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家小才女 第四章 说服爹亲进京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们两个坐下。”苏华安很了解自个儿的孩子,宁儿是个医者,偶尔会进来回春堂,看看能否遇上一、两个愿意给她看诊的病患,不过,她更喜欢四处摆摊,或者去大杂院那种地方寻找病患,至于泽儿,他最不喜欢药味,绝不会主动踏进这儿一步。总之,两人一早就出现在这里,殷勤的给他送点心、泡茶,肯定有问题。
苏映宁在诊疗椅坐下,苏明泽还是坚持站在厢房门口。
“有话直说,何事教你们携手寻来?”苏华安先看着苏明泽,接着转向苏映宁,通常先开口的人是她。
苏映宁很配合的坐直身子,开口道:“三哥哥不能一直游手好闲,爹觉得呢?”
苏明泽抗议的皱着眉,他每日练武读书,哪有游手好闲?
“爹已经决定了,下次霄儿留下来,泽儿跟你四堂叔父去江南。”
苏映宁瞪大眼睛,“爹就饶了三哥哥吧,三哥哥对经商没兴趣。”
“霄儿何尝对经商有兴趣?可是日子要过,能不干活吗?”
“那是因为二哥哥知道自个儿是这块料。”
“泽儿知道自个儿是哪块料吗?”
“当然知道,爹也不很清楚吗?要不,爹为何让三哥哥跟着文皓博习武?”
苏华安无奈的模了模苏映宁的头,“说吧,别再拐弯抹角了。”
苏映宁甜甜一笑,“三哥哥想进京考武举。”
苏华安毫不迟疑的反对,“不行。”
“为何不行?”苏明泽激动的跳脚叫道。
“你以为考武举很简单吗?武举并非只论武艺,还有学识,甚至要比狩猎,至今你可曾亲手捉过一只兔子?”苏华安反问道。
虽然遇到文武双全的文师傅是意外,但文师傅愿意收三儿子当徒儿,他不免也动了让三儿子考武举的念头,然而武举不单有实力就够了,还有许多现实问题,且三儿子年纪还小,他觉得不必着急,还是等行了冠礼之后,他再与文师傅博商议。
“师傅说过要带我去狩猎,就等着爹同意。”
“狩猎不是你以为的如此简单,即便有文师傅指导你,你也比不上长年上山狩猎的老手,别说是猎只兔子,就是防范别人暗中算计你,害你摔下马,你都应付不来。”
“参加武举之人不见得都是长年上山狩猎的老手。”苏映宁忍不住说句公道话,可是被父亲淡淡的扫了眼后,她瞬间闭上了嘴。
“爹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心过比不过人家,此时参加武举,于你不利。”
苏明泽坚定的道:“我还是想试试看。”
叹了声气,苏华安只能将现实层面摊开来说,“我们在京中没有人脉,即便你考上了,也不会有多大出息,还不如先留在燕阳打拼看看。”
“我不在乎有没有出息,我只想为自个儿好好做一件事。”他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每日练武、读书,这是盼着有一日能够派上用场,轰轰烈烈为自个儿争一口气。
半晌,苏华安说不出话来,孩子想做什么,他从来不会阻止,都是尽力成全,所以,他带着宁儿翻山越岭,成全她想画的草药图书,如今泽儿不过是想参加武举,大不了没考上,他何不放手让泽儿试一试呢?
“爹,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人脉。”苏映宁小小声的道。
苏华探询的目光转向她。
“云公子……就是你回来那一日见到的云靳,他说他会安排。”
苏华安想起匆匆见过一面的云靳,当时没有时间多想,如今想来,在京城姓云的应该是敬国公府的,然而对方身分如此显贵,倒更令他困惑了,“他为何要帮泽儿?”
“他想请我进京作画,是给皇上准备的寿礼。”
苏华安突然生出一股不安,“他如何会想到请你进京作画?”
“我的那幅〈春光明媚〉如今在安国公老夫人手上。”
苏映宁仔细道来云靳找上她的理由,对他而言,她的画作才是别出心裁的寿礼。
“所以,只要我跟三哥哥一起进京,他会成为三哥哥的人脉,虽然我还不清楚他的来历,但给皇上送寿礼的人,想必不是普通的世家子弟。”人家没下帖子邀请,就没必要送礼,换言之,他必然收得到宫中的帖子,才有必要准备礼物。
苏华安细细一琢磨便明白了,猜测道:“他有可能是敬国公世子。”
苏映宁太意外了,这岂不是说他将来会成为国公爷。
“此事还是算了。”
“这是为何?”
“京中权贵不能随便乱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
“爹想太多了,我们不过是市井小民,就是跟京中权贵有点关系,也不会教人想多看一眼。”若是三哥哥能进龙武卫,在龙武卫占有一席之地,他们还有一点价值供人家打量,如今他们什么都不是,连敬国公府的边都沾不上,人家才懒得花心思在他们身上。
“泽儿年纪还小,三年后再说吧。”想着这个,就顾不得那个,苏华安实在左右为难。
“三年后,云公子的关系我们不见得能用。”人家说现在,他们说三年后,这跟鸡同鸭讲有何差别?
“云公子若是有心结交,就是要他等个三年,他也不会拒绝。”苏华安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这事他得静下来想想。
“爹……”
“好啦,爹赶着去方府给老夫人请平安脉,不能陪你们了。”苏华安不理他们,收拾医药箱,带着药童出了医馆。
“我就知道爹绝不会答应的。”苏明泽沮丧的道。
苏映宁斜瞪他一眼,“三哥哥的眼睛要睁大一点,爹哪有不答应?爹是左右为难,没法子下定决心。”
苏明泽搔了搔头道:“这还是没答应啊。”
“此路堵住了,难道不能绕道而行吗?”
苏明泽的脑子跟着她转了一圈,还是不明白如何绕道而行,便摇了摇头。
苏映宁起身走过去,踌起脚尖鼓了一下他的脑袋瓜,“我们不是只能找爹商量,还有娘啊!”说完她便往外头走。
怔愣了下,苏明泽连忙跟了上去,“可是娘比爹更不讲道理。”
苏映宁同意的点点头,不过,娘比爹更在意孩子的前途,何况是疼爱有加的三儿子,他想要争一口气,当娘的能不支持?总之,爹的期望全在长子身上,长子能继承衣钵,其它孩子能不能有出息倒不是最重要的,至于娘,家业能否传承不是最重要,盼的是每个孩子都有出息,她才能安心。
“既然如此,你从娘那儿下手有何处?”
苏映宁回以嘿嘿一笑,“你等着看就知道了呗。”
比起自己,苏明泽更相信苏映宁,这丫头的战斗力士足,花样层出不穸,不可能的事总是在她的搅和下变成可能,不过这次她竟然搞砸了,为了他的事,向来感情如胶似漆的爹娘陷入冷战,害他自责不已,好几次想冲到爹娘面前,告诉他们,他不加武举了,可是在苏映宁的严重警告下,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冷眼看着,任由他们夫妻较劲。
苏明泽觉得心情很郁闷,这都是云靳惹的祸,若他不提起武举,他们就不会着了魔似的绕在这事上头打转。
这种时候他就想喝一杯,若是能配上一只烧鸡,那就更好了,不过闻香楼的烧鸡可遇不可求,他也只能试试看。
“苏公子。”看到苏明泽走进闻香楼,赵英立迎上前。
想到云靳,就见到赵英,苏明泽有一种终于得到老天爷的眷顾的感觉,激动的抓住赵英,问道:“你家主子呢?”
“爷请苏公子上楼。”
苏明泽甩开赵英,大步走上楼,可是到了二楼,这才想到他不知道云靳在哪一间厢房。
赵英就跟在他身后,此时绕过他走到最里面的厢房,敲了三下房门,便推开房门,邀请苏明泽入内。
苏明泽大步走进厢房,还来不及破口大骂,就闻到烧鸡的香味。
“今日心血来潮来这儿吃烧鸡,可是烧鸡送上来,却无人相陪,实在无趣,没想到念头一转,就见到苏兄弟从这儿路过。”云靳笑容可掬,令人如沐春风?
虽然烧鸡很香,让苏明泽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但他可没有因此忘了要紧的事,“闻香楼的烧鸡三日前就要付银子。”
“我已经订下三个月的烧鸡,银子也给了,若是我没出现,当日的烧鸡就送给路过的乞丐。”
既然知道苏映宁喜欢闻香搂的烧鸡,他当然要先准备好,免得临时要贿赂佳人,却没有烧鸡用……只是用烧鸡贿赂姑娘这种事说出去,肯定笑破人家的肚子。
苏明泽倒抽一口气,终于相信爹的猜测,云靳是敬国公世子,出手真是阔绰!
“我觉得闻香楼的烧鸡特别香,听说是用药材秘制而成。”云靳看了烧鸡一眼。
赵英立刻上前肢解烧鸡,分了两盘,再分送到云靳和苏明泽面前。
苏明泽见了一僵,别扭的道:“烧鸡不能这样吃。”
云靳不解的问:“那应该如何吃?”
苏明泽直接用手拿起一只鸡腿,咬下一大口,尽情咀嚼。
云靳见了一笑,也跟着照做。
回京之后,过起贵公子的生活,他都忘了在北境时,和那些兵士们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豪气,真是令人怀念。
苏明泽见述,对他的敌意不见了,反倒觉得和他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为何要提起武举?如今我娘跟我爹闹上了,府里气氛冷冰冰的,连说个话都要偷偷模模,这都是你的错!”
“伯母为何跟伯父闹上了?”
苏明泽豪迈的喝了一盅酒,用手背抹了抹嘴巴,“我娘一直知道我想参加武举,可是京城那种地方,说错一句话就能死人,我们在京城又没有可以依附的亲人,娘如何放心我前往京城?如今有云公子相帮,进京就没什么好怕,我娘觉得我应该把握机会,可是我爹死活不肯松口。”
“伯父为何不肯松口?”云靳说完,看了赵英一眼,赵英马上为苏明泽的酒盅斟满酒。
苏明泽举起酒盅,一口气就见底了。
“我也不清楚我爹在想什么,先是说考武举不简单,说我甚至不曾亲手捉过一只兔子,狩猎这一关我根本过不了,后来又说我们在京城没有人脉,即使考上武举,我也不会有多大的出息。”苏明泽见赵英又要斟酒,觉得太麻烦了,直接抢过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
“若是苏兄弟想进京,我可以安排。”
苏明泽打了一个酒嗝,倾身向前,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门道:“小宁丫偷听他们说话,好像是答应了谁不能进京。”
云靳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不能进京?”
苏明泽点了点头,又举起酒壶灌了一口,“我爹走遍大江南北,可是独独没有去过京城,你说奇不奇怪?”
“你可问过伯父原因?”
“问了,我爹说京城乃是非之地,可是,哪儿不是是非之地?小宁丫说的好,凡是有人,就有是非,没有是非,全是死人。”
云靳将这话在脑海中转了一圈,赞同的点点头,“苏姑娘的见解真是精辟。”
“你不要以为小宁丫是个姑娘就什么都不懂,她可有见识了。”
“我一直都知道她很有见识,要不,如何能撰写绘制草药图书?”
“是啊,小宁丫真的很不一样,脑子转得快,我们三个兄弟没有一个比得上她,我常笑她,她肯定是爹娘捡回来的,要不,为何她一点也不像苏家的孩子……”苏明泽将手里的酒壶倒过来,酒一眨眼就教他喝完了,然后他放下酒壶,看着赵英,显然还想再来一壶酒。
“苏兄弟别再喝了,酒喝多了伤身。”
“我喜欢喝酒解闷,不过,还真不能喝太多,明日会头疼。”苏明泽随即从袖袋里面出一个荷包,打开来,取出一粒药丸塞进嘴里,“还是小宁丫聪明,知道我心情一郁闷就想喝酒,要我随身带着解酒丸。”
“解酒丸?”
“你不知道小宁丫是大夫吗?她捣鼓出来的药丸最好了。”
虽然早在赵英调查她的底细之前,他就知道她是大去,她甚至还摆摊给人看病,可是,他总会忘记她是个大夫,毕竟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姑娘。
“你别看小宁丫年纪不大,她医术可高明了,虽然她一直认为自个儿的医术普普通通,而且世人也都是有眼不识泰山,看不出来小宁丫是真正医者的血脉。”
云靳有一种噎到的感觉,这是在说他吗?
“这是我爹说的,他可不曾夸过我大哥,倒是小宁丫,我爹说她是真正的医者……不行了,这酒太烈了,我头疼,我要赶紧回去,多谢云公子请我喝酒配烧鸡。”苏明泽拍了拍脸颊,站起身,恭敬的行个礼,转身走出厢房。
“掌柜说这种酒一杯就可以醉人,可是一壶酒灌下去,苏公子还是很清醒啊。”赵英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他是醉了,话多了,要不,他不会在外人面前说了那么多苏姑娘的事。”
“我还以为苏姑娘擅丹青,没想到她医术高明。”
云靳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开始他只当她是个没什么见识的村姑,可是很快的他就发现她有很多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面向,好几次他以为自个儿将她看明白了,不过一转眼他又有了新发现,发现更多她的不同,对她就更加倾心……倾心?他倾心于她?!不可能,她确实很特别,整个人好像会发光似的出现,大伙儿都会跟着她打转,可是她对他而言,依然是出生在燕阳的村姑,只是这位村姑很特别,对,一定只是这样。
这时房门传来暗号式的敲打声,赵英立即靠向窗边往外看,然后赶紧凑到云靳身边道:“成影回来了。”
“我们回去。”云靳起身带头走出厢房。
崔晨的主子确实是益州富商姜家大老爷,不过,姜家大老爷的夫人晴娘曾经是尚服局的司衣司女史,先皇驾崩前一年出宫,回到家乡益州,正好姜家大老爷想找个继室照顾年幼的几个孩子,媒婆千挑万选相中晴娘,姜家大老爷相看之后甚为满意,便娶了晴娘当继室。
晴娘并未为姜大老爷生下一儿半女,但待正室所出的孩子如亲生儿,深得孩子们敬爱。”成影的调查相当仔细。
云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若是崔晨真的与容妃有关,他身边必然有宫里出来的人。
“可有查到她在宫中是谁的人?”
“我旁敲侧击打探了一下,晴娘相貌平庸,并不醒目,她回到益州后,不但跟宫里的人断了关系,更是低调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左邻右舍少有人见过她。”
“若是如此,媒婆如何挑上她?”
“听说她的兄嫂留不得她,她一回到益州,便急于为她找婆家,不过,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人,她兄嫂也想攀上一门好亲事。”
“这是很好的借口。”云靳还是认为这是经过安排的,只是安排得极为巧妙,教人看不出破绽。
关于宫女的退宫制度,大梁初立之时就有规范,每四年放一批宫女出宫,只要过了二十五就可以申请,先皇驾崩前一年正好遇到这样的盛事,安排晴娘出宫的人不能不说幸运,这也让此事看起来更为合理,不过,先皇驾崩的前一年,先皇与太后闹得很不愉快,容妃挑在此时让自个儿的人出宫不难理解。
“若想查清楚晴娘是谁的人,只怕要回京才能慢慢调查。”成影道。
“宫里有很多人一辈子都隐在暗处。”若不是情非得已,没有人愿意动用埋在暗处的钉子,经由他们提供消息,比为了对付敌人将他们曝露出来更为重要。“晴娘那边没必要费心了。”
“是。另外我仔细查了崔晨在进入姜家之前的事,崔晨是在姜家大老爷前往北夏经商时结识的,几次幸逢崔晨相助解围,崔晨后来便成了姜家大老爷的管事,所以众人只知崔晨是个孤儿,走到哪儿,就在哪儿讨生活,崔晨跟着姜家大老爷之后,为姜大老爷寻了虎腾镖局合作,从此跟虎腾镖局的镖师称兄道弟。”
云靳笑了,这可是个大发现,“崔晨只怕早就认识虎腾镖局的镖师,不过是找个理由将他们的关系合理化。”
“我也如此认为。”
云靳的目光一沉,“如此说来,当初想制造意外接近苏姑娘的是崔晨,并非虎腾镖局的镖师,难怪意外发生之后,那位镖师就匆匆离开了。”
“不过,崔晨对外宣称,燕阳之行是为了姜老夫人的寿礼。”
“一计不成,只好另生一计了。”
“崔晨接近苏姑娘究竟有何目的?”
云靳迅速将思绪梳理汇整,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可是立即又被他甩到脑后,接着他的思绪又一转,若是崔晨与容妃有关,崔晨寻找苏映宁应该是奉容妃之命,这又是为了什么?
“只要能带走苏姑娘,崔晨的狐狸尾巴自然会露出来。”
“苏家不可能放心苏三和苏姑娘独自上京,爷不如鼓励苏姑娘带上苏大夫,苏大夫不但可以照顾兄妹两人,又可以在京城行医,相信苏家所有人的态度都会转变。”
云靳闻言点了点,“我倒是忘了,最重要的是苏姑娘愿意进京,就是带上一家人又何妨。”
“萧太医应该回到京城了,相信萧太医一定很乐意认识苏大夫。”
“这个主意好极了,萧太医必然想听听苏大夫在各地的所见所闻,他们说不定还能成为忘年之交,也许苏大夫最后会因此决定长住京城,不回燕阳了。”云靳越说越欢喜。
成影忍不住瞥了主子一眼,爷到底在欢喜什么?又不是在讨好岳丈……不会吧,难道将自个儿当成了苏家的女婿?这个念头一升起,他惊得打个了冷颤。
“我立即修书一封,请萧太医到通州码头接我们。”云靳是个行动派,随即走到书案后面,请成影为他磨墨。
成影很认真的磨墨,可是觉得自个儿有必要提醒一下主子,“爷,苏姑娘还没有点头。”
云靳顿时一僵,竟然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我相信爷可以说服苏姑娘。”成景赶紧鼓励道。
云靳想了想,有了一个好主意,连忙让成影出去请赵英进来,明日他一定要突破那个丫头的心防,让她愿意卯足全力促成此事。
出门见到赵英,苏映宁第一个反应是转身走人,赵英不慌不忙的跟上去。
“我家公子请苏姑娘过去一叙。”
苏映宁回头瞪了他一眼,“什么?我与他应该无话可说。”
“我家公子想与苏姑娘讨论进京之后的安排。”
苏映宁停下脚步,大笑三声,又是一瞪,“真是笑话,我可没答应他。”
赵英彷佛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道:“我家公子给苏公子安排了师傅,若是苏大夫愿意陪两位进京,他也会安排苏大夫在慈惠堂坐堂。苏姑娘可知道慈惠堂?这是朝廷为穷苦老百姓设置的医馆,闻名北境的萧太医每次回京都会亲自坐镇慈惠堂,苏大夫可以借此机会跟萧太医好好钻研医术。”
苏映宁觉得脑子快被转晕了,只抓到一个重点,“我爹?”
“苏姑娘还是亲自跟我家公子商议,苏姑娘以为如何?”
略微一顿,苏映宁请赵英带路,不过,绝对不是想跟云靳商议进京之后的安排,只是懒得跟赵英继续纠缠,万一教人瞧见了,闲言闲语跟着来。
来到河边,苏映宁还没见到人,就闻到烤鱼的香气,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你来得正好,鱼刚烤好。”云靳看着走过来的苏映宁,扬起灿烂的笑容,将烤好的鱼递过去。
肚子正饿,就有人送上吃的,苏映宁当然大大方方接过烤鱼,然后坐下,太快朵颐起来,边吃还边满意的点点头,烤得刚刚好。
“味道如何?”
“不错。”
“比起烤鱼,我烤的兔肉更是一绝,你想尝尝看吗?”
苏映宁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则盗。”
“我可不曾掩饰过自个儿的目的。”云靳一脸的正气凛然。
“是啊,不过我可没答应为你作画,你也别自作聪明安排这个那个,这种听人家下指导棋的感觉——糟透了。”苏映宁面带微笑,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
其实她已经想到了,若是爹能跟着他们一起进京,僵局就解决了,可是,如何说服爹陪他们一起进京?这个问题她想了又想,最有吸引力的莫过于医术上的追求,或者是给穷苦人家治病,没想到她才刚有了这些念头,他就主动送上她最需要的安排……她有一种被人猜透心思的感觉,真讨厌。
“你误解了,我只是想展现最大的诚意,好让你知道我提及的安排不是空口白话,不过,也多亏你提醒我,你爹娘不会放心你们兄妹独自上京,于是我想,不如请伯父跟着你们一起进京。”
“原来这是你的诚意啊。”她怎么觉得这是他丢出来的糖,而且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包了砒霜。
“我想请苏姑娘远赴京城作画,当然要拿出最大的诚意。苏姑娘不妨将我的安排告诉伯父,相信伯父听过萧太医之名,在大梁,他的医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伯父应该很想得到萧太医指点。”
苏映宁不以为然的抬起下巴,“你确定是萧太医指点我爹,不是我爹指点萧太医?”
“对于一个在医术上不断追求精进的大夫来说,谁指点谁都无所谓。”
苏映宁很爽快的点头同意,“这倒是。”
云靳又串了一条鱼架在火上烤,像在聊天似的道:“虽说是苏伯父要你习医,可是你呢,为何想习医?你别误会我看不起姑娘家,只是好奇姑娘家行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难道你没想过空有一身医术却无处施展吗?”
吃人嘴软,苏映宁的态度缓和下来,“艺多不压身,反正没坏处,我爹要我学,我就学啊。”
平心而论,她是时间太多了,又不可能日日有美男可看,再说了看美男只是嗜好,又不是正经事,她总要有拿得出手的正经本事,既然爹坚持她习医,她就习医,虽然愿意给她看病的都是迫于无奈,但不能否认,听说她是个大夫,人家看她的眼光还是多了一点尊敬。
“我很佩服,换成是我,既然英雄无用武之地,我不会在上头白费心思。”
苏映宁微微挑起眉,“你如何知道英雄无用武之地?”
“我在京城不曾见过女大夫。”
“我还以为有医婆,你没见过吗?”就她所知,朝廷选取民间女医,中选的人着录名借以待诏,称为医婆。
怔了一下,云靳难为情的道:“我倒是忘了医婆。”
“我可以理解,宫里的妃嫔应该更相信太医。”女人都瞧不起女人,医婆又如何能赶得上太医?
“倒不是宫里的妃嫔更相信太医,而是太医会在那些妃嫔的眼皮子底下做事,总是更教人放心一点。”太医也有分党派,基于安全考虑,属于敌营的太医即便医术高明,妃嫔也不敢相信他们,更别说来自外面的医婆,她们被收买的机会更大。
“我懂,虽然在医者眼中不该有敌友之分,但人心从来都是偏的。”
云靳突然想起苏明泽说过她是真正的医者,是因为她拥有医者纯正的心吗?
“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为何要委屈?我只觉得他们真傻,不给我看病,那是他们的损失。”
“你……你不是觉得自个儿的医术很普通吗?”云靳差点说不出话来,这丫头会不会太过自信了
苏映宁斜睨他一眼,一副他很无知的样子,“一般人也不会生什么大病。”
这会儿云靳真的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苏映宁忽然惊叫了一声,“喂!鱼烤焦了!”
回过神来,云靳慌张的将架在火上的鱼举起来,不过来不及了。
苏映宁觉得好可惜的摇摇头,“真是太浪费了!”
“我再重新替你烤一条吧。”他不曾发生如此大的失误,竟然没闻到焦味。
“不必了,我吃饱了。”苏映宁对他失去信心了,若心有旁骛,如何会等到焦味窜上来还没察觉?但她的情况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还不是等焦味窜上来才闻到。她对美男子的免疫力实在太糟糕了,虽然他一直是她心目中的危险人物。
“你相信我,这次我绝对不会再烤焦。”
“我真的不吃了,多谢你的烤鱼。”苏映宁站起身,整了整衣裳,转身走人。
“我等你的好消息。”
脚步停顿一下,苏映宁好像没听见似的又继续往前走,直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外。
“爷,苏姑娘会说服苏大夫改变心意吗?”赵英根本看不出苏映宁的态度。
“无论是否为了苏三,她想进京。”
很奇怪,他就是有一种感觉,真正想进京的人是她,但他又觉得她不是为了那五千两,不过,他实在想不明白,以她的聪明,绝对猜得出来他请她进京的目的不单纯,可是她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对她而言,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时候,他觉得自个儿都没有她那样的气魄。
“若是苏姑娘愿意跟我们回京,燕阳这边要如何安排?”
“燕阳这边就交给皇上,相信皇上自有主张。”对云靳而言,只是有太后在一旁虎视眈眈,燕阳这边就不能不管,不过,能对付太后的也只有皇上,他还是不要卷入他们“母子”之间的争斗。
苏华安努力想漠视在眼前转过来转过去的苏映宁,但她是他最宝贝的女儿,他可舍不得她如此为难自己,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不说话?”
苏映宁很苦恼的叹了口气,在诊疗椅上坐下,“我在想如何开口更为恰当。”
苏华安调笑道:“你这丫头不都是向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次我可不敢了。”
“为何不敢?”
“爹跟娘都闹上了,我如何敢再任性的随意诉诸于口?”
略微一顿,苏华安幽幽道来,“难道你不觉得你三哥哥年纪还小,不适合独自待在繁华富贵的京城吗?”
苏映宁坐直身子,很认真的回答,“三哥哥本性正直良善,我倒不担心他去了京城会迷花了眼,不过,一个人独自在异乡打拼,孤单寂寞难免想多结识友人,若是误交奸恶诡诈的小人,遭人算计,很可能会毁了一辈子的前程。所以,既要成全三哥哥,又要替他清除身边暗藏的小人,最好能有家人陪伴在旁。”
“泽儿有你相伴,肯定安分守己,可是,你一个姑娘如何能离开爹娘身边?泽儿要准备武举,也不可能无时无刻看顾着你,苏家在京中没有亲人,若是出了事,无人护卫着你。”
苏映宁状似同意的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如,爹陪我们进京,如何?”
苏华安怔住了。
“若是娘也能进京,那是最好,可是大哥明年要成亲,娘有很多事要安排,实在无法抽身进京一趟,爹就不同了,爹可在回春堂坐堂,也可以在京城的慈惠堂坐堂……爹应该知道慈惠堂吧?那是朝廷为穷老百姓设置的医馆。”
半晌,苏华安才回过神来,“你如何知道慈惠堂?”
“我一直在想,若是爹能跟着我们一起进京,僵局就可以解决了,可是,要爹陪我们进京,就要在京城找个地方给爹干活,后来我去找云公子,云公子表示可以安排爹进入慈惠堂,听说闻名北境的萧太医每次回京都会在慈惠堂坐堂。”爹肯定不喜欢这样的安排比自云靳之手,还是推到自己头上更为稳妥。
“萧太医?”
“爹认识萧太医?”
“当然,他是一个真正的医者,爹随着苏家商队远行时,跟他有过几面之缘,也有过短暂的交谈。”
苏映宁顿觉松了口气,“爹一直想在医术上精进,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萧太医的医术再好,也比不上容妃……”苏华安一月兑口而出便后悔了,为何提起容妃呢?他一直怀疑当初在英霞峰救的女子就是容妃,毕竟少有女子的医术如此高明,他不想追究她的身分正是因为如此。
“容妃?”
这会儿想避开不谈也不妥,苏华安索性大大方方道来,“容妃是先皇的妃子,太祖皇帝起兵之初,与前朝朝廷的势力相差悬殊,幸有容妃运用缝合之术大大降低大梁士兵的伤亡人数,更因为有容妃的医术,发生疫病很快就能控制下来。太祖皇帝曾经公开赞赏过,大梁取代前朝,容妃居功至伟。”
“看来这个容妃是个了不起的大夫。”
“是啊,朝廷会建立慈惠堂也是因为容妃的关系。”
苏映宁好奇又有些迟疑的问:“容妃死了吗?”
苏华安看了她一眼,“先皇驾崩,留下遗诏,容妃殉葬。”
苏映宁不敢置信的道:“容妃有功于国,怎能容妃殉葬?”
“听说先皇很爱容妃。”
“因为爱她,就要她殉葬,这是什么……奇怪的道理?”苏映宁差点月兑口说出“狗屁不通”,在她看来,真的是狗屁不通的道理。
说不定先皇只是想保护容妃,因为太后……当时的皇后绝对容不下容妃。
苏映宁还是不以为然,“先皇可以用其它方式保护容妃啊。”
“容妃在送往陵寝的路上逃了。”
苏映宁怔愣的眨了眨眼睛“逃了?”
“对,逃了,至今还找不到容妃的下落。”
这不是戏剧才有的情节吗?过了片刻,苏映宁竖起大拇指,感到佩服至极,“太厉害了,竟然有本事在军兵的监视下逃掉!”
“我想,这应该是容妃救人无数,有许多人暗中帮助她逃走。”
“没错,这就是好人有好报。”
“容妃可以说是大梁的传奇。”
苏映宁点头认同,可这会儿她更关心的是——“爹,所以你同意了吗?”
“你不担心吗?”
苏映宁实在不解,“担心什么?”
“云公子不会无缘无故请你远赴京城作画。”
“不怕,我不过是出生在燕阳一户医家的丫头,有什么值得他贪图?”
苏映宁琢磨了一遍又一遍,真的找不到任何值得人家挖空心思对付的地方,后来她想起了一件事,当初云靳拿着草药图书寻找着书人,最后发现弄错人了,总之,乌龙一场,此事会不会也是类似的情况?
云靳有可能那儿出错了才觉得需要她进京一趟,她不过是打蛇随棍上,毕竟三哥哥唯有此次进京才能得到最实际的帮助,她不能看着三哥哥错过这次的机会。
“京中的名门闺秀都不及我的女儿出色,怎么会不值得人家贪图?”
先是一怔,接着苏映宁咯咯咯的了,“爹,云公子若是贪图我的美色,我还要偷笑呢!”
苏华安佯装恼怒的了她一眼“不要胡说。”
“难道爹看不出来那位云公子是个美男子吗?我相信就是西施再世,也入不了他的眼,我哪有本事教他多看一眼?”苏映宁觉得自个儿在云靳眼中应该就是个村姑。
上一世的她可是地地道道的大都市小孩,骨子里多多少少有点生在天龙国的骄傲,可穿来之后,她自认没有所谓的家世,更别说云靳还是个贵公子,能够入得了他眼的姑娘,京中说不定连一个都找不到,他又如何会看上她?
“你可别小看自己。”
“我没小看自己,云公子确实是少见的美男子,没有人的美色值得他贪图。”
苏华安当然知道云靳贪图的不是女儿的美色,而是……唉,事到如今,他若还是坚持不答应,反倒会教人生出疑心。
“好吧,爹陪你们进京,不过,总要做好安排再出发。”
“十日够吗”
苏华安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可以。”
“我去告诉三哥哥。”苏映宁立刻跳起来跑出去。
苏明泽一看到苏映宁出了厢房,连忙丢下手里的树技,冲上前急切的问道:“成了吗?”
他方才在外头等得实在太焦躁不安,只好随手捡了根小树枝比划比划。
苏映宁骄傲的抬起下巴,微微点头,然后小小声的说:“你去告诉云靳,最快十日后出发,还有,提醒他,是我请他安排爹进慈惠堂坐堂。”
“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管,只要我的意思转达给他,他就明白了。”
苏明泽有些不安的道:“你会不会觉得自个儿跟云公子之间太过……旁若无人了?”
苏映宁不解的眨着眼睛,“什么旁若无人?”
“你们两个碰在一起的时候,旁边的人都会觉得自个儿很多余。”
“他那人很难缠,对付他要很专心,我当然没心思注意旁边的人。”
她嘴上是这么说,可是心里警醒了一下,为何她没有注意到呢?下次她可要当心一点,免得教人以为他们两人有什么,万一因此教他生出误会,还以为她贪图他的美色,她可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没法子,认识的人都知道她“”,看到美男子就两眼发直,虽是小时候的事,长大之后就懂得收敛,但是这样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她很难将自个儿由黄洗白。所以啊,别因为年纪小就任性,小孩子不懂事可以理解,但要付出代价。
苏明泽困惑的搔了搔头,觉得好像有道理,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苏映宁拍了拍他的手臂,催促道:“这个不重要,你赶紧去传话就是了,还有,别忘了得跟文师傅说一声,在进京之前,让文师傅给你恶补一下。”
“好,我这就去传话。”苏明泽欢喜得飞身而去。
从一开始被人跟踪,崔晨就察觉到了,可是为了证明不在乎,他由着对方跟着自己,然而一日过了又一日,实在很烦人,他实然想起苏映宁,索性效法她,转身直直走到当事人面前问:“这位壮士为何跟着我不放?”
李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故作恭敬的行礼道:“我见兄台与一位旧友生得极为相似。”
“三年前,我一直是个四处为家的孤儿,哪儿有活计,就在哪儿讨生活,何时遇见过壮士,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不知壮士是我何时的友人?”崔晨的神情很坦然,因为他没有一句是假话,只是未道出“四处为家”是在主子的安排下有计划为之。
“我的友人一直生活在京城,直到十五年前才离开。”李蓟紧紧盯着崔晨,不放过他脸部表情的丝毫变化。
“十五年前……我记得我在岭南,至于京城,四、五年前待过,这三年更是为我家主子经常出入京城……我家主子是益州富商姜家大老爷。”
“我记得益州姜家是粮商。”难道他认错人了?他的记性向来很好,可是当时匆匆一瞥,唯一记住的是对方的眼睛,正因如此,他对崔晨的身分没有七足的把握。
其实这些日子跟着崔城,他未曾想过从崔晨这儿找到容妃的线索,毕竟他在回春堂打转那么久,什么也没发现,而这个从益州来的崔晨更是不曾出入回春堂,只是,他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物,更别说,为了一套草药图书,他大惊小敝追来燕阳,总不能一无所获的返回京城。
“是,我家主子如今还做棉花的生意,不过,我来燕阳却是为了我家老夫人的寿礼,我家老夫人喜欢鸢尾公子的画,我请八方书铺的刘掌柜向鸢尾公子求画,今日刘掌柜终于传了好消息给我,鸢尾公子刚完成一幅画,只是不确定这幅画是否适合作为老夫人的寿礼,后日一早鸢尾公子会派人送过去,刘掌柜要我过去瞧瞧。”
这几日看着崔晨不时出入八方书铺,李蓟私下也向刘掌柜打探过崔晨的目的,现下证明崔晨并未说谎。
“我可能认错人了,真是失礼了。”李蓟恭敬的行礼走人。
崔晨显然不在意李蓟是不是真的离开了,转身自顾自的回了客栈。
进了房间,见到主子,崔晨赶紧上前行礼,“主子怎么来了?”
“我近说李蓟来了燕阻,若李蓟认出你,只怕你不是他的对手。”周婉容回道。
她就是容妃,虽然年近五十,但岁月在她脸上并未留下多少痕迹,看起来仍像个三十岁的小熬人。
“我们对上了,李蓟确实认出我,不过当初他只是匆匆一瞥,又过了十几年了,他不敢一口咬定是我。”
十六年前先皇突然病倒了,主子立即感觉到危险逼近,于是借着那年例行性的宫女退宫机会,放出不少暗藏的棋子,并由他安排她们离开京城,其中一位是容月宫的宫女,她虽然是二等宫女,但外人皆知她是主子的人,没想到他送人去镖局时,竟然教李蓟瞧见了。
“李蓟若不是最顶公的,不会得到那个女人重用,你别小看他,今日他不为难你,不代表他对你的疑心没了,这儿的事你不方便再出面了。”
“我来这儿是为了给老夫人寻找寿礼,如今还未寻到就匆匆忙忙离开,反而会引起李蓟怀疑。”
“苏丫头不是已经拒绝你的提议吗?”周婉容的目光瞬间转为温柔。
“姑娘拒绝我的提议,但是她刚刚完成一幅画,明日会送到八方书铺,刘掌柜请我后日过去看画,他答应优先将那幅画卖给我。”
“画一到手你就回益州,关于苏丫头的事,我会另外安排。”
“是。对了,苏大夫决定陪苏三公子和姑娘进京。”
周婉容顿时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崔晨轻轻唤了一声,“主子。”
半晌,周婉容缓缓道来,“若是要找回失去的一切,京城终究要回去,只是,还没有查到那个东西的下落,此时还不是进京的时候。”
“若是那个东西一直找不到呢?”或者,先皇欺骗主子……当然,这个可能性很小,先皇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做。
先皇对主子的疼爱有目共睹,为了确保主子不会遭小人算计,事先写好了遗旨,这是合情合理,况且这不是主子要求的,先皇没必要向主子扯出这样的谎言,最要紧的是,先皇竟然违背初衷让主子怀孕。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先皇突然驾崩,来不及在临终之前颁布遗诏,紧接着还出现另外一道遗旨,竟是要主子殉葬。可想而知,一定是那个女人搞的鬼,可是大臣全站在那个女人那一边,主子就是有法子找出先皇事先写好的那道遗旨,那个女人也能反咬一口宣称这是主子弄出来的假遗旨。无路可退,主子只能自责太粗心,先皇提起此事时,并未追问,更不清楚内容,甚至连主子都不能保证那个女人拿出来的遗旨不是真正的遗旨。
“相信老天爷会还我公道。”周婉容坚定的道。
“要不要想法子阻止姑娘进京?”
“我不出现,苏家绝不会透露她的身世,她不会有危险。”
顿了一下,崔晨提出自个儿的想法,“主子要不要直接找苏家摊牌?”
“苏家有可能不会承认。”
两个孩子变成一个孩子,就表示有一个孩子死了,死的是苏家的孩子,还是她的孩子,当然是苏家说了算数。虽然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她只来得及看上一眼,但还是注意到孩子右耳后有一颗痣,问题是,苏家的孩子会不会也在同个地方有一颗痣?这也是她不敢直接找苏家摊牌的原因,她想先确定再说。
“我觉得苏家不是不讲理的人家,若姑娘是主子的孩子,苏家必会承认。”
“我并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认力苏家不讲理,想霸占我的孩子,只是苏大夫很可能猜到我的身分,他不承认苏丫头是我的孩子,是在保护苏丫头。”
“敬国公世子会不会也察觉到姑娘的身分了?要不,为何邀请姑娘进京作画?”
“我都不确定苏丫头的身分,其它的人又如何知道?我倒不担心云靳,他是皇上的人,而皇上和我有共同的敌人,就算他们对苏丫头的身分生出疑心,也不会伤害她,我只怕那个女人发现苏丫头的存在。”
“我会暗中派人保护姑娘。”
“你别再插手苏丫头的事,我相信未来三个月,李蓟都会咬着你不放,除非那个女人召他回京。”
崔晨忍不住苦笑,“我已经见识到他的执拗。”
“他来了燕阳那么久,一无所获,如何甘心?”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奴才,过了这么多年了,那个女人还是不肯放过她,可想而知,她的奴才如何愿意轻易放过可疑之处。
“主子还是早早回去,别在燕阳待太久。”
“我过几日就走。”离开之前,她想见女儿一面……虽然还未证实,但她相信苏丫头是她的孩子。
一路逃亡,躲过无数的追杀,经过多少折腾,孩子依然坚持待在她月复中,不过早了一个月出生,这绝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一如苏丫头这样。