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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家小才女 第五章 半路救了个丫鬟

作者:艾佟

这一日,苏华安带着苏明溪和苏映宁随云靳等人上路。

除了苏家父女,其它人全部骑马,不过,众人很有默契的放慢脚步,当成游山玩水,一路走走停停欣赏美景。

苏映宁心想可以一路顺畅地抵达京城,没想到半路遇上几个恶霸抢夺女子的戏码。

虽然她不应该多管闲事,可是有能力管闲事却不管,这太对不起她的良心了。

“停车。”苏映宁一声令下,不只是马车停下,连骑马的也跟着停。

“小宁丫,怎么了?不舒服吗?”苏明泽立刻策马靠近。

“我确实不舒服,想下来透透气,你叫爹别出来,我们很快就上路了。”苏映宁下了马车,大步走向那群无法无天的恶霸。

苏明泽见状怔了一下,连忙翻身下马,先是跑到苏华安的马车旁边低声交代一句,便赶紧追过去。

“求求你们别带走我的女儿,我一定还钱,再给我一段时日,我可以筹到银子。”老翁拉不住女儿,索性扑上去抱住那位老大的左脚。

老大抬起脚想踹开老翁,可是老翁似乎使出全身的力气拖住他,他动不了,只能耍嘴皮子,“我熊霸瞧得上你女儿,是你的福气。卖了你女儿,你老婆子就可以好好治病,你儿子也可以买块田地过上好日子。”

苏映宁闻言哈哈大笑,“买块田地就可以过上好日子,这是在作梦吗?”

众人的目光整齐划一的射过来,一见到是个清丽月兑俗的姑娘,愤怒的眼神顿时转为色眯眯的,来了一个更美的,可以卖到更好的价钱……顿时杀猪般的鬼叫声响起,熊霸用力将抓住女子的右手抽回来,女子一解月兑束缚,赶紧拉着老翁跌跌撞撞的躲到苏映宁身后。

“你这个死丫头竟敢咬我,我要剥了你的皮!”熊霸气急败坏的骂道。

“她只是咬你,换成是我,直接在你的哑门穴扎一根,让你想鬼吼鬼叫也做不到,然后更往你的身上撒痒痒粉,有如万只虫子咬你,保证你的死状凄惨无比。”苏映宁越说越兴奋,显然觉得自个儿的主意太好了。

“你这个恶毒的,你少管闲事!”熊霸赶紧抓来一个小弟拦在前头,小弟吓得两脚打颤。

“你不也一样恶毒吗?毁了人家姑娘一辈子,不怕将来报应到你的孩子身上吗?”

熊霸一怔,显然搞不清楚两者有何关系,然后才想起一事,“我没有孩子。”

苏映宁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对对,你如此缺德的人如何会有孩子呢?”

态霸顿时两眼暴凸,“果然是个恶毒的丫头,竟然诅咒我没有孩子!”

苏映宁摇摇头,嗤之以鼻地道:“你真的是男人吗,怎么如此没担当?明明是你自个儿说没有孩子,怎么会是我诅咒你呢?”

熊霸一时傻了,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又好像不太对。

“若想老天爷可怜你,给你孩子,就别干缺德事。”苏映宁好心的提醒道。

“老大,用不着跟这个恶毒的丫头废话,直接一掌劈了她!”一名躲在后面的小弟拉了拉熊霸的衣袖。

熊霸也反应过来了,气恼的吼道:“你这丫头滚远一点,少管本大爷的事,就算告到官府,本大爷卖了她也是天经地义。”

女子立刻扑倒在苏映宁身侧,“姑娘,求你救救我,我们不是不还银子,只是需要时间,待哥哥跟着商队从北夏回来,我们就有银子了。”

苏映宁秉持救人救到底,便对着熊霸问:“他们欠你多少银子?”

熊霸胜券在握的一笑,“一百两。”

“一百两?”苏映宁看着女子,想确认这个数目是否正确。

“我们只借了五十两。”

苏映宁瞧不起的瞪向熊霸,“这种暴利你也敢赚,不怕天打雷劈吗?

熊霸骄傲的挺起胸膛,“你以为我熊霸的银子这么好借吗?”

“好吧,借钱的是老大,不过你最好当心一点,太过贪财的下场,通常是被人家乱刀砍死。”苏映宁无视于熊霸青筋暴跳的样子,转头看着苏明泽,“三哥哥去请云靳过来,让他帮我把银子付了。”

苏明泽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进了京城是可以挣五千两,但银子还没进荷包,她就先撒了一百两出去,她疯了吗?

“三哥哥干啥还傻乎乎的站着?”苏映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还不赶去。”

对上妹妹,苏明泽从来没有抵抗能力,只能硬着头皮转身寻救兵。

云靳置身事外就是想看苏映宁如何面对,有几次让他差一点爆笑出声,这丫头太逗趣了,不过,她的心也太软了,这明明是一场骗局,她竟然轻而易举的上当。

可是既然苏映宁开口,他就不能不出面,只好跟着苏明泽走过来。

“我不知道你是喜欢当傻子,还是你真的很笨,看不出这是一场骗局吗?”云靳先是送上嘲弄的一眼,接着又冷冷的看了一眼女子,还故意用那女子能听到的音量说话。

女子一听,缩了一下脖子,头垂得更低了。

苏映宁自动略过他的问题,只道:“你会给我一百两吧?”

“你要,我就会给你。”

“谢了。”苏映宁转向熊霸,伸手道:“借据拿来。”

“你还没给银子。”

“你当我傻了吗?连借据的影子邽还没瞧见,就给银子,万一你拿了银子就跑了,我岂不是白给了?”苏映宁不屑的看看他,挑衅的又道:“还是说,你对自个儿一点信心也没有,深怕给了借据,你会惨死在我手上?”

熊霸如何能忍受这样的侮辱,立即拿出借据递过去。

苏映宁看了借据一眼,确实借了五十两,期限三个月,还银一百两,无力偿还,以女儿朱倾儿抵债。不过,她并没有马上给一百两,而是请苏明泽写一张朱倾儿的卖身契过来,卖身契的时间是十年,然后递给朱倾儿。

“你若同意,就在上头画押。”

看了卖身契的内容,朱倾儿趴跪在苏映宁前面行了一个大礼,接着递上双手。

苏映宁一眼就看明白,这是要她为她割破手指,好方便她捺手印。

“你没有疑问?”

“谢谢姑娘保我未来十年。”

这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十年是为了保护她免于二度遭到抵押的命运,不过,这很可能是多此一举,因为这根本是一场骗局。

苏映宁不是看不出来这样的场景太过巧合,可是有云靳在前,再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愿我保你十年是值得的。”苏映宁请苏明泽取颜料箱子过来,然后挑出红色让朱倾儿捺手印。

“可以给银子了。”苏映宁瞥了云靳一眼。

云靳抽走苏映宁手上的借据,同时示意赵英付一百两银子给熊霸。

“一个来路不明的丫鬟你也敢收。”云靳靠过去低声道。

“我没什么值得人家觊觎,为何不敢收?”苏映宁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若凡事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我会答应你去京城作画吗?”

云靳再度尝到那种噎住的滋味。

苏映宁回头对着朱倾儿道:“我给你们父女一盏茶的时间话别。”话落,她转身回了马车上。

云靳跟了过来,站在车窗外对着她道:“无论你相信与否:我会用生命护着你。”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一件事,他不愿意自己在她心中是个居心叵测之人。

略微一顿,苏宁云淡风轻的道:“我不喜欢人家用生命护着我,太贵重了。”

不贵重,值得。不过这句话云靳没有说出口,因为连他自个儿都吓了一跳,为何这样的念头如此理所当然?他不想承认,不管他是多么坚持要在她身上贴上村姑之名,她在他眼中、心中,都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朱倾儿很快就上了马车,紧接着他们的车卧再一次起程。

走了半个多月,一行人终于抵达京城,云靳替苏家人安排了一间三进院落,如同燕阳繁花巷的苏家,正房前面的院子也有一棵枣树,不过这棵枣树比起燕阳的逊色多了,可是,他们并不在乎,住起来觉得亲切,这就足以降低初到京城的不安。

苏映宁这边,除了朱倾儿,云靳事先安排四个婆子在此侍候她的生活起居。

沐浴饼后,洗去一身疲惫,苏映宁来了精神,终于想到应该关心一下新丫鬟。

“坐,我们聊聊。”苏映宁指着旁边的位子。

不过,朱倾儿显然很有身为丫鬟的自觉,不敢在榻上坐下,搬了一张绣墩在她的斜前方坐下。

苏映宁不疾不徐的问:“你娘得了什么病?”

“我娘得的是能近怯远症。”

“什么?”苏映宁呆萌的瞪着朱倾儿,听错了吗?这不就是近视眼吗?得此病谤本是稀有动物,况且她娘绝不是寒窗苦读的学子,不可能长时间近距离用眼,怎么会得了近视眼?近视眼在这种时代算是某种富贵病,换言之,没点家底还真患不了。

“能近怯远症,这是大夫说的。”

苏映宁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大夫可有说你娘为何得了此病?”

“我爹身子不好,我娘要养家,又要供哥哥读书加科考,盼着哥哥将来光宗耀祖,没日没夜的绣花,眼睛就这么熬坏了。”

关于朱倾儿娘亲的近视眼,苏映宁没有怀疑,无论朱倾儿基于什么理由混到她身边,她的家庭状况必是安排妥当,不会有任何破绽。

“可是,你哥哥没有参加科考,而是跟着商队去北夏做买卖,你娘不会难过吗?”

朱倾儿无奈苦笑,“日子过不下去了,哥哥执意跟着商队去北夏,我娘就是伤心难过,也开不了口拦阻。”

苏映宁同意的点点头,“这就是生活,想要光完耀祖:也要先活命啊。”

“哥哥也是如此规劝娘亲,好不容易找到挣钱的路子,还是先求得一家温饱活命比较重要。可是,哥哥出门不久,爹就染上风寒,急需银子看病养身子,娘亲不得已求到熊霸面前,心想哥哥说好三个月之内回来,赶得及还上一百两。”

闻言,苏映宁不禁怀疑自个儿太多心了,朱倾儿的故事挑不出毛病,只是很巧合的凑在一块,不过人要倒霉的时候,还真是会这样,然而这些念头只是一而过,她只要一想到朱倾儿面对卖身契的态度,就坚信她是奉命而来。

“你爹娘很疼爱你,竟然让你读书识字。”

“娘说哥哥将来当官,妹妹不识字丢脸,我便跟村里的秀才夫子读了三年的书。”

“你娘想太多了,多少当官的,家里全是不识字的。”

“我娘可不管人家当官的如何,她是秀才的女儿,盼着我们兄妹皆能读书知事。”

“你外祖父是个秀才?”

“是啊,因为外祖父是个秀才,同村不识字的人遭到诓骗,便上门求助外祖父,娘见多了,便觉得读书很重要,可是没银子,就是识得几个字又如何……”

“有能力多读点书当然好。”话落,苏映宁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朱倾儿见状,赶紧站起身,“姑娘应该累了,还是早点休息。”

“好,你也去休息,我习惯睡前看点书。”

“我给姑娘守夜。”

“不必了,有人在一旁我睡不着,你去睡你的,我会照顾自己。”苏映宁摆了摆手,随手拿起一本医书看。

这是她的习惯,每个地方都要摆上几本医书,供她随手翻阅,不过,待朱倾儿收拾好退了出去,她就顺手将医书扔到一旁。

虽然她对朱倾儿的身分有疑虑,可是聊了那么多,她完全找不到破绽,单从她应对的流畅度来看,她所言应该不假。

若是别人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就应该是自己不是吗?

没错,真正的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要不,人家为何绞尽脑汁往她身边凑?她明明是画坛新手,只有三幅作品,没想到最后这幅〈春花仙子〉不但引来两方人马抢购,抢购之一还是云靳这个高傲的敬国公世子……听见此事,若她对自个儿的身世没有生出疑心,她绝对是木头人。

她的身世究竟有何问题?难道她不是爹娘的女儿?她不相信!爹娘待她跟哥哥们一样,她从来没有那种“她是抱来”的感觉,还有,对于她这段日子发生的事,爹的态度并没有很紧张的样子,显然不担心有人突然跑出来抢孩子。

苏映宁轻轻敲了敲脑袋瓜,甩了甩头,不想了,真相终究会大白,看着就是了。

休息一日,云靳极尽地主之谊,亲自带着苏家兄妹在京城四处闲逛。

对苏映宁而言,此行目的是作画,四处闲逛当然要顺道寻找作画标的,所以她指名前往京城最热闹的几个地方,当然,贪多嚼不烂,一日只要一景,慢慢欣赏品味,再从这些景物当中挑选组合成一幅画。

云靳带着他们来到皇恩寺的花林。这个桃花林的位置比皇恩寺还高,这儿的视野好,能从皇恩寺山脚下的市集一路往上看到皇恩寺寺内的许原池,由远而近,最清楚的是皇恩寺大门内外的区块。

看着看着,苏映宁就入迷了,马上拿出炭笔和小册子将视线所及一一画下。

云靳一直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随着她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他也情不自禁的忘了自己,只留下属于她的风景。

这一次苏明泽可不再闷不吭声,往云靳前面一站,挡住他的视线。

“云公子最好记住,小宁丫是来这儿作画的。”苏明泽不讨厌云靳,但也知道他们的身分是云泥之别,云靳不可能娶小宁丫,而小宁丫不会给人作妾,所以,他有必要提醒一下,免得这位敬国公世子起了非分之想。

“这是当然,长春节的寿礼关系着敬国公府的面。”云靳很快就冷静下来,态度坦然,不见一丝心虚,可是,他却听得见自个儿心跳的声音,有一种不出的慌乱,彷佛想隐藏的秘密教人家逮住了……难道这是他心底深处真实的想法?

“你放心,小宁丫不会白拿五千两,若是你看了不满意,小宁丫可以跟你取消买卖。”苏明泽了解妹妹,这趟最重要的目的是让他参加武举,至于其它事,那是意外所得,没了就没了,小宁丫从来不是一个爱计较的人。

“我相信苏姑娘。”

苏明泽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你见过小宁丫的画吗?”

“我见过〈春花仙子〉。”虽然邀请苏映宁作画是借口,但云靳还是抱着期待,从草药图书到流先生画册,他见到了她在丹青上的功力,当然,以她的画作为皇上的寿礼,确实冒险了一点,因此他决定返京之后,便去了一趟八方书铺,想看看能否见到她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画出来的那幅画。

果然如他所料,苏映宁将那幅画放在八方书铺贩卖,只是他没想到崔晨早一步跟刘掌柜达成协议,他只来得及看上一眼,可是就这么一眼,却教他久久无法回神。

春花仙子就像她当初画的草图那样,飞奔而下的瀑布形或一座水泉,山壁寸草不生,可是后来她又在水泉之中画了六种春日的花,每一种花都以最美的姿态绽放,不过最特别的是坐在其上的仙子,她们各自拿着乐器,好似正在演奏一曲春之颂。

当下,他彷佛可以听见苏映宁透过这幅画在述说一件事——以为寸草不生之处,也有上天赋予的美影。

苏明泽吓了一跳,“刘掌柜答应将〈春花仙子〉卖给益州姜家的崔管事,你如何能见到?”

“我有幸早一步看见那幅画,可惜刘掌柜承诺崔管事在前,崔管事又不肯相让。”

“崔管事比你还有诚意。”

“你确定?”云靳当然不能说,他和崔晨不过是半斤八两。

略微一顿,苏明泽不悦的道:“难道不是吗?”

“我对崔晨的认识不深,我无法评论崔晨这个人是好是坏,但我绝对不是坏人。”

苏明泽嘿嘿一笑,“坏人从来不会说自个儿是坏人。”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至少对你们来说,我绝不是坏人。”云靳彷佛不经意的赏了一眼守在苏映宁身边的朱倾儿。

崔晨离开了,朱倾儿出现了,他合理怀疑朱倾儿是容妃的人,这也是他愿意让苏映宁花一百两银子买下她的原因。

“我对你只有一个请求,能够离小宁丫多远就多远。”若云靳不是美男子,苏明泽绝不担心妹妹会心生动摇。

“京城还有很多苏姑娘会感兴趣的地方。”

“有你准备的马车和车夫,小宁丫上哪儿都不是问题,用不着你亲自作陪,而且,小宁丫更喜欢四处闲逛,随意走到哪儿看到哪儿。”

“过几日我的新差事就会下来了,我也不可能一直陪着苏姑娘四处闲逛。”云靳突然觉得很郁闷,他何时成了人家眼中的登徒子?

苏明泽很满意的点头道:“这样最好。”

“你应该防备的不是我,而是京城满街跑的纨绔子弟,他们一向以调戏姑娘为乐,苏姑娘受了气,还不能找他们算账,他们背后的靠山可都是宫里的人。”云靳觉得自己有必要适当的反击。

“小宁丫自有法子对付纨裤子弟,完全不需要你费心。”苏明泽抱怨的看了他一眼,獐头鼠目的纨绔子弟跟冰冷高傲的美男子差太远了。

怔愣了下,云靳想明白什么似的笑了。

苏明泽见状,突然觉得眼前闪了一下,随即他有些不满的问道:“你笑什么?”

“没事。”云靳满心欢喜,原来他在苏映宁心目中的地位不只是一个权贵子弟,所以面对他的时候,她格外的费心。

苏明泽忍不住道:“没事别乱笑。”

“我记住了。”梁子昱明明要他多笑,说他笑起来至少减低半的攻击力,会少了很多敌意,可是苏明泽为何反而嫌弃他的笑容?

“我们别在这儿打扰小宁丫,你觉得如何?”

云靳很爽快的点头应了,率先带着赵英往更上面的地方走去。

苏明泽随后缓步跟上去,心想还是就近盯着这个家伙比较稳妥。

虽然在外头跑了一日,回来应该会想躺好好休息一下,至少泡个中药澡,缓解身体的疲惫,可是,苏映宁却趁着天色还明亮,拿着炭笔和小册子坐在小院子努力不懈,不过,某人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她此刻的心情,走过来走过去,好像在琢磨如何开口似的,看得她实在不忍心。

“三哥哥,累了一日,你赶紧回房休息,别一直在我面前打转,我头都晕了。”苏映宁没想到一日就有那么多灵感,如今她只想快一点将脑海里的想法画下来,实在没心思应付人。

苏明泽走过来在她身边的台阶上坐下,“明日云靳就要带我去拜师准备武举,以后我就不能跟在你身边了。”

苏映宁好笑的赏了他一个白眼,“我们在燕阳时,你也没有日日跟在我身边啊。”

“京城不同于燕阳。”

“在我看来都一样,我谁都不信,只有我自个儿能相信。”学医术还是有好处,虽然医者的地位不高,但是一般人遇到医者,多少有点敬意,毕竟人人都会生病,生病就要看大夫,还是会想着尽量别得罪大夫。

“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是,你知道京城是什么样的地方吗?”

苏映宁先送上一眼“我有你笨吗”,然后回道:“京城是皇亲国戚满街跑的地方,出门最好不要低着头,万一不小心撞到人,很可能就是一个不好惹的皇亲国戚。”

苏明泽怔愣了下,搔了搔头,为何她这话听起来是对的,但是又有说不出来的怪?

苏映宁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相信我,我会比你还顺遂。”

苏明泽不解的问:“为何?”

“云靳会给你安排什么样的师傅,你想过吗?”

苏明泽闻言抖了一下,“你是说他会借此修理我吗?”

苏映宁满意的点点头,反应很快嘛!“我们在这儿的日子要仰赖人家照顾,你不好好巴结他,反而跟他啰嗦个没完没了,这不是教他对你心怀不平吗?”

苏明泽很不服气的瞪了她一眼,“我还不是为了你。”

“你想太多了,人家是什么身分,眼睛不会盯着我看。”若是耳朵可以塞住,苏映宁根本不想听见他们的谈判,太丢脸了,哥哥为何认为云靳对她藏了歪心思?

苏明泽忍不住站起来跳脚,“他明明盯着你看!”

“你……眼睛花了。”苏映宁寒然觉得心很慌很乱,三哥哥性子耿直,不会无中生有,换言之,云靳真的盯着她看……她怎么了?为何一下子方寸大乱?好吧,她对美男子的免疫力向来很低,因为他多看她一眼的举动就有些乱了分寸实属正常……没错,这全是因为美男子的关系。

“我眼睛可好了,百步可以穿扬。”

苏映宁很想用双手捂着脸,这是鸡同鸭讲吗?算了,她还是耐着性子安抚他,“三哥哥放心,就算他盯着我看,我也不会盯着他看。”

“是吗?”苏明泽非常质疑。

“我是姑娘,怎么可能盯着他看?”苏映宁很不满,他这是什么态度?

“你是姑娘又如何?他是你最爱的美男子。”

某人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这对兄妹太逗人了。

兄妹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转头一瞪,当丫鬟的可以坚持跟在主子身边,但至少要让自个儿完全没有存在感啊!

某人赶紧再往后一缩,几乎隐在暗处,可惜耳朵太敏锐了,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叹了口气,苏映宁提醒道:“三哥哥,我已经长大了。”

“你不是常说,一个人骨子里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吗?”

苏映宁完全失去言语能力,由黄洗白果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总之,你要小心云靳,牢牢记住他的身分,他不是我们这种人家可以招惹的。”

“我知道,他不是说得很清楚,过几日新差事下来就没闲功夫理我了。”苏映宁又想叹气了,为何以前从来不觉得三哥哥很唠叨呢?一句话翻来覆去说了又说,难道她看起来就那么“”吗?好吧,以后她要留心一点,视线尽可能避开云靳,免得三哥哥真的以为她被云靳吸引了。

“是啊,可是你别忘了,他会想知道长春节寿礼的进度,难免会跑到你面前闲晃。”

闲晃又如何,连唱出戏的时间都不够。苏映宁当然不敢实话实说,免得他又一直碎念,赶紧笑着点头道:“我记住了,一个字也不敢忘,请三哥哥放心,全心准备武举,不要再想东想西给自个儿添愁。”

苏明泽很了解她,不当一回事的事,她向来左耳进右耳出,不过,她的脑子一向很清楚,身分的问题尤其注意,套一句她自个儿所言,平民老百姓惹不起权贵,远着点才是上上之策。

“好啦,别在这儿吵我,我得赶紧将灵感画下来。”苏映宁低下头继续用炭笔在小册子上画个不停。

苏明泽看了一会儿,悄悄走人。

从酒楼二楼的厢房往下看,只见车水马龙,一片繁华景象,没什么特别,可是对某人来说,就是可以看着看着便入迷,然后开始跟炭笔和小册子奋战。

云靳的目光不自觉从街上转向苏映宁,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完全影响不了她,她径自待在自个儿的风景中,如此的恬静、美好,一改她平日的花样百出、热闹逗趣。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面貌的她,都一样令人心动。

云靳抖了一下,这太可笑了,他怎么会觉得心动?他怎么可能看上她?都是苏明泽的错,老是跟他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害他的心思难免受到影响,越看苏映宁越觉得动人,只要不看她,他自然不会胡思乱想。

念头一转,云靳连忙将目光收回来,转向街道,可是没一会儿,他又失魂的望着她。

他不曾见过像她这样的姑娘,身上的衣着连敬国公府的丫鬟都不如,置身人群中,很难注意到她生得清丽月兑俗,不过,很可能就是这样的低调朴素,燕阳的权贵子弟才没有盯上她。

“若是在这儿太无趣,你可以离开,用不着一直盯着我。”苏映宁懊恼的放下炭笔。

都是三哥哥的错,跟她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害她总会下意识留意云靳的一举一动,没想到他真的很喜欢盯着她看。她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他,他爱看就看,可她就是甩不掉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她对美男子的免疫力真的太差了。

偷看被人家逮个正着应该要觉得很丢脸,可是这一瞬间,云靳感觉到的是开心,“你如何知道我一直盯着你?”

苏映宁赏他一个白眼,“我又不是死人。”

“可是,你不是很忙吗?”云靳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小册子。

“很忙就没有感觉吗?”苏映宁发现手心在流汗,差点反应不过来,不过,为何她有一种很心虚的感觉?

他的目光可以烧柴了,若她完全没有感觉,不就等于死人吗?是啊,她应该很理直气壮的。

云靳笑了,笑得很欢快,笑得苏映宁两眼都要发直了,美男子有心撩人,常人也招架不住……不行,她得撑着点,千万别教他小瞧了。

“你笑什么……”苏映宁突然身子一僵,这不是跟三哥哥的反应一模一样?

“子昱总是劝我多笑,说这样我看起来会比较容易亲近。”

“子昱就是那位很有眼光的公子吗?”她宁可他不要太容易亲近,这会让她很有“压力”。

“你还记得他。”云靳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她见过梁子昱不过一、两次,竟然就记住了。

“他说我很好,我如何会忘记?不过,为何他没有跟着回京?”苏映宁很庆幸自个儿成功转移了话题,瞧他,立即变了脸色,充满攻击性,教人想闪远一点,这样她就不会胡思乱想,也不会再闹心了。

“离开前染上风寒,只好在燕阳养好身子再回京。”

“你放心将他一个人丢在燕阳?”

“为何不放心?”

“他看起来很需要照顾的样子。”

云靳感觉到一股酸意在胸口散开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可以看出梁子昱身子不好,她看得未免也太仔细了吧。

“他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家照顾。”

“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常人苍白,身子骨应该不好吧。”

“你看得可真是清楚。”

苏映宁奇怪的瞥了他一眼,他是喉咙里鲠到东西了吗,怎么说起话来怪声怪气的?“你忘了我是大夫吗?身子好不好,我多少可以看出几分,但若是想确定他的身子述况,还得细细把脉,问诊。”

“我还真忘了你是大夫。”云靳难得出现一丝尴尬之色。

苏映宁轻哼一声,“在你看来,我只怕不够格当大夫,你当然忘了我是大夫。”

“相较于医术,你的丹青更令人惊艳……对了,子昱一直很好奇他是紫衣公子还是黑衣公子?”消除尴尬最好的方式就是转移话题。

苏映宁惊愕的瞪大眼睛,半晌,脑子里面某些想不明白的地方全通了,难怪第一次见到云靳时她会觉得他面善,因为他们的初相遇是在五年前,而他还奉献美貌成了流先生画册的白衣公子。

“为何不回?”云靳欢喜得唇角上扬,她吃瘪的样子真是可爱。

“我已经忘了。”苏映宁觉得还是不要说实话,他可是其中一分子,她可不希望这把火从紫衣和黑衣公子一路烧到白衣公子。

“你怎么会忘了呢?你靠我们赚了不少银子吧。”

“你真爱说笑,一本画册能卖多少银子,就是画一辈子,也比不上你一出手就是五千两。”苏映宁讨好的看着他。

自从她以鸢尾公子的身分卖出画作,她就懊悔不已,不应该画写真集,留下一个把柄,果然,这家伙若是老拿这件事跟她过不去,她岂不是一辈子被他踩在脚底下?

见状,云靳完全忘了当时有多恼,只觉得好笑,“你怎能想出这种方式挣银子?”

“当你想挣银子,自然会从自己擅长的事物寻找路子。”

“我又不是不擅丹青,但我绝对不会用你的方式挣银子。”

苏映宁撇了撇嘴,不服气的道:“你的丹青若能比得上我,你为何不自个儿画长春节的寿礼?”这个时代的人,只要家庭经济供应得起,哪一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这些只是用来装门面,不是用来挣银子。

云靳又尝到噎住的滋味了。

“爷,时候不早了,应该送苏姑娘回去了。”赵英不是好心给主子解围,而是看见成影出现在对街。

成影在他们回京的半路奉命调查朱倾儿的来历,如今回来了,可见得已经查清楚,而此事显然关系到容妃,主子必然急着知道消息。

苏映宁微微扰起肩,赵英这个人不出声,绝对会忘了他的存在,跟她的壁花丫鬟朱倾儿差不多,换言之,若非逼不得已,他不会开口说一句话,所以,她自动自发赶紧收拾东西带着朱倾儿走人。

云靳见状,满心欢喜,他喜欢这种不用开口她就心领神会知道要做什么的感觉。

他连忙跟上去,亲自护送她回去。

“朱倾儿的底细应该没有问题,朱家因为朱老爹日初染了风寒,不得不向熊霸借了五十两银子,熊霸确实可以拿朱倾儿抵债,而熊霸这个人也经常期限不到就上门抢人,他是盐城一恶,当官的不敢招若他,老百姓更别说了,只能由着他抢人,据说盐城堕入青楼的姑娘都是经过他的手,不过,朱倾儿居住的石家村却很古怪。”成影的调查向来巨细靡遗,因此总是能看见人家没有察觉到的细节。

“如何古怪?”虽然云靳要成影调查朱倾儿的底细,但期待不大,若是朱倾儿是容妃的人,容妃是不可能留下任何破绽教人察觉。

“石家村之所以唤为石家村,是因为这儿的村民从石姓为主,可是如今的石家村,姓石的只有三家,而且都是后来迁入的。”

云靳饶富兴味的挑起眉,“即便是姓石,也不是原来石家村的人?”

成影点了点头,“石家村应该全是外来的人不过,并非近一、二十年比现在此,而是从前朝就陆陆续续在此生根,村民赖以维生的活儿很多,有种田的,有打猎的,有在车马行干活的,有跟着商队前往北夏做买卖的……各式各样,这有违常理,通常一个村落的营生都很相近,少有差异如此之大。”

云靳目光一沉,前朝……容妃吗?不,若是近一、二十年前,容妃确实有这样谋划的可能和能力,可是从前朝就开始……宁亲王?

“爷应该想到了,这个石家村只怕从宁亲王就开始布局,宁亲王死了之后就交到容妃手上,成了容妃暗藏的一股力量。”

半晌,云靳缓缓吐了一口气,“我听说太祖皇帝曾经说过,若是当初继位的是宁亲王,太祖皇帝很可能继续偏安南方当个异姓王。”

“爷,要不要试试朱倾儿?”

“不必,你以为苏姑娘对朱倾儿的身分没有怀疑吗?她有,但她更好奇,所以她索性将人放在身边,对方的狐狸尾巴终有一天会露出来。”说着,云靳的眼神变得很温柔。

苏映宁就是这样的姑娘,胆子比男儿还大,人家躲着都来不及,她却喜欢迎面对上,就好比他邀请她进京作画,她没有疑心吗?她有,可是她更想知道真相。

“容妃为何要安排一个丫鬟跟在苏姑娘身边?”

“这事问皇上,可能会知道答案。”

除了太后,最熟悉容妃的莫过于皇上,皇上想要顺顺当当继承皇位,先皇后宫的情势至关重要,万一先皇宠爱某一位皇子的母妃,因此动了易储的念头,可要事先做好防备,不过,先皇唯一宠爱过的女人自始至终只有容妃一个。

“皇上至今还没召爷进宫吗?”

“皇上不会召我进宫,干清宫可没法子像铁桶一样透不出一丝风儿。”

皇上近几年才坐稳龙椅,这会儿才有心思梳理宫里的人,而这是极费心的事,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不单单皇上和太后之间的较劲,还有后宫妃子的明争暗斗,再过几年,干清宫也不能保证有一只外头养的猫。”

“皇上只要出宫,绝对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至少保证我们的谈话不会传出去。”

顿了下,成影忍不住开玩笑道:“皇上不会约爷去竹子湖吧?”

云靳的神色瞬间一变。竹子湖是京城夜晩最热闹的地方,无数游船画舫徜徉其上,乐声和调笑声隐隐约约、不绝于耳,随风飘散的脂粉香,教人还没坐上般就晕了,这儿是才子向往的温柔香,权贵商贾流连的销金窟,竹子湖上的游船画舫以花船居多,但也有私人画舫,有些权贵商贾喜欢在此宴客,并请来京城叫得出名号的妓子陪客。总之,名字清雅的竹子湖是个最肮脏、恶心的地方,至少在云靳看来如此。

不过,也不知道皇上如何想的,上一次为了与他商讨寻找容妃的事,竟然约他在竹子湖见面,吓坏他了,怀疑某人借皇上之名恶作剧。当然,他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就连太后也不敢做这种事,他只能赴约,没想到皇上挑选竹子湖是因为好奇,而这全是总管太监在皇上面前口无遮拦导致的。

“比起其它地方,竹子湖最为安全。”成影劝道。

云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若是不小心发生火烧船的意外,往竹子湖里一跳,你确定可以捞得起来吗?”

“这……皇上身边的侍卫都会泅水。”

“从竹子湖被人家捞起来,你认为皇上还能笑得出来吗?”

“要不……我们另外找个地方?”

“这种事能由得我作主吗?”皇上是君,他是臣,他还能挑剔吗?

“是,这要看皇上的意思……对了,爷,要不要派人盯着石家村?”成影决定还是赶紧转移话题。

云靳收拾混乱的心情,略微一想,摇头道:“没这个必要,石家村的人平时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我就是派人没日没夜的盯着,也看不出什么,反而打草惊蛇。”

“朱倾儿的事不管吗?”

“朱倾儿究竟为何而来,苏姑娘自会弄清楚,总之,她不会伤害苏姑娘就好了。”

“苏姑娘为了长春节的寿礼四处乱跑,要不要派个人暗中保护苏姑娘?”

迟疑一下,云靳摆了摆手,“若她知道了,只会认定我在监视她。”

“爷就是监视苏姑娘也是应该的,是爷带苏姑娘来京城的,爷当然要关心苏姑娘在京中的一举一动,免得她惹上麻烦。”

云靳想想很有道理,点头让成影安排身手好一点的,免得教苏映宁一眼看穿。

两个大男人坐在竹子湖上的画舫,听着四周隐隐传来的乐声和调笑声,讨论着非常严肃的问题,这种情形是不是很别扭?

云靳浑身不自在,可是皇上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气氛不对,他也只能忍着。

云靳将此次燕阳之行所遇种种一一写在纸上,亲手交由皇上,便径自斟酒喝着。

皇上看完,总管太监立即把纸接过去,用打火石点火烧了。

“你认为苏家姑娘与容妃是什么关系?”

“皇上比卑职更了解容妃,这事应该问皇上,容妃如何舍得将自个儿亲手写的医书送给苏家?每次卑职想看萧太医的医书,萧太医总是唠叨个不停,深怕卑职毁损他的医书,容妃想报答苏大夫的救金之恩,她手上有得是银子,何必奉上她最珍贵的医书?”

皇上仔细回想容妃在宫里的时候常常手不离医书,父皇便经常当面抱怨他在容妃心目中的地位不及医书,容妃总是笑着说,她勤读医书是为了帮助更多百姓,而百姓是大梁最珍贵的资产,所以,容妃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父皇,最爱的当然是父皇。

他一直觉得容妃这个女人很特别,她所思所言不同于一般女人,难怪父皇深爱她,甚至为了她,驾崩前几年已不再踏进其它嫔妃的寝殿,也正因为如此,父皇从来没有动过换储君的头,不过,有件事他一直想不明白,父皇如此爱容妃,为何不能给容妃一个孩子?大臣因为容妃是前朝的郡主而反对,可父皇从来就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慢着,父皇有没有可能改变心意?

见皇上陷入沉思,云靳也不急,自顾自的慢慢喝着酒。

他有过一个念头,当下觉得不可能,可是这个念头偶尔会跳出来告诉他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先皇称得上是明君,但是独断独行,大臣反对又如何?先皇爱容妃,愿意给她一个孩子傍身,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皇上的双手不自觉握成拳,下意识的低喃道:“没错、苏家姑娘应该是父皇的遗月复子。”

云靳并不感到惊讶,而是有种终于确定了的感觉,不过,他还是要问清楚,“真的是先皇的遗月复子?”

半晌,皇上终于回过神来,缓缓的点点头,“有一回,朕无意间听见父皇跟几个大臣争执,父皇说,宫里再添一个孩子也不会动摇太子的地位,为何不能容许容妃有一个孩子?当时朕不明白,如今想来,父皇应该是想给容妃一个孩子。容妃有了孩子,为了保住孩子,当然只能在前往陵寝的路上逃跑。”

“若先皇真的给容妃一个孩子,就不会留了遗旨要容妃殉葬。”

皇上同意的点头道:“父皇不但不会要求容妃殉葬,还会用遗旨保容妃一世安宁。”

云靳压低声音道:“先皇的遗旨是假的。”

皇上几近呢喃的吐出两个字,“太后。”

“为了逼死容妃,不惜伪造遗诏,太后确实有此胆量。”

“朝中的大臣不见得都是太后的人,但是他们全部反对容妃。容妃是个医者,她救过的人无数,无论贵贱,在她眼中都是生命,她在民间的声望不输一个将军,朝中大臣对此极其反感,认为她是个足以动摇柄心的妖妃。”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皇上没有证据。

皇上无奈的苦笑,“是啊,只要有证据,朕就可以轻易扳倒太后。”

“当务之急是要想法子证明此事属实。”

“若想证明此事,首先要找到容妃。”

“苏姑娘在京城,容妃迟早会找上门。”皇上忍不住问:“苏姑娘是不是长得很像容妃?”

“卑职不记得容妃的面貌,不知道苏姑娘与容妃有几分相似。”

“朕想见苏姑娘一面。”

“皇上最好不要。”

顿了一下,皇上轻吸了口气,“朕若偷偷见了某人,宫里就要乱成一团了。”

“宫里只会议论纷纷,不过苏姑娘就有麻烦了,各种揣测冲着她而去,而其中最令人担心的是太后,太后是个聪明人,李蓟还知道卑职去了燕阳,太后很可能会察觉到苏姑娘是先皇的遗月复子。”

“朕明白,即使只是怀疑,太后也会想方设法除掉苏姑娘,这是为了避免她伪造遗诏的事被翻出来。”

皇上能想到太后伪造遗诏,容妃不会猜不到,可是容妃一直没有行动,这只有一种可能,容妃找不到证据。

“容妃想找到证据不容易,因为必须证明父皇留下来的遗旨是假的,可是当时朝中大臣都看过遗诏,是父皇亲笔书写还盖了玉玺。”

云靳抚着下巴想了想,有不同的看法,“先皇的字可以模仿,玉玺也可以假造。”

皇上惊愕得瞪大眼睛,可是慢慢的又恢复平静。这事确实难以置信,可是宫里实在太肮脏了,没有新鲜事。

“不过,玉玺是真的可能性比较大,只要收买先皇身边的人,盖个玉玺不难,倒是遗诏出自先皇之手这事儿……肯定有假。”

皇上略微一想便明白了,“父皇驾崩前一个月,太后以容妃照顾父皇不周致使父皇病重为由,不准容妃靠近父皇一步,除了总管太监,围在父皇身边的人几乎全是太后的人,太后要动手脚太容易了。”

“当时容妃有孕在身,养胎不易,只怕也没有多余的心思跟太后对抗。”

“想要找出遗诏不是出自父皇之手的证据不太容易。”

“这事只能从太后那儿下手。无论太后如何发现容妃出现在燕阳,容妃的出现已经引起太后的不安,太后深怕容妃查出伪造遗诏一事,必然会有所行动。”

“朕会派人暗中盯着慈宁宫。”

“皇上别太心急,免得打草惊蛇。”

“朕知道,一切都只是猜测,以静制动最好。”

清了清嗓子,云靳婉转的道:“皇上以后还是不要来竹子湖这种地方。”

皇上看了船外一眼,黑暗中有热闹,别一番风情,“朕对这儿挺满意的。”

“若是教宫里察觉到皇上来了竹子湖……”

“不过落了一个之名,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皇上的对象是他,这样好吗?云靳最终没有质问皇上,免得皇上说他对这样的小事太过斤斤计较,但想想,没人敢议论皇上,他可不同,他清身自爱、守身如玉,无法忍受身上有一点点脏水。

慈宁宫

天气渐渐热了,太后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坏,每日总要摔破一、两个茶盏,今日也不例处,哐啷一声,搞得慈宁宫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待宫女收拾完毕,太后懒洋洋的斜倚在贵妃椅上,“今日查得如何?”

兰嬷嬷恭敬的靠过去低声道:“还是没找到。”

太后眉头深锁,“能够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他究竟藏到哪儿了?”

兰嬷嬷小心翼翼的道:“先皇会不会将东西交给容妃了?”

“不,若是先皇将东西交给容妃,当初容妃就应该知道先皇的遗诏是伪造的,可是容妃没有反驳,而是选择遁逃,说不定她也跟世人一样,认为先皇太爱她了,才会要求她殉葬。”

虽然事实不如世人所言,但太后的心情并没有比较开心,先皇刻意将玉玺藏起来,连总管太监都不知道收在哪儿,这意味着什么,随着玉玺不见的,很有可能有一道遗诏,也就是先皇真正的遗诏。

她没看见遗诏也能猜得到内容,肯定是让容妃去边关开慈惠堂,好教容妃可以继续行医。每次想起这个可能性,她就怒火中烧,一个可以任意碰触其它男人身子的女人,先皇不但当个宝,还纵容她做想做的事。

“太后可还记得,先皇驾崩前一个月,太后下令容妃不能靠近先皇一步,容妃竟然没有反抗,虽说容妃在那之前就对外宣称身子不适,可容妃本身就是大夫,如何会病了一、两个月无法见人?若非皇上突然驾崩,容妃只怕还继续养病。”

太后点了点头,“哀家记得此事,一开始觉得老天爷站在哀家这一边,让哀家可阻止容妃在先皇面前打转,可是后来哀家又起了疑,容妃会不会有了身子?便借口医者不自医,让其它太医给容妃诊脉,可是太医证实容妃没有怀孕,而是得了一种会传染的皮肤病。”

“若是太医被容妃收买呢?”

“不可能,哀家请的是曹太医,他虽然不是哀家的人,但性子耿直,不是容妃可以收买的。”当初她没有安排自个儿的人给容妃诊脉,是避免招来闲言闲语,也怕容妃趁机动手脚,说她派去的太医想害死她,在几番考虑之下,她便选了曹太医,不属于任何一个党派,帮不了她,但至少会说实话。

思索一番,兰嬷嬷提出一种可能,“曹太医会不会诊错了?”

“曹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深受肯定,不应该会有错。”

兰嬷嬷连忙自打了一下嘴巴,“老奴说太快,说错了,不是诊错了,而是容妃调包,其实曹太医诊脉的对象并非容妃。”

太后显然太震惊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兰嬷嬷深怕太后责怪她为何不早一点提醒,赶紧解释道:“太后娘娘,老奴想起前些日子怡嫔闹出假病一事,才有了这样的猜测。”

“怡嫔为了吸引皇上注意,宣称病倒了,还让丫鬟假冒她给太医诊脉……”太后也想起此事,不过当时她只当成笑话来看,没有放在心上。

后宫女人花百出,无非就是想吸引皇上的目光,得到皇上怜惜,后宫的女人就是如此可悲,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费尽心机也徒然。

“是啊,当初容妃得的是会传染的皮肤病,因为满脸疹子,连相貌都看不出来,深怕会传染,还刻意用白布遮脸,曹太医只怕也不敢直视,绝不可能发现诊脉的对象并非容妃。”

太后突地坐直身子,懊恼的用力捶了椅垫一下,“哀家太粗心了。”

“容妃不但聪明又狡滑,非常人能及,太后当然不会察觉。”

太后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及容妃聪明,只能闷不吭声。

兰嬷嬷再次意识到自个儿说错了话,可是这回她不知该如何补救,正愁着,守在外面的宫女出声道——

“太后娘娘,翡翠姊姊回来了。”

兰嬷嬷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出去迎大宫女翡翠进来。

“太后娘娘,刚刚干清宫有人来传话,昨晚皇上悄悄出宫去了竹子湖。”

太后不敢相信的瞪直双眼,“竹子湖?!”

“是,皇上并未刻意隐瞒去了竹子湖,可是见了谁很难查清楚,当时跟着皇上上到画舫的全是亲信。”

太后了解皇上,他不,后宫美色何其多,但他最喜欢待的宫殿还是那几个,说他去竹子湖寻欢作乐,她绝不相信。

皇上会选在竹子湖见人,只怕是看准竹子湖的优点,待在画舫商谈事情,不容易教人窃听,换言之,昨晚皇上去竹子湖必然是有要紧的事,而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让皇上不惜去那种地方?

“李蓟回来了。”

“回来说是没有发现容妃的踪迹,又见到敬国公世子都回京了,索性回来。”

太后知道云靳去了燕阳,因为李蓟在那儿见到云靳,便特别书信回来告知,她坏疑云靳也是为了容妃才会去燕阳,可是云靳没有招惹李蓟,李蓟也不需要找他麻烦,各找各的,看谁更有本事。

“云靳何时回京的?”

“不清楚,敬国公世子如今没有当差。”

太后细细一琢磨,不再纠葛这个问题,毕竟最重要的是,云靳如今在京城。

“你告诉李蓟,哀家要知道皇上昨晚在竹子湖见了谁,还有,让他从云靳身上下手。”

“是,奴婢这就出宫寻李蓟。”翡翠行礼告退。

“太后认为皇上昨晚在竹子湖见的人是敬国公世子?”兰嬷嬷低声问道。

“有可能。皇上突然将云靳踢出都院,接着云靳就借游历之名离京,若不是李蓟在燕阳发现他,哀家还不知道他去了燕阳。云靳在北境打磨了三年,这一点是李蓟无法与他相比的,李蓟查不到容妃的下落,云靳可不见得查不到。”

“太后见解精壁,老奴佩服。”

“哀家倒希望云靳真的有容妃的下落,省得哀家费心思找人。”

“可是……”

“先皇如何敢将玉玺藏到宫外?即使容妃事后有所察觉,容妃想将手伸入宫里可不容易,哀家占了绝对的优势。”太后高傲的抬起下巴,宫里是她的天下,就是皇上也争不过她,容妃胆敢在宫里作怪,只会落在她手上。

兰嬷嬷放松了下来,是啊,宫里可说是太后说了算数,要是连太后都找不到,其它人又如何能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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