“照应槐这么说,武官的棋艺应该要不好吗?”凤御露出些许不解的神情。
她只知道将军是替徽国打付的人,至于这些人平时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又该做些什么事,她全然不懂得。
“那是一般人的看法没错。”樊应槐听着凤御再单纯不过的问句,忍不住一笑。
是了,凤御由于日子过得单纯,对许多宫内之事不清不楚,但也因为如此,对于许多事情的看法,她不会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与她谈话时虽需费心解释,却也能听到许多不同的观点。
像是文官不会使剑、武官是大老粗之类的印象,对凤御来说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一般……那应槐是怎么看的呢?”凤御最关心的人便是樊应槐,自然想与其亲近,也因此,每回听起樊应槐提出其他的说法,她总是聚精会神地倾听。
“平常人总认定,武官会的就是打仗、文官则通晓治国之理,可孤却不这么觉得,因为要当个好的武官,尤其是要当上将军、主帅,那可不仅只是马术、剑术了得,兵法也得要好。”樊应槐将棋盘推到一旁,勾过凤御的小指把玩起来。
“兵法……那是指武官也要念书吗?”凤御认直地问道。
“没错,所以武官其实是得文武双全,才能称得上是个好的武将,而下棋……这看似不起眼的棋艺,其实与行军列阵相仿,所以精通兵法的傅将军,棋艺才会如此出色,不过,身为文官的殷典侍,在棋艺方面也是相同专精的,所以孤觉得,文与武其实是一体两面。”樊应槐点点头,牵起了凤御的手指便往唇边凑近,轻吻了下。
“可是,我觉得应槐也很厉害呢!”听着这些从不知晓的宫内事务,凤御的脸上无一丝烦腻,却有着更贴近樊应槐身边的亲切感。
因为,樊应槐平日里处理的便是这些国事,她若能多知晓一点,与樊应槐的话题也就更多了。
“孤与傅将军还有殷典侍,虽是棋艺高明,可重视的地方却不太一样。”瞧凤御一脸崇敬的表情,樊应槐又是一笑。
“有什么不同呢?”凤御眨了下眼,问道。
殷续殷典侍,她也是认得的,之前总见他跟在樊应槐身边,印象里斯文而有礼,待她亦是亲切无比。
那个看来温文的殷典侍,对于这与行军打付无异的棋局,也与樊应槐、傅衡将军一样通晓吗?
“殷典侍他辅佐孤的是治国理事,首重思绪理路清晰,处事要能胆前顾后,所以下棋布局相当谨慎,
重视进攻亦更小心于防守。”提起令直己相当信赖的臣子,樊应槐忍不住多话了起来。“殷典侍他是以守为攻、以退为进,犹如文臣治国,守成守分。”
“那么傅将军呢?”看着樊应槐提起殷续时眉间渗入一丝信服之情,凤御不由得也被他感染了开心与喜悦。
知道有许多人陪着樊应槐、替他分忧解劳,让樊应槐不会太过疲累,她就安心了。
毕竟她所为有限,除了替上天告知旨意,她实在无法帮上樊应槐什么忙。
“傅将军他总是步步谨慎、大胆进攻,与殷典侍大有不同,由此可看出文武之别,所以与他们下棋,孤总是学到不少新的见解。”樊应槐磨蹭着凤御柔女敕的掌心,每回瞧她笑置如花,他就感到满心喜悦。
或许,他就是喜欢这种呵护人的感觉,才会爱上君王这职责,才会恋上凤御这娇柔小泵娘。
“咦……”凤御听见这回答,没为此欣慰,小脸却突然垮了下来。
“怎么了?1樊应槐伸手抚过凤御的脸颊,“孤说错什么了?瞧你不开心似的?”
“这么听来……应槐跟臣妾下棋,是不是很无聊呢?因为殷典侍与傅将军会的,臣妾都不懂,岂不是无法给应槐新的见解了?”凤御苦着脸问道。
“你多心了。”樊应槐失笑道:“下棋如同与人相处,瞧你的棋路是能进则进、需退则退,表示你并无心机、一切随兴自然,既不躁进,更不胆小退缩,是个单纯的人,所以与你相处,才会如此轻松愉快。”
“那……臣妾还是能让应槐开啰?”凤御漾着苦意的脸蛋顿时恢复了精神。
就如同樊应槐所言,她的性子直率而纯真,所以樊应槐怎么引导,她就怎么做。
“当然,跟凤儿下棋,孤可是开心得很。”樊应槐起身将凤御抱起,坐到谅亭围栏旁的长椅上,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腿上,搂着她连亲了几下,轻笑道:“所以凤儿可别觉得自己没用,因为孤没了你,可会相当不开心的。”
樊应槐没说出口的是,凤御因为太过天真而善良,若蒙受欺骗,一定很容易上当,所以,他会好好保户她,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不管是在任何时候,他都不会再上她感到恐惧或害怕了。
“应槐……”一声保证,解开了凤御的心结,她依偎在樊应槐的臂弯里,脸上尽是甜腻的笑意。
即使没有天启、没有上天旨意,她也能令樊应槐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